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翌日,路君年从睡梦中醒来,谢砚已经不在竹屋里了。

  他揭开里衣看了眼谢砚昨天留下的啃咬伤,伤口已经上了药,就连他的唇上都涂了药,破口的地方留下一个疤,非常明显。

  路君年手抚过唇瓣,眼睫微颤,甩了甩头将昨晚的事情忘却,随后收拾好自己出门,看到谢砚跟钟译和在院子里劈竹子做竹编篓子。

  钟译和抬眼就看到了路君年,咦了一声,问:“路云霏,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磕着嘴了?”

  路君年面上一赧,佯装才发现一样,说着谎话:“可能昨晚摔下床的时候磕到了。”

  谢砚也看到路君年,放下手中的斧头和竹篓,走到路君年身边,问:“睡好了吗?”

  路君年点头,谢砚侧身绕过他往屋里走去,随后拿出三个长长的尖嘴渔叉,给他们一人一个。

  “今天我们去河里抓鱼,晚上在瀑布边上烤鱼吃。”谢砚边说着,将一个竹篓递到路君年手边,路君年接过背上。

  “我知道哪里最好抓鱼,你们跟我走。”钟译和也背上了竹篓,拿着渔叉底气十足地往山里走去,“七八月的时候最好抓鱼,那时候天气最热,我们在阴凉处一叉一个准,现在抓鱼可能要找找。”

  “这样吧,我们定个规矩,谁抓的鱼最少,谁今晚就负责给大家烤鱼。”谢砚笑道。

  “那我必然不是最后一个。”钟译和跟着笑得很大声。

  路君年在挽袖子,绑襻膊,以免等下下水弄湿衣物,他听到钟译和的话,认真答:“我没烤过鱼,只要你们敢吃,我就敢烤。”

  谢砚接着路君年的话,说:“你敢烤我就敢吃!”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钟译和走在最前面,走了没一会儿,感觉身后渐渐没了声音,再一回头,发现谢砚跟路君年都不见了。

  钟译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没见到两人,随后摇了摇头,说:“你俩也太不仗义了,怎么还偷偷地跑了?”

  谢砚带着路君年走上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迂回地往山上走去,他双手撑在高地,一跃翻了上去,随后转身朝路君年伸出手。

  “上来。”

  路君年右手拄着手杖,左手拿着渔叉,没办法像谢砚那样上去,他将渔叉放入背后的竹篓中,左手搭上了谢砚的手。

  谢砚抓着路君年的手,没有动,路君年疑惑地看着他。

  谢砚失笑出声,咳了一声,说:“你不该让我拉你上来吗?”

  “拉我上去。”路君年顿了一下,知道谢砚什么意思了,加了一句,“小砚。”

  谢砚这才手上使力,将人拉了上来。

  “在旁人面前你叫我太子,在译和面前,你可以和他一样叫我砚哥,但私底下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谢砚轻轻拂去路君年发间沾上的落叶,“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路君年俯身道:“是,小砚。”

  谢砚往前走了两步,倾身往山下看去,山路蜿蜒如蛇,盘桓在山体上,视线再由下往上抬,前面就是瀑布,从这里看去,还能看到他们住的小屋。

  瀑布之上,有一个小竹屋,隐在树林中间,只能看到升起的炊烟。

  谢砚指着那个小竹屋,对路君年说:“唐石山上的人,除了山里的百姓和宫里派来保护阮妃的护卫,剩下的都是我母妃的人,阮妃就被关在那间竹屋中,生下了一个皇子。”

  谢砚言简意赅,路君年虽然早就从阮妃的宫女那里知道了这件事,但还是装出并不知情的模样,诧异道:“就是你前天突然下山那次生下的?皇子还活着吗?”

  谢砚的目光立马变得锐利,看向路君年,问:“你不问为什么唐石山会有我母妃的人吗?”

  路君年心里一咯噔,知道谢砚起疑了,如果他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确实会先对虞贵妃提出疑问,而不是问起皇子活没活着,如今他先问起皇子,就好像早就知道虞贵妃的存在一样。

  路君年上前两步站在谢砚旁边,脸上没有一点惊慌失措,从容道:“我猜到了,妃嫔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包下整个唐石山,而洛皇后和虞贵妃都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管,如果是洛皇后的人,你不会想瞒着我。”

  谢砚深深地看着路君年,忽而一笑,道:“你还真是敏锐,这都能猜到,我还以为你听什么人说的呢。”

  “你这话说的,是我该听谁说吗?”路君年反问道,没有一点怯场。

  谢砚弯腰扯下脚边的一株蒲公英,轻轻一吹,白色的絮状物便朝着山下飘去,他百无聊赖地将蒲公英梗攥在手里掐弄,嘴上说:“阮妃生的是个死胎,因为在肚子里待的时间太长窒息死了。”

  路君年看着白絮,目光跟着往下山下,问:“那死胎呢?”

