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盘哇小说>穿越重生>不当反派去说书[穿书]【完结番外】> 第49章 玉周诸事(三合一!)

第49章 玉周诸事(三合一!)

  到达玉周城时已经很晚, 宁景也没有深夜去打扰吴先生,便和冉书同一起找了家客栈歇下。

  翌日,天下着小雨, 路上行人匆匆,宁景二人一起来到了望春楼。

  台上,吴先生一身米白色大袖长衫,一纸折扇,侃侃而谈。

  “宾娘因被乔生误解之事, 多日来闷闷不乐,加之前段时日做出的种种事情, 让其父颇为烦心, 觉其不服管教,恰在这时,王化成之姨母、宾娘之继母方氏站出来提议——”吴先生一展折扇, 抬手一指, 声音竟神奇的变细了,却有几分像妇人言语, 道:“妾观宾娘年岁渐长,但玩心不止,如此下去恐出了什么纰漏, 老爷, 不如为宾娘寻上一门婚事, 待其有了家庭孩子,一心扑在家事上, 就不会再如现在这般胡闹了。”

  台下的人聚精会神听着, 心头隐隐有了一股不安之感, 果然, 吴先生继续道:“史太守思虑了一会儿,觉得有几分道理,可如此一来,该寻谁来做这东床快婿呢?他心里虽知自己女儿对乔生心有所属,但乔生不过一穷酸书生,怎能配得上自己女儿?”

  “方氏见状,连忙凑上前来,道:‘王家少爷不论家境还是地位,都与咱们史家相当,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而且他对宾娘情根深种,若宾娘能嫁给他,肯定呵护备至,夫妻恩爱,成就一对美满姻缘!’”

  “史太守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虽然那王化成算不得一个好人,但单就门当户对来说,目前也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吴先生话音落下,台下静了一瞬,旋即众人激愤,有人直接站起来道:“既然知道那王化成不是好人,怎么能将宾娘嫁过去呢?这岂不是害了自己女儿一生!”

  有人赞同道:“是极!果然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史太守太过重门第而轻人品,活生生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真真是魔障了!”

  “这爹太糊涂了!”

  “宾娘怕是要步上连城的后尘了,唉——”

  “史家这般家业,连个儿子都没有,现在都被王家算计到头上了,等宾娘嫁过去,整个史家都得姓王!”

  “所以说还是得生儿子。”

  “听个话本都能牵扯上生儿生女,史太守那般家业又不是娶不起小妾生孩子,结果一直就一个女儿,八成是他自己不行,能有个女儿就谢天谢地了,不然就直接绝后得了!”

  听客一时讨论的热火朝天,唾沫星子横飞,而自始至终,吴先生都是含笑而立,并不多言。

  今天虽然是个雨天,但望春楼依旧人满为患,便是三楼的围栏处都挤满了人,一个个探头看着下方,眼巴巴望着台上,等吴先生讲这人鬼情未了的故事。

  这《聊斋奇女子之连城》是望春楼前两天推出来的话本,一经第一回合说书,就彻底在玉周城火爆起来。

  吴先生将《连城》分成六回合,现在已经说到第五回,明天就讲到大结局了。

  “今日多谢诸位捧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雨天路滑,诸位出门时且慢行。”

  听客多是意犹未尽,不舍离去,然吴先生已经转身去了后台,看样子今天确实是结束了。

  现在时辰尚早,过了午饭,下午还有一场说书,不过不是吴先生的《连城》,而是望春楼另一位说书先生的场。

  宁景二人来的早,见吴先生在台上说书,便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听,不得不说一场听了下来,两人意犹未尽,心里像有一只猫在挠。

  不说其他人如何期待,便是宁景熟知剧情,都被吴先生勾起了兴趣,明明知道后面怎么发展,还是想马上听吴先生继续说下去。

  他当时只给了吴先生大纲,不过薄薄五页纸,现在说出来的故事,细节皆是吴先生填充润色,还混入了姜朝的背景,甚至还掺入了实际地名和传说,让人非常有代入感,险些以为这是真事。

