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值房内, 陈钰刚巡逻回来,正准备喝杯茶休息一下,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陈慧从外面走了进来。
陈钰转身看过去,见他神色不对, 出声问道:“怎么了这是?谁惹五弟了?”
“还不是……”说到这儿, 陈慧突然住了口,掩饰性地转开视线,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哥, 轮值时间马上就到了, 我就先走了。”
陈钰见他一副躲闪的模样, 便知他有事瞒着, “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说出来,兄长看能否为你解忧。”
“真没事,我先走了。”陈慧有些不耐烦地走了出去。
看着陈慧快步离开, 陈钰的眉头皱了起来,刚想叫人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谁知他竟然又回来了。
陈慧走出门口,突然想起杨清宁的话, 他说他只知道吃喝玩乐, 游手好闲,从未做成过一件事。若他此时负气走了,岂不是印证了杨清宁的话。想到这儿, 他又走了回去。
陈钰见状开口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是落了什么东西, 还是想和为兄说说心里话?”
“都不是。”陈慧有些别扭地站在厅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道:“还未到轮值的时间,我不能走。”
自陈慧进禁卫军后,平日里的轮值都只是走个过场,他想何时来,就何时来,想何时走,便何时走,反正有自己这个禁卫军统领的兄长撑着,只要他不惹事,一切都不是问题。可如今他竟然因为还没到轮值时间,而打消离开的念头,这与他来说,简直是破天荒的事。
陈钰很是好奇其中的原因,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道:“那就坐下喝杯茶,好好歇会儿。”
“哥,从明日起,我会跟其他人一样轮值,不再如之前那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陈慧皱起了眉头,神色坚定地说道:“哥,你来监督我。”
“不是,五弟,你是什么意思?”陈慧方才的话有些匪夷所思,陈钰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看着陈钰脸上的表情,陈慧微微怔了怔,不禁开始自我反省,他以前到底是有多不正经,才能让陈钰听到自己的话后,露出这副表情。由此,他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既然我已经进了禁卫军,就要做好分内事,以后轮值、操练,我都和他们一样,不要再搞特殊化。”
陈钰沉默了一瞬,随即问道:“五弟,你告诉我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陈慧摇摇头,“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也该好好找个事做,而且要做出名堂来,这样以后你们若是遇到什么难事,我也能做你们的靠山。”
陈钰对陈慧的反常心生警惕,面上却是一副欣慰的表情,伸手拍了拍陈慧的肩膀,道:“五弟长大了,为兄十分高兴。”
前几日,陈诉见过陈慧,旁敲侧击地打听有关杨清宁的消息,陈慧不清楚陈诉到底要做什么,却不自觉地生出抵触情绪,便半真半假地应付着。这是他第一次真心想与人相交,自然不希望其中掺杂利益关系,也不想家里人掺和进来。所以当陈钰问起今日发生的事,他下意识地回避,并未将他和杨清宁争吵的事说出来。
想到这儿,陈慧怔了怔,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杨清宁突然改变对他的态度,莫非与陈诉之前的反常问话有关?这中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多谢兄长。”陈慧犹豫了片刻,出声问道:“哥,上次小宁子去侯府,是为了秦流被害一事,这和你有何关系?”
之前他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陈钰的回答只是配合调查,当时他并未多想,可现在想想显然没那么简单,否则陈诉不会突然改变对陈钰的态度。
陈钰闻言心里一紧,佯装若无其事地说道:“配合调查啊。你上次不是问过了么?为何今日又突然想起这事?”
依旧是同样的回答,让陈慧有些失望,随口说道:“秦淮不是也死在梅林嘛,我就在想杀害秦淮的凶手,是否就是杀害秦流的凶手。”
“有这种可能,不过最有可能得是有人栽赃陷害。”
陈慧好奇地问道:“哥为何这般说?”
“凶手将尸体挂在秦流被埋尸的现场,栽赃的目的十分明显。”陈钰几乎没有思考的随口说道。
陈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道:“那哥是否知晓杀害秦流的凶手是谁?他杀害秦流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知。”陈钰试探地说道:“这事你得去问小宁子,这起案子是由他负责。”
“这段日子他一直躲在东宫,能知道才怪。”提到杨清宁,陈慧的语气就变了。
陈钰奖状大概明白了他反常的原因,“五弟今日去了东宫?”
陈慧神情一滞,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不说这个。哥,秦淮的事交给了锦衣卫,你这边有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没有。”陈钰苦笑着说道:“锦衣卫和东厂一样,与我们禁卫军不对付,他们怎么会透露消息给我们。五弟为何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
“无聊啊,所以就想找点事做。”陈慧敷衍地解释了两句,随即又问道:“听说发现秦淮尸体当天,福禄曾封锁了现场,还带着小宁子去了现场,是真的吗?”
