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嫱已经看傻了。
在她的印象里, 纪砚清眼睛里除了跳舞,再没有第二件事,平时有人说她,排挤她, 她全当看不到, 懒都懒得理会, 这才会让走哪儿都喜欢被捧着的文嫚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 四处跟人说她装。
她依然懒得搭理。
今天再见, 却跟变了个人一样,打完文嫚之后,慢条斯理地从桌上抽出张湿巾擦手, 她脸上的表情明明很淡,仔细看过去又凉得没有起伏和温度, 像在看某种冷冰冰的物件, 和靠在门上那位简直如出一辙。
伍嫱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翟忍冬挪动视线,朝她看过去。她立刻失声喊道:“我什么都没做, 都是文嫚怂恿我们欺负纪砚清的!”
这一声让文嫚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想骂, 又陡然闭嘴,满脸惊恐地盯着纪砚清。她嘴在笑, 眼神却冷淡, 指间勾着一支白色的修眉刀。
“你想干什么?!”文嫚浑身在抖。
修眉刀在纪砚清指间转了半圈, 刀头朝文嫚。
文嫚脸上一白, 本能往后退,手压到碎了的碟子, 立刻冒出血。
伍嫱看得腿发软,跪倒在地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纪砚清不语,拇指微微一顶,掀开了修眉刀的盖子。
伍嫱大惊失色,拼命往墙角缩,哭得眼泪鼻涕一堆:“除了嘴上便宜,我也没对你做过什么……”
纪砚清:“我对你做什么了?”
纪砚清在唯一一张还正着的椅子上坐下,细长手指捏住外套上的一颗扣子,用刀削过去。
几束线齐齐断开,让伍嫱和文嫚不寒而栗。
纪砚清却只是把削下来的扣子扔地上,抬起眼皮说:“别怕,突然发现这颗扣子上的字是‘文’,不想要了而已。”
伍嫱和文嫚骨头都吓软了。
纪砚清收起修眉刀,叠腿看着跪坐在地上的两个人。
刚在门口提醒某位老板戴好口罩的时候,她乖乖由她将鼻夹捏到最紧,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包厢里没监控,走廊里有。”
那只要锁上门,就没人知道她在里面做了什么。
但只要她想,所有人都可以知道地上这俩究竟是什么东西。
纪砚清说:“想看看网民会怎么对待一个曾经因为能力不行,跑去霸凌知名舞蹈演员的人吗?”
伍嫱现在是小学老师,最忌讳“霸凌”这种词,她一听到纪砚清的话,连忙哭着爬过来,用力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说:“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纪砚清似笑非笑。
伍嫱立刻去拉文嫚:“道歉啊!”
文嫚颓然又愤怒。她爸已经退休了,真把事情闹大让她爸晚节不保,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她嫁的那个靠她爸关系步步高升,只会窝里横的狗男人肯定也不会放过她。
文嫚恨得牙痒,半晌,咬着牙说:“对不起!”
纪砚清:“声音太小了,听不见。”
文嫚怒目而视:“对!不!起!”
纪砚清脸上的表情消失殆尽,站起来说:“文嫚,记着,以前我没那个时间关注你的龌龊心思,以后我打你不挑时间。”
文嫚尖叫:“你就不怕你粉丝知道你打人?!”
纪砚清笑了一声,指指门口的翟忍冬:“她是我的粉丝,要不你现在就问问她?”
文嫚愣住。
翟忍冬抵着门板的左脚往下踩,直起身体说:“纪老师从来不打狗。”
文嫚:“???”
翟忍冬说完,为纪砚清拉开门,等在旁边。
纪砚清视线对上翟忍冬,眉毛一挑,嘴角一勾,眉目之间透着清晰的骄矜。这种情绪放别人身上,翟忍冬深黑的目光动都不会动一下,放纪砚清这儿,她一动不动。
纪砚清的嚣张来源于她的自信,有棱角,有气势,和她的骄傲放在一起恰如其分。
翟忍冬跟在纪砚清后面出来,拉上门,接着拉住她扇过文嫚的那只手,拇指摩挲在她手心里。
翟忍冬的动作很轻,难得一见的温柔。
纪砚清反手握住翟忍冬,两人一起进入电梯。
里面没人。
纪砚清说:“大老板,你知道有人陪着一起发疯的感觉有多痛快吗?”
