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未来

  宝琴面色微变:“什么!”

  她虽不如堂姐博学,但常用的药材,自然也是知道的。一个丫鬟,用些连她也不知道的药材给自己主子用,还瞒着人,岂能是好事!

  宝钗的脸色也有些发青:“你去请母亲过来,我点着人,把她拿下!”

  又立时吩咐小丫鬟,叫几个素日有力气的女人来。

  宝琴自去,她转身便匆匆往薛蟠的屋子过去。

  跨入门槛,她正瞧见那红药正端着一碗汤药,往床榻这边过去,宝钗厉声喝道:“放下!”

  薛蟠倒愣了一下,正要询问,那红药却脸色大变,一个哆嗦,一碗汤药竟就砸在地上,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她见着,忙要弯下腰去拣。

  宝钗已然喝道:“你们等什么,还不把她捆起来!”

  她素来便有威信,饶是薛蟠的小厮丫鬟人等,也无不知道这府里,大姑娘说的话,原是做得主的,当即也无暇多想,竟都一拥而上,将那红药拉起,抱住,闹哄哄用丝绦捆了人。

  那红药满脸苍白,春日里的天气,额头居然也涔涔一片冷汗,只被拿到宝钗、薛蟠跟前,她还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大爷,姑娘,这是要做什么?我,我做错了什么不成?”

  宝钗冷冷道:“你在汤药里用了什么?连着我并妈都半点不知!你存了什么心!”

  红药浑身都哆嗦起来。

  这个模样,薛蟠还有什么不知道,又是气极,又是恨极,忍不住捶了两下床,呲着牙就要起来打人。宝钗忙按住他:“哥哥竟被气糊涂了不成?你如今身子不爽利,安心静养是真。倘若真个为了她,被气着了,倒叫我跟妈怎么办?”

  一行说,一行已是落下泪来。

  薛蟠瞧着也心酸起来。

  这一阵眼瞧着母亲妹妹两人日日过来,或是垂泪,或是劝慰,连着家务事等,薛蝌又着实忙乱,他要还是没心没肺的,当真连人也不是了。

  这会子,饶是气得很了,他也只得软下话来,且要劝慰宝钗。

  恰这时候,薛姨妈也是扶着宝琴,一把眼泪匆匆赶来,一见着他们兄妹,当即便哽咽起来,上来一把搂住宝钗,又矮身坐在床榻上,两只泪眼看薛蟠一回,才转过头瞪着红药:“你,你,你这天打五雷轰的小娼妇,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来!我们家哪里对不住你?”

  一行说,一行已是哽咽住了。

  那红药原是哆嗦着唇青脸白,这会子也不由心中一阵惭愧,因哭道:“老奶奶,我,我也没法子,那边太太拿住我们一家子的命,逼得我下毒手……她,她说了,如果我不从,我老子娘到侄儿,一家九口人都要没命!”

  这话一出,薛姨妈不提,就是薛蟠也怔住了。

  宝钗冷冷得挥退众人,命莺儿在外守着,方盯着红药道:“你单个人,如何传递东西的?那边夏奶奶的话,你可有凭证?里里外外的,有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传递的东西,你一一回明白,我们非但能饶你一命,连着你们一家子,也未必不能保住性命!”

  一时细细盘问,一时又威逼,一时又利诱,她单单坐在那里,便将整个局势把住。剩下薛姨妈、薛蟠、宝琴三人,虽也有逼问的,咬牙的,竟不如她独个儿问得明白!

  只费了小半个时辰,夏母先前所作所为,凡红药知道的,她便一清二楚,且心里猜出六七分原委来。

  这一桩事,怕是夏母失了女儿,又见自家留下红药,便发狠弄出来的事。红药一家子人,多半被她已经拿下,不知安置到了何处,又一点点用雪上一支蒿,意图慢慢炮制薛蟠。

  既生了这样的念头,便再留不得她了!

  宝钗心中度量已定,口里却越发软和,倒与这红药细细商议,如何拿下夏母入狱:“夏奶奶一去,夏家便无人主张,自然也不会拿着你们一家性命做筏子。我们家情愿拿出银钱来买了你们放出去,两下里一干二净,岂不好?”

  红药原也是日日提心,忽闻说这个,岂能不心动的,当即含泪道:“姑娘大发慈悲,饶了奴婢一家子,奴婢还有什么话说!纵然拼得一死,也必照着姑娘的话行事!”

  见她这么说,宝钗也点了头,命管事女人进来,将她带出去,寻个空屋子安置:“仔细些,凡有一点不好,我便拿你们是问!”

