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以来晴朗的天偏在选好的周末变了脸,从清晨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气温骤降。但是,她们依旧按照计划,驱车去墓园看望时愿的父母。
墓园位于上海西郊,依山傍水,静谧庄严。
车子停靠在路边,顾知忧捧着花束,时愿替她撑伞,并肩走上一级级阶梯。
放眼望去,尽是整齐的墓碑,萧肃地立于雨中,半天才瞧见执伞祭拜的人影。
除了阴雨天气的影响,还有上周六是清明节的原因在。许多人都趁着清明时节给亲人扫过墓,这周的墓园难免冷清寂寥。
沾了水的新叶在料峭春寒中打颤,被冷风从枝头摘下,扔在水洼里浮沉。境遇差些的,还被往来的三两行人踩进泥泞里。
“会怕吗?”
时愿的嗓音掺在簌簌的声响里,她把伞向顾知忧那边倾斜,生怕风雨打湿了心上人的衣袖。
顾知忧轻轻摇头。
得知母亲去世的真相后,顾柏舟每年都会带她到母亲的墓地祭拜,尽一尽为人子女的孝心。
后来长大了些,每逢母亲节,或者仅是想念母亲了,顾知忧也会一个人前往。她屈膝坐在墓前,诉说近日发生的事情,吐露心里话。
从小到大,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境,有什么好怕的。
顾知忧躬身将白玫瑰摆放在碑前。
时愿买花时说,她母亲原本只爱竹这一种植物,仰慕它的高风亮节、宁折不阿,九间堂栽了满园的劲竹便是最好的证明;白玫瑰得到佳人的青睐,纯粹是因为,时愿父亲第一次与她约会时,带的见面礼就是白玫瑰。
黑白相片上的两张面孔熟悉又陌生。女子温婉优雅,风华绝代,男子器宇轩昂,目光炯炯。时瑶和时愿像极了他们,相貌上继承了父母的优势。
顾知忧侧目望了时愿一眼。
阿愿其实更像她的母亲,尤其是眼睛。
时愿低首凝视墓碑,一言不发。
眼前的画面被黑白灰三色充斥,这种感觉何等熟悉。
不幸发生的那个夏天,她刚刚结束中考,待在家里,像往常一样等父母下班,却从电话接到他们意外离世的消息。
时愿最初不信,直到在医院亲眼看见白布盖上父母的遗体,一并遮住了她眼底的所有亮色。
听到噩耗,时瑶提前拿了毕业证,从北京赶回来。毕业典礼没来得及参加,她亲自主理了父母的葬礼,又忍着眼泪安抚时愿,身心俱疲后还要主持公司大局。公司里,没有人给她撑腰,也没有人给她解惑。身上的担子太重,最后连悲伤痛哭的时间都没有。
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像镜子摔在地上,顷刻破碎不堪。
时愿一个人待在空旷昏暗的家,最绝望压抑的时候,常常闭上眼睛想:要么让她睁开眼,发现一切都是梦;要么干脆给她也安排一场意外,走出这乏味得没有尽头的时间。
衣袖外的手指微微向掌心缩,冰冷,麻木。
顾知忧走到时愿身后,轻轻拥住她。
身体蓦然被温软簇拥,时愿木然地回头,一抹鲜艳的亮色闯入她的世界,粉碎了荒芜的魔咒。她用力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再用手背抹了下眼角。
差点忘了正事。
时愿今天来到墓园,就是要告诉父母,在混沌的时光里,她已经寻找到生命的底色。
墓碑被雨水浇了个透,时愿没办法像以往那样坐在石上和父母讲话。于是她屈膝蹲下,伞移交到顾知忧手里。
时愿清了清嗓,找回自己的声音,“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在最亲的人这里,不必搞弯弯绕绕,开门见山,“我今天来,是想向你们介绍一个人。”
时愿温柔地望向顾知忧,掌心向上。
顾知忧会意,把手交给时愿。
微凉包裹住她的手指,连同那枚戒指一起。
时愿生日后,顾知忧每天都戴着戒指进公司,光明正大,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公司员工留意问起,顾知忧也会大方地承认,自己有未婚妻了。
时愿的情况和她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在于,时悦集团除了时瑶,没人敢问她。
