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微哑着嗓子说出不来气了，墨君玹才慢慢松开了些手，但是仍然没有完全把人放开。
路漫兮瞧着他裹着纱布还不肯松开自己胳膊的手，有那么一点翻白眼的冲动。
“我说了我不跑，你这样，不累吗？”
说实话，他不累，她都有些累了。
这身子才刚刚缓过来一些，却仍然是不中用的，这么撑在他身上，她撑不了多久。
或许是她眼里的那点疲累让他收进了眼底，他终于良心发现地放开了她的胳膊。
只不过她刚站直了身子，他就又勾住了她的手指。
“我想跟你说说话。”
路漫兮挑了挑眉，怎么说呢，这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在用略带祈求的语气跟她说，他想跟她说说话，而不是那种刚刚占了便宜，还顺带抹了把眼泪的那种飘忽起来的语气。
她低头看了一眼他勾着她手指的“绷带手”，叹了一口气，没说话，却也没有甩开手。
墨君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又把她的手指扣紧了一些。
“可是我不知道说什么……”
那就别说了吧。
路漫兮满心的无奈。
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现在其实挺混乱的，原本出事之前，她就是因为大概知晓了一些陈年旧事而乱了心绪跑了出去。
现在，却不仅仅只是大概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和他的初遇，她和他的错过，还有她和他那从来没有忘记过的五年。
所有的一切混杂在一起，她是需要时间去理清楚的。
最起码，她必须搞清楚，自己可以接受什么，再忘记一些什么。
她能不能够不再被那些过往所左右，都是她现在需要去想清楚的。
所以，他们之间，好像还不到说些什么的时候。
“不知道要说什么，那就不要……”
不要说了吧。
她刚要这么说，墨君玹却握紧了她的手，掌心因为这个动作而隐隐的疼。
“你……还想坐旋转木马吗？”
你还想坐旋转木马吗……
路漫兮蓦地抬眼看向了他。
就看到，他那张血色并不充裕的脸上，是毫不遮掩的期待，和隐隐约约的紧张。
“我知道了我迟到了十几年，可是，我没有带过任何人去坐过旋转木马，所以……你还想去坐吗？”
他没有带过任何人去坐过？
路漫兮眉心微微地拧了一下，楚漪澜……也没有滚吗？
“我没有带过任何人去过，”大概是看到了她微拧的眉心，墨君玹急于给她一个解释，“谁都没有过，你信我。”
他那脸上的慌张不是装出来的，她看得出来。
可是，谁都没有过……为什么会谁都没有过呢？？
路漫兮不明白。
那些年，他不是一直把楚漪澜当做了她，那……为什么会没有过？？
还有……
她忽地就忆起来，她曾经确认过，楚漪澜是打过胎的，而那时候她能想到的会让楚漪澜怀孕的人，只有……
路漫兮不想那么想，可是由不得她不那么想……
也只是这么想了一下，她蓦地就整个身子都是一僵，手也随之就从他掌心里挣脱了出来。
然后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地退后了一步，转头过去不再看他。
那太过于明显的，也极其突然的排斥，让墨君玹脸色都泛了白。
“你说了不跑的！”
他再顾不得身上的伤，手掌撑着床面就要下床，却忘了他那在雪地里就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的脚踝早就承不了力，落地的瞬间，剧痛让他整个身子栽倒了下去。
膝盖骨磕在地板上的声响有几分瘆人，他闷哼一声，粗喘着跪地不起，头上的冷汗转瞬间就氤氲出了薄薄的一层。
路漫兮蓦地转身，就瞧见他单膝跪地，双手撑在地板上，绷带又已经被血染红！
她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也就红了。
“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自虐的快感？？还是觉得，你这样我看着会觉得很愉快，很有报复的快感？！”
“墨君玹，你是小孩子吗？怎么就……”
“我没有……”
温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墨君玹干脆也不挣扎着要起来了，直接坐在了地板上靠着病床，抬眼看她。
那眼里的赤红不遮不掩，就这么落到了她的眼底。
“我没有带过任何人去坐过旋转木马，从来没有！”
他固执地说道。
“她不是你，就算那一年我弄错了，把她接出了福利院，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去提起过这件事。”
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把楚漪澜从日月星接出去之后，他甚至从来没有在它身上看到过那个会给他偷拿福利院馒头的女孩儿的影子。
即便是所有的信息都告诉他，楚漪澜就是那个女孩儿，他也没有再有过那种在福利院铁门外时的心动。
“你想知道什么，你说出来，我都可以告诉你，你说，你想到了什么？又想知道什么？只要你说，我全都可以解释，只要你不要一声不吭就定我的罪！”
路漫兮被她这一句一声不吭定他的罪给说动了。
她本来也不是一个喜欢捕风捉影的人，不把话说清楚就逃跑，确实不符合她的本性。
所以……
“你说的，我问什么你都会回答我，那我只问一次。”
路漫兮眼神闪烁，咬了咬牙，才把一直梗在她心口的那句话，问了出来。
“我以前就问过你，你……跟她做过吗？”
她记得他当时的反应，他脸色那么难看地丢下她下了车，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一个“没有”。
她也记得自己当时有多失望。
如果……这一次他给不了，或者不想给她想要的答案，那么他们之间就真的彻底没有了以后了。
“没有。”
墨君玹的声音没有半分犹豫，他好像都不需要去想，就给了她一个期待着的回答。
“我没有碰过她，从来没有。”
他也想起了那个该死的晚上，他应该是把她伤得极重的。
所以她刚才的反应也就不难理解了。
让她想起了那些不堪，也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