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第一个动弹的, 就会有第二个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等人走了个七七八八时,戴南小声问:“真换人吗?”
米来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了, 我还能让刘都安的人霸着位置合起伙来欺负我?还有啊,要年轻的敢闯荡的, 这事儿就麻烦小南哥了。”
戴南给了她一个埋怨的眼神,“谢什么, 您说着,我听着就是了。”
米来拍了下他的肩膀。
转头问他:“丽姐呢?”
戴南小声回:“去见王老登了。”
米来瞪着眼睛推了他一下:“她自己去的?”
“嗯。”戴南点头, “丽姐不让人跟。”
米来皱眉,“不行,不行。你赶紧给丽姐打电话, 我现在回北院儿。联系上了让她给我打电话,联系不上我直接带人打过去。”
戴南看米来紧张的样子, 也皱眉掏出手机尝试联系人。
米来小跑着,戴南边听电话边跟着。
米来回头:“不接是不是?”
戴南点头, 慌张的抓了下米来的衣襟下摆,“不能有事儿吧?以前她也不带人和王老登出去谈过生意。”
米来瞪他,“以前是以前, 现在是现在。咱们刚打人老家去,王天儿能咽下这口气?”
她上了戴南的车,抢过戴南手里的手机,给他指方向盘,“去北院儿, 八点之前打不通, 咱们就带人打过去。”
戴南点头, 车开的明显比来之前更快。
小时候坐公交那种晕车要吐的感觉又重新回到米来身上。
半个小时的车程,戴南十分钟就把米来拉到了。
他们俩都在大厅坐了一会儿了,那二十几个安保部的才过来。
拿手机那个五大三粗的,过来就垂着头道歉:“对不起,米队,没咋来过这儿,有点儿晚了。”
米来向她身边的沙发拍了拍,言简意赅:“坐。”
虎背熊腰的往旁边一坐,米来感觉自己都要被弹起来了。
她转头问他:“你叫什么?”
“王虎。”
“我叫你小虎,行吗?”
王虎受宠若惊的忙不迭点头:“行,您叫我啥都行。”
戴南挨着米来的耳朵小声和她说:“就体格子唬人,人不太精明,经常挨欺负。”
米来也小声回他:“那是好事儿啊。”
最后一车的到了时,米来给他们指门口:“去站那儿,来人就弯腰喊欢迎光临。”
四人面面相觑,“咱们安保部不干迎宾。”
“就是,咱们啥时候干这窝囊事儿?”
有个脑瓜子灵光的谄媚的开口:“我们哥几个长得都凶神恶煞的,容易吓着人。米队,您看?”
米来抬眼,用一种极度平静的语气问:“非让我说第二遍,是不是?”
北苑原来的员工们大气都不敢出,能上楼的绝不在一楼晃荡。
前台小妹看都不看这边,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
还是那个脑瓜子灵光的,腿脚一转,就去了门口。
其他三个硬是梗着脖子不动。
米来站起身,用手撩开身边小虎的衣裳下摆,把小虎吓了一跳。
看到那不堪重负的「皮带」时,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裤腰带卸下来。”
小虎愣了一下,立刻低头拆自己腰上的皮带。
三人看向坐着的刘都安,米来接了皮带也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刘都安。
“刘副队,我再给你一个任务,”她把手里带着人味儿的皮带递到刘都安眼前,“要是再办砸了,那我就没办法收你了。”
刘都安抬眼看,白皙修长的手里抓着一条用了不知道几年的棕色变形皮带,再往上看,那张还带着稚气的漂亮脸蛋,此刻却带着摸不透的狠戾。
他从始至终都不是小刀儿的人,小刀儿不动他是碍着柳大洋的面子。
但米来确实和柳大洋没交集,她这么提,小刀儿没准真就顺坡下驴的把他踢出豪庭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一把接过那皮带。
发了狠的走向那三人,刚举起手。
“诶,别站这儿打,去那边儿,那边儿没监控。”米来随手指了下放打扫用品的工具间儿。
戴南转头看米来,米来还是初见那样满身的少年气,再细看,又觉得她好像哪点儿变了。
他下意识的询问她的意见:“小米总,眼看着就八点了,真打过去?”
