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钟, 蔷薇公爵裹着一件衣领系紧，类似制式法袍的长袍外衣从亡灵法塔中走出来了。
等候在狮心广场马车停靠区的仆役们立时便迎了过来。
公爵金灿长发蓬松盘起，发尾微湿, 似是在法师的起居室里已经洗过澡。
她此时脸颊微红，红唇艳丽饱满, 湛蓝双眸水亮动人，身上似乎还带了一点潮润温暖的水汽。
等领主登上马车, 杰西抱着一件皮毛大衣道：“小姐, 我带了斗篷的，您要将身上卓尔大人的长风衣换下来吗？”
卡琳娜看了贴身女仆一眼，伸手攥住了领口。
“不用了，我回头再将这件袍子送还给她。”
公爵唇角微微勾起，“杰西, 你和维格的关系还没有修复啊？”
卓尔先前被暗黑法师掳走, 以及后续遭受的牢狱之灾，说起来大半都与维格有关。
虽然论起来错不在他, 但杰西作为蔷薇大公的贴身近侍，还是不可避免地迁怒于他。
公爵可比女仆的处事态度要严谨成熟多了。
除了先前心焦慌乱时失态动怒叱责过维格一次, 后续她为卓尔奔走时还抽空去道歉安抚过他的情绪。
虽然维格后来也尽力弥补, 努力帮卓尔在舆论向差时替她于学院里周旋说话，扭转风评, 但杰西还是替自家小姐心疼，为卓尔抱屈。
她和维格之间青梅竹马刚有些苗头的爱情火苗也被突然掐灭。
“您怎么知道的？”
女仆鼓着嘴犹自生气, “我才不要理他呢！我早都跟他说过叫他别理费什了，卓尔大人和您才是一对。
他还不听我的话, 烂好心横插一手, 如果不是他, 卓尔大人根本不会被军方抓住受这场罪……”
公爵眼尾柔媚，轻轻扫了她一眼，用温软轻柔的语气耐人寻味道：“我当然知道，你要是跟维格和好在一起，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
什么问题？
杰西不解的望向领主，只见公爵微微拉开了一点车窗，托腮看着窗外，唇角噙笑。
三月初狮心城的夜晚还有一丝凉意，街边魔纹路灯的柔光星星点点倒映在她含情的剪水双眸里。
蔷薇公爵右手食指轻轻缠绕卷着散落于肩前的一缕金色碎发，神态有着慵懒迷人的风情。
就像是一只刚刚趴在主人怀里舒展身体，被摸顺了毛舒舒服服的金色小猫。
看着公爵长袍外衣下露出的一点花样繁复精致却褶皱不堪的绸裙，杰西恍然反应了过来。
她微微红了脸移开目光，声音跟蚊子叫似的，“那……小姐，回去后您将裙子换下来，我替您熨烫一下？”
卡琳娜笑出声来，食指轻轻点了点女仆的眉心，巧笑盈盈。
“好啦，你回头抽个空去跟维格好好聊一聊，把事情说开。
拒绝交流沟通可不好，你应该不希望就此失去这一个好朋友吧？”
“是，小姐。”
“偷看我做什么？”
杰西抿嘴笑，“小姐，您和卓尔大人发展到哪一步了？”
看着女仆晶晶亮的双眼，公爵把领口拉紧，轻笑着闭上眼小憩道：“不告诉你。”
马车到达海鸥角庄园的时候已经快到夜里十一点了。
公爵步下马车，内森管家正在庄园门口站着等她。
“海鸥角什么都好，但离内城及贵族院还是太远了。”
公爵回头道：“派人去看看狮心广场附近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宅邸，有的话就买一栋下来。”
“是，领主。”
“伯恩呢，已经睡下了吗？”
“小小姐今天一切都好。
在知道卓尔大人没事了以后，小小姐就正常用了晚饭，晚上去小花园和几只猎犬玩耍了一阵，洗完澡就被帕翠丝小姐哄着回房照顾休息了。”
内森管家跟随在公爵身后走进庄园，步上大厅里通往二楼的实木阶梯，“小姐，还有一件关于小小姐的事情，她的领养手续……”
公爵在大理石回廊上停住了脚步，银亮的月光透过长廊边透明的长列琉璃落地窗照射进来，大理石地板似被洒上了一层漂亮的银色镀漆。
“手续出了问题？你拿我的名帖去拜访外城儿童福利署署长……
算了，我抽空亲自去一趟。”
“不是，小姐，手续很顺利，只差最后一步，我们去找福利院盖好章就行。
我只是想问，咱们真的让伯恩小小姐落户到卓尔大人名下吗？”
“什么意思？”
内森垂下了眼皮，微微躬身尊敬道：“我的主人，伯恩小小姐是李斯特家族的骨血，也是您认定的继承人，如果任由她落户到别人那里——
我知道卓尔大人不是外人，但这终究还是隐患。
您可是一位手握重权的帝国公爵，名下有一整个曼森公国，继承人的法定监护权却不在自己手里……”
