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医院』
现在怎么是白天？难不成他睡了一晚上？
黎言言直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试图动一下身体, 但是他感受不到脖子以下身体的存在，别说动弹了，在感受到自己躺在病床上之后, 一股巨大的疼痛席卷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唔。”
他痛得闷哼一声。
之前说话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病床上的小小动静，她祈求的话语戛然而止, 立刻奔到黎言言窗前：“囝囝，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妈妈, 眼眶还红着，脸颊上满是泪痕，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孩子的时候，却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露出一副温柔的模样来：“肚子饿不饿？”
黎言言的声音很轻：“好疼……”
他一睁眼就是这个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面前的女人是谁，身体上的疼痛是唯一能感受到的东西。
这种疼痛比他以往感受到的任何一种疼痛都要严重, 黎言言想。
在短暂地看清这个世界后, 他的视线都模糊了，身体内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 将他的内脏全部点燃, 浑身的骨头似乎都坏死了，散发着绵绵不断的疼痛。
他好难受。
“好疼……”黎言言的声音更轻了，如果不注意，根本听不到他现在的声音。
女人却听到了，她一下控制不住泪水，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下：“囝囝别怕，没关系的, 妈妈去找医生！”
医生早早就来到了床边, 在旁边观察了一会, 黎言言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模模糊糊感觉到那个地方有人。
“很抱歉。”医生的声音带着些微妙的冷淡，他看多了类似的场合，和以往一样说着安慰的话，“我们无能为力。”
女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支撑她的力气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一下子瘫软在地，眼泪流得更凶了：“我的囝囝……囝囝说好疼，能不能用止疼药？”
医生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小小孩子，他浑身都插着各种仪器，口鼻间有鼻饲器提供这具身体最后的营养。
“现在这种情况，止疼药其实没有更多用处了。”医生诚实地说，“您最后陪他一段时间吧。”
黎言言的意识一直在沉沦，他废了很大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现在听到医生的话，心里不可抑制地产生一股恐慌。
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死了？
可是他的病什么时候严重到这种程度了？旁边的女人是谁？为什么会喊他囝囝？
黎言言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可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发出一个音节。
“医生，我的囝囝真的没救了吗……”颓然坐在地上的女人还在挣扎，“我们很有钱，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能救他。”
医生像是见多了类似的场景：“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一条生命，请节哀。”
他说完后，黎言言感受到那个地方的身影慢慢消失了，应该是离开了这个房间。
在房门开启又关闭的响声后，房间里陷入了死寂，只能听见那些维生机器滴滴滴的响声。
女人慢慢地站起来，光是这一个动作就耗费了她全身的力气，她似乎支撑不住地坐在黎言言床边，很小心地没有碰到躺在床上的孩子——尽管她现在非常非常想把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
“囝囝……他是庸医……我不信……”女人微弱的声音缓缓响起，紧接着是一声接一声的抽泣，“我的囝囝这么小，为什么会生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啊！”
女人的声音逐渐崩溃。
黎言言忽然很想看看女人的模样，只是他努力了半天，杆前还是模糊一片，别说看人，就连分辨出眼前的色块代表着什么都很费力。
那些色彩斑斓的色块逐渐变得模糊，颜色也暗淡下去，最后黎言言什么也看不见了，一直响在耳边的滴滴滴声音最后消失了。
“他”死了。
“言言？言言！”
