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魏鱼小手一抖, 陶罐咣当落到桌子上。

  他说错啥了?

  那俩大男的,成什么亲?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江秀才是小哥儿, 按照如今门当户对的讲究,秦家也不可能看中的一个乡野来的哥儿,指定是要棒打鸳鸯。

  这般处境,和俩男人互生情愫比起, 危险不相上下。

  方圆两兄弟在灶屋另一遍缩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江饮冬半敛了气息, 侧头朝那边看了一眼, 小方有眼力见儿, 拉着小圆往外走……拉不太动。

  他转头一看, 自家弟弟眼眶包着泪花, 扭着脖子去看夫郎,一步三回头。

  小方淡定动了动嘴皮,无声:不听话的下人没饭吃。

  小圆眼睛一瞪, 拉着小方,噌噌出了灶房。

  “哐”的关门声, 将两人困在热闷的灶房。

  魏鱼指尖抠着瓷罐,垂头盯着自己胸口的线头,眼睛酸的睁不开。

  江饮冬看着他低低的毛绒脑袋,深吸一口气,“我……”

  “吸溜。”

  鼻涕的呼哧声断断续续。

  江饮冬暗道不好,勾住魏鱼的下巴往上扬,厉声, “别哭!”

  魏鱼转着眼珠往下看, 见到他一张黑沉沉的脸, 眼里的水光快要兜不住。

  他晓得这不是家里,不能随便哭,但又忍不住。

  魏鱼气的抓住江饮冬掐他下巴的手,盖住眼皮,企图合上产出虚假珍珠的地方。

  江饮冬:“……”

  魏鱼眨巴眨巴眼皮,怎么火辣辣的?

  更想哭了……

  “眼睛好疼,呜呜呜——”

  泪水顺着江饮冬的指缝滑落,啪嗒啪嗒落地成珠,在黯淡的灶房里尤为莹亮。

  可惜两人都无暇顾忌。

  江饮冬瞳孔紧缩,忙撤了手。

  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眸,泪珠连成串,从脸颊滚落。

  江饮冬心口抽了一下。

  灶房内的桶盆全用来制作凉皮,没有干净的水可用。

  江饮冬拦腰抱起魏鱼,将他脑袋捂在自己胸口,冲出灶房。

  门“嘭”地被关上,江饮冬对门口蹲着的两兄弟道了声“别进去”,抱着魏鱼到井边,打了半桶水给他冲洗。

  冰凉的井水浇在脸上,眼眶的辣意散了去,眼尾依旧飘红。

  “还疼吗?”江饮冬拂去他眼角的水痕,关切道。

  “疼!”魏鱼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使劲点头,凶巴巴,“都怪你。”

  江饮冬撩了撩那湿润的睫羽,见眸子灵动的跟着他转,眼眶的红不严重,放心了些。

  “是我让你拿我手碰你眼睛了?”

  他在井边也搓了好几遍手,拌辣椒面用勺子舀的,没亲自下手抓,但难免沾了点味儿,刺激到娇气的小人鱼,落了那珍珠眼泪。

  魏鱼闻言气的竖起了眉头,“是你凶我在先!”

  江饮冬冷笑一声:“不是你先说胡话?我倒头回听说,没成亲都能和别人随便好上。”

  魏鱼心里的委屈劲又涌了上来。

  他和江饮冬什么都做了一遍……这汉子原来是对别人要求严格,自己放纵的?

  他一恼,“成什么亲?你就想着成亲!”

  “这不八字还没一撇?不说他俩成不了亲,就算以后各自成亲生子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他就知道,江饮冬没法接受男男这般离经叛道的事情。

  提起秀才侄子反应都那么大,以后和他又能走多久呢?现在是不是就想和他瑟瑟一段时间?

  江饮冬听了他的话,心里裹了气。

  原来这是条风流浪荡鱼?

  魏鱼从未有过和他成亲的念头。

  “依你所想,成亲并非重要之事?”