  不得不说,这就是说书先生的本事。

  望春楼里的侍从基本都认识宁景,不然刚刚他们进来时,满座皆是客,已经找不出位置了,还是宁景相熟的一个侍从将他们领到一个不错的角落,挤出来两个坑,让两人坐下。

  托侍从向吴先生禀告一声,宁景就带着冉书同轻车熟路的走去后院,拐入一处厢房,见到了吴先生。

  吴先生刚刚换下衣服,他们说书时都会特意换上一件大袖儒衫,那袖子较平日穿的宽袖还有宽大许多,有些甚至能曳地而行,看起来十分儒雅缥缈,可非常不便,只能台上时候穿穿,下来了就直接换了。

  一来不便,二来就是这种衣服价格不菲,怕弄脏损坏了。

  “吴先生安好。”宁景上前一礼,冉书同紧随其后,神情尊敬的拜见了吴先生。

  刚刚他在下面听书就一直为这个话本赞叹,对能讲出这个故事的吴先生也是敬佩不已,此时见了真人,也是有几分激动。

  在宁景看来,说书先生有点像他前世的明星,前者是将故事讲述给听客,后者是将故事演出给观众看,都有自己的忠实粉丝,受人追捧。

  吴先生温和笑道:“半月未见,宁郎君家中之事可是顺遂了?”前些天宁景给他寄来一封信,言说有事耽搁几天,故此他才有这一问。

  宁景道:“一切妥帖,劳先生担忧。”接着,他将冉书同引荐给吴先生认识,三人言语几句,便依次落座,闲聊品茗。

  “刚刚来时有些晚了,没想到场中已是座无虚席,亏得小梁哥给我们找了个位置,不然就得站着听了。”宁景调笑道。

  冉书同同样道:“吴先生说的话本跌宕起伏,剧情之新颖冉某闻所未闻,让人听了意犹未尽,吴先生堪称玉周城说书先生中领秀之人,在下敬服!”

  吴先生被两人一阵吹捧,无奈笑着摆手,道:“都是虚名,话本又不是我所作,真正令人敬佩的是我等背后默默无闻写作之人,我不过是将故事尽可能好的讲述出来罢了。”

  他说着,看向宁景,道:“还得多谢宁郎君,将这话本赠与我,才能有望春楼如今盛景,我欠了你好大一个人情。”

  宁景只是轻轻一笑,道:“华夏文化能在吴先生手中发扬光大,也是适得其所,总好过埋没在我手中。”

  吴先生见他如此豁达,不由拱手一礼,脸上有几分敬佩,毕竟这个话本是宁景白送给他,如今给望春楼不知造成多大盈利,连他也得了不少的分成。

  倒是冉书同听了他们的对话,意会到那个《连城》话本竟是宁景送给吴先生的,不由对宁景再三侧目,不敢置信。

  “那话本……竟是宁兄所作?”

  见冉书同一脸震惊看着自己,宁景失笑,道:“我几斤几两冉兄还不知道?这些话本都是从华夏而来,我不过碰巧听了去,才送给了吴先生,说来还是我占了这个便宜,借花献佛,还让吴先生教我说书。”

  “华夏?”冉书同喃喃念道,有些狐疑的看了宁景一眼,后者微微一笑,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冉书同想了想,便先闭了嘴,没有多问。

  三人便闲聊起来,宁景当时介绍冉书同只说他是自己的表兄弟,想来玉周城寻个差事,便向吴先生打听起来。

  吴先生见冉书同也是个读书人,便说会帮他留意一下有没有账房先生之类的活,这类活较为轻松,薪资不错,适合读书人来做,也是个长久之计。

  至于冉书同说他还想做抄书的活,吴先生直接写了一封推荐信给他,让他拿着去城里的广纳书店,找掌柜的就行。

  姜朝印刷术还不成熟,大多数书籍都靠读书人来抄写拓印,价格一本十几文到几十文不等,不少读书人就喜欢接抄书的活赚点外快,所以这差事还有点抢手,没人引荐过去,书店掌柜还不会派给你做。

  不过有吴先生的推荐信,想来轻松便能接到活,说不定还是那种轻快钱多的。

  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而且宁景过来舟车劳顿,吴先生就没有要求他马上练习,让他休息一天,明天早上继续练声。