耳边一直有熟悉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黎言言猛地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他吓得抓紧簿和的手腕：“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是噩梦吧？”簿和把黎言言揽在怀里，来自另一个人的温暖体温极大缓解了黎言言内心的那些不安，“我刚刚发现你浑身发抖，怎么喊也喊不醒。”
黎言言惊魂未定地点点头，紧紧抓着簿和的衣服不松手，生怕自己一躺下又要回到刚才的那个梦里。
死亡的感觉真的很可怕。黎言言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怕死的，一开始进入游戏就是自己作死——但那也是确保自己安全的环境下。
但在经历了那样剧烈的疼痛后，他居然觉得死亡都是一种解脱了。
他们静静地拥抱着，黎言言的心跳不那么剧烈后，他的情绪才平静下来，跟簿和讲述自己刚才的梦：“我梦见我死了。”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梦，应该也是在医院里，‘我’是一个小孩子，得了一种绝症，浑身都很疼，马上就要死了。”
黎言言的语序还有些混乱，但簿和耐心地听完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团队里的智力担当。
“我认为这就是你的隐藏身份。”簿和在听完之后想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黎言言的眼神有些恍惚。
对啊，隐藏身份，他怎么差点忘了这个东西。
在进入副本之后，他们的经历都相对平缓，什么危险的事都没有发生，平静到让黎言言怀疑他们明天天亮后还可以出去。
“这是什么隐藏身份？我直接死了？”黎言言忍不住问，“上个世界我也没死啊，算不算任务失败？”
“不算。”簿和一个个回答他的问题，他很快在自己的信息库里检索到了答案，“如果你死了就算任务失败，应该直接传送出副本了。”
“我对隐藏身份的了解不多，这个东西不对玩家开放。”簿和斟酌着自己的回答。
应该说一无所知，他在担任主脑的期间，从来没有弄过什么隐藏身份。
现在只能根据系统以及新主脑的思路推测出答案：“根据这两次的经历，隐藏身份应该有两类，第一类是进入副本后就开启隐藏故事线，失去一部分真实世界的记忆，就和上个副本，你失忆成为‘言言’一样，唤醒记忆的钥匙是你的真名，但作用有限，不能让你一直保持清醒，所以后期我没有试图再唤醒你。如果恢复记忆状态超过一定时限，系统应该会直接判断你任务失败。”
最后一句话是簿和对上个世界后期没有唤醒黎言言的解释。
黎言言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理由。
“第二种情况应该就是现在这样。”簿和继续说，“进入副本是正常身份，但在接触媒介之后会更换一种身份，从你的记忆来看，那些经历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你不能做出更改，只能跟着事情的发展，最后的死亡……我想，是脱离那种状态的条件之一。”
“你是说，我只有死了才能从梦里醒过来？”听到这句话，黎言言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尽管死亡的状态只持续了一小会，黎言言却感觉自己已经承受不了了。
他有些害怕地问：“没有别的方法吗？”
“现在的信息太少，无法推算出其他方法。”看见黎言言害怕的样子，簿和有点生气，“现在知道害怕了？选择身份的时候可没见你犹豫，直接就选了。”
黎言言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高兴，也知道自己加入团队之后还这么任性妄为有些不对，于是讨好地蹭了簿和一下：“我，我没想那么多……隐藏任务可以有很多积分的。”
“如果你很需要积分，可以跟我说，有其他获取积分的渠道。”看到他的样子，簿和叹了口气。
他好像拿言言没什么办法。
如果是其他队友敢这么任性妄为，早被他骂一顿了。
“是，是吗，我下次一定听你们的，不随意选了。”黎言言很小心地说。
他的确很缺积分，逆转时间的代价太大，需要的积分太多，他现在的积分只有一千多，离目标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我们明天开直播，直播可以获取额外积分。”簿和回应他。
他很少在游戏过程中开启直播，大多时候是颜千山喜欢玩这个东西。
获取的积分不算多也不算少，如果想吸引观众的视线，必须要一点刺激的东西。而簿和的过关方式是稳妥为上，不符合爆火直播间的要求。
但他是知道论坛里那些观众对“黎言言”的痴迷程度。
高等世界的游戏几乎被《你今日必死》垄断了，似乎只剩下了这一个游戏方式，虽然种种游戏模式的确很有意思，但在日复一日的游玩中，再怎么有意思的东西似乎也变得无聊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就是其他娱乐方式疯狂发展的黄金时间，不过某些人认为民众不需要太多的娱乐方式，其他的娱乐一直无法发展。
在日复一日的直播中，找乐子成为了观众唯一的目的，只要乐子够有趣就行，很明显，黎言言成为了他们新找的乐子，并且由于种种意外，导致这个“乐子”还没有完全过气，起码有很大一部分人喜欢。
簿和在心里冷静地思考一会，最后得出结论：“你和我们一起参加直播，会吸引更多观众。”