  魏鱼小声嘀咕:“我可没那么说,也就你们单身穷汉子天天想着这事儿……”

  江饮冬凌厉的视线再次扫来,魏鱼嘴一扁,“我眼睛疼。”

  鼻尖一动:“吸溜!”

  江饮冬叹了口气,瞥了眼灶房门口蹲着往这偷瞄的两人,扛起魏鱼就走。

  魏鱼脑袋被吊在他背上,这久违的姿势,总觉得下一刻就要被江饮冬打了屁股。

  “你干嘛这样扛着我呀?”魏鱼双腿踢腾两下。

  “啪!”

  魏鱼颠倒过来的眼睛,恰好对上小圆一双震惊瞪大的眸子,他脸一瞬涨的通红。

  嗷呜一口对着江饮冬的背要了下去。

  嘴下的肉绷紧,一下子滑了出去,魏鱼叼着江饮冬的衣裳,牙尖在上面磨了磨。

  进了灶房,江饮冬再度将房门关上,放下了气鼓鼓的鱼。

  魏鱼小嘴一张,正要叭叭输出一顿,眼前落了道阴影,眼皮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睫毛颤动,抬眼间,看见江饮冬冷硬好看的下颌线,心口不受控制的鼓动起来。

  “还疼吗?”

  说着,另一只眼皮又落下了个亲亲。

  魏鱼捂住飞奔的小心脏,“就、还好吧。”

  小脸上重新爬满了红云,睫毛还湿乎乎,红润的脸蛋上泛着水汽。

  江饮冬喉结滚动了下,转而俯下身,去收拾“残局”。

  魏鱼这才反应过来,暗道江饮冬犯规,怎么耍这种恶劣的手段,让人生气生到一半憋回去真的过分!

  但……这会心里还有点美是怎么回事?

  魏鱼一边唾弃自己不争气,一边蹲到江饮冬面前,屁股朝他一撞,哼哧哼哧地去捡洒了大半个灶房的白亮珍珠。

  门口蹲守的两兄弟头挨着头小声嘀咕。

  “哥,灶房里到底发生了啥,怎么进进出出都要关门呢?”

  小方年纪比小圆大一点,在大户人家见过不少阴私,只能隐晦地说:“江老爷自有妙意。”

  “哥,你别骗我。”小圆眼里泪花直颤,“夫郎是不是被捂着嘴打了,打哭了到井边洗洗脸,再被扛回去继续打?”

  小方张了张嘴,正想否认,小圆说,“我都看见了,江老爷扛着他夫郎的都没忍住打了一下呢。”

  默了默,小方沉重地点头,嘴里吐出:是。

  但恐怕不是小圆以为的那种打。

  小圆的泪花即将喷涌而出,为那个漂亮悲惨的夫郎流出今日的第一滴泪,突然,灶房门开了,江饮冬站在门口,“没事了,进来干活吧。”

  小圆嗖地收回眼泪,两兄弟乖乖跟了上去。

  人鱼的眼泪还是个大饱满的珍珠,江饮冬和魏鱼捡了一大捧,找了个装辣酱的空罐子装了进去,等着它们都化了水。

  临近傍晚,秦兴来了,没多久,新生意上门,还是急单,要三日后的凉皮,约莫五十人份的,恰时江饮冬和魏鱼在忙,秦兴便在前头铺子接待了人。

  没一会,秦兴跑回灶房,“那客人是你村里的,好像是李秀才家的,你要不要去见见?”

  江饮冬一顿,“他们就定五十份?”

  茂山村的人大大小小加起来都得百十人,谁家办喜事,都会找村里人帮忙,全村人来吃席,更何况是秀才家的喜事,脸面大,来客多,五十张凉皮,怕只够饭桌上每人一筷子尝个味儿。

  但江饮冬也没说别的。

  秦兴点头,来人是李秀才的爹,并不晓得这里是江饮冬开的,他也未多嘴,江饮冬瞧着要闷声发大财的样子,江二叔家也就只有江连知晓这件事。

  铺子还没开业,对没个家底的村汉子来说,还是稳妥低调了好。

  “那就按正常价给,不收加急费用,酱料他们没要?”

