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雁书怎么觉得面前的女人说话语气这么别扭呢？
酸不拉唧的。
她点点头，“对，放假了。”
“哎呀，农场就是好啊，假期长还有工资……”
女人嘟嘟囔囔的上了楼开了中间的门进了屋，“咣”地一声把门关上。
像是带着气一样。
杜雁冰撇了撇嘴，拽着杜雁书就下了楼。
杜雁书看着那女人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儿脑子里那根弦有点对不上。
出了楼门口杜雁冰才开始和她叭叭。
“那家人可烦人了，每次说话都阴阳怪气的。”
杜雁书被她逗乐了，“你还懂阴阳怪气？”
“哥说的。”杜雁冰扬着小脑袋看着她，“她经常和咱妈打听你在农场的情况，问你每个月开多少工资，往家寄多少钱，在农场都干什么活……”
“打听这些干什么？”
杜雁冰抬头看看她，“你忘了，她家的两个姑娘也是知青，比你晚几个月走的，当时他家看你去了农场下乡，离家近还有工资，还挺高兴的，就给两个姑娘都报了名，结果没想到那一批没有分去农场，都去陕北插队了……”
“咱妈说那地方可苦了，住的窑洞子，收成也不好，干一年了拿不到钱，还倒欠生产队的钱，过年连回来的路费都没有，还得家里补贴。”
杜雁冰这个年纪正是话多的时候，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
杜雁书仔细回忆着，刚才那个女人叫王金花，丈夫叫吴连友，也在地质局上班。
家里两个姑娘两个儿子。
大姑娘比原身小四五岁，比原身晚几个月走，那就是六九年的春天。
走的时候估计才十五岁。
但也算正常，上初中了，农场里有很多这个年纪的知青。
像是孙越美几个人现在都是十五六。
但是吴家的小姑娘就有点太小了吧？
走得时候也就十二三吧？
杜雁冰牌小喇叭还在继续广播，“吴家的二姑娘是改了年龄才走的，应该是大儿子去下乡，但是吴家舍不得，就让两个姑娘走的。”
这个年代重男轻女可不分城市和农村，哪里都不乏这样的家庭。
“还有啊，咱家这个房子本来是要分给老吴家的，结果老吴家不知道咋想的想和咱家换。说住小房子住习惯了。咱妈说他家是嫌弃租金高，咱家的房子每个月要五块三毛六，原来那个小的才三块二。再一个又怕房子大了，吴家老头老太太再把没房子的小儿子找来一起住。”
“结果现在后悔了，房子下来的时候他家大儿子找对象了，又想把房子换回来，咱妈没同意……”
公房不是分配给你了就给你了，每个月都要向单位交租金，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扣除。
有点像后世交的物业费，有问题单位给维护。
房子越好越大交的越多。
之前杜家住在旁边的平房区，二十几平方的小草房每个月才交三毛钱。
吴家住在筒子楼的房子大概三十平方每个月交一块二。
现在公房分配的时候也不是想要多大给多大，根据户口上的人数，杜家本来分配的那个房子才五十来平方。
想想五十平方的房子组成的三室一厅再加一厨一卫得多小？
每一间都得和鸽子笼一样。
张月红巴不得换房子呢，每个月多交两块多能让全家住的舒服点谁不愿意？
别看她平时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但是该花的钱一点不犹豫。
杜岷山看着挺严厉的，一副老学究、老干部的正经做派，其实对于生活上的事一窍不通，也幸亏有张月红这么个过日子的好手了。
房子还在建设中的时候张月红就和木材厂的人拉关系，没事往家整点木头板子，家里铺的地板做的家具都是她像耗子叼食一样一点点叼回来的。
今天整块板子，明天整块玻璃砖，房子建好了，她也叼得差不多了。
她早就盼着换房子了。
之前住的小草房是地质局建立初期，非常困难，而且是在六十年代初，不只单位困难，哪都困难。
给职工建的房也都是拉合辫的土草房。
就是用草拧成绳子和着泥浆盖的房子。
孩子渐渐大了肯定住不开。
前几年筒子楼建起来以后都是紧着那些没房子的分配，杜岷山也没提这个事。
很多老一辈人都喜欢发扬风格，啥苦都吃过，上有片瓦遮身就很满足了。
在这之前张月红虽说嫁给杜岷山了，但是杜岷山常年在大山里做勘探，俩人一年见不了几次面，说是夫妻，还不如村里邻居熟。
杜岷山说不换房子她也没敢提。
干部家属楼建好以后，张月红就动了心思，第一次和杜岷山闹了一架，直接撂挑子不做饭不洗衣服。
杜岷山开始还犯倔，总想给张月红上政治课，没几天胃就受不了了，和张月红过的这些年胃早就被养叼了。
最后杜岷山直接妥协了，向领导提出调换房子的申请。
吴连友家也是住房紧张，家里两个老人，加上他们一家六口，八口人挤在一个不到三十平方的房子里。
干部家属楼建好以后谁看了都眼馋，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全滨市都没有几栋这样的家属楼。
筒子楼一层好几十口人用一个厕所，有的人上厕所的时候还抽着烟看着报纸，不急不慌的，也不管外面的人急得夹着腿快尿裤子了。
吴家换房子的时候张月红答应的痛快，再换回来那就没可能了。
所以现在王金花因为这事见到杜家人就总是一副看不顺眼的态度。
再加上俩姑娘下乡去了一个鸟不生蛋的穷地方，非但没往家里寄过钱，还得家里紧着贴补心里就更不爽了。
其实吴家两口子赚的也不少。看書喇
吴连友是副科级每个月八十七块五，王金花每个月三十八块六，和张月红一样。
但是他家负担重，两个老的没工资，身体还不好，还总抠着他家的钱补贴小儿子。
王金花的娘家也总来打秋风。
家里孩子又多，现在好点了，大儿子有工作了，但是又开始闹着要结婚，家里天天闹的鸡飞狗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