  至于二人的住处,这次宁景没有再在吴先生家打扰,他们毕竟两个大男人,吴先生有妻女在家,他们一起借住终究不妥,便打算先去租个民房。

  离开之前,吴先生喊住宁景,斟酌了一下,道:“再过七日就是中秋,当日玉周城便会有‘赏月会’,县令大人命全城所有说书先生于城里各处搭建起来的场地进行说书,活跃氛围,传承文化,望春楼分了城西和城北四处台子,可有一位说书先生前两日家中突发有事,已经回去了,十有八九是赶不回来,楼主便想再招个人来,让我等想办法引荐一下,可时间紧迫,一时也难找到人。”

  说着,他看向宁景,其意不言而喻。

  宁景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和舞台,只看他能不能把握住。

  他学习说书一月不到,一次登台说书都没有,比起那些久经台场的说书先生自然青涩不足,他的优点也有,便是他一脑子的华夏话本,新颖有趣,根本不缺故事,只是缺经验。

  吴先生也不知宁景行不行,他也是在赌,同时给宁景一个快速扬名的机会。

  在玉周城,市场被鱼卿席垄断之下,宁景想占得一席之地千难万难,不说其他,光就给他一个说书的场地都没有。

  而说书你光有好话本不行,你还得把话本讲出去,讲给广大的听客,积累自己的名气和追随者。

  万事开头难,换在平时,宁景很难得到一个拥有众多听客的场子开展他的说书事业,酒香还怕巷子深,他若随便找个场地说书,没有听客也白费。

  但是这一次赏月会,上有县令亲自下令,下有晚会烘托,人流量保证充足,只要宁景能一战成名,日后他就算站在大街上说书,都会有无数人闻声而来,成为他的忠实听客。

  宁景沉吟了一会儿,抬眼,斩钉截铁道:“宁某不才,但也想一试机会,还请吴先生引荐!”

  吴先生神色认真,沉声道:“你确定了?这次是县令大人下令,若搞砸了,不仅你名声受损,日后恐再难在玉周城走说书这条路,说不得还会被县令大人责罪。”

  宁景点头,眼眸平静坚定,道:“宁某知道,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也请吴先生信我一回,绝不会让吴先生失望。”

  吴先生缓缓点头,不再多言。

  宁景二人告辞离开,出了望春楼。

  微雨已停,街上人来人往,青衣布鞋跨过浅浅水洼,隐入人群,渐行渐远。

  宁景神色沉静,目光悠远,心中藏事。

  冉书同不时看他两眼,知他在想事情,就没有出言打扰。

  宁景考虑事情的时候喜欢缓缓踱步,走来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水池旁,这里人烟罕至,却有一处精致的亭子立在水面上,走入亭中,眺目远望,青山绿柳,烟水朦胧,几只雀儿轻点水面略空而过,停在柳树枝条上,叽叽喳喳叫着。

  宁景立在亭中,看着水面,沉思了良久,忽而眼睛眨了眨,终于回了神。

  他转头看去,冉书同正坐在围栏处,无所事事看着四周景色,等着他。

  就在刚刚这会儿,宁景想了很多事情,比如赏月会他要准备说什么话本,要不要再唱两首曲子活跃气氛。

  说书先生也有兼职唱曲的,基本每个人都有些绝活,比如吴先生就在变音上很有一手,他本音温润醇厚,但能模仿妇人的轻声细语,哥儿的清脆嗓音,还会孩童的天真嘤语,和老人的沧桑音色,变换各种声音,让听客感觉不是一个人在说书,而是一群人在演戏,让听客更加身临其境了。

  唱曲的说书先生也有,那位鱼卿席于此道就很有一手,他说书的风格就是结合词曲边说边唱,平均一场说书下来,两三首曲子,歌词曲调朗朗上口,听客可能记不住他讲的什么故事,但像被歌洗脑了一样,时不时就会莫名哼上两句。

