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啊,你这整日一闲下来就魂不守舍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几百年了,陆风玄头一回看到自己这个当儿子养的徒弟这样,又心疼又无奈。
平日里忙正事还是干脆利落,忙完了就望着宣尘闭关的方向发呆,一会儿功夫就叹了数不清多少回气,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
“师叔不肯见我。”
闻澈语气颓废,“我怎么求都没用,剑尊与小师叔也不在,我……唉……”
他又重重叹了口气,原本是靠着柱子坐在地上,现在也起身了,“师尊,还有事让我去做吗?什么事都行,别让我闲着就行,我一闲下来就难受,我心里难受。”
“哪还有事啊,你这一个月觉都没怎么睡过,该做的全做完了,你师尊我现在都闲着呢。”
闻澈又蔫了,无精打采的坐回去,还捡了块石子往远处的树上扔,惊起一片飞鸟,“我想小师叔了,要是小师叔在,肯定能给我出点馊主意。”
陆风玄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无奈摇头看了看自己身后。
“师尊。”
闻澈突然叫了他一声,把他叫得慌忙转头回来,“怎么了徒儿?”
“你说我是不是配不上师叔啊?”
闻澈看着宣尘闭关的方向,声音很轻,明显有些自卑,“我痴心妄想,还坏了师叔清名,其实我根本就配不上吧,一直都是不自量力,师叔肯定是觉得我很恶心,现在很讨厌我,所以才不愿意见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陆风玄走过去在他头顶摸了摸,“徒儿啊,你别往歪处想,你这么努力,人品修为哪样都不差,哪有什么配不上啊,除了辈分差了点,你不比外面那些人强多了?”
“那是你觉得,我是你徒弟,你肯定觉得我哪里都好。”闻澈越想越难受,“我对不住师叔,要不我还是找个秘境历练去吧,免得师叔为了躲着我闭关不敢出来,我就别给他添堵了。”
“你去历练什么啊,你现在这魂不守舍的万一出了什么事……”
“反正死不了,劳烦师尊盯着些我的魂灯,若真出了事也好去救一救我。”
闻澈起身就是一礼,“等师叔出关了,师尊帮我转告一声,他何时愿意见我了我再回来,他若不想见我,我一定不回来惹他烦心,我走了,师尊你多保重。”
“不是,你先别……哎?你这孩子!”
陆风玄没拦住,眼看他御剑没了踪影,急得直拍大腿,转身对着门后抱怨,“你看看你,你这么大个人跟他一个小孩置什么气啊,我徒弟要是有个好歹,我马上跟你绝交!”
宣尘从门后走出来,脸色也不太好看,“我不是跟他置气,我是不想让他一错再错,你看看他都做了什么啊,你自己的徒弟误入歧途你不着急?”
“什么叫误入歧途?”陆风玄吹胡子瞪眼,“他也这么大了,早就到了可以有道侣的年纪了,道心弥坚,品行端正,他就喜欢个人,他哪错了?”
“哪家小辈能喜欢师叔?我与他差了一个辈分,还同为男子。”
“这也叫错?”陆风玄直接给他找了个例子,“剑尊做这事你怎么不说?清棠可是他举办拜师大典收的徒弟,也是同为男子,师尊跟亲传弟子都行,师侄跟师叔怎么就不行了?”
“那不一样,师尊与小师弟是……”
“哪不一样?我看你就是看不上我们闻澈。”陆风玄根本就不让他把话说完,直接拉着他往出赶,“走走走,你赶紧走,我告诉你,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要是有个好歹,这事我就是追去凡间界,我也得找剑尊告你一状!”
他把宣尘关在了山门外,感受到宣尘的气息追着闻澈而去,终于松了口气。
“徒儿啊,师尊只能帮你到这了,你自己可要争气啊……”
其实就算他不说,宣尘也是要去把闻澈找回来的,眼看就是要接任宗主之位的人了,还独自一人跑去什么秘境历练,根本就是胡闹。
循着闻澈的气息一路追去,快到秘境入口处宣尘才追上,站在不远处直接训了他一句,“胡闹什么?回来。”
闻澈脚步一顿,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到真的是他,表情瞬间变得委屈起来,“师叔,我……我没脸见你,我回去了你又要闭关躲着我,你出来吧,我不会在你眼前烦你了,我进去历练十年八年,等你愿意见我了我再……”
“十年八年?你不出一年到了渡劫期便可接任宗主之位,怎可因儿女情长耽误正事!”
宣尘冷了脸,直接上前拉着他往回走,“我看你就是被你师尊宠得失了分寸,这么大的事也敢胡闹,回去给我跪香去!”
被带上他的本命剑,两人御剑回归元宗,闻澈就在他身后,几乎是贴着他,声音充满自责,“师叔,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想再理我了?”