  “明日运回宫里,要登记在册的,阮妃生下死胎,不宜育子,以后她承不了龙恩了。”谢砚语气没有一点波澜。

  “你确定,生下来就是死胎?”路君年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尽管他心里知道这么问大不敬,但还是咬着牙问出了口。

  谢砚掐着蒲公英梗的手一顿,什么也没有说,很不耐烦地快速将梗叠了好几下,最后松手的时候,梗已经断成了好几个小段,掉落在土地上,微风轻轻一吹,其他的蒲公英跟着摇晃脑袋,白色的小絮成群地往山下飞去。

  “嗯。”谢砚重重用鼻音回答了路君年的问话,脚踢了一下蒲公英丛,一块山石沿着坡面往下滚去,消失在丛林中。

  “小砚。”路君年闭了一下双眼,感觉太阳穴阵阵刺痛,强压下想要责问的话语,再睁开眼,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你跟阮芸萱,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那又如何?阮芸萱是阮芸萱,阮家是阮家,阮妃是阮妃,我不会伤害阮芸萱,但不代表不针对阮妃跟阮家。世人常以家族、血缘维系情感,可要执手共度余生的,将所有感情倾囊相付的,却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这不是很矛盾吗?一个人就该和祂背后的家族分开看待。而且,有些事情,不是单单靠感情就能维系的,还要有利益。我跟阮芸萱虽一同长大,但这样的情谊并不足以让我放弃我要做的事。”谢砚话说得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听起来有几分咄咄逼人。

  路君年终于能知道,路恒在朝上遇到政见、理念不合的人是怎样的心情了,他跟谢砚之间,因为生长环境和地位不同,对待生命的态度也不一样,其实这样的矛盾一早就存在两人之间,直到今天才极为尖锐得体现出来。

  “你们什么时候放阮妃回宫?”路君年避其锋芒,问道。

  “她会在唐石山修养到康复,我们并不想要她的命。”谢砚自知刚刚的语气有几分冲动,他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面对路君年看他的眼神,他没来由的心虚。

  路君年垂眸,他知道他无法插手接下来的事,转身往山下走去。

  “你去哪儿?”谢砚快步跟上路君年的步伐,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长袖被挽起,路君年往常会佩戴的暗器也没有绑上,白皙的手臂上空无一物,因为不常见光,手臂白得能看到里面青色的血脉。

  手感极佳,谢砚多摸了几把,路君年都停下来回头看他了,他也没有松开手。

  “抓鱼。”路君年面上一片平静,似乎并没有受到谢砚的话的影响,又说:“抓得最少的人要烤鱼。”

  说完,看着谢砚抓他的手,良久,谢砚才松了手,路君年转头往下走去。

  傍晚,三人在瀑布边会合,钟译和抓了满满一大筐鱼,路君年只抓了几条,两人看向谢砚的竹篓。

  里面空无一物。

  “不是吧,砚哥,你是走到半路渔叉丢了吗?”钟译和惊叹,“不对啊,就算没有渔叉,你用手抓鱼也该抓得比路云霏多啊!”

  路君年抱鱼的手一顿,沉默地看着自己竹篓中好不容易叉上来的三条鱼,陷入沉思。

  谢砚在一旁架起了火架,拿了刀开始剖鱼,边剖边说:“最近作孽太多,今天我就不抓鱼了。”

  钟译和也跟着剖鱼,见路君年没有看着他们这边,小声说:“我看你是不想吃路云霏烤的鱼,以免晚上闹肚子,所以决定自己做。”

  谢砚抬头看了路君年一眼,路君年正把所有的鱼往一个竹篓里放,有一条鱼垂死挣扎弹跳到了地上,路君年便跟着在地上抓,弄得灰头土脸的,衣服上都沾上了鱼鳞片。

  谢砚无声地笑了,故意清了嗓子大声说:“他敢烤我就敢吃!”

  钟译和也跟着笑出了声,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干脆利落地剖鱼撒盐。

  路君年自然听到了谢砚的话,终于抓住了那条逃跑的鱼,衣服已经弄脏,索性直接抱在了怀中,回头看向谢砚。

  火堆就架在谢砚身后,天黑下来,除了月光,便只有那一处有光,将谢砚的身影映出剪影,衣袖被拉到了肩上,露出的手臂结实有力,剖鱼时专注而认真。

  路君年舌尖抵着腮肉,遥遥看着谢砚,转过头继续抱鱼。

  路君年只在唐石山待了三日,第一日上山请人雕东西,第二日上山拜神,第三日去河边抓鱼,第四日白天,他们就要启程回宫了。

  三人行至山脚下,再次路过破庙,没想到破庙门口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路君年走上前去探听,才得知唐石山终于空了出来大半的屋舍,今天又来了一批旅人,那怪人刚好寻到这个机会宰客,一早便在这里给人算命。

  “莫急莫慌,一个一个来,待老曲好好为各位父老乡亲算上一卦!”

  曲老头子站在人群中间,手里拿着罗盘,接过一人的物什,放在罗盘中央的浮木上,将不知名的黑水倒入罗盘中,托起浮木,浮木载着物什转动,最后靠向了一方奇怪的符号。

  紧接着,曲老惊呼一声,随即说了些吉利话,哄得人喜笑颜开。

  “你想算吗?”见路君年看得起劲,谢砚走到他身边问道。

  路君年摇头,说:“不了,他算的看似是机缘,实则是骗术。”

  谢砚挑了挑眉,来了兴趣,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路君年:“那个黑水,我在家乡见过,因为颜色是黑色,所以旁人看不清黑水里面藏的东西,那是些有浮力又有磁性的滚珠,如果我没猜错,罗盘底下应该有磁石。曲老会根据算命数的人所给出的物什贵重程度,选择将浮木停在哪一方,借此说什么样的话,以此骗取钱财。”

  谢砚了然,道:“我记得,你家乡在胡泉?”

  “正是。”路君年答。

  曲老的招数,是胡泉人吃流水席用来传递菜肴的方法,没想到还能被用来算命数,实在艺高人胆大。

  “你何时启程去胡泉?”谢砚又问。

  路君年不明白谢砚为何要问,依旧如实回答:“两日后。”

  “行,上车吧。”谢砚说着,拉着路君年往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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