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青楼这种事宁清棠实在是轻车熟路，花魁他一个没碰过，但花魁跳的舞唱的曲，他欣赏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就跟吃桂花糕都要完整又好看的一样，他没龌龊心思，就是单纯的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
不管是人还是物，他不贪心全要，但他就是爱看。
大魔头觉得这是传说中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逃亡路上见过了太多恶心肮脏的东西，后来的他就是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最好目光所及都是美的。
然而在辞渊眼里，这就是明晃晃的当自己死了。
当然他肯定是不会去怪宁清棠的，他的清棠怎会有错，一定是他从前惩罚的不够，这才让清棠不长记性还敢去看美人跳舞唱曲，甚至是拉着他一起看。
是他错了，错在以往收拾的都不够狠。
“嘶……”宁清棠穿着男装走在去青楼的路上，本来挺高兴挺兴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临近年关还真是挺冷的。”
说着又把自己的狐皮大氅往身上裹紧了些。
“到了就暖和了。”辞渊语气温柔的安抚一句，又牵起他露在外面的手塞进手炉中，严严实实的把手炉外面的狐皮给他掖好，一副十分支持他去青楼的模样。
这待遇宁清棠哪在辞渊身上享受过啊，要是真正的辞渊在，非把他抓回去弄死在床上不可。
大魔头盯着他和辞渊一模一样的脸看了片刻，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幻象就是幻象，再怎么相似，终究也不是辞渊。
辞渊清楚的在他眼中看到了些许遗憾的意味，顿时原本已经有了八分的火气直接蹿到十分。
我都亲自带他去青楼了，还是不满意的吗？难不成要我给他点一屋子美人才算合他心意？
醋缸这种东西，一旦打翻了便彻底影响了思维和判断，辞渊现在满心满脑子都是醋，已经没法正常思考了，心中所念所想全是一会儿怎么收拾他。
浑然不知的大魔头只想在这往生壁中最后享受一次，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到了花街柳巷直奔最热闹看着也最奢华的一家青楼。
他的男装模样旁人认不出，辞渊那张脸可是十分晃眼的，谁不知道那曾经的将军府少将军，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的楚大人长得是何等俊美模样，门口招揽客人的姑娘们见了辞渊一个个眼睛都放光，争先恐后的往他身边凑。
“爷，您是第一次来吧，奴家带您进去~”
“二位爷里面请，奴家一定好好伺候您~”
宁清棠见惯了这场面，辞渊却是头一回遇上，他本就不喜让人触碰，光是见那些姑娘朝自己走过来都脸色更冷了，拉着宁清棠往后退了一步，把他护在身后才冷声道：“离远些，我和这位公子不喜胭脂水粉味。”
宁清棠在旁边都看懵了。
来都来了，谁家逛青楼让姑娘们离好几米远啊？
“那个……”他从辞渊身后探出头去，笑着看向同样一脸懵的姑娘们，“我其实还行，没有那么不喜欢胭脂水……”
“你不行。”辞渊看都没看他，直接抬手把他的脑袋按回去了。
谁不行？！
大魔头差点吼出来。
你才不行！老子行着呢！他娘的要不是你那么禽兽，老子怎么可能毫无用武之地，净被你压着……
在心里怒吼了一半，宁清棠突然反应过来，这又不是真的辞渊，我跟他生这个气有什么用啊。
不生气归不生气，但他也没放弃争取自由逛青楼的机会，往里走的时候又提了一下，“你看别人都有姑娘跟着，我们俩让姑娘们离那么远不太合适，一看就不合群，更容易引人注……额……”
辞渊没说话，只用一种极为平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眸中古井无波，深邃不见底。
“那……那就这样吧。”
大魔头习惯性的怂了，辞渊被他惹发火的时候就差不多是这种神态，实在是太像了，像得让他忍不住想起自己被收拾的画面，条件反射的就老实了。
不让他跟姑娘亲近，但辞渊也没多惹他，该砸银子给他叫花魁也是一点不含糊，硬是靠着有钱有势把花魁从别人屋子里给抢来了。
还不止叫了一个花魁，给了一沓银票把楼里最红的几个姑娘全叫来了，那架势就是宁清棠自己都不一定出手这么阔绰，哪知道他在憋着气吃醋啊，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你也挺好奇的？”
他是不是太积极了啊，我记得辞渊从来不近美色啊，看一眼都觉得艳俗和不耐烦来着，这幻象怎么回事？
辞渊被问的心中一喜，还以为他是吃味了，结果一转头正对上他满是疑惑的眼神，除了疑惑再没有别的情绪了，清澈得很。
“你在边疆打仗是不是没见过什么女人？回京之后就没多看看？不逛青楼在街上也没见过吗？京中美人如云，我在街上都见过好多。”
宁清棠不仅没吃味，还颇有心得的跟他讨论上了，“我听说有一位公主就美得跟仙女下凡似的，你在宫中见过没有？真的有那么美吗？能不能画个画像给我看看？”
“没有，不曾见过，画不了。”
这是辞渊跟他说过的最多的一次拒绝，连着三句，句句斩钉截铁，说完还沉声问他，“为何要问我这些？清棠希望我去看旁人？”