时愿牵住顾知忧的手,垂眸轻声说:“爸、妈,这个女孩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十一年前就喜欢的人。我很爱她,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很幸福。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可以安心。”
末了,时愿微微颔首,“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选择,祝福我们。”
她的神情格外认真,无畏地袒露满腔爱意。
她的心上人站在身边,安静地聆听这段说给父母的话。
墓园流窜的风停下脚步,伞面雨滴声渐疏,最后竟完全归于宁静。
顾知忧收了伞。
时愿已经把话说完了,该轮到她表态。
她向墓碑鞠了一躬,温声道:“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顾知忧。很惭愧这么久才来看望你们。”
时愿捏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怀着歉意,若真要讲,也是她这个女儿的不对。
顾知忧拍拍时愿的手,接上她先前的话,郑重地承诺:“请你们放心地把时愿交给我,我会像爱生命一样爱她,不会让她委屈和难过。”
“我想永远陪在她身边,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她。”后一句话她是盯着时愿的眼睛说的。
与时愿的父母告别,回去的路上,阳光刺破云翳,明媚地铺在长阶。水洼金灿灿的,落叶在里头打滚。
微风又起,撩乱了心上人的长发,时愿帮顾知忧理好,牵上那只这辈子都不会放开的手,浅笑:“宝贝,我们回家。”
*
入夏后,顾氏集团新谈成了几个合作。每当签约地点不在上海,公司高层又抽不开身的时候,顾知忧就不可避免地要去出差。
但时愿不可能次次跟着。
赶在工作日,其实好过。
白天时愿在公司里忙碌,只要不闲下来,就不会过度思念顾知忧;晚上回到雅竹居,随便找本书看,或者,陪淮南玩一会,等顾小姐睡前语音的几个小时也很好打发。
撞上周末,才叫难熬。
晨起无事可做,只能靠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
淮南趴在她腿上酣睡。
有时候她会天马行空地想些奇怪的问题,比如:一天为什么有二十四小时?如果短一些的话,顾小姐是不是就能早点回到她身边?
常常是以轻笑着摇头结尾,琢磨不透。
临近中午,时愿没点外卖,而是去厨房研究新菜式。顾知忧在家时,为了不丢面子,她只会做自己有把握的菜给心上人吃。但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样。
眼下尝试的机会很难得。
时愿跟着食谱做了盘油焖虾,拍照留念后品尝滋味,觉得尚可。她又担心自己滤镜太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于是将菜打包,带到九间堂邀时瑶一同品鉴。
时愿撑着桌面,投去期待的目光,“怎么样?”
“你做的?”时瑶放下筷子,眼底藏了惊艳。看不出来啊,她家阿愿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难不成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看来是真的好吃。
时愿心里偷偷高兴,眉尾得意地上挑,“那当然。”
等顾小姐回来,给她个惊喜,大显身手一番。
不过,某人心里搁不住事,当晚就把照片发给了顾知忧:【宝贝,看我今天做的油焖大虾。】
心上人的赞许就像摆在洞口的奶酪,对她来说诱惑力太大。不想等,也忍不住。
顾知忧刚洗好澡,坐在床头,毛巾拭干发尾。正准备给时愿打语音,就看见她发来的图片和文字,眉眼都笑弯了。
顾知忧举起手机,时愿接通后,听到低言温语,“我们阿愿最棒了。”
时愿翘起嘴角,撒娇道:“那最棒的人可以请示奖励吗?”
顾知忧听到这话的感觉是,一个取得了好成绩的学生,正眨着星星眼,问家长讨要奖赏。
这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呀。
在她的认知里,任何一个初中生都干不来这事。
顾知忧想调侃一句:时愿小朋友,你今年几岁呀?
