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和射线嘛，可以混着用，各种排列组合都试试。”
周权还在侃侃而谈，“咱们的药剂之前可都是做过预实验的，没道理一点效果也没有啊。年轻人嘛，不要总是束手束脚，害怕损失啊。”
说着他走到宁希明面前，伸手就要搭她的肩膀，仿佛两个人非常熟悉的样子。
宁希明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我知道了。”
回到休息区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
还没走到地方，谢芷恬就看到何雨竹在监狱似的小隔间里来回踱步，坐立不安。见二人回来，她急忙迎了上去，“没事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谢芷恬对着她笑笑，“放心，我们很好。”
她瞥了眼栏杆外，看守们已经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幽暗的走廊尽头。
何雨竹压低了声音，“今天让你们做什么了？有没有危险啊？”
洛央轻声说：“还好。”
她将今天给异形加药的过程复述了一遍，当然，省去了谢芷恬偷偷加药的事情。
何雨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没效果？你们运气可真好啊，之前那些异形对药物很敏感呢，稍微掺点都要有反应，都快成我们的心理阴影了。”
谢芷恬索性承认下来，“确实运气好。”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刚才，周权来了。”
“嘶。”何雨竹倒抽一口凉气，像是勾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他来做什么？我跟你说，他一来就没好事。表面上总是笑眯眯的，实际安排下去的事情能把人折腾死。”
谢芷恬若有所思，“确实，我感觉到了。”
刚才周权在众人面前说的那番话，听起来冠冕堂皇，甚至还用了饱含关切的口吻。但实际上，字字句句都在说一个残酷的现实——先拿受伤的改造人和毫无经验的新人去给异形垫垫刀，反正这两种人死了也不心疼。
她侧了侧身，从随身空间里取出通讯器，在内心梳理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尽量用简洁的语言向唐灼然汇报了一下。
唐灼然秒回。
谢芷恬扫了眼那串数字，很快分辨出其内容是“收到，我们这边一切顺利，等我通知再行动”。
随即又发过来一条：“明天能拿到7号辖区改造人花名册。”
谢芷恬眼眸一亮，她之前拜托唐灼然去查一查宁希明。没想到对方能力超群，这么快就能拿到如此重要的情报。改造人花名册上有改造人的一些基础信息，到时候她们不仅能更了解宁希明，也能和唐灼然一起排查一下这个地宫里有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人。
而且如果直接查宁希明一个人，万一引起7号辖区的注意，一下子就能联想到唐灼然的目的何在。但如果面向整个改造人群体，范围就扩大了许多，很难发现她的目标究竟是谁。
谢芷恬回复唐灼然，“知道了，你们也小心。”
她知道唐灼然的目的是不仅是要终止周权的计划，而且要将地宫里所有的改造人救出，还要尽量保证所有人的生命安全。这是个大工程，筹备起来要花不少心血和时间。
何雨竹在一旁追问：“周权有没有为难你们？他让你们做什么了？”
洛央回答：“让我们加快进度，还要增加人手……”
话还没说完，走廊里突然又响起了脚步声。几个人登时闭了嘴，朝着金属栏杆的方向望去。
只见两名看守各押着一个女孩子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几人在门口站定，其中一个看守开口道：“哪个是何雨竹，出来。”
何雨竹愣了下，“怎么了？”
“因为工作安排调整，所以要换房间。”
看守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回答，“让你出来你就出来，怎么那么多话啊。”
谢芷恬抬眸，只见被押过来的两个女孩子身上都有明显的受伤痕迹。
其中一个梳着马尾，脸色苍白，没什么精神。腿上和手臂上都裹着厚厚的绷带，衣服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已经干涸。
另一个看上去特别惨烈，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虽然已经结了痂，但那道可怖的暗红色血痕还是看上去触目惊心，从额角一直贯穿到下巴，可以说是直接毁了整张脸。她的头发很短，发梢参差不齐，像是被人胡乱剪过似的。
谢芷恬猛地想起白天在餐厅里，看守们说过的话。
眼前这个女孩子，就是被宁希明毁容的人？
何雨竹不明就里，但也不敢再问，慢慢起身朝着门口走去。离开之前回头看了谢芷恬和洛央好几眼，满脸担忧的模样。
谢芷恬冲着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用担心。
两个女孩子被粗暴地推了进来，笼门被重新关上。
“周统领说了，从明天起，由你们四个负责异形的第三步改造。住在一起，方便管理，也方便你们交流。”
其中一个看守居高临下道，狐假虎威的语气简直就像他才是辖区统领，“我警告你们，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谢芷恬在心中冷笑。受伤的改造人肯定不止这两个，周权把这样伤口可怖的人派过来，警告意味不言自明——如果不听话，她就是你们的下场。
但她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顺从地应了声，“知道了，我们会好好干活的。”