陈钰十分了解陈慧,他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他能猜到七八成,之前那句‘无聊’显然是在撒谎。
陈钰点点头,“还是小宁子找到证据,证明秦淮是被人所害,而非畏罪自尽。”
“他找到的证据?”陈慧怀疑地说道:“他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能有这种本事?”
“五弟,你可千万别小看他,如今他可是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香饽饽。”
“为何?”陈慧眉头微蹙,“难道就因为他是三皇子的贴身内侍?”
陈钰点点头,“就因为他是三皇子的贴身内侍。”
陈慧不傻,相反还很聪明,只是被保护的太好,没经历过社会的阴暗面,想事情过于表面。现在经过陈钰的提醒,他便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如今三皇子是皇上唯一的子嗣,还住在东宫内,被封太子只是早晚的事,而作为贴身内侍的小宁子便水涨船高,成了各方势力拉拢的香饽饽?”
“五弟所言不错。在冷宫时,是小宁子陪在三皇子身边,熬过了最难熬的两年,也可以说没有小宁子,三皇子活不到今日,所以他们之前的情分非同一般。若将来三皇子被封太子,甚至是……谁拉拢了小宁子,就意味着与三皇子打好了关系。”
“原来如此。”陈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杨清宁大概也将他当成了别有居心的人,所以才会一反常态。
“我是那样的人嘛?真是的!”陈慧小声嘀咕道。
“五弟在说什么?”陈钰听得有些不明所以。
想明白各种缘由,陈慧的心情好了许多,道:“没什么。哥,你忙着,我先出去了。”
见他要走,陈钰忙出声阻止,“等等。”
陈慧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陈钰,“哥有事?”
方才分析了一通,陈钰以为陈慧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曾想他竟什么表示都没有。陈钰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听说你最近与小宁子走得很近,可有此事?”
“没有。”陈慧果断否认,“我只是去找他比试过两次”
“甭管你去找他是为了什么,总要与他打好关系,这对我们陈家很有好处。当然,若是能把他拉拢过来,那就更好了。”
陈慧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那些政事我不太懂,也不感兴趣,还是留给爹和哥操心吧。”
“五弟方才还说自己长大了,要为陈家出点力,这转眼间的功夫就忘了?”
陈慧不禁一阵语塞。
陈钰伸手抓住他的肩膀,道:“这也是爹的意思。”
陈慧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道:“若无法拉拢,你们打算如何?”
陈钰靠近陈慧,小声说道:“不能为我所用,自然是要除掉。”
陈慧闻言心中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陈钰,仿佛是第一日认识他一样。
陈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五弟,以前你年纪还小,我和爹都不想你太早踏足官场,涉及这些腌臜事。可如今形势微妙,朝堂势力很有可能会重新洗牌,无论哪方势力分崩离析,都会落得凄惨下场,陈家也不例外,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不过这样也好,早点让你接触这些,对你今后接手陈家事务有所帮助。”
“哥,我从未想过接手陈家事务。”陈慧下意识地拒绝。
陈钰眉头微蹙,脸上一副为难之色,“为兄也不想你接触这些,也想护着你一辈子,只是……你也知道父亲不待见我,他心中的陈家家主人选是你,所以从现在起,你要担负其陈家未来家主的责任。”
陈钰努力了多年,也无法改变陈诉的想法,就只能想方设法地从陈慧这儿下手,怂恿、唆使他与陈诉作对,让陈诉对陈慧失望。只可惜心头肉毕竟是心头肉,陈慧做错再多事,陈诉也能轻易原谅,所以他才另辟蹊径。
“哥,我会去和爹说,你才是最合适的家主人选。”
在陈慧看来,陈钰一直都是个称职的兄长,他尊敬爱戴陈钰,不少次从中调和陈诉和陈钰的关系。再加上他本就无心争权夺势,所以对接任陈家家主一事十分排斥。
陈钰装模作样地阻拦道:“五弟,你别冲动。爹为官多年,又将陈家经营到如今这番规模,他看人的眼光自然不会错,他说你能继任陈家家主,就一定能。五弟放心,为兄定全心辅佐于你。”
“哥,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若让我做陈家家主,陈家迟早要败落在我手里,我不想做陈家的罪人。哥,在陈家,你是嫡长子,在朝廷,你是禁卫军统领,无论从哪方面看,你都是陈家家主的最佳人选。”
陈慧想要挣开陈钰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去说。爹为陈家,为咱们兄弟操劳了一辈子,我们身为人子,不能为其分忧也就罢了,又怎能忤逆爹的意思?”
