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谢芷恬一行人再次来到了网络中心。
她们提前打探过，孟蔷这个时候正在里面工作，一直到傍晚才会结束。因为在上一次的接触中，孟蔷表现得有些抗拒。所以为了避免引起对方的反感，这次众人并没有进入，而是选择安静地在门口等她工作结束。
53号辖区负责接应她们的人速度很快，一天的功夫就确认了那份报道的真实性。但谢芷恬拜托对方继续去查孟蔷的那位好朋友是谁，却迟迟没有结果。
或许是因为过去太久了吧，童年时的玩伴在长大之后很容易走散，因为种种原因不再联系也是常有的事情。
谢芷恬想着，目光又落回了手中的彩色风车上。
这个风车是她们按照孟蔷在那份采访中的描述，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尽量完成的。连着做了好几版，才取得满意的效果。
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七彩风车，外表花里胡哨，小朋友们最喜欢的那一款。但众人没有相关的经验，手忙脚乱，导致耗费了不少时间。
也不知道这个小风车能不能满足孟蔷的期待。
谢芷恬用手指拨弄了一下七彩叶片，风车顿时骨碌碌地旋转起来，在视野里形成了一片彩色的虚影。
夏扶风显然跟她同样没底儿，忍不住小声问她，“这东西太简陋了，能有用吗？”
谢芷恬说：“不知道，但只能试试了。”
在她从前的世界里，流传着一句话——网民的记忆只有七秒。不管是多么劲爆的新闻，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淡去。
不管走到哪里，情况都差不多。在B区的那场风波发生之后，很多工人闹着要求减少机器人的使用，把保障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
但失去了机器人的协助之后，往日里的工作变得繁重了很多。没坚持两天，众人就因为体力不支而开始怀念机器人。有不少人纷纷倒戈，说虽然机器人出现了失误，但也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辖区没有及时修缮护栏，不能全怪在机器人头上。
这样一来，机器人的回归也变得顺利成章。在54号辖区承诺会加强金属栅栏的维护之后，之前那场小小的事故就这样化作了泡影，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了。
B区的效率再次领先了A区，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A区的工人不满，眼红B区的轻松，开始要求增加机器人的数量、减轻工作量了。
虽说经过安抚之后，情况还在控制范围内，但沟通还是显得很有必要。孟蔷是这里对机器人最权威的人物，由她出面，自然最有说服力。
洛央说：“我觉得孟博士不是喜欢端着架子的人，就算是社恐，也不会在大事上含糊，既然她如此排斥，一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唐灼然有同感，“这其中应该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隐情。”
傍晚时分，网络中心的门被推开。
孟蔷出现在众人面前，夕阳的余晖从走廊的窗子洒下来，照在她清丽无暇的脸上。尽管工作了一整天，但她的神情却不见疲惫，只是在见到谢芷恬她们的时候，脸上又出现了一瞬的怔愣。
她手扶着门框，后退半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谢芷恬见她紧张，也往后退了两步，企图不给对方任何压迫感，“孟博士，我们这次来，是想送您一件小礼物。”
孟蔷没有要继续聊的意思，“我不需要，你们回去吧。”
谢芷恬望着她，从背后拿出了那个早就准备好的风车。在暖黄色的柔和光芒之下，彩色的风车呈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瑰丽色泽。
其实谢芷恬并没有抱很大希望，她和其他人反复斟酌，准备好了一整套说辞，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孟蔷能多跟她们解释一点点也是好的。
但在孟蔷看到风车的那个瞬间，她的眼神倏然发生了变化。
就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看到自己心爱之物突然出现在他人手中的那种无助和无措。
孟蔷站在原地，心里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但最终还是没能扛得住诱惑，轻声说了句，“能给我吗？”
谢芷恬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一时间大脑也有些发懵，“可以可以，这本来就是给您准备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孟蔷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了风车，清冷的眼眸里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感。
谢芷恬定了定神，试探着开口，“孟博士您很喜欢风车？”
孟蔷沉默片刻，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小风车，“喜欢，不过你们怎么知道？”
