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医院』
“梦里？”黎言言疑惑地反问。
“咳咳, 老大，我们现在是继续在原地等着，还是返回？”
颜千山大声咳嗽, 打断了即将接下去的对话。
黎言言猛然回想起现在直播还开着。
他有些心虚地将直播镜头拿远了点，咳嗽了一声, 装作无事发生：“先说好，我可懒得往回走！”
“那行, 你留下。”颜千山很好说话的样子，“我们是回去？”
“不行！”黎言言很蛮横地帮他们做了决定，“这里太荒凉了，我一个人害怕。”
颜千山很大声地叹了一口气：“老大, 你来说。”
“留下。”簿和一锤定音。
黎言言立刻对他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容，都快要变成星星眼了：“老大真好。”
经过他们这一打岔，成功把刚才的那几句话糊弄过去。
[哈哈哈哈我们千山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
[老大：别问, 问就是双标。千山万水：那些年的并肩作战, 终究是错付了！]
[笑死，新人上位记！]
[不过他们团队氛围真的蛮好的, 根本看不出来言言是新人。]
黎言言悄悄开启了弹幕, 把流速调到最慢，成功看到了几条讨论他们刚才互动的弹幕，里面偶尔有几条是关于刚才没说完的对话，但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去，黎言言松了一口气，悄悄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颜千山同样比了一个“好”的手势。
他们的行为可以说是背着系统执行的，簿和拥有的权限相当高, 这也是他们的行动一直以来没被发现的主要原因。
以往没有直播, 讨论讨论也无所谓；但是现在一举一动全在直播镜头下, 有些地方就要注意，起码不能光明正大地讨论他们的行动，但凡系统的注意力被引来了，他们行动的难度就要提升好几个台阶。
黎言言虚心地点头，示意自己受教了。
他们原本以为还要等好一段时间才能和另外几人汇合，休息还没有十分钟，另一个小队就进来了。
在听到嘎吱嘎吱开门声的时候，颜千山立刻拉着弟弟走远，维持着一副不熟的样子。
黎言言也移开视线，专心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汪若和赵泽走在最前面，她长得好看，嘴巴又甜，一直试图和赵泽维持好关系——在副本前期，一个熟悉副本的NPC能带来许多好处，也可以帮助他们规避危险，前提是NPC对任务者的好感度达到一定程度，不然会做出危害任务者的事。
昨晚她的行动还算顺利，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管她怎么说，赵泽的回应都淡淡的，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汪若一路上憋了不少气，又不好对赵泽发，终于看到黎言言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出言讥讽：“站在这干嘛？难不成没找到？”
黎言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他对人脸的记忆不深，分辨一个人全是靠他身上特殊的气味。如果之前鼻子还能闻到那些特殊的味道时，他说不定对这个女人有点印象。现在他的能力被系统暂时封印，完全变成了脸盲。
更何况汪若之前和他的交情不算很深，见面的次数也很少，黎言言能认得她才有鬼。
所以他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淡定地移开了视线。
汪若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立刻撕烂黎言言那张脸，但她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了黎言言握在手心的手机。
所有任务者开始任务手上都没有手机，黎言言手上却有这个东西，很有可能是在直播。
想到那些嘴巴毒眼睛又尖的观众，她恨恨地歇了再找黎言言茬的想法。
鬼知道被这些观众盯上会遇到什么。
游戏进行到后期，就算任务者不想开直播也不可能，每个世界都有硬性的直播时长。
倒是赵泽，一看到黎言言就眉开眼笑：“我记得你，你叫颜离是吧？我们在保安室找到了工具，后来想到住院部内没有通往地下一层的道路，你们又不熟悉这里，一定找不到，所以来看看。”
黎言言飞快地看了簿和一眼，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才点点头，回答说：“我们的确没找到，原本还在想要不要回去跟你们汇合。”