  这也算是一种本事。

  但宁景于这种晚会说书流程到底不熟悉,还得询问吴先生大致编排,然后安排自己的节目。

  这些只是他对晚会说书的考虑,其实刚刚那么久,宁景远不止想这个,未成先忧败,他习惯先思考好一切,安排好后路,这样不至于事情发生后,让自己手足无措,陷入完全被动。

  如果失败了,他便打算离开玉周城,和家中坦白他被逐出书院的事,然后去其他州城闯荡一番。

  他不仅是为了自己,还想带上冉书同,让后者能去其他州城入学,若及时的话,还能赶上科举,助冉书同早日拿到功名,进入官场,至于冉书同忧心他的父母,宁景也会帮忙安排好,让他能安心去读书。

  宁景这般为冉书同考虑,不为其他,只为了能让冉书同在他被揭穿科举舞弊时,能出手帮衬他,哪怕说说话,免去他流放,坐几年牢出来也是好的,最好是到时他积累了足够的财富,用钱财消灾。

  但以财消灾也不容易,要是上面没有说得上话的人,他再多的钱财,想送也送不出去,还会为他招来贪婪的觊觎。

  所以,其实宁景是希望冉书同不按照剧情走,天灾后才去科举,而是现在就去别的州城试一试。

  但这事不是他想就能成功,其中变数太多,他也只能熄了心思,将这条路当成备选。

  只是他失败了,不止损了自己的名声,被县令问责,还连累吴先生,毕竟是他作为引荐人,两人绑在一条绳子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宁景打算,要是失败了,离开之前他会把聊斋奇女子其他几个系列故事都写下来,赠给吴先生,以此致歉。

  想好了这些事,宁景心里已经理清楚,也坚定了下来,他属于想好了就全力以赴去做的人,不再瞻前顾后。

  冉书同感觉到宁景回头看他,目光移过来,直白的看着宁景,等后者说话。

  他感觉自己愈发看不清宁景了,这个人身上秘密太多,以前只觉得宁景是个打肿脸充胖子,欺善怕恶,捧齐鹤来臭脚的烂人,后来宁景却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接连给他帮助,救他免于牢狱之灾,这些恩情加起来,足够他以命相报。

  虽然冉书同之前并没有和宁景怎么接触,但也感觉到他前后相差宛如两个人。

  但到底,是宁景忽然变了,还是宁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一个人,只是之前都在伪装?

  “宁兄,华夏是什么地方?”

  冉书同平静问道,不是他自夸,他小时候曾有幸拜了一位村里的老秀才为师,那秀才一生未娶,喜爱藏书,满满三房子的书籍,冉书同全看完了。

  之后,老秀才辞世,冉书同代他将书籍赠给了城里的书店,书店老板为表感激,让他随时可以去书店看书,所以冉书同可谓博览群书,所知所见远不是旁人能比。

  然而就算如此,他也从未听说,华夏是何地。

  宁景负手而立,看着氤氲水面,静了一会儿,垂眸笑了一下,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

  且听我来给你胡诌。

  宁景叹息了一声,道:“在我很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怪人,他一身道袍,鹤发童颜,仙气缥缈,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我问他从何而来,他说他来自华夏。”

  “可是,道长又说,这个世上没有华夏。”

  “道长教我识字念书,给我讲很多故事道理,也给我算了一命,他说我太过聪慧,注定短命,仅能活到二十岁。”他说着,看了眼冉书同,后者聚精会神看着他,脸上是紧张担忧之色。

  宁景微微一笑,道:“为了救我,道长替我逆天改命,遮蔽了我的神识,让我灵台蒙尘,善心隐退,恶心当道,以此蒙混天机,所以在我二十岁之前,我行事颇为有失偏妥,做下许许多多令人诟病的错事,所幸只犯小恶,没有铸成过大错。”

  “那次我回村,正好过了二十岁生辰,又躲过了一次生死关,再加上与夫郎成亲冲喜,恰好解了当初道长给我布下的手段,在此之前我只觉得浑浑噩噩,那之后我恍若隔世,灵台清醒,行事从未有过的明白,所以冉兄再见我时,才会发觉我与以往有所不同了。”