但也只是想想,没有付诸行动。
因为电话那边是她的爱人,她的阿愿。她的语气又分外恳切,好像不把这个奖励给她,是在伤害一颗真诚的心。
而顾知忧不会辜负时愿。
于是,答应了:“可以。”
时愿嗯声,像是在认真思考。
顾知忧耐心地等,须臾,听见她说:“我想买可乐。”
顾知忧看不见时愿的坏笑,单纯地抬起眼眸,瞧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今天有些晚了,喝可乐是不是对身体不好?”顾知忧抿了下唇,商量般给出建议,“要不,明天你再喝?”
同时心里纳闷,阿愿不是不喝碳酸饮料的吗?就算今晚临时起意,自己下楼买就是了,或者点个外卖也行,不用特地请示她吧。
由小见大。
顾知忧拧了下眉,深刻自我检讨:她平时是不是约束时愿的性子了?好像也没有啊。
时愿的轻笑打断了她的思绪:“宝贝,你太可爱了。”
“你到底说的是什么嘛?”
顾知忧知道自己肯定理解错了。
时愿没绕弯子,重说了一遍。两遍对比鲜明,前者幼稚,后者性感。
“我想……”她停了一会,切换成英文,用气音说,“makelove.”
买可乐?makelove!谐音梗,扣大分!
顾知忧羞赧地提起被子,喉间发涩。
时愿的气息就像喷在她耳畔一样,从脸颊到耳根,全被灼红了。
给顾小姐留了害羞时间,却还是没得到回应,时愿催:“你在听吗?”
“在。”顾知忧哼声,默了一会,支吾道,“我们又不在一块,怎么、怎么买呀?”
好吧,她承认自己有点好奇。一边斟酌用词,一边降低音量。
时愿无声地笑,她既然向顾小姐请示,自然是有办法的,否则,岂不是吊人胃口?
好学生变成老师,倾囊相授,“你带蓝牙耳机了吗?”
顾知忧如实道:“带了,在包里。”
时愿嗯了一声,继续一步步地指导。
“戴在耳朵上。”
“拉上窗帘。”
“把灯关了。”
“在床上躺好。”
四个祈使句落在耳里,呼吸节奏骤然乱了。
顾知忧是个有天赋的学生,老师仅是给出前提条件,她已经明白答案是什么了。
所以,羞意更甚,反悔已然来不及,血液滚烫,加速撞向心口。
“好了。”顾知忧给电话那边反馈。
漆黑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又异常安静,电话那边的每一个音节、每一次吐息都性感得要命,好像灵魂跟着颤了一下。
“宝贝,我们玩一个游戏。”
“规则很简单,我说什么,你做什么。这样可以吗?”
一面打着坏主意,引诱人加入她刺激的游戏,一面让人沉沦在她的温柔里,心甘情愿无法抵御。
只有妖精才这样做。
而她,也确实跌入妖精的网,沦陷了。
“可以。”
时愿得到肯定的答案,下达第一个指令。
被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意识也逐渐迷糊。
如临战场,她是冲锋陷阵的士兵,时愿是运筹帷幄的指挥官。和真正的战役区别在于,时愿向她发号施令的同时,又陪她一起。
夜里的喘/息声化作悠扬的号角。
碎发被汗水沾湿,紧紧贴在额上。
顾知忧微微侧过身,将被子抱进怀里,极力平复呼吸。
她默默地想,下回还是不要这样了。
不光累得手酸腰疼,结束后,还有种克制不住的失落。
阿愿不在身边,都没人抱抱她。
呼吸找回节拍,顾知忧闭上眼,哑着声音:“等我回来……”
“好。”
回答的人以为只是一句平常的话,没想到还有下文:
“我们结婚吧。”
*
仲夏的蝉鸣催来一年一度的毕业季,学士帽高高抛起,散落一地。下课铃响了,学子们也收起行囊,奔向五湖四海。
洛简拍完集体合照,捧着毕业证书,在林荫路找到时瑶的车。
天空蔚蓝,骄阳似火,树影斑驳。微风拂过时瑶的面颊,墨发和裙摆飞扬。她穿了件休闲的碎花裙,倚在车门边,食指圈了枚银戒,美得像一幅画。
洛简一路小跑,钻进时瑶的怀中,腻歪了一会,又扬起明媚的小脸,脆生生地喊,“姐姐!”
