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这学期期末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盛菏走出教学楼，比她先出考场的三个室友已经等在那里了。
盛菏满脑子想的还是最后一题关于李白的论述，见了室友的第一句话是：“最后一道大题你们写了几个知识点？”
室友们相互看看，顾盈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打住，考完就再别提。”
她这个动作要多油有多油，惹地原先愁眉苦脸的盛菏破功大笑：“你也太油了吧！”
考完试后的阴郁就这样在打闹中转晴，走到宿舍楼范围内时，四个人已经就下午要吃什么讨论了几番。
室友A说东一食堂的爆炒肥肠和咕咾肉，室友B说二食堂的川湘菜永远的神，顾盈表示来都来了，要格局大一点。
“干脆去吃烤肉自助吧！”
盛菏振臂高呼：“好耶！”
然后她抬起头，看见小花坛前的老位置上停着一辆眼熟的车。
顾盈走在盛菏前面，以为盛菏没注意到，还特意转身给盛菏指认：“那辆车是不是……？”
盛菏点点头，唇角默默地勾了起来。从元旦假期结束后，她进入一周的极限备考，郁兰汀也忙着给项目收尾，两个人别说见面，就连信息聊天都有一搭没一搭地随着空闲时间而定。
盛菏自诩自己绝对是个合格的女朋友，坚决杜绝电视上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小时内查三次岗的脑残行为。
郁兰汀第一次听她在床上保证的时候只是淡淡一笑，第二次盛菏换了个严肃场合，郁兰汀这才当真，拧着眉头问：“你就那么想我夸你懂事？”
盛菏双手抓着郁兰汀的胳膊说：“夸我可爱也行。”
没成想郁兰汀的眉头拧地更紧，带着浓浓的不满叫盛菏的大名：“盛菏，别太懂事了。”
盛菏知道自己在往枪口上撞，郁兰汀从小被家里训诫要温良恭俭让，做事情要体面，不能随意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夸她懂事，也最不想让盛菏活得像她一样。
“你在我身边不需要懂事，只做你想做的，当你想成为的人就好。”
这样类似意思的话从她们在一起前到在一起后，郁兰汀都重复过几次。盛菏每次都十分感动，然后当做耳旁风听过就忘。
这次盛菏终于忍不住：“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磨合呀，我也很想为你做点什么，也想让你少操一点心，不要再为我烦恼。”
盛菏的手抚上郁兰汀的脸，顺着眉骨慢慢将皱起的眉峰抚平。
“你心里总是装着太多苦恼和顾虑，我也希望当我在你身边时，你能够暂时放下那些苦恼和顾虑，稍微轻松一点。”
“偶尔也夸夸我很乖吧。有一个很乖的女朋友在身边，总会轻松一点的。”
这场谈话的结果是郁兰汀抱住盛菏抱了好久。
盛菏攥着郁兰汀的衣角，头埋在对方肩膀里，姿势不是很舒服。她忍了一会儿，见郁兰汀没有要放开的打算，才犹犹豫豫地说：“那个，要被闷死了。”
郁兰汀瞬间松手，握着盛菏的肩膀将她拉离怀抱。
盛菏边呼吸边盯着郁兰汀，看着看着就笑起来，问：“我是一百分女友吧？！”
郁兰汀当然是点头，被盛菏感染地眼睛里也聚起一池笑意：“一百二十分。”
一百二十分的满分还超标女友盛菏同学今天也有被郁兰汀突如其来制造的小惊喜所感动到。顾盈看着她那副望妻石表情就知道今天肯定会有一些意外发生。
“得，我们还是自己去吃烤肉吧。”顾盈对另外两个人室友说道，三个人都嗤嗤笑起来。
停靠在小花坛旁边的那辆车的车主在见到盛菏出现后，也打开车门下来。映入盛菏眼中的是丝毫不怕冷的大衣标配，在冬天这种人均厚重羽绒服的季节中显得格外靓丽，而当代大学生们向来有一双会发现美的眼睛，无论男女。
顾盈连同室友AB丝毫不顾及盛菏死活，大声地哇了一声，似乎下一秒就要冲着正主本人感叹出什么虎狼之词。
盛菏赶在她们出口之前，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三个人一眼，然而理亏的她根本没什么威信。
反倒是正主本人毫不在乎，甚至还对着盛菏笑了笑，自己走过来。
顾盈用盛菏听得到的声音感慨一句：“啊，心情瞬间变好了。”
盛菏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调戏之情。然而在盛菏有所反应前，顾盈已经和室友AB一起，对着走过来的郁兰汀恭恭敬敬问了声好。
盛菏：“……”
有气没处撒可真生气。
“你们好。”郁兰汀先回复了盛菏的室友们，然后看向盛菏，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圈，视线最后停留在她脸上。
盛菏刚才还被顾盈打趣逗地郁闷呢，现在和郁兰汀对视了一眼，心情却忽然明亮了起来。
