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凌林是在一周后再次见到项今歌的。
彼时有几个黑山羊头的人过来，将他从笼中放了出来，带他一路出了“花鸟市场”。离开这个小空间之后，几乎一转眼就到了一个全新的空间领域里。
那里依旧是黑夜，靠火把照明，头顶是触手和肉块翻涌着的黑云。
但那处要繁华温暖许多，豪华的如同宫殿。
美则美矣，但温暖得让人不适，让人想到一些温暖新鲜的肉.体，譬如刚开膛破肚的胸腔。
身处其中总让人有种直觉性的不适，仿佛行走在某个巨大怪物的腹腔里。
郁凌林跟着那几个引路人走出没多远，便见到了项今歌。
项今歌依旧是羊头的模样，但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却大有不同。
按理说项今歌是与凌沙一同进来的，凌沙只是黑山羊教会之中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头目，想来项今歌假扮之人的身份地位也是如此。
但现在看来，此处的人对项今歌的态度恭敬有余。
郁凌林被礼物一般献给了项今歌——当然，这礼物是项今歌主动开口要的。
他要，对方也就给了。
郁凌林一头雾水，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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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得追溯到一周以前。
在将郁凌林与唐却送入了鸟笼中之后，凌沙便与项今歌一起去找更高级的负责人复命。
之前的屠城献祭，凌沙一行人几乎全军覆没，唯有凌沙活了下来，此时需要有个交代，不过好在一开始左舒烨动手的时候就帮凌沙留好了退路，瞒天过海也算轻松。
岔子出在项今歌身上。
原本项今歌与凌沙早已对好了台本，应当万无一失，可他们汇报情况的时候意外来了个黑山羊教会的高阶变异种，对方几乎一眼就看出项今歌境界不低。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说的便是这个。
暴露的一瞬，凌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立刻与项今歌做了切割，对着项今歌这个伪装过后的“入侵者”出手，并且是下死手。
他需要对教会表忠心，表现出自己是被项今歌蒙骗，并不知身旁的人是假冒的。
凌沙知道自己与项今歌有境界差，自己下死手也奈何不了项今歌，自然用不着留分寸。
然后他如愿被项今歌所伤，用鲜血证明了自己的忠心。
项今歌活成人精一样的人物，凌沙动手之时便猜出了对方的心里的小九九。
此时暴露，凌沙想尽全力为左舒烨留住自己这条线，而不是和项今歌一起共进退。
虽然绝情狠心，但是可以理解。
事态的开始虽有些不尽如人意，但好在后续项今歌稳住了局面。
既然不能以黑山羊教会小头目的身份进入黑山羊的领地，那便以星空教会之主的身份进入。
项今歌坦白了自己星空教会之主的身份，声称自己与黑山羊教会同属帝国邪.教之列，此次来黑山羊的领地，是有事要与贵教会商量。
拿星空教会与黑山羊教会并列属实有些登月碰瓷了，但项今歌拿出了自己的诚意。
一颗沉睡者之心。
项今歌手头也有沉睡者之心，只是他从未向表露过。
毕竟是星空教会之主，又是白鸽教会圣子，在外游历闯荡多年，怎么会一无所获？
沉睡者之心于真正的邪.神黑山羊或许一文不值，但这并不影响它在黑山羊教会其他高层的眼里价值千金。
神不可能事事亲为。
黑山羊教会的大部分事物交由黑山羊教会的高层处理，就如同白鸽教会的教皇沉睡，由圣子、三大红衣主教与十大主教共通理事。
黑山羊教会高层对沉睡者之心感兴趣，自然也就对项今歌礼遇起来。
于是在经过一周左右的你试我探之后，项今歌从入侵者摇身一变成了黑山羊教会的座上贵宾。
此时郁凌林的面前摆满了珍馐美味，项今歌顶着一颗山羊头，手撑着脸，坐在长桌对面看着自家小娇.妻，仿佛真是请人来共进晚餐的。
黑山羊头看不出原本的五官，但项今歌身上穿着一件绸缎的丝绸衬衫，外面是一件黑色马甲，将身形修饰的挺拔修长。
