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饮冬堵在水缸前, 眼睛因为高烧而干涩,他的视线极具有攻击性,牢牢锁住那张精致的笑脸。

  厚实的大掌钳住粗布衣裳包裹的腰身, 手指摩挲,莫名有种熟悉感。

  魏鱼的笑容僵在脸上,小声讷讷道:“又不是没看过。”

  玩都玩透了。

  鱼尾从水缸里翘起,尾尖拍打两下, 似要将尾部那块丰厚的地方露出来。

  江饮冬猝然回神,松了手, 转身几步出了门。

  来到灶房, 他从装水的木桶里舀了一瓢咕咚灌进肚子。

  脑子被烧坏了, 竟想去看什么鱼屁股, 是个脾气大的都能给他一巴掌。

  况且, 往日看的也不少,难不成今日的还稀罕些,能开出花来?

  虽说那处的确弧度美观, 饱满挺翘……

  他喝完胃里涌上大股凉气,回到屋里, 才发现,房内有一碗凉白开。

  脑子真是不清醒了。

  江饮冬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朝鱼缸问:“我病了几日?”

  魏鱼:“睡了一天一夜。”

  “谁送我回来的?”

  “你二叔和大堂弟。”魏鱼垂眼道。

  “你怎么藏的?”

  “没藏,”魏鱼低头看指尖,抠抠指腹,说的有些慢,“和见江月的时候一样, 坐床上, 盖床单。”

  江饮冬挑眉, 这就糊弄过去了?

  “还有外人没有?”

  魏鱼一五一十交代了江成业来取凉皮的事,江饮冬倒是不介意,只要尾巴不被发现,这点小事魏鱼能做主。

  可这又是最致命的,只要他多见一个人,多做一件事,都有被发现的风险。

  许是拖的时间太久,江饮冬有些按捺不住了。

  凭什么梦里那条鱼,别人养时,就能变成有腿的俊俏男人。

  到了他这儿,珍珠没有,甚至连腿都化不成。

  倒不是江饮冬不喜漂亮的大尾巴,只是风险太高,时间越久,压在心头唯恐人鱼被人揭穿,被觊觎,被抢走的焦虑便越浓重。

  这样稀罕的宝物被江饮冬得到了,如何也不想放手了。

  “什么时候能有腿,”他冷着脸,压住心里的焦躁,目光打在魏鱼脸上,却变得很有压迫性,“你自己能不能觉着出来?”

  魏鱼摇摇头,浓睫轻颤,灵动的双眼被遮挡,小脸上全是落寞,“不晓得,兴许还要等一段时日。”

  好似一个要被抛弃的可怜小狗。

  江饮冬烦躁的情绪像是一锅沸水,魏鱼丢了个冰块进去,顷刻沉静了下来。

  江饮冬心头一动:“我还能把你赶出去不成?”

  魏鱼点头如捣蒜,小脸皱巴拿捏着腔调,“冬哥……别抛弃我这么个弱小可怜的美人鱼。”

  “……”

  倒是让人陡然升起怜惜欲。

  江饮冬没由来的安心许多。

  他起身走到魏鱼面前。

  “不是才说你是我最大的宝贝,”江饮冬忽地抬手揉了揉魏鱼的脑袋。

  本就不齐整的头更乱了,和他俏丽的脸蛋很不搭,但他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小人鱼,让人心软的不行。

  他道:“好不容易带回家的大尾巴宝贝,谁丢谁是傻子。”

  魏鱼忍不住咧了嘴笑,脑袋使劲在江饮冬手心里蹭,蹭得他手心里的痒意直达心口。

  既然江饮冬这样说了,那他就不客气了。

  魏鱼眸中闪着光,“江冬子,你真好!”

  “……你再叫一声。”江饮冬手下一顿,眼睛眯起。

  魏鱼当即字正腔圆道:“江饮冬。”

  “嗯。”

  魏鱼抿着嘴笑。

  轻易得了承诺,他有些意外。

  虽然这个承诺,听着像是鱼尾换来的。

  江饮冬这个时候说的话,看见他有腿之后,还奏效吗?还养不养他呢?

  既然江饮冬许他留下,那就是没有还让那哥儿进来的意思。

  之后,便让江饮冬一直舍不得他吧。

  大不了,就拿昨夜的事好好威胁他一通!

  江饮冬出了屋子,回味醒来时,嘴里是有药的苦涩味儿。

  他发烧了,也吃药了,是江连来照顾的他?

  等到了灶房,发现还有好几副药,倒掉的药渣不多,看得出只吃了一两副。

  江饮冬神情微顿,摸了摸微烫的额头,还在烧。

  若是江连给他熬的药,不该在他吃了之后马上走。

  若这一切都是魏鱼做的,他二叔怎会放心扔了药就放心走,让一个有腿疾不能下床的人照顾他?

  江饮冬没纠结,等他好了之后,去二叔家便知晓。

  江饮冬还在发烧,自己熬了药,简单吃过午饭便有些困倦,他回到床上睡了会,再醒时还未睁眼,觉察到脸上一道直白的视线,好似盯了他许久。

  江饮冬闭着眼,声音含着惺忪睡意,“你这么瞅着,能瞅出一朵花来?”

  “他们为什么都叫你江冬子啊?”魏鱼趴在缸边问。

  “他们?”

  魏鱼一顿,“就是你二叔他们。”

  “不晓得。”很敷衍。

  “真的?”魏鱼不信。

  江饮冬不耐:“他们觉得顺嘴,想咋叫咋叫,我还能捂嘴不成?”