  “没,他们嫌贵,要自己调。”

  一张凉皮五文钱,一份酱卖更贵,凉皮在人看来是稀罕东西,那辣酱随便调调就是了,自己花钱买料子,比买现成的便宜的多。

  先前订货四个大主顾,也就一家酒楼顺便买了他的辣酱。那料的方子除了最基础油盐酱醋,还加了不少魏鱼说的大料,咸香味的确大增,吃多了便知晓,凉皮的关键在于调拌的酱汁,也因此,除了制作凉皮,江饮冬还加了辣酱配套卖。

  秦兴回到前面,李秀才爹面上等的几分不耐烦,但到底是村老汉,见着镇上的有钱人,不敢嚣张,着急问:“可能按时出货?”

  秦兴:“付了订金,三天后来取便可。”

  李老汉付了五十文订金,便匆匆离开了,走时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虽说席面的菜食早就定下了,凉皮是一笔额外花销,但能让儿子在城里同窗面前有光,可是好事一桩。

  凉皮原是他们吃不起的,儿子恰巧从好友口中得知,那大酒楼里卖的凉皮,如今从一个小铺子便能进货,价钱还便宜了好几倍,正好他们要办席面,赶上了这遭。

  本以为那秦公子是什么大富贵人家,江秀才走了狗屎运结交到这类公子哥,没想成就是个开小作坊的,就算卖新奇吃食凉皮,但没什么根基,也不算个人物。

  江连还是比不上他儿子。

  李老汉荣光满面地回了家,不多时,李家酒席要上一道城里时兴的凉皮便在村子里传开了,大家见面就恭维李秀才出息,就等着尝上一口那大酒楼里的好吃食。

  作坊小院的屋子只够两兄弟住,另一件空房还没收拾出来,江饮冬暂时没打算和魏鱼住镇上。若真是要搬来,也需等他攒够了钱,置办了新房再说。

  两人一起忙了大半夜,江饮冬连夜雇了镇上的牛车,带着魏鱼回到村子。

  次日天才亮,江饮冬便赶着牛车去隔壁村取新床。等到再回村时,好几人见到他牛车上拉的崭新亮堂的大木床,都要问上几句。

  “新床气派嘞,冬子下不少本吧?”

  “这床得多少钱哟?”

  “啥木的?”

  江饮冬的牛车没停,倒也简单回了两句。

  “榆木床,算不上贵。”

  村里人丰收后心情都不错,他们待江饮冬客气,江饮冬也没对他们冷脸,村民也都心知肚明,大家面上都是一派和气。

  牛车停在家门口,三人左右宽度的大床,江饮冬自己不好抬进门,他正欲喊魏鱼出来帮忙,身边窜出来一个汉子。

  刘多麦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他家门口,正站在牛车边上,紧绷着脸,眼神躲闪,“我帮你一把。”

  他这副样子,若不是说的那句话,江饮冬还以为他来找茬的。

  送上门来的帮手,江饮冬没拒绝。

  江饮冬先去推开院门,和刘多麦一起将床抬进了院子里。

  他不欲让刘多麦进里屋,正想让人将床放在院子里,那边屋子的门就开了。

  魏鱼穿着江饮冬的粗布衣裳,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看见两人抬着床,愣了下,“回来啦。”

  江饮冬将他从头到尾看了眼,见他衣裳裹的还算严实,才转头对刘多麦说,“放这就行。”

  刘多麦见到魏鱼那一刻就僵住不动了。

  他家和江饮冬家离的远,田地也远,收割麦子这段日子都老老实实的,没往别处窜。

  他家赔了李秀才不少银子,加上宁哥儿那事,搅和的他更没娶媳妇的心思,可曾经和他大差不离的江冬子,日子眼见着过的越发红火。

  而且,江冬子新找的小哥儿也太好看了……

  抬着的木床向下坠,刘多麦反应过来,一张脸涨的通红,忙顺着江饮冬的力道将床放在院子里,急匆匆解释:“我、我没别的意思,就先前没、没见过……”

  刘多麦卡壳了,不晓得怎么说才不冒犯人,还怕江冬子又以为自己要抢他的人,急的脑门冒汗。

  “没事,床放那就行,我们自己搬回屋里。”

  刘多麦转身就跑,胳膊被攥住,他心头一跳,江冬子不会口是心非要揍他一顿吧?