“我这么做也是为爹、为陈家着想,我不想爹因为选错了人,毁了他操劳一辈子的家业。哥,你不必再劝我,我心意已决。”
陈钰于是这么说,陈慧越坚定心中的想法,他用力挣开陈钰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五弟,你等等!”
陈钰走到门口,装腔作势地喊了一声。看着陈慧消失在视线中,他轻蔑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回去。
东宫内,他们回宫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还不见高勤把人送来,杨清宁心里便有些不好的预感,正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去直房瞧瞧,便听小柜子回禀,高勤带着人来了。
杨清宁连忙迎了出去,只见高勤站在门口,身边还站在两名抬着担架的内侍,担架上躺着一个人,鼻青脸肿,很是凄惨。
“见过公公。”杨清宁朝高勤行了一礼,随即问道:“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被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打的。”高勤脸色不好,这是他为凌南玉办的第一个差事,本想着借此与他打好关系,不曾想弄成这样,心情自然不会好,“你放心,咱家已经狠狠发落了他们。”
“那他伤得如何,公公可曾找太医给他瞧瞧?”
“瞧过了,他的右腿被打断了,其他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多谢公公。”杨清宁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给高勤,小声说道:“这点小小心意,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高勤见状顿时眉开眼笑,嘴上却推拒道:“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意思。”
“这是奴才孝敬公公的,公公千万别嫌弃。”
“成,那咱家就收着。”高勤将银票放进了袖子里,那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没少干这事。
“小柜子,小连子,你们俩过来接过担架。”
小柜子和小连子连忙应声,一人一头接过了担架。
杨清宁笑着说道:“公公可还要见一见殿下?”
“不必了,咱家还得回去复命,不敢耽搁。”
若这差事办的好了,自然是要见凌南玉,邀功请赏不说,至少能打好关系。可现在……见了不如不见。
“好,那还是奴才再请公公喝酒。”
“那就这么说定了。”高勤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东宫。
杨清宁招呼着两人,将担架抬到了偏房,将他小心安置在床上。
许是挪动的原因,昏睡的小敏子睁开了眼睛。
杨清宁出声说道:“你醒了。”
“是你?”小敏子看清了杨清宁的脸,“这是在何处?”
“这是东宫,以后你就在这里当差。”
小敏子的神情怔了怔,随即说道:“我在这里当差?”
杨清宁点点头,道:“是,殿下向皇上要了你,你以后就是东宫的人了。”
“你为何要帮我?”
小敏子不傻,他一个乾坤宫的小小内侍,跟凌南玉根本没有接触,他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去向凌璋要人,定是杨清宁求了凌南玉。
杨清宁明白这事瞒不过,索性大方承认了下来,“当初咱家查案,你也帮了咱家,就算是咱家投桃报李吧。”
“我帮了你?”小敏子回想当初两人见面的场景,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你安心养伤,其他的无需多想,殿下那边不能离人,咱家就先走了,你有什么事,直接和小柜子说,他负责照顾你。”
杨清宁神情温和,看过来的眼神没有鄙夷,亦没有怜悯,不会让他感觉丝毫不适。小敏子十分感激,真心说道:“谢谢。”
杨清宁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房间,叮嘱小柜子对他多加照看。
晚上,杨清宁正打算上榻睡觉,就听门外传来小柜子的声音,“公公,您睡了吗?奴才有事禀告。”
杨清宁看了一眼凌南玉,见他睁开了眼睛,扬声说道:“等等。”
凌南玉一翻身趴在了床上,两手撑着床榻,好奇地看向门口。
杨清宁见状笑了笑,拿起外衣披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小柜子见他出来,慌忙说道:“公公,小敏子发烧了,烧得很厉害,已经昏迷不醒了。”
杨清宁闻言心里一惊,“何时开始发烧的?”
小柜子懊悔道:“送来没多久就发烧了,奴才想禀告,他不让。”
杨清宁穿上衣服,直接吩咐道:“你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就说是殿下的命令。”
“好,奴才这就去。”小柜子急急忙忙地跑出去,随后又跑了回来,“公公,若他们不来,怎么办?”
“上次殿下生病,他们推脱不来,已经受了教训,这次他们不敢不来。”
“公公说的是。”小柜子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杨清宁返回寝殿,“殿下,小敏子病了,奴才得过去瞧瞧,您安心睡,奴才让小顺子过来陪着您。”
凌南玉关心地问道:“小敏子病了,严重吗?”