  魏鱼嘿嘿笑了两声,“那我不这样喊你。”

  “大名好听着呢。”

  江饮冬掀开眼帘,魏鱼的声音一直都很动听,此刻尤甚。

  “多喊两声听听?”

  “噢,”魏鱼小嘴动了动,发出蛊人的轻唤:“江饮冬……”

  晚饭时分,不见二叔家来人,饭罢,江饮冬有些疑惑,但到底懒得出门,这两日都想歇一歇。

  因着他落水生病,昨个魏鱼已经和张成业知会了,这两日不再做凉皮。

  夜间两人相安无事,魏鱼想让江饮冬睡个好觉,便维持着尾巴待在水缸。

  腿的事,明日等江饮冬醒来,给他个惊喜。

  江饮冬生病了需要睡觉,魏鱼陪着他耗了一整夜,白日又找郎中抓药,又是去山上剜药材上树摘桑葚的,身体也疲乏的不行。

  江饮冬躺在床上后,他身上的那根弦也松了。

  一觉睡到翌日天大亮,江饮冬就已不在家了。

  药没吃两副,人已经精神抖擞了,一大早的就出门。

  魏鱼手里拿着粗瓷碗,搅动里面的糙米粥,低眉静静地喝着。

  身子才好就出去干嘛?找哪个小哥儿?

  他起后见江饮冬不在,惊喜无处发挥,便穿了衣裳裤子。

  用双腿生活,比尾巴方便数倍。

  江饮冬昨夜睡的饱,早晨按往常的时辰,鸡一打鸣就起。

  他今早才在碗柜的粗瓷小碗中,发现了几个紫红的桑椹,不怎么新鲜了,但看着个头大,个个熟红,像是专门被人挑好了放进来的。

  许是江月送来给魏鱼吃。

  江饮冬对这种酸酸甜甜的小东西没兴趣,他唇角上扬,塞了一颗樱桃进嘴里,吐了蒂,紧接着吃了一个又一个,不多时碗里见了底。

  啧,真不经吃。

  他在锅里留了早饭,这时候去二叔家还太早,免得他二婶以为他又是去泡泡整理蹭饭的。

  生病一场,好了之后,江饮冬觉得浑身神清气爽,身体有种诡异的满足感,好似还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他背着大篓子里面塞了个小竹篮,拿着斧头上了山。

  江饮冬在山林里寻了片刻,找到了一颗粗壮的桑椹树。

  桑椹树树干直又粗,树叶繁茂,不好爬上去摘顶上的果实。垂落到人高位置的果子已经被人摘光了,连青涩小果都不放过。

  江饮冬放下背篓,竹篮挎在小臂上,三两下上了树,将中间高度的桑椹摘了放进竹篮。

  接着,他沿着枝干往上攀,细瘦的树枝承受不住江饮冬的重量,剧烈摇晃起来,江饮冬伸手折断顶上一截树枝,迅速退回到下面稳固的枝干上。

  跳下来后,江饮冬找蹲在树下,挑了黑红饱满的桑椹果,其他的青中带红的全不要。

  全都挑好收进竹篮后,江饮冬才背着篓子去砍了些细柴。

  江饮冬先将柴背回家,拿了先前吃桑椹的碗装了他新摘的,舀了木桶里存的净水洗两遍,端着碗进了里屋。

  魏鱼上半身穿的严实,穿的是那件靛蓝长衫,领口把白颈子遮的不漏缝,鲜少见他这么正经穿衣裳。

  昨日倒没注意。

  “你不热?”江饮冬问。

  “我有尾巴,不热呀。”魏鱼没看他,眼皮垂着。

  江饮冬没多想,拿着碗走到他面前:“给你留的饭吃过了?”

  他方才还没进灶屋看。

  魏鱼点点头,盯着碗里的桑椹,比他昨日摘的大,还黑。

  江饮冬浓眉微挑,他扫了一眼屋子,今日倒是利索,地上干燥,没什么灰尘。

  他捻起顶上最大的一颗桑椹,递到魏鱼嘴边,桑椹皮薄,他上下唇瓣一碾,桑葚紫红的汁水淌出来,顺着江饮冬的指缝流。

  魏鱼将整个黑果叼进嘴里,舌尖被桑椹艳红的汁水染色,他舔舔唇,瞄了一眼张饮冬沾了红汁的手指,又抬头瞧他的脸。

  江饮冬看他猫儿一样的馋嘴样,手指点在他唇边,恶声恶气地说,“舔干净再喂你下一个。”

  指腹的茧恰好磨在软嫩的唇瓣上,魏鱼的嘴上一麻,眸子里水光颤动。

  江饮冬这个样子,还怪涩的。

  他启唇含住了指节,吸溜一声把汁儿舔了一遍。

  指腹很糙,磨到了他的舌头。

  “嘶——”

  江饮冬抽回手,妖精再蠢笨也是妖精,会勾人的。

  他把桑椹碗塞魏鱼手里,“拿着吃。”

  魏鱼眨眨眼,“我没咬你,嘶什么。”

  江饮冬一顿,嘴角扯笑:“舌头太软了,受不住。”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

  魏鱼手里的碗差点打翻。

  他捏着桑椹往嘴里送,嫩白的指尖也沾了红,脸蛋爬上一片绯红。

  江饮冬,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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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饮冬身上大好,没再喝药,药钱贵,他估摸着是二叔掏的钱,他二婶这会指不定怎么生他气。

  他落水后连着在屋里待了几日,没和村民碰面,不晓得纪宁和李家的后续是怎样的。

  按理说,秀才和哥儿闹成拿那般,应当是要将哥儿娶了回去。

  但遇着李秀才这个风流的,他自己有个正当的定了亲的姑娘不说,心比天高的纪宁,怕是也不乐意嫁个小小的秀才。

  心比天高,却做了下流的事,其中的原因,倒还要好好琢磨。

  农忙渐近,村里人来人往活动的人更多了些。

  江饮冬出门就遇见了和他打招呼的汉子。

  “冬子身体好了吧?”