“还好没走，不然我们就错过了。”颜千山适时开口，他比较擅长和别人打交道。更何况他和黎言言他们组队，关系应该近了一层，所以他表达出了一点亲近。
“我们紧赶慢赶才过来，不然真就错过了。”赵泽的笑容很憨厚，一点看不出他的凶相，“你们有没有口罩之类的东西？”
口罩？
颜千山和黎言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发现了同样的茫然，于是一致摇摇头：“没有。”
“那我们先找找有没有剩下的口罩。”赵泽当机立断，“这玩意护士站应该有。”
“赵大哥。”汪若终于找到了插话机会，“我们为什么要用口罩啊？”
“地下一层的味道不是很好闻。”面对汪若，他的语气一下子就冷淡许多，不管多迟钝的人都能听出来，“里面有些东西没有清理完。”
“哪里有什么东西没清理完？”汪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反问，“地下室难不成放了别的东西吗？”
在一般人的理解里，地下室都是存放杂物的地方，就算在里面放了容易腐败的东西，也会很快清理。
“尸体。”
赵泽说完这句话，就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直接前往二楼护士站。
他这两个字说出口，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黎言言他们倒是没有特别吃惊，而是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刚才的猜测争取。
地下一层果然是太平间。
“尸体没有清理完？那些尸体的家人呢？”黎言言小声问簿和，“这里不是私人医院吗？来这里看病的应该都挺有钱的吧？”
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就算家人没有治好，也没有将尸体放在医院太平间的道理，但凡家里余力，一定会让尸体下葬。
弹幕里的讨论也兴致勃勃：
[我的天，第一次见他们过关，一直以为他们是风景博主。]
[这点真的很奇怪诶，难不成医院已经连通知病人家属的时间都没有了？]
[而且那些人为什么会让自己亲人的尸体停留在医院啊……]
簿和对他摇了摇头，回答的声音同样很轻：“线索太少了，推测不出真相。”
黎言言点点头。
也是，他们进入副本的时间才12小时，这期间簿和也没有离开他独自寻找过线索，就算对方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推测出合理结果。
黎言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太心急了。”
簿和倒是没什么被冒犯的神色，而是微微拧了拧眉。
一行人跟着赵泽的脚步前往二楼。
二楼的布局和一楼大同小异，只是里面值班医生的房间多一点，病房很少，只有寥寥几间，里面也空荡荡的，没有安排床位，根据地上的灰尘来看，这些房间一开始就没有安排过床位。
护士站在走廊尽头，汪若迫不及待地走过去，连队友都抛在身后。
黎言言歪歪头，有点好奇对方怎么走得那么快，但他不会主动去问，而是看向簿和。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言言笨蛋人设不倒。]
[合理怀疑言言是想找一个百度百科成精。]
[快点动动你的小脑袋瓜啊！言言！不可以偷懒！]
直播间一连串的哈哈哈哈飘过去，黎言言虽然拿着手机，但他没有看那些弹幕。
“可能以为这种东西先到先得吧。”簿和给出一个答案。
他不了解人类的感情，却十分擅长从对方的性格推测出行为的动机——这也是以前当过主脑的经验。
主脑需要统筹的数据非常庞大，就算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主脑，手上的权限被限制，有些经验已经成为他底层代码的一部分，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
“这有什么好抢的？”黎言言一时间无法理解对方的行为，“谁拿到口罩谁下去，难道不是这样吗？”
簿和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很想提醒对方一声，很多时候并不是以这种原则行事。八个人的团队隐隐分成了两个小队，他们小队有两个不喜欢说话的哑巴：簿和与颜万水，一个看不出底细但是很外向的颜千山，还有一个花瓶黎言言。
反观对方小队，一个对医院内部环境极为了解的NPC，一个看起来就很能打的任务者以及他们团队里的智力担当白和，汪若虽然看不出底细，但手上也绝对有杀手锏。
这么一比较，其实是他们队比较吃亏。汪若完全可以把所有口罩抢到手，然后以此为要挟，让他们小队的人前往地下一层探路——毕竟一开始说破坏独立电源的就是他们组。