翟忍冬:“多痛快?”
纪砚清拉起翟忍冬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心脏快撞出来了。”
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情绪从开始到高涨到平息,没有任何一秒的磕绊、扫兴。
纪砚清快速拉下翟忍冬的口罩,话到嘴边脱口而出:“大老板,你我就是天生一对。”
同样的话,温杳刚刚也说过,对着骆绪。
她们今晚在这里应酬。
猛地看到纪砚清,温杳第一时间想上去打招呼,却被骆绪拦住。两人不露声色地看她和翟忍冬进去包厢再出来,温杳说:“她们天生一对。”
骆绪没接话。
温杳转头看向骆绪:“纪老师和之前不一样了,她开始关心自己,关注别人。”
骆绪依旧没有出声。
温杳皱眉的神情和纪砚清如出一辙,片刻,从骆绪风平浪静的脸上收回视线,说:“纪向明每天疯了一样复健,护工根本拦不住。”
电梯在负二停下。
已经在5楼电梯口等了很久的骆绪助理这才伸手按了“上。”
骆绪走过来:“让护工不要拦着。”
助理一愣,说:“明白。”
骆绪走进电梯。
温杳站在外面不动。
半晌,电梯发出报警提醒,温杳在刺耳的滴滴声中说:“骆绪,我后悔了,我们就这样了行不行?”
————
回去路上纪砚清开车。
她的情绪还很高昂,如果不是市区内限速,她想在平整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开出山道的自由畅快。
可惜没有如果。
纪砚清只能将情绪积攒在胸腔里,越堆越多,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将准备换鞋的翟忍冬推到墙上接吻。
翟忍冬路上走了一会儿神,没有立刻回应。
纪砚清一只手垫在翟忍冬后脑,抓着她的头发轻轻用力,强迫她集中精神。
翟忍冬不自觉地张开口,纪砚清立刻将舌头搅入她口中,还是觉得不够表达“有人陪自己一起疯”带来的痛快,就更没办法平息那句“天生一对”脱口而出时带来的短暂寂静和震撼。
纪砚清和翟忍冬交换方向靠在卫生间门口的墙上,微微向下拉她的头发。
翟忍冬隨著紀硯清手上的力道離開,胸口起起伏伏。
紀硯清把玄關的燈打開,紅潤的唇動了動,在翟忍冬耳邊說了幾個字。聲音很輕,翟忍冬握在她腕上的手卻驀地一緊,單膝跪在地板上,撩起她的長裙,停頓了幾秒,伸手撥開純白色的V-String吻上去。
春天在郁郁葱葱的树丛中疯长,春雨开始淅淅沥沥,翟忍冬咽下流落的第一滴露水時,鳥鳴春水俱下,壯觀而震撼。
紀硯清高昂頭顱忍不住低下來去看,長裙如同迷霧將山水隱匿,又留下依稀可辨的輪廓,招引著她。她顫抖著撥開,驚心動魄的視覺撞上觸覺,一瞬間地動山搖,頭暈目眩。
手机响了几秒断掉。
纪砚清只来得及在屏幕陷入黑暗之前看到“江闻”两个字,她剛剛攀過高山蹚過涔水的腿還在發抖,搖搖晃晃地吻著那個打開了春天的人,“充电器。”
翟忍冬“嗯”了声,口齿间熟悉的味道让纪砚清失心一样闭上了眼睛,就看不见怎么从玄关走到房间的,怎么找到了充电器,怎么被翟忍冬擦干净手。她的视线从开机动画上挪开,看向镜子。
里面有她的眼神和翟忍冬的背影。
翟忍冬的T恤、长裤和大衣都已经没有了,只剩出门前纪砚清要求她穿的那件。右側肩帶脫落,下方搭扣解得只剩下唯一一個。紀硯清低頭吻她的耳垂,右膝輕輕蹭了一下她的膝蓋,挪動到裏側,托著她的腿向上擡。擡高到梳妝臺之後,扶著她的腳踝,幫她踩穩在桌面上,然後緩慢地摩挲,在她難以克製的顫抖中說:“大老板,小丁小看你了,她说她的那些图你做不到,这不是可以?”还做得游刃有余。
说完,纪砚清倏地笑了一声,倾身在翟忍冬肩上:“也可能是因为我把小丁的图简化了。”
小丁的图里,那條腿是要過肩的,很具視覺沖擊。
纪砚清不禁惋惜。情緒還沒有完全表達到臉上时肩上猝然一重,翟忍冬的呼吸克製而急促:“原图是不是这样?”