那边儿见不得光的地方,开始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声。
米来吓得狠抖了一下,为了掩饰,她起身抓小亮的衣领,“去告诉刘副队,小点儿声,别吵着我的客人。”
小亮跑过去后,那边儿果然声音小了许多。
米来问回来的小亮:“真打了吗?”
“真打呢,屋里全是血腥味儿。”小亮狠狠抖了下肩。
米来就该相信亲手杀爹妈的人,那心干净不了。
她起身,拍了拍手。
又朝工具间的方向喊:“刘都安!过来。”
刘都安手拿着带血的皮带怏怏的走到米来身边。
“全体都听着,今天是我当你们队长的第一天,也是我选队员的第一次考核。一会儿,我带你们全体去凤景,打起来的时候,哪个凶哪个猛,以后哪个就是我米来的亲兵。有我一口肉吃,绝不给你们喝汤,咱们肉渣管饱,毕竟当狼的得吃肉,是不是?”
米来问。
小虎「忽」的站起身,“是!”叫的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米来笑着从刘都安手里抢过那带血的皮带,随手扔给王虎,“系上,要系紧了。”她叮嘱。
她亲眼看着王虎系好腰带之后,拍手:“自己组车,出发。”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米来坐在戴南的副驾上直犯迷糊。
天上开始慢慢聚起乌云,天气预报上却没说下雨。
今年第一场大雨之前的夜晚,闷的人心情焦躁。
到了地方,戴南轻轻推她:“小米总,到了。”
米来这才回神,解了安全带,又暗自抓了抓手。
人一紧张,手就有点儿发凉发僵。
下了车,除了挨揍那三个,剩下的一个也不少。
她还是大个儿一长条,重新绑好了头发,带人呼啦啦的进去。
今天凤景歇业。
有人拎着铁管儿来堵,米来看都不看,还是直勾勾的往前走。
那钢管儿眼看着要砸下来,米来一点儿没躲只是眯了眯眼,小虎一把接住了钢管儿,戴南一脚踹了过去。
一群人立刻打在一起。
米来冷眼看着,小虎紧紧跟着她。
挺大个人像堵墙一样堵着,特别有安全感。
直到她安然无恙的走到王天儿的办公室门前。
她推了下身边的小亮和小虎。
然后自己低头抻了抻衣服,抬起手轻轻敲门。
王天儿一把将门打开,丽姐也坐在屋里看她。
“这小姑娘确实不赖,你阿丽后继有人了啊。”
丽姐只笑。
米来手放在自己黑色牛仔裤前,侧过脸问阿丽:“丽姐,回家吗?”
丽姐轻轻摇头,“我已经和天儿哥商量好了,你们俩握个手,就算和解了吧?”
米来扬眉,“为这事?”
阿丽点头。
米来摇头:“不用,天儿哥本来决定怎么解决这事儿?”
王天儿愣了一下,朝她扔出个方方正正的黑盒子。
“没枪,就用刀代替吧。”
米来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红皮椅子上,低下头看了眼那黑盒子。
“手伸进去,刀往里扎,扎到手算你倒霉,扎不到就算你赚到了。你一次我一次。”
王天儿用雪ꔷ茄剪「咔嚓」一声剪开雪ꔷ茄,把雪ꔷ茄叼在嘴里后说。
米来笑,这过时东西还拿出来吓唬人呢。
她手伸进去,手放在一个明显的凹槽那儿轻轻扒拉了一下,手提起雪ꔷ茄盒旁边开了刃的匕首,眼都不眨的狠狠往盒子里一扎。
阿丽立刻站起身,小亮倒吸了口凉气。
刘都安偏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站在米来身后。
米来把手拿出来,完好如初,一点儿血点子都没有。
她笑着把那盒子往王天儿的方向扔,“这东西没意思,不如手放在桌子上,对方站两米远外把刀往桌子上扔可观看性高,天儿哥觉得呢?”