这番话太长，说出来言言也不一定能立刻理解，现在也不是一个教育的好时机。
簿和用力揉了一下黎言言的头发，心里叹了口气。
等到汪若出来的时候，果不其然，她手上拿着护士站所有口罩。
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有得到很好的收纳，经过这么长时间，残留下来的只有几个，其他口罩全都破破烂烂的，根本用不了。
汪若手上也只是拿了五个。
“现在口罩全在我手上。”汪若一出来，就得意洋洋地说，并且特意将这些东西全都发给了自己小队里的成员，最后发到黎言言小组的只有一个。
尽管她还是非常看不惯黎言言，但顾忌着现在在直播镜头下，没有将自己的恶意倾泻而出，只是将勉强能用的口罩团成一团，扔向黎言言的方向：“喏，你们的。”
[我靠，她也太过分了吧？]
[至于吗？恶意都铺面而出了大姐？]
[吐了，这人谁啊，我记住了。]
[好像就是第一个世界找言言茬的那个，直播间第一次掐断的那个。]
上面这条弹幕一出，很多对当时场景有印象的全都想起来黎言言是谁。
他们的无语简直要涌出直播间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她。]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么针对言言难不成以为自己任务失败是因为言言？摆脱大姐，菜就是菜。]
[搞不懂她一个小世界的任务者，有什么地方值得言言针对，言言是玩家诶。]
时至今日，他们还是没有将黎言言和小世界的任务者联系在一起。
原因无他，能够存在于其他世界，一定不是系统创造出来的AI类NPC，要么是来自小世界的任务者，要么是玩家。
众所周知，玩家只会和玩家组队，从来没有任务者和玩家组队的例子。所以弹幕果断地认为黎言言属于玩家。
黎言言没有接住那个口罩，簿和直接伸手，将那个团球接在了手里。
他将口罩细致地展开，上面灰尘不多，看起来一直放在抽屉，所以才能避免变成垃圾的命运。
“你们要吗？”簿和象征性地问了问颜千山和颜万水。
他们都摇摇头。
玩家都能打开系统商城，颜千山和颜万水也不例外，他们要是想要口罩直接打开系统商场购买就行了，里面还有防毒面具，不知道比口罩高出多少个等级。
于是簿和将口罩戴到了黎言言脸上。
突然被口罩蒙住口鼻，黎言言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用迷茫的眼神看了簿和一眼。
簿和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拉着黎言言，穿过其他人，进入了护士站。
他相信里面的东西应该被汪若洗劫一空，一个能用的东西都不会留下，但是她不一定能破坏原本存在的线索。
现在副本已经过了12个小时，簿和手上完全没有关于医院的任何线索，进度已经开始慢了。
黎言言茫然地被簿和拉进来，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显得里面迷茫的神色更为明显。
没过一会，颜千山和颜万水也挤了进来。
“老大，我们一起找。”
他们之间的默契很足，不用簿和多说什么，颜千山和颜万水就熟练地在房间里各个地方敲敲打打。
黎言言歪歪头，决定自己还是不要去添乱了。
他给直播间的观众展示这个房间，和大部分医院的护士站一样，这里也是有很多柜子和抽屉，只是地上的灰尘很厚，如果没有口罩，他大概会在进来的第一时间打喷嚏。
除了灰尘，边边角角还有一些没有清理完的纸张，医疗物品倒是收得干干净净。
“你们在这瞎找什么？搞快点好不好？我们马上要去负一层了。”
汪若很有闲心地靠在门口，看着他们将里面的柜子抽屉全都打开来看了一边。
要是说找线索吧，也没有很像，找线索肯定要仔仔细细地把东西翻一遍，不会只是单纯地打开看看，所以汪若说他们在找东西。
等整个房间里面能打开的地方全都打开了一遍之后，簿和他们终于收手了。
“走吧。”
簿和的声音不大，路过黎言言的时候把他拽上了。
他和赵泽对视一眼，对方下意识地露出一个微笑表达自己的友好，在簿和他们进入护士站后，他站在了汪若旁边，虽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从神态以及微表情来看，他很着急。
着急什么呢？难不成护士站里面有什么东西？
颜千山的检查更为仔细一点，稍微迟了两步出来，没想到赵泽没有拦下簿和，而是把他拦住了：“小兄弟，你们在找什么呢？”
簿和拽着黎言言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对峙。
“不是，你们不找背包的吗？”颜千山露出一个极为困惑不解的表情，似乎面前这些人的行为都无法让他理解，“拜托，背包里的东西够我们吃几餐啊，你们都没想过要找背包吗？”