  待人走了,她方回头,与薛姨妈三人商议,因道:“有句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便怕万一。那边奶奶无有子女,一概牵挂全无,既恨毒了我们家,若还只管就此做罢,往后她再要寻隙做些什么,只怕一家子性命都要赔上!竟不如现炮制明白了,以免日后种种!”

  薛姨妈、薛蟠都犹豫了半日,宝琴却在旁道:“姐姐说得不错,这等事她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伯娘并大哥哥如何能日日提防?何况,咱们原也不是陷害,本是现料理妥当,以免日后性命之危罢了。”

  薛姨妈听了,不由叹了一口气:“纵然如此说,这事又如何料理?”

  “妈竟糊涂了。”宝钗静静道:“这些个人,原经了几个人的手,拿住了他们,咱们原有亲戚,也有银钱,只往官府一送,弄个打草惊蛇的法子,还有什么不成的?难道夏家经了前头那些乱事,便没有家业耗损,银钱不足?夏奶奶虽要挑嗣子的,可一大族的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且又有前头嗣子没了的事在,岂不知他们也宁可分了家产,人人沾一点光?”

  她说得有理,又安排细密,听着十分有理。

  兼着旧年凡百的事,她都料理停当,是以从薛姨妈起,倒是无人不点头的。就是后面薛蝌匆匆赶回来,闻说这些,他也不得不点头称是:“大姐姐这事料理得极妥帖,必是妥当的。只是如今京城日渐安稳,连着兵马也拉起来,说不得哪一日便要点起人马,逐鹿中原,这一桩事竟是早些料理停当,免生事端才好。”

  一家人说定,果然依着法子做起来。

  先是拿下了自家里通的人,次则费了两日,将夏家那边的人也拿下,又悄悄请来夏家族亲人等,将里头的事分说明白,商议妥帖。一应的事都做在前头,他们方将红药等人一并送官料理。

  只两日,那夏母便熬不过,赶着打点了人,且来寻红药盘问,也不过是薛蟠是个什么情景,又并薛姨妈等人,可也药倒了云云。

  旁边从薛家人到夏家人再到官府,听得一清二楚,无人再有疑虑,当即上前拿下了夏母。

  那夏母还要挣扎,争奈这一桩事在前,又有夏家人揭出来的打死丫鬟人等诸多事体,连着尸身等等,无不尽数回明,官府早有人情,兼着事理明白,不过五六日,便裁判明白,下了个死罪。

  至如夏母所有财物,俱都交托族中料理,至如红药等,一则有告发之事,二来也是夏家、薛家求情,只命打了三十棍,便开发出去。

  夏家早将她那一家子人带来,给了些银钱东西,一并打发了。

  薛家这边也放下心来,一面又张罗着设宴,且谢贾宝玉、冯紫英、江霖等处的人情,好是忙乱了七八日,才将这事料理停当。

  谁知才安稳小半月,那边忽得就有风声传扬起来,道是如今已然点齐人马,操练妥当,那边守关的李严也将归京,预备就此南下。

  一则平稳京畿诸地,二来也是搜集粮草,操练兵马,三则却是试探如今中原各路人马,以便日后行事。

  如此一来,江霖等人越发忙乱,也不必细说。

  倒是贾政、贾宝玉闻说这事,喟叹一回,倒有些退缩之心:终究前朝恩典在先,如今南下的小皇子也新立了朝廷,不去投效,已然有些惭愧,若再要攻伐,不免于心有愧。

  凡此种种,倒也不必细说。

  只匆匆半载过去,那李严御下宽仁,行军严谨,又深知要理,凡下一城,便要稳固根基,不肯轻易动刀兵,又施政清明,竟渐次有了些气象。

  常言道,风从龙,云从虎,凡这样的人,如何愁人投效?这等乱世,正是文臣武将就此起家立根基的好时机,自然从者如龙。内里休说旁个,这日江霖从官府回来,打点了东西送到林宅,便与宝玉提及:“宝兄弟,你道今日我见着了谁!”

  宝玉笑道:“我认得的人虽不多,却也不算少,倒不知是哪一个。”

  江霖摇了摇头,面有感慨:“是贾雨村!”

  “什么!”宝玉大吃一惊,连声道:“他,他不是从了北狄的?怎么如今倒又更换门庭了?”

  一行说,一行已是冷笑。

  江霖道:“如今天下局势,竟有些分明起来,他原是个有城府手段的人,岂能自甘寂寞?何况,当初他在京中为官,也颇有些体统,如今又说既往不咎,他又怕什么?”

