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棠想的是先拖延时间,可他完全算错了鲛人族的规矩,银洙万万年前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族长道侣,无论族长是谁,是男是女都是要与他成亲,成亲之事也准备了万万年,哪里需要再花什么时间准备。
如果说有什么是意料之外的,那就只能是宁清棠无论修为、性格,还是容貌,银洙都很满意,除却对族长的忠诚,还多了对他本人的痴迷。
就算其他方面不尽人意,光是他那张脸就足够银洙想尽快与他成亲了,那样的美貌,当个废物炉鼎也是好的。
那种充满欲望的觊觎视线,宁清棠实在太熟悉了,不止觉得恶心,还因为曾经的经历,习惯性的想杀人剜心。
可惜条件不允许,他也只能忍着,被带到内殿去换喜服时赶走了所有人说要自己换,趁机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同心结上,注入灵力联系辞渊。
“清棠,可还安好?”
辞渊担忧的传音响在耳边,宁清棠含糊的应了一声,开口时止不住的心虚,“那个……你先答应我别激动,都是假的,你控制住,别发作了心魔。”
能让他这种态度的事,辞渊只是听着他心虚的声音就开始头疼了,揉着眉心道:“说吧,我准备好了。”
“我可能……要跟一个鲛人假成个亲……”
他话音还没落,更没开始配合引渡神魂过来,同心结猛地一亮,紧接着识海便是一颤,辞渊的神魂已经进了他的识海,拉着他神魂的胳膊满脸不可置信,“要做何事?!”
“假的,都是假的。”宁清棠声音越来越虚,“我得跟一个鲛人假成亲才能当族长拿神器,真的只是权宜之计,我也是帮你啊,解决了鲛人族为祸苍生的事,那就彻底没后顾之忧了,到时候我们就能举办合籍大典了。”
他说的都有道理,而且这条路确实是唯一的捷径,也是伤亡最小的,但是……
要让自己道侣去跟旁人成亲,甚至还要自己亲眼看着,就算是假的,一般人也扛不住啊。
更别说是辞渊这个千年老醋缸。
“假、什、么?”
黑了脸的男人一字一顿,宁清棠听得后背发凉,嘴张了半天,愣是没敢再说一遍那两个字,最后只低头小声嘟囔几个字,“就……大局为重嘛……”
好一个大局为重。
辞渊让他给气笑了,“你现在倒是惯会用这些大道理堵我的嘴,不如你来做这正道魁首,我去做你的魔尊。”
“你……你别管我是不是堵你的嘴,你就说为了你的天下苍生,我这么做对不对吧。”宁清棠抬起头,理直气壮的叉腰问他。
辞渊被问住了,盯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清棠,我从不觉得天下苍生比你重要,也不想让你为什么苍生让路,你就做你随心所欲的魔尊,不必为了我肩负的责任劳心劳神,以身涉险。”
“可我就是想帮你呢?”
宁清棠表情也正经了起来,“我就是不想让你为难,就是心疼你总是被正邪殊途四个字拖累,所谓道侣,就是应该相互扶持,我总躲在你身后,总让你为我扫平一切障碍,心安理得享受你带来的一切好处,那我算什么道侣?”
“辞渊,如果我是那样的人,不用世人说我配不上你,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
这是宁清棠第一次吐露心声,只字不提情意,却句句都情深义重。
辞渊还能说什么,还如何舍得再说他些什么,感动有之,欣慰有之,至于那些心疼和无奈,通通被埋进了沉默中骤然凑近的拥抱,和温柔缠绵的吻中。
他吻得太深了,又是抱着自己的神魂,宁清棠腰麻腿软得根本站不稳,扶着个桌子喘了两口粗气,识海中神魂开始用力推拒,“不……不行了……回去再继续,先干正事。”
“清棠……”辞渊没有放开,只是唇瓣退开了一点,嗓音低哑着,“我怕我会忍不住心魔发作,你可否回答我一回,你没有情窍,也还是与我两情相悦,真真切切的心悦于我,是吗?”