时瑶揉揉她的脑袋,明知故问:“想我了?”
“当然!”洛简又抱了上去,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时瑶先由她撒娇,再退了半步,转身从车窗捧出一束火红的玫瑰,递到女朋友面前,温柔地祝贺:“洛洛,毕业快乐!”
来北京是一张机票,回上海变成了两张。
洛同学是第一次来到上海,也是第一次走进女朋友生活的城市。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风情,对她来说都新奇不已。
时瑶看见小朋友眼睛亮亮的,不自觉扬起嘴角,带她在上海玩了一遭,打卡许多有趣的地点,其中也包括新场古镇。
她发了很多条朋友圈,洛同学的身影大大方方地出现在照片里。时愿看见后,留言说等她们玩回来了,一起吃饭。时瑶问过洛简,回了句好。
第一次见到洛简本人,时愿讶异,小姑娘比她想象得还要年轻。
“怎么称呼?”
先前只听到时瑶唤她“洛洛”,时愿还不清楚她的具体姓名。
时瑶挑眉:“你说呢?”
这种事应该来之前就打听清楚,当着别人面问多不礼貌。
时愿望向洛简,指了指时瑶,一本正经地调侃:“你看,是她不告诉我的,那我只能喊你姐夫了。”
三言两语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无辜者。
顾知忧望着时愿笑,是她家阿愿惯用的伎俩。
洛同学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比自己大的人喊“姐夫”,她自诩心理素质不错,是见过大场面的,此刻也红了脸,慌道,“不用不用。”
她和时愿短暂地通过电话,记得她清冷的嗓音,自然知晓眼前打趣的女人是时愿,坐她身畔浅笑,生了双漂亮桃花眼的是顾知忧。
洛简定了神,正式介绍自己,“两位姐姐好!叫我洛简就行。”
餐厅坐落于一条繁华街道的小洋楼,四个人一面欣赏夜景,一面聊天。顾知忧和时愿有意照顾洛同学的感受,经常把话题抛向她;洛简很快熟络起来,分别前已经一口一个“知忧姐”“时愿姐”。
顾知忧从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函,递向洛简:“周六如果有空,欢迎来玩。”
洛简很快扫了一眼,惊叹:“婚礼?”
望向时瑶,时瑶朝她点点头,洛简笑着答:“当然去!”
周六是个好天气。
顾知忧站在化妆镜前。
镜子里的自己,妆容精致,桃花眼妩媚多情。
时愿从身后拥住顾知忧,凝望她们的镜像,不吝惜对心上人的赞誉:“宝贝今天好漂亮。”
顾知忧垂眸,心间甜蜜又羞涩。
干嘛只夸她,明明她们的衣着是一样的。
两人上身只穿一件白衬衫,所有透明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好,领口没有任何装饰物,下身的纯黑西装裤展露修长的腿型。
顾知忧又望了一眼镜子,勾起唇角。
她们这样,好像要去民政局拍结婚照啊。
几天前,顾柏舟问过她们对于婚礼着装的想法。
顾知忧当时直接回了他,自己和时愿都对婚纱没有执念;她们的婚礼,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话虽如此,逛街时还是很认真地比较、挑选。最后拍板,她们都穿白衬衫搭配西装裤,显得很有精气神。
悠扬的钟声敲响。
时愿松开环绕腰间的手,左手掌心向上,“知忧,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婚礼地点是海边的小礼堂。
小礼堂布置得精致漂亮,主调是森系风格,添入温馨浪漫的元素,比如,舞台上方悬挂的灯串,甜品台周围的鲜花,还有窗户壁炉的背景板。
顾知忧和时愿携手穿过长廊,迈上台阶,在舞台中央相对而立。
台下坐满了她们的亲人和挚友。
顾柏舟和杨妍面带微笑,环视四周点头,顾萧杨将淮南举高,怕它被挡住视线,时瑶和洛简坐在第一排,也朝她们挥手。
江厘从同学堆里钻出来,拿着摄像机给她们拍照;又切换成录像模式,转过身,将礼堂的一人一物收容进去。
跟着镜头的方向,她们在最后一排看见林君。林大总裁很给面子,说到就到。不久,她发现两位主角都在看自己,站起身来朝她们比耶。
音乐奏起,司仪登台。
她们在众人的瞩目下完成仪式。
时愿将婚戒戴在顾知忧左手的无名指上,垂首往指节落下一吻。
不知谁先带的头:“亲一个!”