“吃了吗？”盛菏主动问。
“还没有，刚下班。”
一直注意着两人的顾盈：“哇，刚下班就来找我们盛菏呀。”
盛菏又转头瞪了室友们一眼，被瞪的几人笑嘻嘻的，一点都不怕，果然不愧是亲室友。
郁兰汀笑了笑，并不避讳，甚至态度很好地回答道：“是啊，今天不用加班，刚好你们也都考完试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这句话是看着顾盈她们三个人说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报出来一个日期，都不是今明两天。
室友们在学校里还有没处理完的事要做，盛菏却早早订下机票，希望能赶在考完试的第二天就回到妈妈的怀抱中。
反正她是这样对妈妈说的。
郁兰汀听过室友的话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盛菏一眼。“怎么办呢，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她说得好像是在等盛菏要怎样取舍。
盛菏一周前订票的时候郁兰汀就在她身边，下单付款之前还嘚瑟地问郁兰汀：“采访一下这位郁小姐，第一次跟女朋友一起回家是种什么体验？”
郁兰汀微微倾身，对着盛菏伸出来的半握拳头好像真的看见了话筒：“谢谢女朋友迁就我的时间。”
盛菏无法取舍。
盛菏转过头问室友们：“你们介不介意再加一个人？”
成年人就是要爱情友情两手抓。
室友们咯咯咯笑成一团，免费的cp她们当然要嗑：“一点都不介意。”
盛菏回头给了郁兰汀一个眼神，示意她跟上。
郁兰汀很好脾气地笑了笑，锁住车后顺手将车钥匙放进大衣口袋里，双手没从口袋中拿出来。
到了烤肉店，一进门就看见提前过来占位置的郁兰渚手撑着头十分无聊地刷手机，余光瞥到一群人朝他走过来后，抬头想打招呼。结果脸一抬先看见和盛菏走在一起的郁兰汀：“……姐？”
女孩们说说笑笑地坐下，自觉给盛菏和郁兰汀留了个连座，郁兰汀在这里碰见郁兰渚倒是表现得丝毫不意外，甚至还关心起他的期末：“你也考完了吗？”
“昨天就考完了，不过学院里还有点事，所以得再留几天。”
那边姐弟两在聊天，顾盈瞅瞅他俩，又看看在回消息的盛菏，低声问：“所以你明天是自己一个人回？我以为你跟郁兰渚一起回去。”她那副关心舍友的语气，就差把注意安全也说出来。
盛菏笑笑：“那倒也不是一个人，我跟他姐一起回。”
“明天一起回家，今天还要再凑一顿晚饭？”顾盈皱起脸，完全不懂小情侣之间诡计多端的把戏，“我看你们真是过分。”
盛菏捂着肚子笑起来，一脸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直到点的菜都端上来，顾盈才明白小情侣之间诡计多端的把戏是一定要在人前秀她一脸。
郁总亲自烤肉就算了，明明在跟大家说“多吃点，我请客”之类的话，她烤好的肉却几乎都夹进了盛菏碗里，偏偏两个人还都不自知，盛菏语气如常地跟她们聊天，郁兰汀不常加入，但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在回应。
就连郁兰渚这个亲弟弟都没觉得饭桌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最后没脸看的人只有顾盈一个人。
顾盈：没眼看。
饭后是晚上八点钟，室友们纷纷形容这个时间点不做点什么就直接回宿舍躺尸也实在太不像话了，就连郁兰渚都在旁边默默点头，于是大家顺理成章又续了一轮。
被拉着去往KTV路上的社畜人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回家躺尸再打打游戏难道不香吗？”
盛菏拖着她的胳膊往前走，闻言笑眼眯眯地回头问：“但是你不想跟我一起唱歌吗？我学了好多粤语歌，全都想唱给你听。”
被绑在道德制高点上的郁兰汀：“……想。”
KTV离学校不远，平常往来的都是附近的学生。舍友们之前都来过，进入包间后点歌的点歌，买零食的买零食，大家分工明确，看上去轻车熟路到不行。
盛菏对着挑起一条眉表现自己诧异的郁兰汀嘿嘿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心虚，好像她在郁兰汀面前表现得太过于私生活丰富了点。
偏偏郁兰渚不懂得看气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和顾盈站在点歌机前声音不减：“这次再点《修炼爱情》是不是不太合适？”
顾盈：“点！我们宿舍的舍歌为什么不点！给我把林俊杰排到第一个去！”
他们两人对话的声音全包间都听得到，盛菏坐在郁兰汀旁边愈发尴尬。她摸了摸鼻头，小声咳一声：“其实我也没唱过几次《修炼爱情》。”
话音刚落，郁兰渚头也不回地问：“盛菏，你的《可惜没如果》还点不点了？”