  他说着,笑看着一脸呆滞的冉书同,停了一下,让后者慢慢消化这个信息。

  如果他没有满口胡诌的话,那这事有可能是真的,但是,他就是在满口胡诌。

  什么鹤发童颜来自华夏的道长,二十岁的生死关,灵台蒙蔽,不过都是宁景上辈子看修真小说的套路,现在正好借来一用,某种程度上,还真能解释的通他的变化。

  而且他编的话真假半掺,有些事如果冉书同真的一心去求证,还真的能找到蛛丝马迹。

  比如,那次回村还正好就是原主二十岁生辰,生死关可以用被涂格等人打的那一顿解释,毕竟他当时伤的挺吓人,还有人直接传他差点被打死了。

  如此一来,宁景就能解释为什么他前后行事不一,最主要的是,还能解释为什么他懂那些稀奇古怪又精彩绝伦的故事了。

  这个借口,宁景想一直使用,这次哄骗冉书同还是他第一次实施,也不知后者会信几分。

  不过,宁景知道哪怕冉书同一时难以接受,但他会慢慢展示他知道的那些华夏文化,这些知识就是证明他话的铁证。

  毕竟,冉书同怎么也不会想到宁景这个人是换了一个魂魄,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相信,是宁景曾经遇到过一个“神仙老爷爷”,这样更有可信度。

  宁景打算就用这段离谱又神奇的“经历”解释他知道的那些华夏故事的来处,以后不仅是对冉书同如此说,他会对每一个人都这样解释。

  与其暴露自己的与众不同,不如将这些都归结到一个莫须有的人身上,减少自己身上的光芒,安全又合理。

  半晌,冉书同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嗓音,喃喃道:“原来如此,我便奇怪,宁兄怎么会有如此变化,仿佛像换了个人似的,原来是道长的神仙手段。”

  他顿了顿,又担忧问道:“那躲过这次生死关,以后宁兄就应该无事了吧?”

  宁景沉默了一下,旋即轻轻摇头,道:“非也,那次我回村,恢复神识,道长也感觉自己大限已至,便为我算了最后一卦,他道我虽恢复神识,躲得一时清闲,但我七年之内有一大一小两次劫难,极可能身陨于此。”

  此话一出,冉书同神色大变,“这、这可如何是好!可有解救的方法么?!”

  在他担忧紧迫的目光下,宁景一脸凝重,缓缓点头,道:“有。”

  “道长神机妙算,他预言我那一大劫在四年后,到时天下大灾,北面赤地千里颗粒无收,百姓易子而食,争相往南面逃命,然而,南面洪水泛滥,万亩良田变成一片汪洋,水高漫过屋顶,无数人躲在山顶苟活,而水灾过后,瘟疫肆虐,十室九空,洪水毁了庄稼,许多人活不下去,城里开了菜人市,生意火爆,人肉价比不过猪肉。”

  宁景静了一下,声音淡淡的道:“那场天灾,谁也躲不过,不仅是我之灾劫,也是天下人之灾劫,所以谓之为一大劫,至于第二个小劫,在天灾这样的劫难面前,就微不足道了。”

  空气静默了许久,冉书同干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他道:“真的会有这样可怕的天灾么?”

  他们生活的这块地历来风调雨顺,极少有天灾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事,只在过往逃难而来的人嘴里听说。

  但是毕竟只听人说过,自己从未体会过,所以不理解天灾之可怕。

  冉书同看过很多书,其中也包括各种游记,里面记载了一些地方发生灾难时的所见所闻,甚至还有些游记是受灾者自己所写,可谓字字句句皆是揪心。

  他曾经就被书里描述吓到过,庆幸自己生活的地方无灾无难,家里虽然清苦了一点,但从来没有吃不饱饭,所以他无法想象书里写的颗粒无收,树根无皮,泥土也可以是食物,人肉价钱比猪狗肉都便宜,这样的场面,他光读就感觉脊背阵阵发凉。

  而现在,宁景告诉他,四年后,他脚下的这片土地,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出现这样的场景。

  他不敢信。

  宁景说起这个,也感觉心里一阵沉重,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不是在一本书里,知道所有的剧情,知道四年后天灾下的人间炼狱,然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叹了一声,淡声道:“冉兄,多想无益,不如先好好想想,怎么能让我们在灾难中存身下来吧,我们救不了所有人,便把自己家人顾好吧。”

  “道长说,届时城里比之村里安定许多,所以我一直在想如何积攒下存蓄,在城中安家,保住夫郎和娘,想必冉兄也不希望看到家人遭难,不如也早做打算吧。”

  冉书同沉默了下来,眼中黯淡空无,他又该如何打算呢?

