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门在一瞬间被人踹开,小屋内很快涌入了一群黑衣人。

  谢棱渊的注意力被门的声音转移,身体微微转向门口,烙铁的方向歪了,直接压在了路君年的右腿上。

  随着门板撞开的声音,路君年再也忍不下去的痛苦声音也跟着响起,滚烫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大腿上,皮肉被灼热的铁块烫到炸开,瞬间鲜血淋漓。

  路君年模糊了视线,已经看不清周围,四肢挣扎到手腕脚踝都被镣铐磨破,身下传来的剧烈伤痛让他很快又失了声,张口咳出一口血。

  铃夜将谢棱渊团团围住,谢砚在门打开的瞬间就看到了路君年,一脚将谢棱渊踢翻在地,烙铁被带着扯下了一片血肉,掉在谢棱渊手上,顷刻间烫出了指间白骨!

  谢棱渊痛苦尖叫出声,谢砚冲过去又是一拳,直接打断了谢棱渊的鼻骨。

  “把他拖下去关进密室,任何人不得靠近。”谢砚咬着牙厉声说。

  他手里提着刀,很想直接杀了谢棱渊,但好在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谢棱渊不能杀,走到了路君年面前,提刀直接砍断了铁链,接住了摇摇欲坠的人。

  “云霏,云霏……”谢砚颤着声叫路君年的名字,脱了外衫小心将人裹住抱在怀中,黑金袍中的人痛得缩成了一团,白皙的身躯上满是伤痕,刺痛了谢砚的双眼。

  谢砚红着眼,强忍着想流泪的欲望,抱着人大步往门外走去。

  “传太医!所有当值的不当值的全部招至东宫!”

  路君年在昏迷之际,隐约听到了谢砚的声音,眼角的泪汹涌而出,很快安然地陷入了混沌中。

  “太子殿下,伤口已经缝好,鞭伤、刀伤都上了药,只是路少爷腿上那处烫伤伤到了骨头和筋脉,恐怕很难恢复原样了。”顾太医跪在谢砚面前说道。

  “能恢复几成?”谢砚坐在堂中间,跟路君年躺着的床褥只隔了一道屏风。

  他已经在尽力保持冷静了,只是那双青筋尽显的双手仍旧暴露了他内心的戾气和暴怒。

  他从没对人上过心,唯独一个人走进了他心里,他都没舍得伤害的人,却被人伤得体无完肤。

  如果路君年就此离去,他可能真的会下手杀了谢棱渊!

  顾太医颤颤巍巍地伏在地上,说:“老臣真的尽力了,路少爷骨头未断,但断了筋脉,就算那里的皮肉重新长出,能支撑人站起来,那条右腿也使不上力了。”

  谢砚眸色暗淡,语气低沉,问:“你是说,他会变成跛子?”

  顾太医不敢抬头说话,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谢砚深吸一口气,眼睛盯着屋内的屏风,后牙磨得很响。

  “云霏他很要强,他比太学堂所有人都勤勉努力,就是为了和他爹一样站在殿堂上,如果就此残废,他是不会接受的。”谢砚话音很低,像是说给顾太医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也不会接受。”

  “太子殿下,路少爷流血过多,能够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吉人天相,但那右腿,太医们实在束手无策啊!”顾太医重重地磕头。

  很快,屏风另一边的几位太医走出来,纷纷面色凝重地跪在谢砚面前,说:“太子殿下,路少爷气息乱了,进气少出气多,是式微之象!”

  谢砚听完,立马起身大步往屏风后走去,差点撞翻满是血水的水盆。

  他冲到路君年身旁,看着路君年惨白的面容心口一紧,颤着手伸到路君年鼻下,确实如太医们所说,进气少出气多。

  “太医!”谢砚攥紧了拳,转身看着跪成一排的太医,声音颤抖,“我现在不管他的腿怎样,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都要保住路云霏这条命!”