两首林俊杰的歌，两首都是对爱情的无力和错过。明明以前大家一起出来玩时，一整个宿舍的寡王会开着玩笑用林俊杰整活，然而现在忽然将过往的歌单捅到郁兰汀面前，盛菏的第一反应是想捂住郁兰汀的耳朵。
好像那些歌单中隐藏着盛菏过往说不清也不能说的小心思小秘密，而现在都被郁兰汀所知。她不想忘记小时候，不想忘记郁兰汀，即使郁兰汀已经走得很远与故土再无联系，她也会紧紧抓着那些与郁兰汀相连的回忆不放。
当着太多人的面，盛菏在后面悄悄揪住郁兰汀的衣角，轻轻拽了拽，好像小时候跟在郁兰汀身后亦步亦趋的盛明明。
“忘了这茬吧，黑历史别提了。”盛菏带着羞赧悄声说。
郁兰汀当然懂得了盛菏藏在歌单中的思念，但面对女孩的窘迫，她还是忍不住起了想要逗弄盛菏心思。
“哦，你就是这么求人的啊。”郁兰汀觉得自己像个面对喜欢的女孩，不知道怎么表达爱意，只能捉弄她好吸引注意的幼稚小学生。
尽管早就知道这些年的不容易，但沉甸甸的思念再一次用歌单的形式呈现在郁兰汀面前时，来自盛菏的善意和耐心等待还是让她不知所措。
但盛菏并不知道这一点。对于郁兰汀的要求她全盘接受，甚至有点配合地过头了。
“拜托拜托，忘记吧！”盛菏拿出了自己招牌的狗狗眼与委屈脸，双手合十软下声音来恳求郁兰汀。
“放过你了。”郁兰汀别开眼睛，忍住自己想亲过去的冲动。
她毫无征兆地起身，在盛菏发愣的表情和郁兰渚诧异的视线中走到点歌机前：“好歹小时候我也带着你们抄过歌词，有我在怎么可以不点周杰伦。”
在郁兰渚愈发疑惑的神情中，郁兰汀点了《明明就》。
顾盈哇了一声只当做是郁兰汀喜好与自己相同，凑过去就差把对方当做追星小姐妹：“郁姐姐你们小时候也喜欢周杰伦啊！”
像是忽然发现了共同喜好，顾盈忽略了唯一一个清醒人郁兰渚一连串的“这不合适吧这不是比林俊杰那几首还BE吗”的暴躁吐槽，此刻她眼中只有周杰伦永远的神和郁姐姐好眼光。
可是当郁兰汀开口的那一瞬间，顾盈却觉得不太对劲了。明明是一首悲伤爱情故事，在郁兰汀的声音中，她却只是一个对于过去的旁观者，她在唱故事，但自己从来都不是故事中的一份子。
在那句“明明就不习惯牵手”出口时，顾盈顺着郁兰汀的视线往后看。盛菏坐在沙发上跟着节拍摇头晃脑，在光线不太好的情况下却像是早就知道郁兰汀会看她一眼，十分准确地冲着郁兰汀的位置抬起头笑。
于是顾盈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小情侣间的把戏现在已经上升到在致郁情歌里秀恩爱了？
然而作为在场唯二知道盛菏小名的郁兰渚，在副歌部分的“明明”两个字一出现，他就知道他姐到底为什么会选这首歌了。
郁兰汀唱的不是《明明就》，也不是周杰伦，更不是喜欢却开不了口的单恋爱情。郁兰汀只是想找一个机会光明正大地叫盛菏的名字。
盛菏收到了。“明明”两个字，在郁兰汀带笑的声音中显得格外突出，盛明明也觉得很甜。
盛菏站起来，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一改往日社恐本质，在三个气氛组室友起哄的笑声中，豪迈地去点歌机前也给自己点了一首。
顾盈是第一个看见歌名的，她意味深长地拖长调子：“喔——是初恋啊。”
大家都开始哄笑。
林志美翻唱的粤语成名曲《初恋》被年轻的香港后辈歌手改编后，多了更多积极活跃、真诚热烈，是满怀爱意的年轻人分分钟都渴望与她见面。
盛菏的感情那样浓烈，是久远的等待都冲不散的。
从这一天偶然获悉曾经的歌单开始，到盛菏唱着《初恋》散发出身上满满的活力后，郁兰汀的心里就软地一塌糊涂，她想找一个机会表达自己的爱意，偏偏盛菏从一进家门后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甩都甩不掉。
郁兰汀看了一眼客厅角落里收拾好摆放整齐的行李箱，于是亲吻来得顺其自然。
盛菏像只小狗一样热切，又像小猫一样害羞，她缩在郁兰汀的怀里听见对方叫自己“明明”时，耳尖红地要滴血。
郁兰汀压低声音叫她“明明”，亲吻的声音压不住一声声“我爱你”。
于是盛菏就像溺水的人紧紧攀住郁兰汀。
郁兰汀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话，盛菏难得乖巧，松开咬住的唇。
“郁……”
“兰汀……”
“姐姐……唔，太用力了……”
那双手勾住郁兰汀的脖子，指腹紧紧压着她的后颈。
身下的人轻喘了一口气，努力把支离破碎的声音拼凑起来。
“……姐姐。”
“嗯，我轻一点。”郁兰汀去亲吻盛菏，像鸽子的尾羽落在身上一样痒。
曾经说不出口的思念已经是过去式，而郁兰汀与盛菏将迎来漫长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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