这是辞渊很早以前就想问的话了，他实在是不懂宁清棠明明对他也有情意，却从不在意这种事，甚至不止一次想拉着他一起看美人。
“你想看就看啊，我为什么要管？”宁清棠一脸迷茫，“看了就只是看了，也不能说明别的事啊，你看这屋子里的美人，是不是都长得很美，但也只是美，我看了不会想别的，你肯定也不会呀。”
说着还伸手捧住他的脸，“我看了一屋子的美人，再看你的时候还是觉得你最好看，甚至觉得你比之前更好看了，就是……有些事是要经历过才会想明白，如果因为看一个美人就觉得眼前的人不好看了，比不上别人，那才是心里有鬼。”
“管得住并不真实，要自己从心底绝了念头才是根本，经不起诱惑和考验的人还留着做什么啊，根本不值得。”
这番话算是把辞渊给噎住了。
不能说没有道理，甚至是一种十分超然的豁达心境，也难怪他修炼起来速度那么快，这心境多少活了千年的人都比不上，怪不得连心魔都奈何不了他。
但是……在自己身上不适用。
辞渊扪心自问，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么豁达的，不是不信任宁清棠，而是不信任自己，他追着宁清棠死缠烂打了太久，太患得患失了，不然也不会心魔日渐加深。
“可若是……”辞渊微微皱着眉头，沉默许久才犹豫着问了一句，“若是我说不喜欢清棠看别人，清棠会不会……”
“会啊。”他还没说完宁清棠就点了头，“如果你说我看别人你会很难受的话，那就不看了，我们走吧。”
不光是说，说完还真的毫不犹豫的起身了，甚至还伸手去拉辞渊。
这下彻底把辞渊给整不会了。
“我说了……你就不看了？”
“对啊，不然呢？”宁清棠歪着头一脸不解，“我难道要因为外人委屈你吗？凭什么啊，美人再美也不配啊。”
他说的坦坦荡荡，毫不犹豫，辞渊听得都愣住了。
所以说，从前我一直都用错方法了？
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手段，只要认真说出来，让清棠知道我不喜欢，我会不舒服，就……就能完美解决了？
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解决方法，骤然被告知竟然这么简单，辞渊都不知道该说自己太疯想不出正常方法，还是太蠢了竟然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
仔细想想也是，清棠向来吃软不吃硬，同样的话态度好一点说就更容易接受。
“走啊。”他坐那不动，宁清棠还反过来催他了，十分不理解他这矛盾的行为。
大魔头也是刚想明白辞渊为何总到青楼抓自己，原来是和这幻象一样，看到自己看美人是会心中不舒服的。
心境不同，他自然是理解不了那种感觉，但他愿意尊重，就像他尊重辞渊心中有天下苍生一样。
大魔头不讲理，但也分人分事，这种事上，他对辞渊是愿意讲理的，也只限于对辞渊。
来这往生壁走一朝，他懂了许多之前不懂的事，情意，偏爱，甚至是……思念，无一不是对辞渊。
“今日来都来了，清棠喜欢看，那便看这一次吧。”
辞渊拉着他的手把他拉回自己身旁坐下，难得的如此大度，亲口让花魁和姑娘们唱拿手的曲子跳最好看的舞给他，以为宁清棠会很高兴，却不知为何，又从宁清棠眼中看到了一种叫做遗憾的情绪。
“来，我们一人一杯。”
姑娘们端上来的酒很香，但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修真界的灵酒的，宁清棠却表现得好像很喜欢喝，拉着辞渊喝了一杯又一杯。
几杯酒下了肚，辞渊明显看到面前的人眼神开始迷离涣散了，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应当是醉了。
修真界的宁清棠千杯不醉，只醉灵气，可如今这身体是凡间界的，估计是宁清棠自己也忘了此事，所以才喝得如此豪迈。
他都醉了，肯定是没精力再看什么美人了，辞渊立刻让人都退了出去，起身准备抱他回家，却不想还没动手就被拉住，拉得两人越靠越近，近到能隐约看见宁清棠眼中若隐若现的湿润水气。
“辞渊……”宁清棠醉得迷迷糊糊，不止眼眶有些红，声音也带着一点委屈哭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我今日……今日逛青楼喝花酒了，我点了好多姑娘，都好美啊，你怎么……怎么不来抓我呢……”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辞渊整个人都僵住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么，是希望我再来抓他，所以才突然要逛青楼，看美人都是幌子……
“我还杀了好多人，好多正道修士都被我杀了，我在这里杀了一次又一次，可是你一直都没来跟我打架，没……没来除魔卫道……”
宁清棠实在是醉得厉害，话都说不利索，却一直在嘟嘟囔囔，半是控诉半是撒娇，声音越来越委屈，最后直接倒在他身上抱住他，嘴里还在念叨，“怎么不来跟我打架啊，不来……不来抓我……”
“我来了，我一直都在的。”
辞渊把他抱进怀里哄着，温柔的在他眼睛上吻了吻，“清棠，我在。”
也不知道宁清棠有没有听到，晃悠两下又趴在了他肩头，闭着眼睛哼哼唧唧了许久，久到辞渊都以为他要睡了，耳边突然响起一句极轻极轻的呓语。
“辞渊，我有一点想你……我……我其实不是一点，是很多，我好……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