  江饮冬朝那人点点头。

  另一个扛着锄头的汉子乐呵呵道:“不耽误过些日子干活就成。”

  江饮冬没和他们多聊,村里个别汉子嘴上孬种,大多还算憨实,会讲两句和气话。

  但是,江饮冬从他们的眼神里还是瞧出了不对劲。

  先前他拿斧头砍老鳏夫,这些人看着他也笑,就是笑里尴尬的紧,还不着痕迹地避着他。

  如今怎么跟看个稀罕物一样地打量他?

  江饮冬上山去了,殊不知,秀才郎、农家汉子与哥儿之间的艳情故事,通过妇人们走邻窜友的,都传到别的村子了。

  不说那人人羡慕的李秀才,汉子看到江饮冬,也是酸的很,但谁也学不了江冬子,谁都是拖家带口的,上头长辈重,弟妹多,哪能像他这般恣意风流。

  江饮冬仍是上山,找到上次的桑葚树,爬树折断了一枝粗干,枝条密,缀着不少果子,乌的紫的青红的都有。

  桑椹算是不错的零嘴,拿到城里很好卖,价钱还不低。若是再晚上两天,就被人摘光了,方才他在山上看见不远处好几个人围着另一棵更大的桑葚树。

  江饮冬扛着这一大棵桑椹树枝去二叔家,一路走来,很显眼。

  从河里摸鱼回来的刘全进撵上江饮冬,往他没扛东西的肩上一拍,笑道:“冬子摘的桑椹个头大啊,带回去给自家哥儿吃的?”

  江饮冬和刘全进说的上话,因着刘家和二叔家走的近,刘家人对江饮冬的算得上客气。

  “给我二叔摘了尝尝。”

  刘全进愣了下,才打趣道:“孝顺。”

  他心里琢磨,前两天江冬子病着,那顶好看的哥儿自个带了江月摘桑葚,这男人好了,怎么不心疼自家被窝里的人?

  难不成真的跟他们传的一样,还放心不下那宁哥儿,这头家里专门养个睡觉的哥儿?

  哎哟哟,这江冬子玩的真花。昨个见的貌美哥儿可惜喽。

  刘全进也不多说,他朝江饮冬挤眉弄眼,小声,“我听说宁哥儿那家门没开过,里面天天都是吵架声。”

  送上门的消息江饮冬自是不会拒绝,“李秀才没对人负责?”

  刘全进摇头:“他老娘非要叫唤是宁哥儿勾引秀才,能愿意秀才娶了他?”

  “也是。”江饮冬面色平静,纪宁在村里看似受人追捧,其实就是个花架子,家里两个全是不能赚钱的,娶了他不能给自家添一点助力,李秀才一家不会因着这是顺理成章。

  “你咋不难过也不高兴?”刘全进瞅着他脸,稀奇道。

  “我跟你一样,看热闹的,作啥这么大情绪?”江饮冬看他。

  刘全进瞧着他旁观者的态度,诧异了会儿,了然道:“我看也是,村里净瞎传。”家里有那般漂亮的哥儿,还能想了旁人去?

  江饮冬没吭声。

  “我没别的想法啊,那宁哥儿跟你的哥儿站一块,有个说法是啥?”刘全进把手里两条鲫鱼举到江饮冬眼前,“宁哥儿就跟这鲫鱼眼儿一样。”

  江饮冬听得微微蹙了眉,这话听着,像是刘全进亲眼见着了,魏鱼是何模样。

  他张嘴要问,已经到了江立诚家门口,刘全进朝他一挥手,拎着两条不大的鲫鱼走了。

  江饮冬敲了门,才晓得江立诚去油菜地里了,预备着收割油菜籽。

  李秋兰接了江饮冬送来的桑椹,抱了满怀,眼里都是喜色,她最爱吃这酸甜的果子,前几日江月那丫头带回来的不多,三两下都进了自己嘴里,她都没抢着几个。

  李秋兰瞧着桑椹客气了几句,问江饮冬身体如何了。

  江饮冬道没事,从手里掏出来数了五六十文的药钱。

  以前他常去蒋郎中那给他娘拿药,对伤寒之类的药钱也熟悉。

  那药约莫四五十文,他多数了些,递给李秋兰。

  李秋兰下意识就接,钱到手心一顿,那天儿子回来说,药钱是江冬子家的哥儿掏的,不是她家出的钱。

  钱在手上停留片刻,李秋兰眼珠转了转,收好了。反正她男人给江冬子花过不少钱,侄子孝敬几个钱也是应该的。

  江饮冬还了钱没多留,准备去油菜花田和二叔打个招呼,把干活的时间确定下来。

  他先溜了一圈自家的麦田,麦田一片金黄,不到十天半个月,这麦子就能收了,届时好一番忙活。

  江饮冬蹲在田埂上捏了捏麦穗,不算太饱满,还行,收成应不错。

  旁的一只麦穗尖上跳来一只蚂蚱,灰绿壳子瘦长腿,压地麦穗一颤一颤的。

  江饮冬瞅准时机,对着蚂蚱颈子一捏,蚂蚱就到了他手里,瘦长腿无助地晃两下。

  这玩意田里都是,不是啥稀罕东西,就他小时候玩玩。

  江饮冬站起来往二叔油菜地方向走,他捏着蚂蚱腿甩两下,瘦腿支撑不住身子,蚂蚱头直往下栽。

  “等下带你去给长尾巴的妖精磕头,让你也长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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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饮冬在家里待了几日,魏鱼便忍耐了几日。