“但我不是任务者吗？”黎言言发问，“你们的直播收益也可以转到我的直播间？”
“现在我们是队友，直播间联合成一个了，直播后的收益我们平分。”簿和回答他。
黎言言点点头。
“今天你碰了什么东西？我们最好找出媒介。”
黎言言其实有点困了，眼皮都耷拢下来，露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但听到簿和的文化，他还是强行打起精神回答：“路上没遇到什么，如果真有什么媒介，应该是进入房间之后……我摸了一下那个床。”
黎言言说完，伸出手，上面的灰尘已经被擦了：“那个床上应该有痕迹。”
簿和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拍了拍黎言言的背：“睡吧。”
黎言言终于闭上了眼睛。
这次他没有再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而是安稳地一觉睡到第二天。
第二天阴沉沉的，天只是亮了一点，乌云沉沉地堆在医院上空，像是要来暴风雨了。
黎言言睡醒之后条件反射一般看向了天空。
不是晚上的黑色，也不是梦里大亮的好天气。
其实他只记得光很亮，不确定那光是外面的阳光照进来还是病房里过于明亮的灯光。
“醒了？醒了就起来吧，外面的同伴都醒了。”
簿和说完，递过来一块软绵的面包，还冒着热气，像是刚从锅里拿出来的。
黎言言点点头，三两口吃掉了温度正好的面包，又接过簿和递过来的牛奶一口喝完。
和玩家组队太幸福了。黎言言忍不住想，他还能不饿肚子。
在看到系统介绍的时候他都做好饿七天的准备了。
吃完早饭后，两人才一起离开了房间，在离开之前，簿和将房间里那张床收了起来。
白天黎言言才看清自己那些“队友”的长相。
向导和他想象的出入很大，黎言言本来以为拥有憨厚声音的男人会长了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但是对方的面相很差，眼睛里时不时闪过一道凶光，在看到黎言言的时候，目光一下子黏糊到对方身上下不来了。
簿和注意到对方充满恶意的眼神，主动往前一步，把言言保护在自己身后。
“你们好。”在设定里，他们是一群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聚集在一起的大学生，因此颜千山和颜万水装作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样子，“我叫千山，这是我弟弟万水，你们是？”
黎言言知道对方在暗示什么，和簿和对视一眼，首先说：“我叫颜离，颜色的颜，离开的离。”
他直接用了颜千山的姓氏，将自己的姓名颠倒了一下。
“我是薄荷，我和他是室友。”既然颜千山和颜万水表达了可以两人组队，簿和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和黎言言绑定。
眼镜男同样出来了，他对自我介绍环节没有任何异议，根据系统设定，他们是同一时间进入副本的，彼此之间不认识很正常。
而且从进入副本的经历来看，他们并不是互相对抗的关系，合作才能提升所有人的生存率。
于是他也做了自我介绍：“我是白和。”
向导哈哈一笑：“你们真奇怪，昨天晚上认识一遍，现在又要认识一遍，是现在小孩子搞出来的新鲜玩意吗？我是赵泽，以前是这家医院的员工，你们请我来当向导。”
这家医院的员工？
所有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都看向了赵泽。
“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其实工作的时间不长，只有几个月，现在这家医院还拖着我最后一个月的工资没发呢。”赵泽摆了摆手，“医院的院长早跑了，医生也死了几个，我们这群小虾米没人管了。”
这时候，团队里最后两个人也从同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了。
女孩子的声音有些柔媚：“你们起得这么早吗？”
她身后跟着那位身材健壮的男子，浑身散发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旁观者几乎都知道她昨天晚上做了什么。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汪若，这是我的……同伴，李强。”在说到同伴两个字的时候，女孩的声音明显地暂停了一下。
李强听出来了，他也不在乎这点细节，对他来说，通关才是最重要的，系统空间有多少新进来的女孩子玩不到？
汪若仔细打量了一圈自己的同伴。
她算是副本老手了，这次的副本不难，所以这次进入副本的只有她自己，单打独斗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所以她选择了较为强壮的李强作为自己的临时伙伴。
他们已经商量好在副本期间短暂合作。
在看到黎言言的时候，她的目光明显变了：“是你？！”
黎言言长得太突出，所以汪若一直忘不了他——让自己在副本第二天就被淘汰的NPC！
“你怎么会在这？”她不想压制自己的怒气，气冲冲地走过来，打算质问黎言言，却被簿和挡回去：
“你认识我的室友？”
“你的室友？”汪若知道这种副本是不会进入太多NPC的，他们有一个向导NPC已经算是系统额外开恩，不知道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所以其他人一定是和自己一样的任务者，或者玩家。