蔷薇公爵伸出右手接住一捧月光，无名指上银色的储戒耀闪着动人的流纹波光。
“内森叔叔，您和安娜是看着我长大的，除了父母，你们俩是我最信任的亲人了。我知道，你们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我考虑。
如果从长辈的角度来看，作为我的伴侣，您觉得卓尔怎么样？”
“无可指摘。
但请您谅解，如果您想听我的建议的话，即便是我们，或者您的亲人，哪怕是最亲近的枕边人，也请您留有一丝防备之心。
这个世界上，永远只有自己才最可靠。”
卡琳娜笑了起来，“难怪父亲曾对我说，您是李斯特家族最大的一笔财富。”
公爵走上前轻轻抱了抱这位忠心的家族老管家。
“谢谢您，内森叔叔，但请您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卓尔是我认定的爱人，您会一直看着我们幸福的。”
内森的年纪比已故的威廉伯爵还要大一点，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
这个在李斯特家族威望颇高，素来务实勤勉，从不于人前失态的家族管家此时眼里含着泪光。
“威廉大人和夫人出事的时候我不在，那时留年少的您一个人孤身在狮心城与环伺的豺狼周旋，那是我最大的过失与遗憾……”
内森擦了擦眼角，拾整好情绪，重新回复到严肃干练的模样。
“我知道了小姐，明天清早伯恩小小姐的领养手续就能办好了，我派人送去交给卓尔大人吗？”
公爵轻笑摇头，“不用了，我明天要送伯恩回去，到时候一起交给她。”
内森点了点头，不再过问，“是，小姐。”
十一点半的时候，庄园客房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帕翠丝拿着一封信正坐在床上，她看见卡琳娜就笑了起来，往床里面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枕头。
“快上来，我在看温妮寄来的信，她说她父亲最近开始就政见询问她的看法了。
嗐！她父亲跟我父亲真是一个样子。
以前我们想问什么正经事情都敷衍说女孩子不用知道这些，等着嫁人享福就行。
现在知道我们和你交好，却主动跟我们细聊这些，说什么家族责任与义务……
其实一切都关乎权力与话语权，当我们傻呢！”
温妮的父亲就是那位于大法庭上和其他六个系别党派的公民代表共同提出对卓尔进行司法豁免申请的国会二级议长。
蔷薇公爵先前通过与温妮的交情去他家拜访过几次。
“不说这个了，卓尔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她刚从监狱出来，我还以为你今晚陪着她不回来了呢！”
联合议会大法庭的审理已经结束，由于档案封存，裁决结果不对外公开，狮心城公民并不知道法庭的实际决断。
但亡灵魔导被当庭释放，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信号传达。
“她没事，还让我替她向你问好。伯恩还在家里呢，我晚上当然得回来。
我刚去看了看伯恩，小家伙睡得很香甜，谢谢你帮我陪她。”
“跟我客气什么，伯恩这样乖巧的小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除了眼睛，她跟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小家伙叫我翠西姨姨的样子可太招人疼了……”
卡琳娜爬上床，酸道：“她都没这样叫过我，每次都叫我公爵或者卡琳娜小姐。”
帕翠丝笑了起来，“我们又不一样，你是想让她叫你妈咪，这改口可不容易——等等！你脖子上是什么？”
公爵立马捂住领口，笑着避开帕翠丝扑来的毒手，“住手翠西，你这个样子好像一个女流氓！”
“那你给我看一眼！”娃娃脸目光灼灼。
卡琳娜知道是躲不过去了，红着脸快速拉下衣领，立马又攥握盖住令人脸红耳热的暧昧红痕。
帕翠丝眼里跃闪着兴奋激动的精光，“你们做了？”
“别这么说！”公爵脸一瞬爆红，掀起被子躺了下去，低声道：“也没有啦，还没到那一步……”