两个看守见她一副听话的模样，露出几分受用神色，然后转身离去了。
洛央见他们走远，起身走到新来的两个女孩子身边，温声询问，“你们两个怎么样，伤口没事吧？”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我们没事，谢谢。”
洛央说：“我叫乔钰。”又指了指谢芷恬，“她是苏晴。”
谢芷恬在一旁补充，“我们两个都是昨晚才来到这里的，现在还有点懵呢，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马尾女生回答道：“快一星期了。”
她也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她的名字叫郑琳，被毁容的女孩子名叫柳云娜。她们两个原来都是9号辖区的人，被高薪吸引来，没想到竟然会落入魔爪。
郑琳很后悔，“要是当初没那么贪心就好了，我家里人去世得早，所以我总觉得自己没有依靠，想要多赚点钱，多点安全感。”
谢芷恬安慰她：“不能怪你，谁能想到一个辖区的公开招募居然会有问题。”
郑琳愧疚地看了柳云娜一眼，“娜娜本来不想来，是我硬让她来陪我。要不是我，娜娜也不会被毁容了。”
洛央说：“让我看看。”
她凑近柳云娜，小心地观察着她脸上的那道伤口，很快得出结论，“你不是疤痕性皮肤，这几天注意不要碰水，不要沾上灰尘。我这里有药物，你可以先拿去用。等伤口愈合之后，再好好做修复治疗，应该能完全恢复，看不出来的。”
柳云娜轻轻地笑起来，狰狞的伤口让她的笑容看起来诡异又凄凉，“谢谢你，可是我应该没机会做修复治疗了吧。”
当她得知周权安排她来进行第三步实验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切都完了。这一步实验的凶险性人人皆知，她不过是个打头阵的炮灰罢了。
“别这么说，事情还没结束，未必没有转机。”
谢芷恬想要再安慰柳云娜几句，可看着她脸上的伤疤和身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又觉得语言苍白无力。但当前阶段她也不能跟对方透露什么，知道计划的人越多，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
她低声问：“你脸上的伤，是宁希明做的？”
柳云娜点点头，“是希明姐。”
提到宁希明的时候，她的眼中并没有任何恨意，甚至还愿意使用“希明姐”这个称呼。
柳云娜看出谢芷恬的意外，主动解释道：“我不恨希明姐，她是个好人。”
她从小就长得漂亮，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这张脸就像一柄双刃剑，让她受到了很多优待，但也让她看到沉重的恶意。
刚到地宫的第二天，她就听到了身后几个男性看守的讨论。
“草，这个新来的娘们真漂亮，跟明星似的。”
“可不是嘛，这胸，这屁股，啧啧。”
“你们可别打她的主意，周统领看上她了，说明天晚上要留宿在地宫，到时候让她去伺候。”
“切，周权不让我们碰改造人，说什么耽误工作，自己倒是不讲究啊。”
“你跟他能一样？你要是坐到他的位置，你也能享受这福分。”
……
柳云娜恨得咬牙切齿，但又毫无办法。她一整天都在想如何才能摆脱这一切，甚至生出了想要自我了断的念头。
虽然工作的时候有人盯着，但如果她速度足够快，杀掉自己还是来得及吧。但是她又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牵连到其他同伴，迟迟不敢动手。
柳云娜心里有事，工作也失误了好几回。但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当天晚上，宁希明说她精神恍惚，工作不认真，要当众惩罚，以儆效尤。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推到了人群中央的空地上。宁希明下了狠手，一鞭子直接抽得她睁不开眼。鲜血沿着额头往下流，视野都变成鲜红一片。
那根布满倒刺的长鞭还在一下一下地抽在她的身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抽搐着。
但柳云娜却觉得轻松无比，甚至有些痛快。
果然，第二天周权看到她这副模样，直接没了兴致。而且她昨天工作状态不好人人都知道，宁希明罚她也是情理之中，没有任何说不通的地方。
于是这件事就此揭过，不了了之。
听完柳云娜的话，谢芷恬陷入了思索。
如果柳云娜的推测没错，那么宁希明其实是想保护地宫里的改造人，立场跟她们一致。那她为什么要参与进来呢，是跟其他改造人一样，受到了利益的诱惑吗？
她问柳云娜：“你确定宁希明是为了保护你才对你动手的？有没有可能，她根本不知道周权要对你下手，罚你只是个巧合呢？”
“不是巧合，我很确定。”
柳云娜摇摇头，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这个地宫死过多少人吗？”
谢芷恬沉默片刻，说了个数字，“5个？”
其实她觉得5个已经是保守了，在这种残酷的场合下，总会有不服从管教的改造人被杀死，亦或是死于异形的攻击。
“错了，至今没有人死亡。宁希明罚过很多人，但都是皮肉伤，一次都没伤到过内脏。而且，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把自己安排在最危险的地方。”
柳云娜的语气有些感慨，她注视着两个人的眼睛，“如果没猜错的话，今天的第三步实验，希明姐也在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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