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病房是裴思辰为慕老爷子准备的。
他早有预料，在慕北祁醒来的时候爷孙两人可能会发生争执。
老人家说不定会被刺激到，身体情况不稳定。
于是未雨绸缪，备好了病房。
里面有值班医生守着，也有一些抢救的医疗器械。
病房里兵荒马乱。
慕北祁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确实对不起老人家的栽培。
没爱上乔楚之前，他没有任何软肋，可以不被任何情绪给左右。
他会是在商场上战无不胜的慕北祁。
可是，他爱上了乔楚。
一想到那种美丽的面孔就那样陨落离他而去，慕北祁的心脏就受不住的钝痛。
很痛很痛。
痛到难以复加。
慕北祁缓缓抬手。
割伤的手腕已经被包扎好。
麻药劲过去后，缝合过的伤口痛得厉害，却比不上心头万分之一的疼。
慕北祁放下手。
在梦里，乔楚的字字句句刺痛了他的心。
——能不能滚远点？
——挺倒胃口的。
——别出现在她的面前恶心她。
字字句句，都在诛着他的心。
隔壁病房。
在医生的治疗下，慕老爷子的情况稳定下来。
裴思辰坐在病床旁边。
刚才管家已经将慕北祁病房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他。
“老爷子，这是北祁的坎，您给他一点时间，最终肯定会迈过去的。”
裴思辰劝说着。
慕北祁虽然没得到过父母的宠爱。
可他本质上就是天子骄子。
过去的人生顺风顺水，后来遇到一些打击也是正常。
没人教过慕北祁怎么去爱一个人。
所以在面对乔楚的时候，他花了很多时间才学会了爱。
刚意识到自己爱上她，就失去了，对他的打击自然是大的。
“他是慕家的子孙，迈过一个坎，用得着搭上自己的生命吗？”慕老爷子悲怆地问。
就算是打慕北祁，他也不过是想让他坚强起来。
裴思辰抿着嘴唇没说话。
慕老爷子又问：“我听说有一种疗法，能让人忘记过去？”
裴思辰心中一惊，“老爷子，那方法很痛苦。”
那是给抑郁症患者治疗用的。
慕北祁虽然在寻死，可本质上他不是抑郁症患者。
“而且副作用极大。”裴思辰见过接受疗法的病人，每次都会产生短暂的失忆，整个人瘫坐在轮椅上，什么都不能做。
要想达到长久的失忆，还得长期接受这样的治疗。
慕老爷子问他：“有没有效果？”
裴思辰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有用。
但很残忍。
慕老爷子闭了闭眼睛，一口浊气从胸腔中排出。
“等情况好点以后，就给他安排治疗。”
“老爷子。”裴思辰还想劝劝。
慕北祁受的是情伤，没必要做电击治疗。
慕老爷子的态度很坚决。
“思辰，我不能失去唯一的孙子，慕家也不能失去唯一的继承人。”
当年让慕佑康与宋谷兰生一个孩子已经很不容易。
他们为了交差，也就真的只生了一个。
这些年慕佑康也没有在外面乱来有私生子什么的。
若是慕北祁再这样想不开……
慕老爷子不敢想。
“好……”裴思辰只能答应下来。
慕老爷子对他有恩。
他跟慕北祁像兄弟一样。
裴思辰也不想看见他出事。
他来到隔壁的病房。
慕北祁躺在病床上。
受伤的手却是高高地举起。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受伤的手。
似乎在想着，要怎么拆开纱布。
要怎么拆开缝线。
让伤口重新崩裂，血流一地。
“我不想绑着你。”裴思辰走了进去。
慕北祁听见熟悉的声音，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哀伤。
他说：“你不该救我。”
裴思辰摇了摇头，“我不可能让你出事的。”
慕北祁放下手腕。
裴思辰拉过椅子坐下。
慕北祁失血过多，即使输够了血，现在脸色依旧苍白。
死白一片，像随时能断气。
“你还想自杀吗？”裴思辰盯着他的眼睛问。
慕北祁眼球颤动一下，长而浓密的睫毛也随之颤抖，如一双展翅离开的蝴蝶。
裴思辰懂了。
“慕北祁，你是不能好好活着了。”
慕北祁低声喃喃，“我只是想陪着她。”
“好。”裴思辰站起，给他绑上束缚带。
面对求生欲不强的病人，医院都会采取这样的手段。
他说：“我不能阻止你，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寻死。”
“我拼尽了全力才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你全身的血几乎都换了一遍，所以一定要好好活着。”
裴思辰没给他说或者是多么重要多么美好的道理。
此刻的慕北祁也听不进去。
如果乔楚是慕北祁生命里面过不去的坎。
那就让他忘记好了。
不记得，那是最好的。
慕北祁缓缓闭上眼睛。
他现在全身无力，想要死，也死不了。
只能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过去。
希望在梦里，还能见到乔楚。
裴思辰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速度。
看着慕北祁的脸，若是真的按照傅老爷子的意愿让他接受电击疗法，希望他能尽快忘记乔楚。
这样很残忍。
但慕北祁至少还能好好生活。
半个月后。
慕北祁的外伤好得差不多。
在慕老爷子的坚持下，他被送进精神病科进行电击疗法。
治疗结束，手术室把人送出来后，裴思辰在一旁陪伴着。
慕北祁侧着身坐在轮椅上，神情麻木。
这样的治疗，未来一周还有两次。
慕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走到慕北祁的身边。
在他治疗的这段时间，整个M集团都是老爷子在支撑。
他已经上了年纪。
英雄迟暮。
年轻的时候在商场上如何叱咤风云的一个人，年纪大了以后都会力不从心。
慕老爷子满脸疲惫，看着木讷的孙儿，问一旁的裴思辰：“他多久才能清醒。”
“一般是半个小时到两个小时就能清醒。”裴思辰回答，每个人接受了电击疗法以后状态都不相同。
慕老爷子浑浊的眼珠子闪过一抹悲伤。
看见慕北祁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
可让他暂时痛苦，总比他自杀死了好。
“什么时候接受催眠治疗？”慕老爷子已经跟相关领域的专家打听过，只要能让慕北祁忘掉那个女人的治疗方法，都做了安排。
“在他清醒以后。”裴思辰刚说完，注意到慕北祁的眼角落下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