洛央如实回答：“我们看过您之前的采访。在说起最遗憾的一件事的时候，您说小时候有一次跟友人逛街，您的朋友遇到了一个很喜欢的风车，但是两个人都没带钱包，就没有买。”
“既然过去了这么久还能耿耿于怀，一定是非常喜欢的东西吧。所以我们就想着做一个类似的送给您，希望您在工作之余看到它能放松一下心情。”
“其实，过了一段时间，我们逛街的时候，买到了差不多的风车。”
孟蔷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语气轻缓，“可是在末世发生之后……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它就不在我手里了。后来，就再也没能买到。”
洛央了然，看向孟蔷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末世期间，人人都只想着囤积物资，根本不会有人特意保留玩具类的东西。恢复生产之后，玩具更是排不上号，少之又少。孟蔷工作忙，风车的事应该也就一直搁置了吧。而且以孟蔷不喜欢麻烦他人的性格，也不会为了一个风车大费周章，安排其他人专门去找。
夏扶风听完孟蔷的话，小心地开口，“孟博士，您的朋友现在……还好吗？”
关于孟蔷的这位朋友，她们也有一些推测，比如长大之后慢慢疏远，在末世中失去音讯，再比如更悲伤一点，已经不在人世了。
但孟蔷却说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她很好。”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们很好。”
众人都听得一愣，但看孟蔷认真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而且这种事情，也没有骗她们的必要吧。
不管怎么说，在送出小风车之后，她们与孟蔷之间的交流取得了巨大的进展。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唐灼然开口，“孟博士，我们无意打扰你的工作节奏，但是以目前的情况，大家确实需要你的协助。”
孟蔷这次没有立刻拒绝，她思索了片刻，“需要我做什么？”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唐灼然立刻抓住机会，言简意赅地描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希望孟蔷可以出来主持大局，做好解释工作，稳定人心。
孟蔷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她的语气有些艰难，“我不擅长与人交流，可能会把事情搞砸。”
唐灼然望着她，眼中有困惑情绪。之前孟蔷在采访时对于失控机器人的回应，表现得落落大方，怎么会搞砸呢？在末世的十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芷恬想了想，提议道：“那写下来呢？”
孟蔷愣了下，“写下来？”
谢芷恬点点头，解释道：“我们可以先征集大家的疑问，您把回答写成文字，我们代为转达。如果只是写下来的话，不用跟人面对面交流，会轻松一些吧。”
孟蔷神色迟疑，但在看到手中的风车之后，还是同意了，“行，我写。”
众人听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虽然不明白这个风车对孟蔷来说到底有何意义，但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是对方的隐私，没必要过度窥探。
谢芷恬说：“那我们回去之后就汇总一下大家的问题，到时候还要麻烦孟博士解答了。”
“不麻烦的。”孟蔷点头，“还有其他事情么？”
谢芷恬回答，“没有，您辛苦了，早点休息。”
孟蔷转身欲走，走廊里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关琴。
她跑得气喘吁吁，看到孟蔷之后眼睛一亮，直冲着这边就跑了过来，“孟博士！”
孟蔷显然不喜欢这样的莽撞，将手中的风车藏到身后，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有事么？”
谢芷恬本来想主动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说孟蔷现在松了口，让关琴也能放心。但她看关琴眼中焦虑的神情，又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暂时保持了沉默。
果然，下一秒关琴开口，“孟博士，B区的机器人又出事了。”
孟蔷眸光微微一动，“机器人又失控了么？”
“不仅仅是失控那么简单，这下事情大了。”
关琴语气急切，也顾不上旁人在，竹筒倒豆子似的开始讲述，“之前B区的很多工人不是嫌没有机器人帮忙工作太累么，非要把机器人的数量加回来，可能是操之过急，导致品控不过关，今天有几十个机器人集体故障，直接开始对人类无差别攻击。”
“无差别攻击？”谢芷恬听得倒抽一口凉气，“人员伤亡严重吗？”
关琴神情复杂，“这事说来也是奇怪，机器人是在改造人战士集合点附近突然失灵暴走的，所以矿区的工人倒是只受了轻伤，但那边的改造人战士一下子死了好几个。”
她看向孟蔷，“我觉得这件事性质很严重，所以第一时间就过来跟您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