他这话一出，倒是让其他人全都沉默了。
“你……”汪若下意识想反驳，但又找不出什么理由。
他们似乎真的忘了背包的事，或者说，饥饿已经是任务者最擅长忍耐的东西。
颜千山毫不犹豫地推开她：“我们之前找过了一层，一会破坏完电源后再去看看，要是能离开这破一员就离开，假如不能……我建议将找背包作为第一目标。”
团队成员们都没有提出反驳。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次的任务期限是七天，越到后面越难熬，在前期较为安全的时间段里寻找背包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通往地下一层的路不在一层，而是在第二层。
“这里有专门的员工通道，如果在别的地方想进入地下一层，只能坐电梯，现在电梯肯定不能用了。”赵泽在路上简单解释了一下。
第二层基本上是没有病人的，全都是医生和护士，员工通道设置在这里倒也正常。
颜千山在后面观察对方。
在他刚才发表出背包言论的时候，赵泽是唯一没有表现出明显情绪的人，他似乎对寻找背包这件事并不热衷，而是肯定自己这些人能够出去，所以一直在寻找出去的方法——
或者说，他并不担心食物这件事。
为什么呢？
颜千山相信自己能观察到的事老大也知道，于是和老大交换一个眼神，打算晚上找时间讨论一下。
他们很快来到了员工通道，这里黑漆漆的，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异味。
汪若嫌恶地退后一步：“先说好，我可不下去。”
赵泽作为指路人，是一定要下去的，剩下的人里最好挑选带了口罩的人——在门口都能闻到如此明显的异味，很难想象里面有什么东西。
李强退后一步，明显没有下去的意思，却也没有将自己的口罩让出来。
白和倒是决定一起下去。簿和也报了名。
“现在有三个人，还有谁一起下去？”赵泽问了医生。
颜千山和颜万水对视一眼，最后颜万水开口：“我来。”
他很少说话，存在感近乎为0，此时乍一开口，几乎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
决定前往地下一层的人员中，只有一半的人有口罩。
黎言言着急地准备将自己的口罩给簿和，对方却牢牢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动作：“你留着，我没关系。”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簿和很快就跟着赵泽进入了那个黑漆漆的通道。
“别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的。”颜千山不好在别人眼里表现出一副和黎言言很熟的样子，虽然他留下来就是为了保护黎言言，“稍微休息一下。”
黎言言低着头，兴致不高。
“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多好。”汪若在旁边阴阳怪气。
黎言言忍无可忍，语气很冲：“跟你有什么关系。”
汪若眼睛睁大，似乎不敢相信一直逆来顺受的黎言言居然敢反驳她，一时间连自己在直播镜头前都忘记了：“你什么意思？你在怪我？”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黎言言很烦躁。
明明是对方一直在喋喋不休地找茬，现在错全都在他身上了。
李强毫不犹豫维护自己的盟友，走到汪若和黎言言之间，威胁地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小子，你说话最好注意一点。”
他早上和汪若出来得最晚，后来又分开了，现在黎言言脸上戴着口罩，遮住了大班长脸，因此他一直没注意到黎言言的容貌。
黎言言很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沃日，这人谁啊？]
[没注意到一直是那个女人在找茬吗？]
[笑死，难不成这就是实力护妻？恶心死了。]
[真的服了，为什么言言总能遇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言言别做傻事啊！现在老大在下面！冷静一点！]
黎言言的确很冷静，但是汪若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得意洋洋：“怎么不说话啊？哑巴了？我就说你这种人，只能依靠别人，自己根本没有实力。真搞不懂别人是怎么看上你的，说不定只是玩玩，噗。”
黎言言冷笑一声：“你说的是自己吧？汪若小姐。”
很好，他终于想起这个女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