卡戎面无表情,踩着尸体擦干净刀,反手插回背上的刀鞘。
“你的能力不该被浪费,”白弥继续说着话,“或许你可以考虑加入驻外军事,所有的SSS先行者都在哪儿,他们都是校级军官,你也可以有。”
卡戎冷冷地:“我没兴趣。”
白弥耸耸肩:“不用拒绝得这么快,木无秋早晚会接手云帆,苏延枝作为他的左膀右臂,地位水涨船高。难道你就愿意看着他和你的差距越来越大,不觉得势均力敌的爱情,保质期更长么?”
卡戎懒得搭理她:“你要能把苏延枝叫去驻外军事的研究基地,我就加入。”
白弥失笑:“他又不傻,怎么会放着大好的前程另谋出路。”
这点卡戎也心知肚明,没说话。
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很浓,地面尸横遍野,也只有他和白弥能在这种场景面不改色地聊天。
“可惜了,你服役出来的时候我没在,不然怎么都不会放你走。”白弥转了个话头。
卡戎不置可否。
军方同意与否,并不会改变他离开驻外军事的事实,最多让过程变得更复杂一些。
“你好像是无缝加入的云帆,是因为苏延枝吗?”白弥道,“但就我所知,你们的生活圈子,应该不会有交集。你怎么会对他起心思?”
这话说得不客气,卡戎还是没搭腔。
白弥也不觉得冷场,自说自话也说得挺高兴的。
“听说你和苏延枝是灵魂伴侣,你们的核心匹配度是多少?”
卡戎终于开了金口:“99.73%。”
白弥一挑眉:“这么高——我和我爱人的也才96.83%。”
卡戎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很奇怪吗?”白弥笑了笑,脸上多了点怀念的味道,“我出生在军人世家,一直有从军梦,但身体条件差了点。后来背着家里参加了【收割计划】,第163期,九死一生出来,成了SSS级先行者。
“我的爱人是我的监护官,而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爱上他了——尽管在那之前我并没有喜欢过谁,他长得也很普通——跟你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我们在一起,谈恋爱,结婚,还怀过一次孕。”
说到这里,白弥顿了顿,手摸上自己小腹,吸了口气,继续道:“但我不知道,不仅不知道,还照常出任务。你在驻外军事待过,SSS级先行者的任务强度你也知道,何况我还是个上校。军职所在,事事先行。
“我死在了一场军事行动中,和我不到两月的孩子一起。”白弥闭了闭眼,停顿好久才继续道,“关于核心系统移植的理论研究那会儿初具雏形,白彭少将找到路哥,说有个机会能救我,问他愿不愿意。路哥答应了。”
换在平时,卡戎并不愿意听谁长篇大论地追忆往昔,但白弥的经历让他产生了些许共鸣,他也就没动,静静地站在一旁听。
“我只是感觉自己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孩子没了,爱人也没了。”白弥浅淡地笑笑,看向卡戎,“你当时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世界还是没了。”
卡戎喉头动了动,没说话。
他甚至不想去回忆那一天,光听别人这么提都让他感觉心脏在被肆意揉捏。
白弥叹了口气:“世人总爱用生命歌颂爱情,他们忘乎所以地宣扬着这种行为的伟大,却从没有人想过,被留下的,日子有多难熬。”
她原本行事端稳,死过一次后就对生命麻木了,出任务更卖命,不到三年又提到大校,紧接着生命核心系统二度衰竭。
白弥以为自己终于能和路冰也重逢,但她的父亲白彭把她送进了【杀戮拼图】——但凡没进过【杀戮拼图】的将级军官,都有一次进去的机会——也可以看做重生的机会。
白彭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他给了白弥。
白弥别无选择,记忆恢复后也只能奋力求生,却没想到能碰见苏延枝。
“木无秋为苏延枝付出了很多,虽然他宣称自己是个无性恋者,但你不觉得他在苏延枝的事情上,表现得太情感化吗?”
卡戎皱眉,把心底那点儿异样的情绪压下,看了白弥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木无秋的感情倾向我管不着,但苏延枝的,我能。”
白弥愣了下,失笑:“你这么自信?”
卡戎冷冷道:“就这么自信。”
既然来了苏延枝身边,卡戎就不会给其他人留位置。苏延枝只会有他,也只能有他。
白弥隐约看出卡戎眼底里的偏执和阴翳,挑挑眉:“你真的非常适合驻外军事,可以再考虑考虑。”
“最后一遍——不去。”卡戎面无表情,单手撑墙利落地翻过去,“天要黑了,该去抓开膛手了。”
他在这个世界耽搁太久,也不知道苏延枝那边具体怎么样了。
…………
邱玉跑来折腾这么一出,苏延枝思绪更乱了,晚上做了个千奇百怪的梦,第二天醒来一身的汗。
昨夜倒没有出什么意外,苏延枝洗完澡下楼,邱玉和张图校都好好的坐在餐厅。
见了他,邱玉也没什么异样,不咸不淡说了句早,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延枝也没有多想,拉开椅子坐下来,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吃的呢?”