  倒也不算忍耐,不过是继续用尾巴过日子,还能得到江饮冬细致的照顾。

  因着贪恋这点被江饮冬抱着去洗澡,偶尔饭食端到面前的好处,他到底没坦白有腿的事。

  江饮冬出了门,他又怕他去找哪个老相好哥儿呢。

  魏鱼穿上了前些日子偷藏的裤子,在上了锁的前门绕了个圈,打开后门的门栓,悄无声息出了门。

  上回他只去了江二叔和蒋郎中家里,但从江月嘴里,大概知晓了那宁哥儿家里的位置,准备往那边走着瞧瞧。

  他怕走村里遇到的人多,到时候被江饮冬知道,便从院子后头绕。

  他晓得这院子后头是一条小河,他和江饮冬那天没去成,后来再也没去。而唯一下河洗澡的那次,还弄的很不愉快。

  魏鱼能回想起来的,只有满草堆的蚊子叫,和河水里头啪啪水声。

  漏了一样,还有赤着膀子箍着他,浑身热腾腾的江饮冬。

  还是愉快的。

  院子后头是大块菜地,魏鱼第一次见,江饮冬种了许多菜,他一眼就瞅见了他们吃了许久的莴笋叶。

  果然被薅秃了,半截莴笋在土里,很小,瞧着可怜兮兮。

  旁边是搭了架子的青瓜,刚挂了果,手指头粗细。

  还有一片红苋菜,长的密,这两日魏鱼让江饮冬蒸了好几次的苋菜吃,和先前蒸槐花一样的吃法,两人食量大,还没把这苋菜吃稀。

  辣椒也种了一小片,结的小辣椒一个指节大小,还不能吃。

  魏鱼手指拨弄一个小青椒,觉得这椒子都可爱。

  跟着江饮冬过日子,真是让人心里‘’踏实。

  魏鱼看着这块菜地,觉得往后的日子,已经吃喝不愁了。

  他继续朝后走,小河边上有树,还有近人高的杂草,越过树缝往那边看,能看出是大片的金黄麦田。

  魏鱼扒拉开几簇杂草,看见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能和江饮冬泡水的小河……沟?

  “……”

  好些天没下雨,小河干了,变成一条普通的干泥巴沟子,谁想来都能踩上一脚,三四岁的小豆丁都能在里面翻个来回。

  魏鱼穿进杂草丛,颈间一痛,草叶锋利,白皙的脖颈上瞬间被划了一道红痕,不一会渗了点血珠。

  他把手缩进袖子,提起衣领抱住包子,闷头钻了过去。

  麦田在烈日下金黄发亮,魏鱼无暇欣赏,数着屋子,在挨着田地的小道上走,看到一户较小的房屋,他眼前一亮。

  听闻宁哥儿是外头搬来村子的,房屋定然不如祖辈都在茂山村的人家大,他找着合适的路过去,藏个地方蹲点,瞧着能不能蹲到江饮冬,更甚捉个现场。

  他还没偷摸着凑近那屋子,便被人从老远喊了一声。

  那人第一声他还没听见,直到又喊了声“堂嫂”,魏鱼才反应过来。

  “……”

  魏鱼回头,看清了向他招手的人。

  大堂弟坏他好事。

  书生堂弟远远瞧着一身清爽,走进了看也是满头大汗,浅色衣襟都汗成了深色,看着怪狼狈的,魏鱼原谅了他的打搅。

  “堂嫂怎在此处?”

  江连有些疑惑,他知魏鱼早就住在了堂兄家,但也是这次堂兄落水生病,才能得见一面,如今在田地间见到这般和农活压根不相和的人,难免诧异。

  然,瞧见堂嫂沾了草的凌乱头发,还有皱巴的衣衫……脸仍是惊艳的,但江连觉得,他这堂嫂,和田野又相和了些。

  江连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他只是有几分他爹的担心,好看的哥儿能不能和堂哥过踏实日子。

  如今看着魏鱼不甚讲究的模样,好笑的同时,不自觉让人宽容了些。

  江连面上带笑,指了指自己头顶,示意魏鱼头上有草。

  魏鱼垂着脑袋,在头上扑了两下,他这以动作,脖颈间泛红渗血的伤痕露了出来,在白亮的皮肉上,乍一看,还怪严重。

  江连一时忘了礼数,抬手想用袖子将那血珠子摸了去。

  手伸在半空,身上霎时传来一道火辣辣的视线。

  江连抬头,见到了脸黑如墨的大堂兄.

  他不雅地吞了一大口唾液。

  伸出的手跟碰了烙铁般腾地收回,江连抖着声说了句,“我并非有意冒犯。”

  说罢,便垂了脑袋,一副认错样儿。

  魏鱼只觉着秀才兄弟实在拘谨胆小,心下感慨了一番,古时读书人果然刻板,连多看他几眼都要道歉一番,该多和江饮冬学学,时不时蹦出些流氓话。

  “我来找江饮冬的。”

  回了方才江连问他的话。

  “找我作甚?”