  他们中李太医最见多识广,匍匐向前,说:“太子殿下,路少爷这种情况,恐怕是心肺受损,老臣在民间问诊时曾见过这类心肺受损的病人,情急之下,可以通过按压胸口的方式给他们渡气,但路少爷胸口那道一掌长的伤口实在太深太长,再往里深一点恐怕就没气出了。”

  言下之意,路君年的胸口再压不得,不然伤口会直接裂开。

  “所以你们都束手无策?”谢砚冷声道,目光一一扫过几位太医,没有人敢跟谢砚对视,纷纷低下了头。

  谢砚重新坐回床边,垂眸看着路君年身上缠的厚厚的纱布,数胸口和右腿最厚,那些明晃晃的红鞭痕反倒相比之下算是轻伤。

  “你们先下去吧。”谢砚手抚过路君年的脸,轻声说。

  太医们连忙退下,关上了房门。

  “云霏,他们说你右腿以后用不上力了,我觉得,用不上就用不上吧,大不了你以后坐轿辇出行,我让人随侍你左右,”谢砚说到这里,声音哏了哏,双眼润湿,颤着声说,“但是你醒一醒好不好?”

  白色的纱布上被沾湿,谢砚闭上眼重重咬了下腮肉,疼痛让他从悲痛中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看着路君年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弱,心口揪紧得痛。

  “你再不睁眼,我就亲自给你渡气了。”谢砚喃喃道,目光落在路君年苍白的唇上,随后一手掐住了他的鼻子,俯身覆上了薄唇,往路君年口中渡了一口气。

  如此往复十余次,路君年并没有清醒,胸口的起伏也没有变化,仍是进气少出气多。

  谢砚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地渡气,路君年终于在一次谢砚俯下身的时候轻咳出声,睁开了双眼,跟谢砚四目相对。

  路君年蹙着眉想抬手推一推谢砚,可浑身使不上力气,手抬到一半就垂了下去,还是谢砚主动起身,他才侧过头,刚想抿下唇,想到谢砚刚刚的行为,唇上还湿润着,不由得动作一顿,张开了唇,蹭了蹭肩头的纱布。

  谢砚看到路君年略带嫌弃的动作,破涕为笑,说:“云霏,你嫌弃我。”

  路君年转过头来,气息微弱地说:“嗯,嫌弃,你刚刚碰到我肩上的伤口,我是从睡梦中被疼醒的。”

  谢砚闻言,视线从路君年脸上移开,果然就看到纱布上渗了血出来,许是他刚刚的动作太大,没有注意到这点。

  “可太医们说你进气少出气多,是式微之象。”谢砚双手撑在床上,垂头看着路君年,说:“可不是我要占你便宜,是他们说可以用渡气的方法让你醒来,我也就渡了一百多次气而已。”

  路君年哑然,目光在谢砚唇上停留了片刻就移开了。

  “我只是睡着了,我睡觉进出气都比较浅。”路君年道。

  其实在太医医治他的过程中,他一直是半清醒的状态,他感受不到周围的环境,也无法动弹,闭着眼想要入睡,但疼痛让他没办法沉睡,一直处在意识混沌的状态,好不容易他们上完了药缠上了纱布,他才慢慢沉入梦境,没想到肩上又是一疼,一睁眼就看到了谢砚。

  原来是个大乌龙,谢砚重新给路君年换纱布。

  “所以,我白给你渡了那么多气,要不你还我?一次都不能少!”

  路君年看着谢砚的双眼,眼眶都红透了,眼睫还湿润着,他现在表现得越不正经,刚刚一定就越慌乱无措,才想要掩盖情绪,努力表现得无事发生。

  路君年吃力地抬起手臂,摸上谢砚的脸,手指抚过眼尾。

  “别哭,我这不是,没死吗?”牵扯到伤口,路君年咬着牙,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谢砚瞬间又湿了眼眶,握着路君年的手塞回薄被下,没有说话,怕一说话就掉眼泪。

  谢砚猛然意识到,他好像一直在路君年面前流泪,而路君年一直是一副包容、沉稳的长兄模样,永远强大地站在他身后,所以他才忽略了,对方其实也就比他大两岁,只是一直不曾向他诉过苦,流过泪。

  路君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谢砚,对方在他面前哭过很多次,这还是头一次,眼泪为他而流。

  “我没哭。”谢砚仰起头飞快地眨了眨眼,强忍着将眼泪憋回,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好,你没哭。”路君年虚弱地笑了笑,想要撑着身体坐起来,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势。

