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是知道的，但那人……”女王笑了起来，“也许什么都不知道的死去，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何必死得那么明白。”
郁凌林的笑容停滞，“他”和“牠”在发音上并没有任何区别，以至于女王的话有些像在打哑谜。
女王：“也许你还不知道，你从来没见过我的儿子，也没见过白鸽教会的圣子。”
当年左家老将军强行提升境界失败，除了有些自己“偏要强求”的傲慢之外，也少不了女王的蛊惑。
只可惜沉睡者之心都没能保下这位老将军，他最终还是在希望之都进化失败暴走了。
那时的圣子便隐约察觉了帝国有双无形的巨手在推动某些事情的发生，他用自己的精神领域容纳了进化失败的左家老将军，然后遁入荒野之地。
在此之后，他再也没从荒野之地出来过，那样的重伤，哪有可能是几年就能痊愈恢复的？
于世间行走的项今歌，不过是他用精神体化出的一个分.身。
他知道部分，但不是全部，知道的那部分里面肯定不包括女王，所以在他的记忆里，女王仍旧还是那个慈爱但有些孩子气的母亲。
也正是因为项今歌是圣子的化身，所以它的境界并没有抵达九阶。
在没有第二精神体的加持下，只能勉强和左舒烨战个平手。
但他的境界也不算低了，这样等级的精神体化身和本体联系的紧密程度是难以想象的。
在陨落之地的绞杀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先杀了这个相对低等级的精神体，对圣子再次给予重创，然后再剿灭圣子的本体——只是后者只有女王等少数几个人知道。
项今歌与圣子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人。
所以女王才说，郁凌林从来没有认识过他的儿子，也没有认识过白鸽教会的圣子。
郁凌林：……
也就是说，项今歌其实也是一只小熊猫？
就算和小熊猫有境界差别，应该也就是一只大一点的熊猫。
郁凌林脑子里出现了一只山一样大的熊猫，浑身上下毛呼呼的，然后突然，他的两只爪子托腮将自己的头整个抬起来，里面露出了项今歌的脸。
郁凌林：…………
郁凌林不仅心情复杂，还有点儿嫌弃，甚至有点想打人。
人是人，熊猫是熊猫。
他儿子那边就已经够混乱了，怎么儿子他爸比儿子还混乱？
郁凌林脑子里又出现顶着两个熊猫耳朵戴着两只熊猫爪爪的项今歌。
郁凌林：………………
女王看着郁凌林的脸，笑容依旧亲和，“得知这些事情，有什么感受？”
女王的表情也是兴致盎然的。
有那么一瞬间郁凌林几乎要觉得自己和女王的位置对调了，一般都是他拆别人的台，戳别人的痛处，然后再这样兴致黯然的看着人家。
还是说刚刚自己打听她家的惨事笑得太开心，惹的这位女王记仇了？
不爽的感觉莫名在郁凌林心中膨胀。
他喜欢看别人的乐子，但不喜欢被别人当做乐子。
女王：“对了，我听说你这一年多似乎都想帮他报仇？”
……到底是谁产的洗脑包，还传这么远？
郁凌林脑子里迅速闪过左舒烨和陆星桥的脸，顺手给这二位记了一笔。
郁凌林：“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女王：“哦？”
郁凌林：“我根本就不在意项今歌，即使他那天没死，迟早也会死在我的手上。”
只是最大的问题是项今歌那天死了，没有死在郁凌林的手上。
郁凌林：“我认识的到底是不是圣子，对我而言也根本无关紧要。”
又不是来傍大款的。
郁凌林：“但是有一点是真的。”
女王：“什么？”
郁凌林：“有人从我手上抢人抢乐子，这是我最最讨厌的事情。”
郁凌林张开精神领域，无数透明触手在他的身后四散而开。
虽然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害死项今歌，从他身上抢乐子还把他推进深渊的人，那郁凌林就没打算客气。
透明触手径直而出，一把就捏住了女王的躯体。
女王微笑，“还说不是想帮他复仇？”
郁凌林脸上未见笑意，反而带着几分狠厉，“你要是愿意这么理解，就抱着这个理解去地狱吧。”
触手猛的缩紧。
可下一瞬间，女王的手指间出现了一只注射器。
谁也没有留意到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手里的。
注射器插.入透明触手的身体，针剂被推入。
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在身体之中蔓延流淌。