  声音从背后传来,冷厉低沉,魏鱼脊背瞬间绷起,喉间响起的咕隆比方才江连的还要大声。

  有了双腿瞒而不告,这是一重罪。

  偷偷跑出来和人家大侄子田间碰头,被人抓个正着,是第二重罪。

  魏鱼已经想好要如何用他的小身板,抵抗身高体壮的江大硬汉了。

  江连眼睛盯着脚上的步鞋,觉得周遭诡异的沉默。

  他打小崇敬江饮冬这个大堂哥,上树捉鸟抓泥鳅,山上打猎城里吆喝卖猎物,带他看杂耍,堂哥是村里的孩子头头,无所不能。堂哥从小在田里干了不少活,在地里累的跟头牛一样,也是他们村里力气最大、他最羡慕的牛。

  虽近年关系不如往日亲近,他还是最怕堂兄黑着脸,好比眼下。

  他方才差点做了冒犯之事心虚也罢了,怎堂嫂也这般默不作声,跟承认了什么似的!

  江连抬起头,想说点什么,江饮冬已经走到两人面前,扬了扬下颌,示意江连一边呆着去。

  得了指示,江连忙不迭离开。

  “问你话呢。”

  江饮冬走近了,声音沉沉的,听起来似乎和平日没有不同。

  “出来瞧瞧你,有没有找别的哥儿约会。”

  魏鱼垂着脑袋,声音很轻,用脚上宽大的布鞋碾着地上的野草。

  江饮冬眉头一皱,没搭理他瞎说,顺着他视线往下,“什么时候有腿的?”

  魏鱼老实道:“你生病的时候。”

  他抬头瞅了一眼江饮冬,见他神色意味不明,脑袋又缩了回去。

  而后,魏鱼看着江饮冬的长腿越过他身边,往田地里走。

  他忙跟上,一路走了好些田埂,宽的窄的都有,江饮冬的后背宽阔,在他前方稳如大山。

  一排排小麦从田埂探出麦穗尖尖,扫过江饮冬的裤腿,打在魏鱼的小腿上,透过宽敞的粗麻布裤子,扎到小腿肉上,又痒又疼的。

  魏鱼紧跟着,汗水从他额角下落,几根头发黏在他脸上,走的七扭八扭,好几次险些栽进田里,但他不敢伸手去拉江饮冬,两人沉默地走着,直到江饮冬停下来。

  魏鱼也停下来,仔细看着周围的田野,除了大片的麦田,有一小块褐色发黄的作物闯入眼前,田里有个带着草帽的中年汉子在往地头上走。

  是江饮冬他二叔。

  “这儿等着。”

  说罢,江饮冬转身往田里走,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回到魏鱼面前,拉起他的手。

  魏鱼愣愣的,不明白江饮冬为何忽然作出这般温柔的举动,嘴角正要翘起,江饮冬的手便放下了。

  而他的手心,多了一个灰不拉几的,长腿虫!

  魏鱼手一抖,险些叫唤出来。

  他颤巍巍地掀起眼皮,确认真的是江饮冬把虫子放他手上的。

  岂料江饮冬竟大大方方承认,嘴角扯着分不清心思好坏的弧度,威胁他,“给你带的小玩意,敢扔了试试。”

  魏鱼手心托着蚂蚱,僵硬不动,讷讷出声,“我拿着,等你。”

  江饮冬好似才满意,转身走了,“当心点,我从老远的田里拿回来,专挑最大的。”

  手心里的长腿蚂蚱开始爬动,魏鱼举着手,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心里把江饮冬骂了八百遍。

  他不怎么怕别的虫子,就怕这种田里多的数不清的蚂蚱。

  上辈子小时候在姥姥村里生活一阵子,那时候也是正值农忙,大人都在地里拼命干活,赶在天好时把庄稼都收了,他一个人无聊,边在田边阴凉处,捉了田里的虫子玩。

  玩的最多就是捉蚂蚱。

  蚂蚱到处蹦跶。魏鱼便把他们捉了,放进一个用杂草围出来的小巢穴里,拿一根狗尾巴草逗蚂蚱,看着蚂蚱上蹦下跳,就是逃不出他的陷阱。

  后来玩累了,他便靠在树底下,一阵清风吹来,睡了过去。

  没多久魏鱼便感觉自己的脸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带毛刺的东西在挠他,他睁开眼,看见一只大长腿蚂蚱,趴在他的鼻梁上耀武扬威。魏鱼手一挥,那蚂蚱直接掉进了他的衣领口,怎么都抖不出来,吓的他叽哇乱叫。

  自此,魏鱼再也不想看到蚂蚱这种虫。

  可眼下,江饮冬送他的“小家伙”,正牢牢蹲在他手心,让他想提前跑路都难。

  魏鱼苦着脸,见那边江饮冬正和江二叔说着什么,间歇回头看了他一眼。

  江立诚今日也不是来干活的,江饮冬先和交代身体情况,道无大碍,随时可以上工,帮着把这片油菜地给收了。

  年轻汉子身体硬朗,恢复的快,江立诚也没推脱,告诉他明日开始收割,江连也来帮忙。

  谈完了正事,江饮冬问江立诚,那日他们将他送回来时,屋里的情况如何。

  江立诚听出来了,瞧他侄子一脸的认真,明显是在问家中小哥紧不紧张他,有没有照顾好他。

  他远远望着田埂边上的魏鱼,笑的脸上皱纹弯起,“原我还不满意,如今看来,比那宁哥儿瞧着踏实,还对你紧张的很嘞。”

  江饮冬就当没听见,问:“是他给你们开的门?”