“小柜子说他发起了高烧,奴才已经让他以殿下的名义去请太医。殿下无需担忧,一切有奴才。”
凌南玉乖巧地点点头,“那小宁子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杨清宁捏了捏凌南玉的小脸,弯腰为他盖好被子,这才出了寝殿。他叫来小顺子守着凌南玉,紧接着便去了小敏子的卧房。
他刚进房间,就闻到了一股药味,还听到了小敏子粗重的喘气声。来到床前,他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去,只见床上的小敏子满面潮红,胸口大幅度的起伏
,额间更有冷汗冒出,一看便知情况很不好。
杨清宁拿起旁边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出声叫道:“小敏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杨清宁接连叫了几声,也没见他有回应,可见他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当中。
“怎么会这样,难道身上的外伤感染了?”
杨清宁掀开被子,检查他身上的伤,他的腿虽然断了,却并没有外伤,应该不会造成感染,上半身也有些伤,不过都是淤青,也不存在伤口感染的可能。那他发烧,难道是因为受了内伤?
杨清宁不是医生,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能等待太医过来给他诊断,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给他物理降温。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太医终于来了,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在看到他要诊治的是个小太监后,脸色有些难看。
杨清宁出声说道:“这位大人看着有些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本官姓吴。”吴志伟打量着杨清宁,“这位公公是……”
“原来是吴太医,咱家是东宫管事,主子们都唤咱家小宁子。”杨清宁客气了一句,直言道:“殿下有命,让太医务必治好小敏子,还请吴太医尽心尽力。”
“原来是宁公公。”吴志伟脸上带了笑,不再是不甘不愿的模样,“公公放心,本官定会尽心竭力。”
“那就劳烦吴太医了。”杨清宁让开床边的位置。
吴志伟没再多说,来到床边给小敏子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随后又和杨清宁一样,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势,只是他检查得比较细致,包括小敏子的下半/身,终于找到了病根所在。
“他发高烧,是因□□受伤,没有好好医治,伤口感染所致。”看着小敏子的伤口,吴志伟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嫌弃,“必须先清理伤口,再敷药,只是本官眼神不好,又值深夜……”
杨清宁清楚他们对太监的轻视,更何况是这种情况,定是认为小敏子干了多么不堪的事。杨清宁不指望他能亲力亲为,只要能好生给小敏子诊治便可。
“清理伤口的事,咱家来便可,劳烦吴太医开个药方,咱家好吩咐人去药房拿药。”
吴志伟闻言一怔,眼神闪了闪,“好,本官这就去。”
“公公,还是奴才来吧。”小柜子上前一步。
“不用,你去打盆温水来,再拿几个干净的帕子。”
“好,奴才这就去。”
杨清宁在小柜子的帮助下,给小敏子仔细地清理了伤口,待完全清理完毕,才看出伤口到底有多惨烈。杨清宁心中有团怒火,又觉得有些无力,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难受。在这样一个社会制度下,他们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本就活得艰难,理应相互帮助,抱团取暖。可许多人却选择压榨和欺凌和他们一样的可怜人,人性能凉薄至此,真是可悲!
看着杨清宁不顾腌臜,亲手给小敏子清理,小柜子眼眶一阵发酸,入宫这么多年,他见多了欺凌和压榨,只有在杨清宁这里,体会到了什么是温暖。
杨清宁清理完伤口,又给他换了身干净的中衣,这才给伤口上药。熬药的事,杨清宁交给了小连子,随后又亲手把药喂下去,这一折腾就到了后半夜。
杨清宁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小柜子出声说道:“公公,您去睡吧,明日还得侍候殿下。”
杨清宁看了一眼床上的小敏子,点头说道:“也好,你们两个别都守着,轮流照看,也能歇一歇。”
“奴才们知道,您快去睡吧。”
“那咱家就先回去了。”杨清宁叮嘱道:“若小敏子有任何事,记得来咱家卧房叫我。”
“是,奴才明白。”
杨清宁没再多留,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现在这个时辰凌南玉睡得正香,他若是过去,很容易吵醒他,更何况小敏子的情况不明,万一出点事,小柜子去禀告,也容易闹出动静。
回到自己房间,简单地擦了擦脸,杨清宁脱下外衣上了床,躺在床上,他的心情依旧很难平静,那种伤分明是有人拿着棍子,硬生生地捅进去,且不止一次所致。虽然他并未体会过,但能想象小敏子当时有多痛,痛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
虽然他们只见过几面,彼此并不熟悉,但小敏子眼底对生的渴望,他很熟悉,因为他曾在镜子里看到过,这也是他出手救他的主要原因。
曾经他也经历过欺凌,明白那种痛苦的滋味,只是无论经历多少苦难,他从未想过放弃生命,因为他的命是院长奶奶给的,他没有权利舍弃他。
杨清宁在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他罕见地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却承载了他整个童年的孤儿院,梦见了慈爱的院长奶奶,她笑着轻抚他的脸颊,唱着那首熟悉的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