王天儿手夹着粗粗的雪ꔷ茄,抬头看向米来。
米来也勾起唇看回去,还敢挑着眉一脸不屑的挑衅。
没人知道米来有多害怕王天儿答应,人过中年虽然已经戒掉了一些没必要的赌心,但怕就怕在他还带着初入社会的狠辣。
外边打架的快接近尾声时,米来回头指小亮:“出去和兄弟们说,明天挨个发钱。”
「啪啪啪」的三声,王天儿叼着雪ꔷ茄拍了拍手,“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凤景和豪庭互相斗,到最后还不是个两败俱伤,再让同行看热闹?小米是吧?
我伤的惨,你那边也不好受,对不对?不如就像你丽姐说的,咱们握个手,这事就算过了。”
米来唇角抖了抖,她站起身,手伸向王天儿。一声惊雷,乎的砸下来。
连带着瓢泼的大雨。
王天儿被这雷声震的愣了一下,米来手伸进那宽大的手掌里,上下掂了掂。
回头,小声的朝刘都安说:“收队。”
刘都安立刻点头,小跑着招呼人。
米来把手里的匕首随手扔到王天儿宽大的桌上,那刀发出「乓啷」的一声。
她垂着眉眼拉阿丽的手,“走吧,下雨了。”
从凤景出来时,米来脚有些软。
她靠在那个天使雕塑旁边停了停,身后的人也跟着一声不吭的顿住脚。
前面就是无尽的雨幕。
米来抬起胳膊接了点雨水,顺手洗了把脸。
待她脸上的血液重新循环起来之后,她下了楼梯,走进雨幕里。
坐上戴南的车之后,抬起手里的手机看了眼。
路婳浓在晚自习的时候给她发消息:【你出门记得带雨伞啊,外面下雨了。】
米来动了动手指后,手指快速翻飞在键盘上给她回:【你带伞了吗?】
路婳浓快速给她回:【我没事儿,我哥来接我。】
米来收起手机,拍了下戴南的手臂,对他说:“把我放到德育门口。”
阿丽回头:“去接小女朋友啊?”
米来摇头,“不是,去充电。”
车冲进雨幕,又在几十里地外的雨幕里停下。
米来打开车门,阿丽叫了她一下:“雨下太大了,在车里等吧?”
米来笑着摇头,雨水顺着她的刘海儿往下滴在车里的脚垫上。
她义无反顾的冲进大雨里,走到小卖部的门前,在门口和老板说了什么就一身湿的拔走了人家店前的巨大遮阳伞。
米来费劲的扛起伞,走到德育的门口,又苦口婆心的和那门外说了几句。
于是她被特例放了进去。
等路婳浓晚自习放学时,米来伸出手抹了下自己的脸,又揪了揪自己身上的黑色T恤。
当她觉得自己不像怪物了之后,才停止这神经质的整理动作。
高一的早就放了学。
高二高三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米来已经一个人举着那巨大的伞站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
坐在窗边的人伸手去拍同桌,“快看!那站了个人,好怪。”
那怪人被所有亮着灯的靠窗学生们看到了。
再一传十,传遍半个班级。
路婳浓丝毫不在意谁的男朋友又出来做些哗众取宠的事。
她得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因为这是她哥自打辍学之后第一次回德育。
放学铃响,路婳浓飞奔到班级门口,第一个从班级里出来。
把书包顶在头上,垂着头跑到楼道门口。
抬眼,米来正身姿挺拔的在伞下朝她笑。
她还对她摆了摆手。
路婳浓有点儿感动,这一点儿也不哗众取宠,浪漫爆了好吧?
她放下头顶的书包,飞快奔向属于自己的怀抱。
米来搂着她的腰,路婳浓则是踮起脚揽着她的脸,和她在伞下深吻。
学生们放学出来,正巧看到雨幕里的这一幕。
他们议论纷纷,还有疯狂叫好的。
大概是这不平常的一幕冲散了遨游在题海里的麻木神经们。
米来心虚,又害羞。
她躲在路婳浓的肩上,揽着她快速走向了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