  他现在负债累累,父母还在病重,曾还妄想攒钱求娶柳鱼璃,现在却知四年后可能有天灾,让他快些在城里买房。

  冉书同觉得心态快崩了。

  “我下午就去广纳书店接些活回来,明天出去找找差事,可是……”可是一时之间,哪会有什么来钱快的活?

  他只是个没有背景,读过一些书的穷酸秀才,曾经唯一的出路是科举,现在这条路被堵死,只觉心头一阵迷茫绝望。

  宁景看他脸色有灰败之色,知道不能再吓唬冉书同了,再逼他一下,这小老弟可不得发狂了?

  他便道:“冉兄莫急,宁某这里倒是有几条路子,也许能解你我之难。”

  见冉书同殷切的望过来,宁景轻笑道:“实不相瞒,我曾在道长那里听说过不少华夏的奇闻异志,学了不少东西,道长走之前告诉我,若有朝一日,能看到华夏文化在这片土地盛放,他也算瞑目。”

  冉书同疑惑道:“所以宁兄说书,是为了把华夏文化传播出去?”

  宁景不置可否,道:“我是一个得利的传承者。”

  他无偿不起来,至少目前,他需要说书给他带来盈利,他做不到那么伟大,做一个无私的文化传承人。

  冉书同点头,认真道:“若宁兄那些话本都如《连城》这般水准,他日说书先生中必有宁兄一席之地,虽然得了些好处,但宁兄也算帮道长圆了心愿。”

  他又是一叹,道:“不知华夏是何地方,竟能出了道长这种神仙人物,莫非是传说中的仙庭不曾?”

  宁景微微偏头,笑了笑,道:“也许真的是仙界吧,听说那里人人平等,男人女人哥儿都能接受教育,每个人都能过自己想要的人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去想去的地方。”

  “那真真是神仙地界。”

  冉书同不由一叹,目露向往之色。

  忽悠到这样也算差不多了,不然宁景担心再忽悠下去,就把冉书同忽悠瘸了。

  两人离开了亭子,寻着街道走进了人烟里,开始寻个以后落脚的地方。

  与此同时,踏雪楼。

  鱼卿席一身紫袍,斜倚在榻上,漫不经心翻看着手中话本,只是越看,他眉头越皱,直到最后受不了,直接将话本扬了出去,摔在空中,一时纸叶纷飞,洒落一地。

  “淫词艳曲,污言秽语,也能上的了台面?!”

  鱼卿席外貌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肤色白皙似玉,飞眉入鬓,唇红齿白,一双狐狸眼,眼尾斜勾,摄人心魄。

  单从这幅皮相来说,鱼卿席可是玉周城算得上数的美男子,每次说书不知多少小姐贵君捧场。

  听他说书,话本是其次,第一听曲,第二则是赏貌。

  但话本再不重要,也不能如此低俗,竟给他送来了这种不入流的艳俗话本,竟将闺房之乐着重描述,俨然是那一类小本子。

  这种东西,让他怎么讲的出去!

  旁边有人低头将散落一地的纸页捡起,此人看起来岁数不大,长相敦厚老实,但天庭饱满,高鼻阔目,看起来还是挺正派的。

  这人正是鱼卿席的得意大弟子,沈云开,也是玉周城小有名气的说书先生,在一家小茶楼说书,相比起他的师父,沈云开说书故事性强,擅长讲述灵异鬼怪,推理悬疑的话本,他的听客也都是冲着他的故事去的。

  沈云开收拾好话本,低头扫了几眼,道:“这话本看着和《连城》有几分相似,但是颇为香艳,里面女鬼和书生缠绵的桥段不少,女鬼设定妖艳,为情爱冲昏头脑,不顾大局,到底不如连城的大义无私,惹人怜爱,又令人敬佩,这样的话本,如何去和《连城》竞争。”

  他这话说的是事实,鱼卿席听了也是点点头,然而却引起旁边另一人不满,这人是鱼卿席二徒弟,钱无双。

  钱无双是个长相有些阴柔的男子,和他师父又邪又魅的气质不同,钱无双阴柔中带了点娘气,皮肤白的像涂了粉,嘴唇红的像抹了口脂,但也可能他真的涂粉抹脂了。

  钱无双哼了一声,道:“师兄说的哪里话,这话本可是楼主特意去香山先生那里催来的,香山先生的本事咱们都知道,这话本拿出去肯定能和《连城》平分秋色,《连城》二女抢一男,咱们五女哥儿共侍一夫,讲出去岂不比他场面大多了!”