可笑的是，她之前一直认为黎言言是NPC，现在才知道对方骗了他们一整个团队，他哪里是NPC！都是伪装出来的！
这么说，簿和就是他的临时队友了？
汪若在第一个副本还没有见过整个人，现在再次遇见了黎言言，联想到自己找临时队友的手段，看向黎言言的眼神充满恶意：“不认识，有点过节而已，你确定……要为他出头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快要靠到簿和身上了。
簿和毫不犹豫地推开她，面对黎言言时的好脾气在此刻荡然无存：“滚。”
他力气很大，一点没有收敛，汪若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发难，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对一个花瓶上心，简直火大得不行。
“现在没必要弄得太僵，有什么矛盾出去再说。”白和冷冷地提醒。
汪若狠狠瞪了黎言言一眼，转身回到李强身边。
赵泽在旁边乐呵呵地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没有制止的意思，只是在矛盾结束之后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我们现在去后门试试。”
医院很大，供出入的门却不多，只有前门和后门两个。
天气阴沉沉的，温度也有点下降，昨天晚上还能感觉到炎热，今天穿着同样的衣服，却有些冷。
黎言言看了簿和一眼，有点想和对方说自己跟汪若之间的矛盾，对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晚上再说。”
黎言言点点头。
住院部里后门要远一些，地上杂草丛生，他们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到了那扇“门”前。
“果然和前门一样。”赵泽看着铁门后和旁边如出一辙的墙壁，有点想抽烟。
但他的背包早就在昨天晚上失踪了，现在里面装的食物原本是队伍里最弱的那个小鸡仔的。
他们刚走到门诊部，打算原地休息一下，把背包全都放在一个房间里，别的学生都四散开弄什么直播，只有那个小鸡仔在房间里没有走，最后房间里的背包全都没了，只有他自己的背包因为抱在怀里，没有消失。
作为没有看好背包的惩罚，大家把他带来的东西全都分完了。赵泽明明记得那个时候，这个小鸡仔长了一副很大众的样子，丢进人群里分分钟看不见了。
今天早上重新见到他，对方却忽然换了一副模样，还这么引人注目。
想到刚才看到的黎言言的脸，赵泽在心里有些火热。
不仅是他，整个团队似乎都变了样。不过没关系，他会选择保守这些雇主的秘密——前提是他们能给出合适的报酬。
“爬墙可以吗？”白和问。
其他人对这个结果都不意外，系统给他们的任务注定不能轻轻松松地从大门出去。
赵泽摇摇头：“这里的墙太高了，而且医院内设置了精神科，为了不让那些人跑走，墙上都安装了高压电网，而且用的都是独立电源。”
“这么多年过去，还有电吗？”汪若问。
“也不能保证没有电。”
“可以打穿墙，或者破坏掉独立电源。”颜千山和颜万水一直都很沉默，却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解决方法，“这么大的医院不可能面面俱到，可能有些地方没有收拾干净。”
赵泽认为他们说的有点道理，作为医院的前任员工，他成为了队伍里的核心人物：“那行，你们谁去找工具？谁去破坏电源？”
颜千山首先说：“分成两个队吧，赵哥你对医院熟悉点，去找工具吧。给我们指个路，我去破坏电源。”
八人小队很快分成了两部分，黎言言“正好”和颜千山他们待在一个小队。
作者有话说：
墨骨鱼一到JJ，所有看文的人便都看着她笑，有的叫道，“墨骨鱼，你日万了，要偷偷休息了！”
她不回答，对JJ说，“未来星际幻想，来一本。”便排出《假人类今天也在兴风作浪》的预收。
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别人都是日万不断无缝连接，你怎么只挂一本！”
墨骨鱼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天亲上眼见你在专栏挂了好多没写的预收！都没写！”
她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挂预收不能算偷懒……还有两本古耽修仙和基建《我靠打劫发家致富》《咸鱼皇帝被迫卷成明君》！都市耽美也还有《和前任一起上恋爱综艺》……码字人的事，能算偷懒么？”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固穷”，什么“之乎者也”之类的，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JJ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所以能收藏一下预收嘛（星星眼）
感谢在2023-01-03 22:53:03~2023-01-09 19:0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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