  他猛的大声喊,“我真的不再和你抢了,冬子和你夫郎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魏鱼:“……”

  江饮冬从哪找来这傻大壮的?

  江饮冬嘴角抽了一下,松了手,“进屋喝杯水再走。”

  刘多麦心口大松。

  江饮冬转头示意魏鱼帮忙倒水,刘多麦见小哥儿走开了,才敢回头。

  他这人莽,情绪变的快,看江饮冬脸色,晓得他没从门缝里看自己,还大度请自己喝茶,心中一阵感动,连年来的不快尽数消散。

  村子里也只有江冬子不是那狗眼看人低、爱嚼舌根的墙头草,他原先怎的就没看出来!

  江饮冬给他搬了个小凳子坐,刘多麦蛮不好意思地接下,没话找话,“冬子你这床真又新又漂亮,瞧着结实的很,夜里怎么折腾都没不会塌。”

  江饮冬略无语瞟他一眼,“你说啥玩意?”在人家里张口就是荤段子?

  刘多麦挠头,无辜地啊了声,“我屋里那个板床就很容易裂,夜里睡不着恼了蹬一脚都怕它断了。”

  “哦。”江饮冬面无表情应了声。

  是了,单身汉子能怎么把床折腾塌了。

  刘多麦又夸:“冬子别看村子人从前说你难听话,其实他们都嫉妒着你嘞,你原来本事没怎么显出来,如今得了这般好的夫郎,还能在镇上做营生,那个人看着你都酸的很。”

  他又忙撇清自己,“我可没那捻酸嫉妒的心思,就、就是也想跟你一样,往后日子越过越好。”

  江饮冬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最后应了声,抬眼见魏鱼站在不远处抿唇笑,便晓得他听了刘多麦那串夸他的话,脸上不自觉带了点热意。

  他朝魏鱼招招手,魏鱼端了两碗凉白开过来,刘多麦当即垂下脑袋,一只手杵上来接碗,还大声道了谢。

  魏鱼:“……”

  这人是有些美好品质在身上的。

  单就他方才顺带也夸了自己,魏鱼就对他印象好了不少。

  江饮冬见刘憨子接了碗竟然抿着嘴,斯斯文文地喝,又是一阵无语。

  这汉子还不走,喝个水就赖他这了?

  不过人家搭把手帮了忙,不好过河拆桥,江饮冬对魏鱼道:“端一份凉皮出来。”

  家里的凉皮自然是不缺的,给了凉皮,让刘多麦赶紧端回去。

  “凉皮?!”刘多麦惊讶抬头,“你还买了这个?”

  江饮冬:“今天多谢你搭把手,待会带回家吃。”

  刘多麦咽了咽口水,凉皮他也听说了,镇上的稀罕吃食,寻常人哪里吃的起,买一次都嫌肉疼。

  听闻李秀才成亲摆酒大出血,加了那道凉皮菜,村子人去吃酒的都能尝上一口,可惜他和李秀才家结了仇。

  刘多麦这会还在纠结要不要推脱了,他一边馋,一边又不想被江饮冬以为他想占人便宜。

  这时魏鱼已经端着调好的一瓷碗凉皮出来了,家里有现成的凉皮和酱料,不费功夫。

  刘多麦在魏鱼出来的那一刻,头又埋的老低,江饮冬见状接过来往他手上杵。

  “接着吧,方才你帮忙我都没跟你客气。”

  刘多麦慌着推辞,“这不成,这东西太贵了,哪能给我这么大碗。”

  “自家做的,不贵。”

  江饮冬言简意赅,刘多麦噌的抬起来,震惊不已,“这新手艺你都学会了?”那不得发了大财?