气质这种东西也许和脸没什么关系，纵使项今歌此时的脸并不是人类，但并不影响此时的他看起来风.流且优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郁凌林总觉得他这幅神情配上桌子上的珍馐，有点暴发户泡妞的感觉。
项今歌一向擅长伪装，能扮演孤高傲然的白鸽教会圣子，也能如地痞流.氓一般随意行走于街头小巷。
现在的他考虑到自己的身份，非常切合实际的将两种身份杂糅了一下。
项今歌看着郁凌林，眼神专注温柔，虽然他自己可能没意识到，那双横瞳的山羊眼中流露出温柔这件事本身就很恐怖，仿佛恶魔深情的望着自己选定的猎物。
郁凌林：“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项今歌指了指自己，“我，一个来投奔黑山羊教会的其他小教会首领，期待‘母亲’给予自己指引与庇护。”说罢，他又指了指郁凌林，“你，我的情.妇，和我一起进来，藏在祭品里伺机而动。”
“情.妇？”郁凌林仿佛舌尖含着这两个字念了一遍。
项今歌笑：“知道你更想当寡妇，先忍一忍。”
郁凌林也忍不住乐。
原来这人这么有自觉啊。
说来荒诞，其实项今歌已经尽量避免自己招惹到郁凌林了。
但他大概怎么都没想到，一些自己尚未察觉的情绪成了引诱猫咪的那簇彩色羽毛。
猫儿看见彩色羽毛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怎么可能不伸出爪子？
项今歌与郁凌林的弟弟在长相之上并无任何相似之处，但他给予的那份包容与偶尔面对郁凌林时露出的柔软，恰恰比长相相似还要致命。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件替代品，把刀捅进他的心脏应该也蛮有意思的。
项今歌眼见郁凌林情绪变化，看着看着便下意识觉得心惊肉跳。
项今歌原本手放在桌子上，此时下意识坐直身体，“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也不知道郁凌林到底是不屑于藏自己的坏心思，还是根本不会藏。
当他起了一些坏念头的时候，这些心思的便会全都涌现在他的脸上。
郁凌林没答，转而问起了唐却。
他们几人一起进来，项今歌已经暴露，凌沙为了自保身份重伤，郁凌林作为情.妇被召集过来，那唐却又该如何？
说到此处，项今歌神情微动了一下，只是在那张黑山羊面皮的掩藏之下，情绪变化并不明显。
项今歌不是见色忘义的人，想起郁凌林的同时，自然也想起了唐却。
但黑山羊教会的人去提人的时候，唐却并不在自己的牢笼之中。
那个牢笼是空的，唐却消失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项今歌心中涌现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虽然凭借唐却的心思和本事，他想要从笼子中出来并不是难事，但项今歌总觉得有些不对。
原本之前项今歌就以对唐却的身份起疑，现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越发有种没着没落的感觉。
不祥的预感又更深一步的加重了项今歌的忧虑。
对高阶变异种而言，不祥预感大多都是直觉性.感知，是一种预言。
项今歌久未接话，郁凌林疑惑地看向他。
项今歌瞬间切换表情，神色轻松：“他大概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其实唐却失踪之事是意外，入了黑山羊教会之后，便频频有人召见他，这召见本身是不受他自己控制的，好巧不巧，去提人的时候唐却恰巧不在牢笼之中。
这几分钟的失误直接将唐却的异常暴露在了项今歌眼前。
不过这都是后话。
郁凌林作为项今歌的情.妇，吃完晚餐之后，便直接在项今歌歇息的地方住下来了。
二人夜间抵足而眠，也是此时，郁凌林发现了项今歌身后的小秘密。
羊尾巴。
小小一团，毛茸茸的黑色。
会随着情绪变化偶尔摆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