帕翠丝鬼鬼祟祟也躺下来，同样压低声音，“那到哪一步了？就脖子上？再往下呢？胸口有没有？哎呀你别光顾着害羞，我给你出主意呢！”
卡琳娜把下半张脸也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弯弯的湛蓝眼睛，“也、也有……”
躲被子里叽叽咕咕一通以后，帕翠丝掀开被子叹了一口气，“可憋死我了！”
她侧过身子面对着好友，“所以就是，她对你揉也揉了，亲也亲了，什么都做了，你一滩烂泥一样软她怀里予取予求，就最后一步她停住了？”
“别这么说，她是尊重我呀！”
帕翠丝捂住眼睛不忍直视，“你别用这种神情和语气跟我说话……太娇了……”
“什么啊！”公爵缩被子里把脸又捂住了，好烫。
帕翠丝仰躺着皱眉认真思索，伸手拍拍她。
“不行，快起来，咱们得好好想想！你之前都是怎么追求勾引她的？”
“不告诉你！”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你也讲了，卓尔小姐是个很正派的人，你们的关系一天不落定发生亲密接触，就没法真正将她绑定在你身边……”
公爵语气又忍不住软了下来，尾调上扬有轻微的得意，“我们有亲密接触啊，明明……她很喜欢我。”
“但她没进去。”
“！帕翠丝，你就是个女流氓！”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对不起我不说了！”
打闹一阵后冷静下来，公爵悄声问：“翠西，你说，她是不是不会啊？”
“怎么可能？她可是教授！”
“跟这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帕翠丝贼头贼脑凑过来继续说悄悄话，“她比你大三岁，该知道的早知道了，要是她不会，你能高——唔唔……”
帕翠丝笑嘻嘻把按在自己嘴上的手拿开，在公爵逼人的目光里转移了话题，“你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现在多没有杀伤力。”
她又继续道：“你说她是不是想你主动？”
“啊？我还不够主动吗……”
“不是说这个！”
帕翠丝挤眉弄眼，卡琳娜明白过来了。
想到卓尔湿热打在耳畔的低喘，薄唇在自己肌肤上游走时暖热又柔软的触感，衣衫凌乱间领口露出的精致锁骨，还有白皙肌肤上若隐若现的粉白鞭痕，公爵脸更烫了。
那是卓尔曾受过的伤，她都在想些什么啊！
卡琳娜捂着脸往被子里又缩了缩，狠狠唾弃自己下流。
“可是，她每次一碰我我脑袋就一片空白，提不起力气来了……”
帕翠丝恨铁不成钢，把好友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拜托，卓尔小姐是羸弱的魔法师，妮娜你可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剑士！你知道自己现在多娇柔弱气吗？
以前剑术课那几位老师还老夸你，你打败的剑士比我见过的骑士还多，给我争点气好不好？！”
帕翠丝干脆起身坐了起来，“你明天还去见她吗？”
公爵侧枕着自己的手臂，唇角翘起，笑容温柔甜美。
“嗯，我们约好了明天再见面的。我上午先送伯恩去狮心广场，然后和她一起回银畔桥。”
帕翠丝扶额，“你以前还嘲笑我恋爱时的样子，你现在不也被人吃得死死的……”
她似想到了什么，立马躺下盖好被子闭眼，“快睡觉，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
“我以前只见过卓尔小姐几面，这次必须得好好见见给你把把关！道貌岸然的人可多了去了，品行高尚德高望重的人却私德有亏，这样的人难道还少？
你摆明是深陷进去了，跟我描述心上人的形象不知道加了多少层滤镜，我得亲自观察观察……”
“她不是——”
“闭嘴！睡觉。”
“噢……”
公爵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一声连忙又缩进了被子，把好友皱眉看过来的脸又推了过去。
“好嘛好嘛，你明天和我一起去，我再正式介绍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