  刘多麦以为江饮冬找了门路,撞了大运得到这门稀罕手艺,江饮冬也没多解释,只道是魏鱼从家乡带来的吃食,让他端碗回去和家里人一块尝尝。

  刘多麦捧着一大碗凉皮,脚底飘飘然地出了江饮冬家门。

  走了老远一路,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震惊过后,一颗心又往下坠。

  手里的凉皮好似在提醒他,他永远也赶不上江冬子了……

  刘多麦走出了村尾,遇见的人多了,都伸头好奇他怀里抱着个啥宝贝,等凑近了,才发现是个粗瓷大碗。

  “嘁,多麦碗里装的啥啊,瞧给你宝贝的。”

  “一大早的从哪家蹭了饭,还抱怀里捂着,你娘缺你这口饭吃了?”

  路人都笑起来,刘多麦这会竟也不恼,他索性将碗敞出来让人瞧。

  一时间,众人都瞧见了碗口处油滋亮滑的东西,村民有听闻凉皮的,但真没见过,这会见这舍得用油的吃食,纷纷好奇的围了上来。

  “这啥啊,浇那么多油,真舍得哟。”

  “滑滑的,还透亮,闻着香死人了。”

  刘多麦原先下坠的心又鼓胀了起来,他看着村民缠的流口水的模样,赶忙将碗重新收到怀里,嘴角翘的老高。

  “这是凉皮,当然得多放油喽。”

  “这个大家也晓得,都是城里人才吃的起,我哪有钱买,这一大碗都是人家好心送的。”

  刘多麦边走边说,被人一个劲追问是谁送的,他才慢悠悠道:“今早给江冬子搭了把手搬新床,他非要谢我,就让自家夫郎给我调了碗凉皮,冬子一直这么实诚,我都推脱不过。”

  众人一听愣了,江冬子的夫郎?

  想了片刻才晓得,原来是江饮冬当初藏起来的俊俏哥儿。

  两人当初在一起还被人好好说道了一番,惹得两人名声不咋好,如今那小哥儿咋就会做凉皮了?

  有人不信,“吃错药了多麦?这般捧着江冬子,他给你啥好处了?”

  “还说凉皮是冬子家小哥儿做的,你忘了那小哥儿来历不明不白了?”

  刘多麦这会听不得有人说江饮冬一家的坏话,瞪着前面那人,“啥叫不明不白?人家是好哥儿,这凉皮就是人从娘家地儿带来的手艺,别人抢破头皮都没有嘞!”

  说完,他不理众人,脚下生风往家里跑。

  留在他后面的人摇了摇头,“我可不信,村子里能有这个本事的人,我们还能不晓得?”

  “说来冬子两口这些日子的确在镇上忙活。”

  “反正我是没见着他赚了钱,不就打了张床?还是等着吃李秀才成亲酒上的凉皮吧。”

  这边人散了,江饮冬和魏鱼已经将屋里原先的旧床挪了出来,放在提前清理好的他爹的书房里。

  魏鱼累的哼哧哼哧,旧床放置好了,临走时他还恋恋不舍地摸了一把。

  这上头,可是有好多宝贵的回忆呢。

  江饮冬留意到他的眼神,“舍不得这旧床?晚上过来睡得了。”

  魏鱼瞪了他一眼,“你别想一个人独占新床。”

  江饮冬:“……”

  “我是只想睡新床吗?”江饮冬随意一瞥,视线落在他那张明丽的脸蛋上。

  魏鱼瞅着他,忽然想起昨日的念头。

  噢,江饮冬不光想睡大床,还想睡他。

  先前憋着不睡,就是觉着小床板睡着不舒坦吧?

  如今来了大床,想尽快和他睡够本了,再把始乱终弃,好和能生娃的哥儿女子成亲?

  魏鱼一瞬间觉得自己洞悉了心机汉子的意图,心里头陡然焦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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