宁清棠盯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的点头,“是。”
“好。”
再多的醋也抵不过他亲口承认的心悦,辞渊放开了他,甚至是眼里带着笑意的答应了他的事,“假成亲便假成亲,清棠放心去便是,我会配合。”
直到换好了喜服,宁清棠才终于回神,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件事。
辞渊真的很好哄。
不只是心魔发作的时候,正常的辞渊也好哄得很,方才还那么生气,只要自己说些好听的便会立刻被哄好。
大魔头心思突然活泛起来。
嗯……我好像掌握了一个和辞渊相处的新窍门,就算他日后再心魔发作也不用怕了。
无法直接骗走神器,更不能招降已经被洗脑了万万年的鲛人族,宁清棠之所以说这种情况下答应成亲是捷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成亲时会走遍整片海域接受海底生灵朝拜。
这是他们唯一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熟悉所有路线的机会,只要熟悉了路线,打起来就会有更大的把握全身而退,否则在鲛人族老巢他们想来去自如,无异于痴人说梦。
辞渊的神魂待在宁清棠识海中,要做的便是趁机尽可能详细的记下路线,这种事对他来说游刃有余,可也就是太游刃有余了才让他更难受。
因为他有足够的精力去观察与宁清棠并肩接受朝拜的银洙。
一条银白色的鱼尾莹润光亮,和宁清棠火红的鱼尾游在一处简直碍眼得让人想给他砍了,更何况他身上还穿着和宁清棠的喜服。
“拜见王!”
“拜见王夫!”
红珍珠制成的花车驶过每一处,都有不同种类的海族高声朝拜,俯首恭贺,那是对王与王夫最崇高的敬意和臣服。
然而那一声声王夫听在耳朵里,宁清棠只觉得这是催命符,识海中神魂看着辞渊越来越冷的脸色,条件反射的开始腰疼。
这他娘的回去算后账,老子的腰还能要了吗!
下方抬着花车的鲛人游得很快,鲛人族不信奉天道,也没有任何复杂的仪式,就只有花车巡游和最后的结契,远远的看到鲛人族宫殿,知道巡游即将结束,宁清棠正要与辞渊商量下了花车就动手,他都没来得及开口,眉心猛地溢出一道磅礴灵力,直奔银洙胸口。
宁清棠:!!!
你他娘的多等片刻能死吗!醋死你得了!
辞渊憋了一路的醋意,都能把银洙直接泡醋坛子里活活淹死了,那一击怎么可能简单,几乎是全力一击,即便银洙一直防备着宁清棠,也还是被打得直接从花车上跌了下去,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他捂着胸口,盯着宁清棠面露震惊之色,“你是辞渊?”
那是辞渊的灵力,辞渊加固南海封印时他曾与辞渊交手过一次,绝对不可能认错。
辞渊的神魂缓缓浮现在宁清棠身边,即便神魂触碰不到宁清棠,也还是虚虚的揽着他的腰身,用绝对宣誓主权的姿势对着银洙冷声道:“传说中的道侣魂契,可以自由出入道侣识海的神魂契合,可看清楚了?”
结魂契的道侣万年难有一对,神魂契合更是可遇不可求,他这话无异于赤裸裸的炫耀,虽然杀伤力不大,但此时宁清棠还穿着与自己的喜服,对银洙来说侮辱性简直达到了顶峰。
“你是鲛人族的族长,是海族等待了万万年的王。”
银洙没回答辞渊的话,阴狠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宁清棠,“你身上流着鲛人族的血,是鲛人族最纯正的血脉,却为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人族小人,要弃你的子民于不顾,与你最忠诚的族人反目?”
“对,我就是为了辞渊。”宁清棠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但不只是为了他,更为了你带领鲛人族残害的那些无辜生灵,为了那些不愿顺从你一起为祸苍生就要被你当作叛徒除掉的同族。”
“哈哈哈哈……”银洙放肆大笑出声,“疯了,你简直就是疯了,被那些伪君子骗得走火入魔了!苍生算什么?六界算什么?连神族都不配,鲛人族才最该坐在神座上!”
那越来越癫狂的笑声中,银洙眉心缓缓现出了一道火红色的魔印,那是堕魔的象征。
宁清棠瞳孔一缩,看着那印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艳,下意识把视线移到银洙胸口。
果然,那里有魔气丝丝缕缕的溢出。
辞渊的心魔是为情爱,银洙的心魔则是完全为了权势。
或许是嫉妒神族,又或许是崇尚至高无上的权利,总之一切的源头都是他自己生出了心魔。
辞渊眉头微皱,“当年鲛人族害神族全族陨落,背后操纵之人是你?并非当时的族长?”
他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事已至此,银洙也不再避讳,“是又如何?你要为神族报仇?就凭你?也配?”
辞渊不再多言,灵力汇聚掌心,还未出手便被宁清棠挡在身前,“我来。”
若银洙只是鲛人族,那他没有把握打赢,可银洙堕魔现了心魔,那……
有魔气的地方,都是他宁清棠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