  江立诚双手背在身后,不赞同地看了江饮冬一眼,“从你兜里拿钥匙开的门,我都不好说你,再俊俏的小哥儿,也不该把人关在屋里,还能关一辈子不成?”

  “这不是让人出来放风了。”

  江立诚多说了他一句:“这回宁哥儿出了那腌臜事,你可别再他身上犯浑了,跟家里的小哥儿过日子,别管村子里咋说,叔还等着吃你们的酒……”

  江饮冬忽地道:“叔,那日我碰到了婶子,她说她心里记挂着宁哥儿,拉了我去救人,你可别冤枉我。”

  江立诚眉头皱成小山包,猛地一拍大腿,怒道“这娘们,净会添乱!”

  “药钱我也给婶子了,这回劳您烦心了。”

  江立诚神色又是一变,“你给了多少钱?”

  江饮冬心说果然不是他二叔掏的钱,“六十文。”

  他佯装不知:“不够?”

  江立诚没多说,怒气冲冲地走了。

  江饮冬没想破坏他二叔家庭和睦,但李秋兰那点子心思,不挨教训他心里头过不去。

  田边就剩两人,魏鱼拿着那只蚂蚱往江饮冬手里塞,江饮冬也没再为难他,接过来捏住问,“这腿咋回事?”

  魏鱼瞄了眼他手里只剩一条腿的蚂蚱,小声道:“就不小心的,断了。”

  蚂蚱腿长,最会从一根庄稼跳到另一根上,但它那腿,也脆的很。头重脚轻,抓中它的两条腿,它就磕头,磕着磕着,腿就撑不住掉了。

  江饮冬哼笑了声:“你腿也长。”

  魏鱼的视线从江饮冬手里的断腿蚂蚱移到自己的腿上,同时也被江饮冬的灼灼目光打量着,他布鞋里的脚趾紧张蜷缩。

  江饮冬不会把他当成了那长腿蚂蚱,给他点惩罚什么的,防着他出门蹦跶?

  江饮冬从下往上打量他,魏鱼那双腿很长,看着比鱼尾拉直还要长,似乎尾尖那一点都没浪费,尽数长成了如今的身高。

  他的脑袋到江饮冬鼻梁的位置,比村里所有哥儿都高,甚至比一些汉子都高,若不是他那张白皙精致的脸蛋,没人会把他当哥儿。

  江饮冬忽地一顿,扔了可怜的断腿蚂蚱,拉起魏鱼的衣袖往上捋,手腕处露着的皮肤白的发透,蜿蜒着秀气的青筋。

  看了魏鱼两个小手臂,干干净净的。

  没有哥儿痣。

  魏鱼不懂他意思,任他摆动。

  江饮冬松开他,眼皮半开,睨着他道:“坐那,把鞋脱了。”

  魏鱼一愣,旋即小脸染上些红,“在这里看啊?”

  江饮冬大抵是不生气了,对他新生的脚好奇,等不及就要在这四下无人的田地里看。

  也不知怎的,他一个大男人,想到江饮冬会用手握着他的脚细细地看,没由来的不好意思。

  魏鱼坐下来,把脚上的布鞋脱,里头没穿袜子,俏生生的脚趾一出来便蜷缩起来。

  江饮冬蹲下,握住他的脚踝往自己这边扯,动作粗鲁地很,魏鱼险些歪倒,一只撑在身后。

  “磨成这样你不晓得?”

  白嫩的脚跟被磨的发红,起了两个大水泡,寻常人看了都觉得疼,偏魏鱼还能和他面不改色地说话。

  除了脚后跟,还要小腿,被杂草刮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红痕,乍一看,还以为他受了虐待。

  鱼尾化出来的脚,算不是那般嫩的走不了路,就如魏鱼能用尾巴在地上挪着走,他的脚也能正常走路。

  但就怪没有合适的鞋子,再硬的脚跟也要磨坏。

  江饮冬的脚很大,魏鱼穿他的鞋子走两步就被磨一下,没觉得疼是不可能的。

  只是先前被江饮冬吓了那么一下,又坐着歇了好一会,忘了这事。

  “嘶!”魏鱼伸手在脚跟上的红泡上碰了下,“疼死了。”

  江饮冬:“……”

  “我碰你一下,就晓得疼了?”

  磨了脚后跟的魏鱼,趴在汉子宽阔厚实的背上,脸蛋蹭上了颈子上流的热汗,又嫌弃地往他肩头的衣裳抹了抹上,心里美滋滋。

  江饮冬背着人,依旧绕了远路,当面没撞上人,远远见着几个往他这里瞅的,也瞧不清魏鱼的脸。

  他们过了那个干河沟,江饮冬用手折断了杂草树枝,那些把魏鱼刺挠地乱钻的草,在江饮冬的大掌里,好像化了骨头的鱼,不经一折。

  后院的杂草丛被两个人都霍霍一遍,开了道大口子。

  但江饮冬院子后门这块地本就偏僻。河沟另一边的田地是他家的,在往西就是堵着路的山头,就是没了草丛的遮挡,也少有人从这儿过路。

  两人一路无言,看着半开的后门,江饮冬便知鱼是怎么溜出来的。

  看来后门也得配上一把锁了。

  江饮冬背着魏鱼回到里屋,把人往屋里的长凳上一放,动作间多少有些不怜香惜玉,钝地魏鱼一个屁股墩卡在凳子边,还差点掉下去。

  “江冬子!”