纪砚清看着镜子,神經幾乎炸開,未征詢翟忍冬的意見就猝然穿入。
翟忍冬喉嚨深處溢出一絲輕短的音,深深低頭在紀硯清肩上,手指緊扣著她的胳膊。
這麽點響對紀硯清來說顯然不夠。
紀硯清吻她項鏈上的玫瑰,耐心而溫柔,吻到它濕淋淋像是承受不住了,屈腿弓身吻她的玫瑰,狂熱而猛烈,連同深處的刺激一起,不給她一點喘息的機會。结束亦是开始,开始离结束越来越近,一次次不知疲倦地叠加,加倍。
翟忍冬摳抓在梳妝臺邊緣的手忍不住抓住了紀硯清的頭發。紀硯清在感覺到頭皮上細微的拉扯時順著她的意思停了兩秒,然後猝不及防地張口將她緊緊包裹。一瞬間該有的懵神恍惚,紀硯清完全沒有給翟忍冬留。翟忍冬几乎听不见电话铃响,纪砚清已经接通,“喂。”
江闻说:“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纪砚清起身抱住翟忍冬,濡湿手指安抚地拍着她的脊背:“最近吧。”
江闻:“具体时间定了说一声,我和你们一起。”
纪砚清:“你去干什么?”
江闻:“去了解了解你那位老板的妹妹到底什么情况,让她爹多坐几年牢啊,你忘了?”
纪砚清:“忘了。”
江闻:“……”
纪砚清擡腿接住翟忍冬已經支撐到了極限,正在緩緩往下滑的腿,一點一點放回到地上,对江闻说:“晚点给你微信。”
江闻:“OK。”
简短的电话挂断,纪砚清把手机扔回桌上,稍稍离开翟忍冬,两手撑在梳妆台上看她的眼睛:“睫毛湿了。”
但离哭还差得很远。
这不符合纪砚清给自己的承诺。
纪砚清吻了吻翟忍冬的嘴角,说:“休息好了吗?”
翟忍冬胸口的起伏還很劇烈,聞言抿了一下嘴唇。
纪砚清说:“没有?”
纪砚清扶着翟忍冬转了个方向,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將最後一顆搭扣解開,说:“刚刚好。”
鏡子裏交匯的視線一剎燒了起來。
翟忍冬看了眼镜子右下角映照出来的手机,说:“我想拍你。”
纪砚清一愣,笑了:“现在你是主角,确定能拍到我?如果确定,我没意见。”
翟忍冬紧扣的手指松开,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
午夜十二点,纪砚清亲吻着翟忍冬湿润的眼眶,和她商量江闻在电话里的事。
翟忍冬气息不稳,静了两秒才说:“马上过年了。”
纪砚清:“有问题?”
翟忍冬:“你要在我们那儿过年?”
纪砚清:“我现在就一个你,不在你那儿过年在哪儿过?”
翟忍冬闪着碎光的眼睫轻颤,说:“明天。”
纪砚清:“好,明天。”
两人说走就走,隔天早上五点和和江闻在机场会合。
江闻坐两人前面,行李一放好就扭身过来,手里拿着手机。
纪砚清叠着腿,莫名地问:“你怎么也拍我?”
江闻:“我那是拍你?我是拍坠入爱河之后变成粘人精的纪老师。”
纪砚清垂眸看了眼翟忍冬刚刚被自己捏住的手指,把她脸拨向江闻镜头,说:“多拍几张。”
江闻:“……”
没有狗粮创造狗粮,她真好绝一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