“还没来。”张图校打了个哈欠,道,“我下来的时候看尼格在杀鱼,说今天早上吃鱼……大清早的。”
苏延枝心里咯噔一下。
按照顺序,接下来的歌谣正好是跟鱼有关的。
【四个小黑人到海边
一条红鲱鱼吞下一个还剩三个】
这回游戏的场地在平原,怎么都不像有海的样子,苏延枝昨晚还在想今天是不是又得走一天找海,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很快,尼格端着盆汤上来,郁绿的葱花漂在浓白的汤面上,看着十分漂亮。
屋内一时鲜香四溢,尼格拿着勺子,给每人都盛了一碗。
“尝尝吧。”他笑道,“味道棒极了。”
苏延枝拿着瓷勺,低头看着碗里那一大块鱼肉,实在拿不准该不该下嘴。
其余二人倒没有他的这份心眼,已经吃了起来。
尼格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苏延枝只好舀了勺汤,另一手拿着叉子滤了几下,确定里边没有鱼刺,这才慢慢啜了下去。
“今天什么安排?”邱玉捣着鱼肉,挑开鱼刺后舀了一勺,看向尼格。
尼格的视线先落在她的勺子上,又看着她笑:“应该是去摘棉花。”
“应该?”
“摘棉花做什么?”
苏延枝和邱玉的关注点截然不同。
尼格先看向苏延枝,点头:“对,应该。”
然后又看向邱玉,后者正好把鱼肉递进嘴里。尼格道:“摘棉花,是为了编绳子。”
来了!
任务终于冒头,苏延枝不由得舔了舔牙龈。
邱玉更激动,直接被呛到,赶紧抓过餐巾捂住嘴咳了起来。
这一咳起来就没完没了。
餐巾上开始渗出血色,越来越多,甚至从她的指缝淌了下来。邱玉脸色涨得通红,她惊恐地摸着自己喉咙:“……鱼刺……”
纤白的颈项上浮现一个尖锐的凸起,瞬间破开皮肉,血液喷溅而出,鱼刺冒了头。
坐在她身边的张图校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脸血。
死亡来的如此之快,几秒钟时间,邱玉就没了生息。她身子向后,瘫在椅子上,喉咙被食指大小的鱼刺割破得彻底,鲜血汩汩地外流,眼底还带着错愕。
“……我艹。”张图校抹了把脸上的血,神色晦暗不明,瞥了眼苏延枝,悄悄把邱玉身上掉下来的那张拼图捏在手里,起身道要去洗个脸。
尼格悲恸地抱着邱玉的尸体痛哭流涕,好一会儿才拖起她离开。
他听到了上楼梯的声音,由重及轻,尼格似乎是把邱玉安置在了四楼。
苏延枝看着染血的餐桌和红白相间的鱼汤,反胃感愈发强烈,冲到水槽前呕了出来。
马上要结束了,再捱一下。
苏延枝鞠了捧水洗脸,喉结上下滚动几个来回,强压心底破罐子破摔的冲动,长长出了口气。
棉花地就在小楼背后,进去之前,尼格给苏延枝和张图校每人发了一个手挎篮和手套。
“摘满一篮,就可以出来了。”尼格说着话,推开栅栏让他们进去。
苏延枝和张图校哪里摘过棉花,好在也没有技术难度,只要扯下来就行了。
尽管简单,苏延枝却做得很小心。
现在人就剩了三个,绳子是给最后一个小黑人上吊用的,前头可还有俩。
这棉花长得高,顶端直抵胸口,苏延枝心头有顾虑,动作也慢,在这稀疏的棉花地里不一会儿就和其他二人拉开了距离。
他把面前这几株棉花摘干净,正往前走时脚下却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苏延枝拨开棉花枝,低头看去,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他的鞋尖处,立着一根手指。
这根手指似乎在这里呆了很久,皮肉有好几处溃烂,上面还沾着些许泥巴。
它就像个拦路虎般立在苏延枝足前,微微弯曲,结结实实扣在了上头。
不过这么一根手指,力道却极大,苏延枝的鞋面深陷,脚趾被挤压得生疼。
苏延枝皱着眉,抿抿嘴,提脚晃了两下也没能把手指荡下去,余光瞥到一旁的石块,心一狠,抬起腿就往上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