  江饮冬还背对着他,闻言一顿,冷声道:“咋?”

  那边魏鱼还在恃宠而骄,好似江饮冬摸了他的脚,看了他的伤,又背了他回来,两人便和好如初,他化了腿的事,江饮冬也默认地接受了。

  “你这么凶的!”魏鱼大声嘟囔。

  江饮冬转过身来,正面对着,魏鱼察觉到了江饮冬身上的气息变化,亦或是,江饮冬没变,只是那股气儿,他一直压着。

  这会,许是魏鱼说的哪句话触着了他那根紧绷的神经,轰的一下,那股暴躁的沉闷的气息,便铺天盖地压了过来。

  魏鱼化了腿还瞒着他,和江连不止见过一次。

  一股子迫切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的鱼,怎么能让别人先看见?

  江饮冬的眸子很深,深不见底,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无波澜,“谁不凶?”

  他逼近魏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问:“江连不凶?”

  魏鱼压根儿不知道江连是谁,他被江饮冬这样注视着,抽不出一丝空去想这个江连,愣愣地看着,头一回在他面前如此生气的江饮冬。

  江饮冬有些不耐他这般无辜的表情,站远了些,双臂抱在胸前,“去找江连,让他养着你。”

  魏鱼缓过来,抿了抿唇,“我有手有脚,不用谁养。”

  江饮冬嗤笑了声,“忘记你有这么大能耐。”

  “不要江连,还让我养着?”

  魏鱼不情愿地点头。

  “那就,”他忽的倾身,捏住魏鱼的下巴,指腹摩擦了两下,眼底冰冷一片,命令:“哭。”

  魏鱼被他手上的硬茧摸的痒,脚忍不住缩了一下,碰到凳子腿,木条尖锐的棱角,恰好抵在脚跟的水泡上。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江饮冬这般毫不掩饰的恶劣,魏鱼的眼睛酸的厉害,竟不知不觉蓄满了水,睫羽受不住地轻颤,泪珠从眼眶滑落,落到白皙的脸蛋,凝成一颗颗发着白光的珍珠。

  珍珠敲在地上,发出几道细细的闷响,魏鱼哭的无声息。

  江饮冬看到魏鱼眼中的泪花,心里头的无名怒火消了大半。

  待看到泪水成珠,心口好似也被那珍珠落地的闷响,敲的难以平静。

  他松开了魏鱼的下巴,上面留了个清晰的拇指印,指节很粗。

  江饮冬弯腰去捡珠子,魏鱼瞧着他迫切的动作,心里一梗,眼里哗哗流的更厉害。

  待发觉他越伤心,珍珠越多,江饮冬便会越开心时,魏鱼当即止住哭,把眼泪收回去。

  珍珠捡了十二颗,个头很大,饱满圆润,和梦中所见相差无几……

  江饮冬一顿,脑海里自发地闪现梦里的珍珠是如何来的,又被用在了何处。

  这般想着,更是生不起气来,方才魏鱼那张泪水淋淋的脸蛋与梦里的重合,江饮冬气彻底消了,另一个地方却是不受控制地长了起来。

  他把珍珠往衣襟里猛地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着人收完珍珠来伏低做小哄他,免得以后断了供货的魏鱼傻眼了。

  这男人果真脑子不会转圈,把人气哭了直接走的?

  还要不要可持续发展了!

  魏鱼抹抹脸,清爽的很,摸不到一点水痕。

  他眨巴两下眼,想要挤出最后的眼泪,给自己留一个当后路。

  毕竟,他真的不想经常哭,心口又酸又哭的滋味不好受。

  魏鱼坐在凳子边,眼睛都快眨巴抽搐了,也没再挤出半滴水。

  “……”

  不多时,江饮冬又从外头回来了。

  搬着小凳子坐在魏鱼面前,江饮冬从荷包里取出一根针,握住魏鱼细瘦的脚踝放腿上,头也不抬。

  魏鱼晓得他要给自己挑水泡,紧张兮兮地,都忘了要赌气。

  他不吭声,不敢看绣花针往自己脚上扎,就盯着江饮冬的脸看。

  江饮冬做事总是很认真,眉眼专注,没了攻击性,若是换了身衣衫,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个农家汉。

  但换下了粗布麻衣的江饮冬,就不是这个味道了。

  魏鱼的视线被人逮着个正着,江饮冬抬眸,“再盯,脚上没给你扎了洞,我脸上先被你盯出洞来。”

  魏鱼脸热,低头瞧自己放在江饮冬膝盖上的脚丫子,白嫩的。江饮冬不知何时已经给他挑破了那个大泡,还有两个小的。

  因着水泡在脚跟,江饮冬的大掌一整个包住上半截脚掌,把泛红的脚跟露出来,白皙与古铜色交织,粗粝的指节牢牢箍住魏鱼的脚,瞧着很冲击人的视野。

  不知想到了什么,魏鱼那张微热的脸通红,脚趾不自觉往里勾,挠在了江饮冬的掌心里。

  江饮冬手一用力,针挑歪了,不小心戳在魏鱼的好肉上,疼的一声傲叫。

  被扎的地方出现个不明显的小红点,江饮冬重新拽好他的脚,眨眼间挑了剩下的水泡,放下他,才吐了句风凉话:“叫你乱动。”

  除了先前走路时被磨着,魏鱼都不怎么疼,江饮冬给他挑了水泡,已经没了什么感觉。

  他见江饮冬又拿出一盒药膏,给他往小腿的红痕上摸,心里反而美的冒泡。

  等他想到自己不久前给江饮冬贡献了好些珍珠,这些泡泡更脚上的泡一样,立马被戳破了。

  “哪来的药?”魏鱼问。

  “上次摔了腰找蒋郎中拿的。”

  那次魏鱼非让他去看伤,蒋郎中看了还给他好一通包扎,搞的多严重,没两日就好了,才觉被那老郎中坑了。药是顶好的,贵的很,用在他这小伤上不值当。

  江饮冬给他从脚到小腿都涂了一遍药,合上盖子起身,把磨脚的布鞋踢到魏鱼脚边,“下地穿别提鞋跟,拖着穿。”

  魏鱼点头,脚翘在布鞋上,“我以后都穿你这双鞋子吗?”