  “伤势很重,太医说不能大动。”谢砚握住了路君年的手指攥紧,用温热的掌心暖着冰凉的指尖。

  “那我也得起来看看伤到哪里了。”路君年仍旧使着力想起来。

  谢砚不许,说:“刀口破开的地方全部缝好上过药了,等愈合就能拆线,鞭伤都上得最好的药,不会留下鞭痕。”

  路君年挣脱开谢砚的手,往身下摸去。

  “好着呢,没伤着你的命根。”谢砚再次攥紧路君年的手,边说着隔着薄被碰了碰路君年身下,“你感受到了吧,没断,好得很。”

  路君年面上一黑,他又不是没有知觉,自然知道自己那地方没有出事,而且当时伤痛是从腿上传来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滚烫的烙铁印在了右腿上?

  只是现在右腿上的纱布缠得太厚,他一时间无法判断伤势,所以才想看一下。

  不过,从谢砚避重就轻的话语中,路君年还是多少猜到了。

  “你跟我说实话,我的腿是不是废了?”路君年手指抠着谢砚的掌心,问道。

  谢砚眼皮跳了跳,不敢对上路君年的目光。

  那看来是废了,路君年眸色暗了暗,垂下眼睑。

  看来还是要跟上一世一样坐上轮椅。

  “云霏,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不会让你平白遭受这些。”谢砚轻抚着路君年的手当作安慰,“昨天是我的生辰,我一早就想好了生辰礼,一直等着这一天。我跟父皇说想要你当我的侍读,谁知道谢棱渊竟然敢跟我抢人!”

  说到这里,谢砚咬牙切齿。

  “谢棱渊在那间屋子里跟我说了这些,我不是一样物品,不是你们儿时争抢的绣球,我有想法、会走动,只单单一个侍读的名号是困不住我的。我想帮你,想跟着你,即便我成为谢棱渊的侍读,他也控制不了我的想法,我的行为。”路君年语重心长地说。

  “你不该在皇上和虞贵妃面前为了我跟谢棱渊起争执,他们该怎么想我们之间的关系?皇上又该如何看待你?小砚,你向来聪明稳重,为何做出了如此莽撞的事?”

  路君年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到最后猛烈地咳了出来,谢砚赶紧拿了水给他喝,轻抚着他的胸口。

  “你只能做我的侍读!”谢砚固执道,攥着路君年的手一紧,路君年立刻皱紧了眉。

  谢砚赶忙放开手,他差点忘了,路君年手腕处也被镣铐割出了血。

  一身残破,也不知何时能好。

  “你……”路君年不知道说什么好,谢砚救了他,可他一身伤也因他而起。

  “云霏,我十五岁了。”谢砚揉着路君年的手说。

  谢棱渊也曾特意提到过十五岁,路君年并不明白这个年龄点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可以带兵了,”谢砚深深地看着路君年,“也可以娶妻了。”

  路君年心口一滞,不自然地偏过头,违心道:“挺好。”

  “我也可以再过三年及冠了再娶妻,只要你当我的侍读。”谢砚一直看着路君年,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路君年疑惑地看着谢砚,问:“为什么?”

  “父皇那边已经同意了,等天亮了圣旨就会传到路大人手中,以后你就要搬到东宫来和我同住。”

  路君年抠了一把谢砚的掌心,重复问了一遍:“为什么,为什么我当了侍读你就暂时不用娶妻?”

  “你不知道侍读要做什么?”谢砚反问。

  “陪你上下堂,给你背书箱,伺候你的起居和膳食。”路君年列举了几件重要的事情。

  其他侍读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这些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除非宫里的侍读跟外面私塾的侍读作用不同。

  谢砚目光深邃,眼里还带着笑意,柔声道:“还有最重要的,满足我的所有需求,比如,我不娶妻的话,你要帮我。”

  皇嗣如果暂时不想要子嗣,可以等到及冠再娶妻,但是人都有欲望,侍读不会生子,太子用侍读解决平日的需求,安全又保险。

  谢砚没明确说帮什么,但路君年很快明白了谢砚的意思,抿紧唇将脸埋进被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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