随后,起哄的声音形成鼎沸的浪潮。
时愿偏头觑他们一眼,轻呵,这些人呐。
她才不会受他们胁迫呢。
除非,她的宝贝同意。
时愿凑到顾知忧耳畔,低声问:“宝贝,要满足他们的愿望吗?”
桃花眼微垂,半晌,顾知忧点了点头。
她们在欢呼与掌声中接吻。
也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
时愿亲完有些不好意思,目光坠在地上,却发现顾小姐比她更羞涩,耳根全红了,直往她怀里躲。
婚礼结束,派对登场。
顾柏舟夫妇先行离去,午后的海滩是年轻人狂欢的乐园。
巨大的遮阳棚下,时瑶站在烧烤架后边,手里翻着串签,时愿提着蒲扇煽火,洛简站在两人中间,负责递调料。
三五好友围成一圈,在树荫下打扑克;淮南很得顾萧杨和江厘的喜爱,被两人争抢着抱,你一分钟我一分钟。
顾知忧站在一旁,忧心忡忡。
麻烦两位注意点,别给我们家淮南折腾坏了。
直到洛简喊了句“烧烤好啦”,淮南才得到解救。
顾知忧将它抱进怀里,摸摸它的头,安抚道:“辛苦你了。”
淮南有气无力:“喵。”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时愿端了几根烤串过来,将盘子递给心上人,望了眼淮南,“我来抱吧。”
她单手揽着淮南,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猫罐头,奖励它今天的优良表现。
落日悬于半空,天色渐晚。
它沉沦于海平面之前的这段时光,时愿只想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度过。
于是伸手邀请:“宝贝,陪我去海边走走吧。”
途中,她们找到了一下午没影儿的林君,还以为她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谁料,人家支了把遮阳伞,在这里享受日光浴。
顾知忧问:“林总在做什么?”
林君笑:“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她抬了下墨镜,对两人说:“有情人终成眷属。”
海子的诗,莫名应景。
大海与沙滩的交界处,留下两行脚印。
海鸥从她们头顶掠过,飞向远方,无忧无虑。
时愿侧目望着顾知忧,温声打破宁静:“宝贝,你还有没有什么遗憾?”
顾知忧摇了摇头。
生命里有时愿,已经圆满了。
正准备回答“没有”,忽然想到一件事,改变答案,“有。”
“是什么?”时愿想尽力弥补。
顾知忧低头,只有不看时愿,她才好意思把话说出口。
“我还没有追过你。”
时愿想了想,笑着在顾知忧面前蹲下。
这个不难。
她没有能力逆转时间、改变过去,但有办法实现心上人的愿望。
时愿脱掉自己的白鞋,又替顾知忧解开高跟鞋扣,牵住她下来,叮嘱:“先别动哦。”
顾知忧的脚掌被沙粒裹挟,温热,微痒。
时愿向前走了几步,驻足,转身望向她,影子被拉得老长。
那一刻,夕阳与无垠的地平线相切,晚潮镀着金边,沙滩的贝壳里传来海洋的哼鸣。
“宝贝,来追我。”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20:13:14】
她们的故事永远不会完结,但是我只有幸陪伴到这一步,观众们该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