透明触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分裂，由原本的粗粗壮壮的一根裂开，变成形状不一的碎肉块，彼此粘连，扭曲变形。
小水母的脑子里好像被灌入了岩浆，耳边皆是带着污染的呓语。
眼睛再也看不见东西，五感在退化。
这个注射器里面的东西是过量的污染，可以促成提前进化。
它来源于陨落之地，唐却为了拿到它也曾鞠躬尽瘁。
这东西本来是给陆星桥准备的，让他成为奈亚备选，他比郁凌林更好控制。
可经过一年的试探，女王确信，陆星桥没有郁凌林稳妥。
郁凌林才是最好的选择，尽管他没有立场是个异数，但是女王需要优先保证仪式上的奈亚不会缺席。
郁凌林的精神领域寸寸龟裂，出现火红色的裂缝，裂缝之中流动的仿若岩浆。
但是在岩浆之中又生出无数鬼手，鬼手之上再生鬼手，一条手臂拉着一条手臂，俨然已经形成了锁链。
郁凌林的脑子里烫的发疼，隐约间好像听到了来自项今歌的呓语。
他听不清项今歌在说什么，只能确定项今歌在说话。
项今歌在他的噩梦中，从未离开过。
难以言喻的愤怒占据了他的胸膛。
谁又能想到呢，原来有一天项今歌会成为他的梦魇。
此时七块沉睡者之心全在郁凌林怀里，所以女王并不担心郁凌林会因为被动提阶而崩溃。
这东西虽然并不是为郁凌林准备的，但在陨落之地依旧阴差阳错地用在了郁凌林的身上。
现在还是同样的东西，推动郁凌林踏上半神的位置。
此情此景如果非要说区别的话，大概就是此时的郁凌林身边不再有项今歌保驾护航。
但没关系，郁凌林有沉睡者之心，以及……
女王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对手，沉睡在水晶棺之中的教皇类真儿。
这人到底真睡还是假睡，如今境界如何，女王也很好奇。
此时的教皇仍旧是一副装死的模样躺在水晶棺中。
可真到了仪式晋升之时，教皇和女王将会是劲敌，女王需要在此之前先确认教皇的实力，以确保自己是唯一一个登上真神之路的人。
既然教皇将郁凌林纳入他的阵营，想必不会看郁凌林去死，祂一定有办法保住这个人。
对于即将来到的那一天，想必教皇也和自己一样期待。
不仅自己不想仪式出事，教皇也不想。
恰如女王所想，郁凌林脑海里的系统正在吱哇乱叫。
明明刚刚郁凌林无论怎样呼唤，她都不愿意被郁凌林看热闹来着。
这会儿郁凌林的精神状态濒临崩溃，她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了。
系统第一万零一次想要撂挑子，它这个系统是假的，但它遇上郁凌林之后就没好事是真的。
如果早知道郁凌林是这么难搞的货色，它绝对不会接下这个做郁凌林系统的任务。
教皇的精神体千千万万，偏偏就是她这只小鸽子这么可怜！！
它就是想做条咸鱼而已啊！！！
于郁凌林而言，此时历经的一切都仿佛时光倒流。
当初在陨落之地黑山羊的精神领域之内，他所经历的便是这样的感受。
大概是因为过于相似，所以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项今歌。
以及那时项今歌所做的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污染造成的幻觉使得他仿佛亲耳听到了项今歌的声音。
那人酸溜溜的，带着一点想调节气氛的刻意，说着，不是喜欢，是爱。
于是难以言喻的恶心重新爬上郁凌林的胃。
他至今也没分清项今歌对他的情感到底是爱还是恨。
他也不知道项今歌为什么那么从容。
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问题的结果。
因为项今歌已经死了。
而且他的死与自己无关，一点关系都没有。
项今歌从从容赴死，留下无法理解的郁凌林。
当郁凌林穿越到这个世界之时，是抱着一种游戏的心态在玩耍。
但随着项今歌的死，这场游戏的快乐体验彻底宣告结束。
时光又像是猝然回到了郁凌林分娩孩子之前陷入沉睡的时光。
整个人仿佛轻轻地荡漾在羊水之中，温暖，舒适，但让人恶心。
似乎有谁的吻落在自己的额心。
郁凌林猝然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深红。
好像有无数的小虫子在他的眼睛之中游动，眼.角.膜变得又薄又柔软，密密麻麻的虫子在游动的时候在表面会形成清晰的蠕动的凸起。
精神领域裂开缝隙中伸出的手也猝然伸出了领域之外，径直奔着女王而去。
不论是系统还是女王，都被郁凌林的表现震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