  提了这话,宝玉也沉默下来。

  江霖见他兴致不高,也知道这里的缘故,因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且道:“人事便是如此,浮沉不定,哪里能做得准的!我另有一件事,也须说与你听。”

  宝玉转头看向他。

  江霖道:“前儿我们打下了郧西,我想着,这已是楚地,多半与贵府赦公一行相近,便送了书信请托,使人打听,谁知竟有了消息!”

  一听这话,宝玉的神色也震动起来,忙拉住江霖,连声询问。

  江霖道:“却也打听到了消息,只是不大好,如今也不敢回禀政公,只得说与你听——赦公年事已高,一路山高路险,中途而崩。因有银钱人情打点,他们便暂停了下来,且匆匆停尸庙中,原打量着后面再好生埋葬。谁知后面大夫人、珍大爷也熬不住,竟也亡故。如此一拖二拖的,竟未曾到了地方,便听说大厦倾颓……因此,那拿送的官兵便抢了银钱,一哄而散,独留下贵府二奶奶、小蓉大爷保全了性命。”

  这一通话,说得贾宝玉眼泪都落了下来。

  他虽不甚敬重贾赦、邢夫人、贾珍,连着那些事也深意为耻,可那终究是极亲近的堂亲,素来待他也用心。如今人一旦去了,不免将素日之恶去了大半,又想起旧年小时,三人的好处来,又将及旧年自家种种旧事,如何能不伤感!

  江霖见着,也有些感慨,不免又多劝了几句:“宝兄弟,这事虽大不幸,可终究贵府二奶奶、小蓉大爷,竟还能保全性命。我早前也算请托明白,怕是这一二月,那两位便能回来。这一应的事,却须料理起来了。”

  首先便是禀告贾政等人,其次又有贾赦等人的尸身安葬等等,如今局势不稳,怕是一二年也未必能料理停当的。偏如今已是洒扫贾府房舍,盘算卖一些房舍地方,又要预备宝黛婚事,紫鹃嫁妆等等,早已忙得人仰马翻的。

  这些个事,黛玉虽有心,终究身子单弱,力所不及,又多半是外头的事,着实帮不得什么,何况她这里,也是大大小小许多事体。

  宝玉虽伤心,经了前面的事,也明白这些道理,当即拭泪点头,又道:“我先与三妹妹商议了,后头再请大嫂子他们来,大家商议个章程出来,后面再据此行事。”

  这终究是贾家的事,江霖自没有插手的道理,只提点了一句:“令妹身怀有孕,却须宝兄弟多担待了。”

  宝玉沉默应下。

  江霖也知这里的事不小,不肯多逗留,当即辞了去。

  宝玉将他送到门外,又命长随相送,自己方匆匆回去,预备自己先细想明白,后面方好施为。

  江霖从这里出来,才走了小半路,就见紫鹃从一侧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见着他,不由停住了步子。

  两人四目一对,不由都微微垂下眼睫。

  江霖轻咳一声,方道:“你,这是打哪里去?”

  紫鹃微微含笑,且道:“方才薛家送了消息来,说是宝姑娘说定了大事,我与林姑娘商议了,预备了几样东西,打发人送去,也是表一表心意。”

  江霖一怔,因笑道:“倒也是好事,只是说定了什么人家?前面怎么没听过?”

  提起这个,紫鹃却叹了一口气:“倒也是读书人,前朝的举人,当今科考也中了的,才二十六岁,只是因着前头京城里的事,一家子或病或吓或杀的都没了,独留下他。如今说定了亲事,他也预备就近买一处宅子,与薛家毗邻而居……”

  这话的意思,江霖也猜度出来。

  这人必是早前做定了亲事的,只是京城乱起,家□□眷皆无,薛家看重他人品才学,又瞅准他无有家庭,虽不是上门女婿,也有些这样的里子。

  但薛蟠不成事,如今且还病着,宝钗青春已大,择定这样的亲事,也不能不说是两全其美。

  所以,江霖只是微微一笑,因道:“各人有各人的去处,你又叹息什么?”想了想,他又将凤姐等人的消息,说与紫鹃。

  紫鹃听了,沉默半晌,也不知是喜是忧,只抬头往四处看了两眼:四角的天空明净,微风徐徐,送来不知哪里来的花香,眼瞧着春去夏也去,丰收的秋日竟悄悄来了。

  虽则,这一秋还有许多风雨,打落了许多春花夏果,可也仿佛有个结果了。

  想到了这里,她看一眼江霖,忽得微微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属于红楼的那些事,终究已经过去了,未来怎么样,却须自己等人慢慢做来。

  最起码,这是个不错的开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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