宣尘没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修的是无情道,根本理解不了什么情爱,更无法感同身受闻澈的处境和情意。
他只觉得荒谬,都是男子,还差了一个辈分,怎能有如此荒唐的情意生出。
闻澈根本就是自毁前途。
两人在归元宗主峰落下,宣尘收了本命剑,头都没回就要走,闻澈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师叔,你真的再也不理我了吗?”
他的声音太委屈了,听着就跟要哭了似的,宣尘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他刚被陆风玄收做徒弟时,经常受了伤也倔强的不肯哭,小小年纪修炼太努力,总是弄得一身伤。
第一次见到闻澈时便是那样,十几岁的小孩子,爬都爬不起来了还一声不吭,陆风玄也劝不动,他看着不是滋味,便把人抱去找了淮玉。
那时遍体鳞伤的小孩在他怀里,睁着大眼睛好奇的问他他是谁,也是从那日起,他身后便多了个小尾巴一样,整日师叔师叔的叫,慢慢的也开始学会了哭。
小闻澈说不想让师尊看见自己哭,是怕辜负师尊的期望,但是跟师叔哭没关系,也只跟师叔哭,因为师叔会哄他,会心疼他。
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一众小辈中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在自己怀里学会了哭,跟着自己几百年,宣尘又不是块石头,哪能受得了他那样带着哭腔问自己。
“你何时知错了,我便何时当作此事没发生过,回去跪香吧。”
“那……那我能去师叔那里跪吗?师叔亲自看着我。”
那样哀求的眼神下,宣尘犹豫片刻,到底是点了头。
他也是自己独占一峰,名为紫竹峰,漫山遍野都是紫竹,已经不知是那位前辈种下的了,能自己独当一面时辞渊便给了他紫竹峰作为平日居所。
紫竹峰山脚下,他没让闻澈跟着上去,“便在此处跪香吧,跪完了两炷香就回去找你师尊。”
闻澈挺直腰背跪了下去,一人高的香在面前点燃,他看都没看一眼,只盯着准备上山之人的背影,“师叔,我没错。”
宣尘闻声转身,对上的一双倔强又坚定的眸子,“我在此处跪香,是因为今日麻烦师叔去带我回来,因为那日惹了师叔生气闭关,并非觉得其他事错了。”
“我心悦师叔,我痴心妄想,无耻龌龊,可这算不得错,最多算是……我的一厢情愿。”
宣尘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走回来站在他面前厉声呵斥,“闻澈,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没胡言乱语,我清醒的很,我就是心悦师叔,两百多年前便是如此。”
闻澈仰头与他对视,眼眶通红,已经见了些湿润,“是我配不上师叔,师叔觉得我恶心,厌烦了我,是我合该受着,可心长在我身上,心悦就是心悦,我的情意堂堂正正,心思都在师叔身上,从未与旁人有过暧昧亲近。”
“我的人师叔可以觉得无耻下作,可我的情意拿得出手,它不是过错。”
“荒唐!”
这番不知悔改的话把宣尘气急了,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这便是你修道多年得出的道心?觊觎师叔满口歪理,我与你师尊平日便是如此教导你的?”
闻澈被他打得头歪在了一边,再转头看他时眼睛更红了,眼眶中的泪珠也落了下来,划过通红的巴掌印看着十分可怜,可口中的话却依旧坚定,“我就是心悦师叔,我没错。”
“你……”
宣尘手都抬到了一半,对上他脸上的巴掌印和眼泪,愣是狠不下心再打了。
两人一跪一站,一个倔强委屈,一个气愤皱眉,就这么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宣尘放下手叹了口气,“是我带坏了你。”
“我修无情道,对此事不甚敏感,未曾察觉出你歪了心思,还整日将你带在身侧,这才让你误会了。”
“跟师叔没关系,是我自己心术不正,心思不纯,即便你如今与你疏远也救不了我,我早已病入膏肓,心中所想所念全是师叔。”
他见缝插针表露情意,宣尘气得说不出话,又不忍再打他,最后拂袖而走。
“师叔又要闭关了吗?”
闻澈哭着问他,看到他脚步顿了一下却没回头,又继续上山了,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大声道:“师叔闭关一日,我便在此处跪一日,闭关两日我便跪两日,直到师叔肯出关见我为止。”
他还学会了威胁自己,宣尘气得手都有些抖,背对他语气冷漠,“那你便跪。”
这一跪便是一整夜,第二日清晨陆风玄传音来问,“徒儿啊,你这套路能有用吗?不是说让宣尘追去便有转机了吗?”
“已经有了,师叔舍不得打我,这还不算转机么?”
闻澈依旧端正的跪着,想了想又传音道:“师尊,你还能再帮帮我吗?给我下些雨,越大越好,到时候师叔肯定会心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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