  鱼卿席听了钱无双这话,额头青筋一跳,闭眼忍了忍,才控制自己没有将手中茶盏和钱无双的额头来个亲密接触。

  钱无双的叔父和踏雪楼主有几分交情,他收下钱无双也是看在对方面子上,不然这么个目光短浅,满脑草包的徒弟,只会给他丢人!

  鱼卿席道:“云开,润色话本的事就交给你了,望你不要让为师失望,尽快改好了拿给我过目,现在望春楼压迫的紧,咱们踏雪楼不少忠实听客也提议想听这类话本,这件事得抓紧了。”

  沈云开拱手道:“是,师父。”

  鱼卿席看下钱无双,后者正因他只看重大师兄而生闷气,低头白了一眼沈云开,这个动作恰好落入鱼卿席眼中。

  鱼卿席不由心里暗骂他脑子缺根筋,一点也不会掩盖自己的情绪,全写脸上,易焦易燥,上去派出去说书还和听客因为剧情争执起来,差点跳下台子殴打听客,这件事简直成了玉周城的笑话,不仅钱无双丢脸,他这个师父也是面上无光。

  不过,这人再蠢,他身后有背景啊,鱼卿席离不开这些背景的支持,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三分靠说书,七分靠手段。

  于是,他和颜悦色的对钱的招招手,道:“无双,七日后便是赏月会,为师倒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要拜托你,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做成。”

  钱无双闻言,眼睛一亮,激动道:“什么事?师父您老人家直接说,徒儿肯定给您办到!”

  鱼卿席压压手,示意他平静下来,笑道:“赏月会当天要讲的话本子,为师现在还没有头绪,不知无双可为为师准备了?”

  钱无双双目明亮,一脸得意,道:“此等大事,徒儿一直紧记于心,早就为师父准备了十个话本子,这些都是我父近日来收刮来的,于百来个话本子里挑选出来这十个,样样精品,保证能让师父于赏月会风光无两,独占鳌头,那吴川江又算得了什么!”

  钱无双家里算得上富贵,但相比他孝敬的金钱,更让鱼卿席看重的是他爹的人脉。

  钱父也曾考过功名,可惜没有中榜,连个秀才都不是,不过他在学院时认识许多人物,加之他广交好友,哪位同窗有困难他都去帮助,钱父在学院混迹了十余年,久而久之积攒下大批人脉,其中就有不少写话本的读书人。

  平日里,鱼卿席想要什么话本,都交给钱家父子去收集,他们也都是尽心尽力,话本质量都还不错。

  鱼卿席闻言欣慰点头,道了两声好,勉励了钱无双两句,这把后者高兴的飘飘然,还连连冲沈云开挤眉弄眼的挑衅。

  却不想,鱼卿席话风一转,道:“然,为师不想要那些话本。”

  “啊?”钱无双呆滞,一脸不解,下意识道:“那师父您想要什么话本?”

  鱼卿席狭长的眸中暗光一闪,冷笑着道:“我要我老师手里的那卷话本。”

  场中一静,钱无双呆了一下,有限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看话本的沈云开一顿,随即又继续看话本,仿若未闻。

  “您要吴川江的话本子……?”钱无双喃喃自语道。

  鱼卿席不置可否,微微颔首。

  他就是要吴先生手里的话本。

  赏月会他在城东正一位台子,正对吴先生城西正一位台子,他知吴先生说书的习惯,会先介绍一番风俗传说,劝人一些道理,然后慢慢引渡到他的话本上,再进行讲述。

  而他要做的,就是抢先一步将话本讲出来。

  他这一步是一招险棋,极可能两败俱伤,话本雷同是说书先生的大忌,一般一个城里,便是同一个楼里的先生,也不会说一样的话本,互相避讳。

  若两位说书先生话本相同,二者难免被听客比较,总有一人会被贬低,名声受损,另一人可能也会被对方的忠实听客诋毁,可谓两败俱伤,所以都尽量互相避开,同一个城,乃至一个州里,都不会一样,也算是说书先生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而若是撞了话本,一般先讲者无错,后讲者会被众说书先生不耻,听客也不会买账。