  江饮冬侧头看他。

  “这些不合脚,总不能出门也拖着吧?”魏鱼本该说的理直气壮,却莫名在江饮冬面前没骨气,“我方才给了你那么多的珍珠……”

  这是在用珍珠给自己谋好处了。

  “你还想出去?”

  只回了他头一句,还隐隐有先前发怒的预兆,魏鱼立马表态,“我不是想找别人,我想出门帮你干活。”

  他早想清楚江连是谁了,姓江的,当时又和他站一块的,可不是秀才大堂弟嘛。

  “一鱼不找二主。”魏鱼泛着水润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江饮冬,“我可是长情鱼。”

  江饮冬被他好话哄的耳根子发软,抬手碰了碰胸前塞的珠子,“下回上镇给你买鞋。”

  鱼尾化成腿的事,便在珍珠的调解下,磕磕绊绊地地过去了。

  晚间,江饮冬打了两桶水,洗澡还是按原先的位置来。

  江饮冬脱了上衣,拿着干净的秋裤,拎着水桶往院子后角走。

  “江饮冬!”魏鱼喊他。

  江饮冬回头,白花花的男人果体正背对着他。

  那截白皙漂亮的脊背江饮冬见过许多次,但再往下,那两瓣又翘又圆、白的发光的剥壳大鹅蛋,江饮冬还是头回见。

  月光不是很足,架不住那人皮肉自己都能在黑暗里发光。

  鹅蛋屁股的主人拎着自己脱下来的衣服,扭腰回身看江饮冬,“我待会给你洗衣服。”

  江饮冬下落的视线回升,继而转过身,扔了句,“爱洗不洗。”

  “诶,咋还不高兴了呢。”

  魏鱼嘴里嘟囔着,眼里笑眯眯,扭着腰往自己后面瞅一眼,心里可惜天色太暗,不然他就能多瞧两眼江饮冬的反应。

  亵裤,薄着呢。

  两人各自洗完,魏鱼学着江饮冬,也只穿着亵裤进了屋子。

  张饮冬瞧了一眼他覆着薄肌的白玉小板,兀自躺上了床。

  魏鱼两步走到床边,还未说话,便见江饮冬阖上眼,说,“睡前吹灯。”

  “……”

  魏鱼戳了戳他的胳膊上凸起的肌肉,“我睡哪?”

  “随便睡,缸里,地上,空地儿大着。”

  江饮冬眼皮都没动一下。

  江冬子故意的!

  魏鱼咬牙,瞧着江饮冬呼吸欺负的厚实胸膛,身子一倒,直直往上扑,整个人朝肉垫子上栽。

  江饮冬被他那一下撞的一口气抬不起来,简直想揍人。

  胸口贴着胸口,江饮冬坐起身,他一动,魏鱼自发滚到床角,贴在墙上,保证道:“没有尾巴,我就占着一点位置。”

  江饮冬不大信。

  “自己打地铺。”江饮冬靠在床头,支起一条腿,瞧着很不近人情。

  魏鱼忽然笑起来,模样很欠揍,往江饮冬这边凑了凑,“都是男的,睡一张床怎么了,你怕什么?”

  “你又不会对我做什么。”

  说完,偷瞄江饮冬的脸,见他神色不变,嘴角耷拉了下来。

  他都这般暗示了,江饮冬还没反应,怕是脑子烧糊涂,真不记得了。

  好亏好亏!

  江饮冬却是想起了落水前魏鱼用手给他的补偿。

  都是男人,关系铁的用手干了那事也不算啥,的确没什么计较的。

  他在床上躺好:“往里睡,别挨着我。”

  魏鱼抿着嘴,哦了声。

  他猛地翻了个身,披散着的头发甩在江饮冬光溜的膀子上,而后老老实实地侧身面对墙。

  江饮冬看了他一眼,也躺下了。

  几息后,魏鱼翻了个身,胳膊肘杵到了江饮冬的胳膊,被江饮冬推开。

  全身上下都是人的模样的魏鱼,温度也是人的热乎。江饮冬被他软白的皮肉碰到,便觉得温度的热气也被渡了过来,燥的很。

  应了人睡床上,这会不好赶人,江饮冬烦躁地下床,捞了件外衫,动作间几颗珍珠掉在了地上,是今日冲澡前从衣裳里掏出,随意塞的。

  他将珠子拿在手里捻了捻,凉滑,手感倒是好。

  江饮冬宝贝这些珠子,把它们塞进了前襟,掀开魏鱼横在床上的手臂,身子往床板上一压,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小鱼:(叉腰)(小手一挥)诶,江冬子!珍珠大户,我要那个,那个那个……

  冬子:(眼神怪异)你要不想想上回的珍珠哪去了?

  小鱼:(捂脸羞羞)哎呀,你怎么又涩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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