  曾经就发生过一个写话本的人将话本卖给了同城的两个说书先生,导致二人撞了话本子,后一个买了来讲的说书先生,直接被听客当众赶下台子,丢尽脸面。

  后来虽然证实不是那位先生的错,但那位先生人气也大不如前了。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说书先生故意撞别人的话本,那便是对前者赤/裸/裸的挑衅,不是有仇就是有怨。

  总而言之,不论哪种情况,话本雷同都是大忌。

  鱼卿席这招险就险在,他不一定能完全抢在吴先生前面讲,要是人家突然心血来潮,开头直接就说书,抢在他前面,那过错者就是他了。

  而且,玉周城大半的人都信吴先生的人品,大家也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但,鱼卿席若手段只有这么一些,当初他就不能把所有师兄弟都排挤走了。

  他已经找好了一群人,到时候直接在吴先生台下起哄,一,说他讲的话本和鱼先生一样,刚刚他们才从鱼先生那里过来,已经听鱼先生讲了;二,直接让他们诋毁吴先生讲的不如鱼先生好,煽动其他听客离开;三,若是前两个都不足让吴先生当场下不来台,那便直接伪装成吴先生的狂热听客,见了他的“无耻行为”后大为失望气愤,直接砸了台子泄愤,再安排几个“吴先生身边的人”出来唱双簧,将这事一步步闹大。

  赏月会可以让人名气更上一层楼,可以让一个人从籍籍无名到名动满城,也能让一个人从云顶跌落。

  毁掉一个人,太简单了。

  现在他一切都安排明白,只差弄来吴先生手里的话本,而吴先生身边有个贴身小厮一年前已经被钱无双凑巧收买了,做成这事,不难。

  作者有话要说:

  冉书同:好家伙,差点给我忽悠瘸了

上一页目录+书签下一页

推荐小说

  1. [穿越重生] 我在无限游戏里大杀四方[无限]【完结】
  2. [穿越重生] 大唐赋之群英志
  3. [穿越重生] [ABO]病态占有【完结番外】
  4. [穿越重生] 从选秀开始成为顶流天王【完结】
  5. [穿越重生] 快穿:攻略反派后宿主精分了【完结】
  6. [穿越重生] [快穿]漂亮反派的扮演游戏【完结】
  7. [穿越重生] 位面:放弃继承家产后,我赚翻了【完结番外】
  8. [穿越重生] 被迫拯救世界的我被宠上天[快穿]【完结】
  9. [穿越重生] [快穿]小少爷靠美貌横行全系统【完结番外】
  10. [穿越重生] 当直男穿成BL文痴情男配【完结番外】
  11. [穿越重生] 事业批病美人又在装娇吗【完结】
  12. [穿越重生] 我不是天生冠军[竞技]【完结】
  13. [穿越重生] 重生后弃子他赢麻了【完结】
  14. [穿越重生] 老公别哭了【完结】
  15. [穿越重生] 重生之纨绔少爷只想搞事业【完结】
  16. [穿越重生] 漂亮系统,在线撒娇【完结】
  17. [穿越重生] 漂亮npc拒绝贴贴【完结】
  18. [穿越重生] 万人嫌假少爷参加恋综后成了团宠【完结番外】
  19. [穿越重生] 我和男主只差亿点点【完结番外】
  20. [穿越重生] 在惊悚游戏写bug拐走NPC[无限]【完结】
  21. [穿越重生] 穿成漂亮炮灰美男鱼【完结】
  22. [穿越重生] 甜欲!清冷宿主又甜又撩用命追夫【完结】
  23. [穿越重生] 魅魔成为万人嫌假少爷后【完结】
  24. [穿越重生] Hi,我的遗产【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