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江岸线, 附近也只有几排烂尾楼。
当年营销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低价江景大平层，反手倒卖就是个赚。
等人买到手里, 开发商跑路了，只留下这一排排的废建筑留给大眼瞪小眼的业主们。
把人搬到岸上之后, 那男人才喘着粗气说：“用她，我得往上头打几百封申请, 很麻烦的。她不出问题还好，她一旦出了问题, 整个计划全玩儿完，你师父也白牺牲了，我谨慎点儿也正常吧？”
阿丽「唰」的一下冷下脸, 很冷淡的问他：“正常。但你能不能别总提我师父？”
男人朝她举起双手，“算我狗嘴吐不出象牙，行了吧？赶紧把这孩子弄醒, 不然她舅舅发现不对劲儿，后边儿不好弄。”
阿丽跪坐在米来身边, 仰起头问他：“怎么弄醒？还嫌她不够惨啊？我都说了，她才十八，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呢。”
那男人指着阿丽意有所指的说：“你十八的时候, 你不也是你们那届警校生成绩最漂亮的吗？铁娘子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要不是你查出那缺德病，早就进特种部队了。她怎么就不行了？你觉得人家不如你？”
阿丽掐着腰叹了口气，“你真的，你幸亏警衔挺高, 要不然指定让人蒙起头拉到小巷子里狠狠揍上一顿。嘴太碎了。”
她回身, 轻轻拍打米来的脸。
看了一会儿, 又开始按压她的胸腔。直到米来真的吐了一口水出来，悠悠转醒。
阿丽长舒一口气，躺在她身边开她玩笑：“你再不醒，我就要给你做人工呼吸了。”
米来恍惚着睁开眼，像人生重来了那么一遭似的，缓慢的转头看阿丽。
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丽姐，我奶奶确定没事儿了吧？”
阿丽坐起身，“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从阎王爷手里最少抢回来五年，就差后续的术后化疗了，老太太也是命大。”
米来吸了吸鼻子，躺在原地虚弱的辩解：“不是命大，老太太一生行善积德，从不与人交恶，阎王爷收了也得亲自送到天上去。”
又说：“现在轮到你给我一个解释了吧。”
阿丽指衣冠楚楚坐在水泥台阶上的男人，“让他说吧。”
男人伸出手抹了下因着刚才碰到水而融掉发蜡掉下来的头发，“我是警察。”
他从自己的西服兜里掏出警察证亮给米来看，接着又说：“四年前，警方怀疑小刀儿利用柳大洋留下的资产制ꔷ毒ꔷ贩ꔷ毒，之后我的前辈王浩警官开始制定秃狼计划。
送进豪庭的第一个卧底就是他最优秀的徒弟，也就是你身后的郑燕，现在她叫阿丽。”
米来斜着眼睛看向阿丽那张随时都在勾人的脸。
似是非常不敢置信这妖娆妩媚的阿丽竟然是优秀女警硬装出来的人设。
阿丽扬起眉毛，“惊讶什么啊？你还听过我的故事呢。医院，你腿儿让人打废了，给你讲鸡汤那个就是我的搭档。
我怀疑小刀儿已经敏ꔷ感的察觉出了我的身份，所以提前跑路了。他出国不是为了搞赌场，而是去研究毒ꔷ品的新配方。
国内正缺一个垫背的，我们分析他应该会找李强，一个和柳大洋关系密切却又没亲到威胁他地位的人。所以特意关注了下李强，顺带着发现了你。”
米来眨巴了两下眼，浑身散了架般呲牙咧嘴的坐起身：“那感情他真骗了我舅？我就说有诈嘛。”还配着一脸的不忿。
阿丽笑，“我进豪庭三年，也只是接触到了豪庭明面上生意的核心。小刀儿怀疑我，又没有真凭实据，所以他直接带人跑了。
但又因为他人在国外，还缺个国内又能帮他不要命的周旋又要在关键时刻替他背锅的人，还得是个眼皮子浅好摆弄的，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去做那个人。”
“我拿什么让他信我？再说了我才多大？”米来垂着头问。
阿丽沉默了一瞬说：“凤景一直是豪庭的竞争对手，凤景老板王天儿一直以来就和小刀儿不对付，你重挫了凤景的锐气，就是给他解了燃眉之急。
恰巧你奶奶生病需要巨额医疗费，不管做什么都值得什么都没有的你铤而走险。
所以他会越来越信任你，也会把越来越重要的活交给你去做。当你有一天混入小刀儿贩ꔷ毒的核心圈层的时候，就是我们收网的那天。”
“为什么是我啊？”米来没好气儿的问，又看着自己被勒出红痕的手腕叹气。
她无助的蹬了蹬自己的腿，又觉得在此刻是稍显孩子气的徒劳无功。
“因为你是小刀儿可以百分百确定的安全的人，没人会觉得李强高中辍学的外甥女儿是个警方卧底。并且你奶奶现在就躺在病床上，你就是实实在在的需要很多钱。”坐在台阶上的男人回答她。
米来扯起嘴角笑：“我凭什么帮你们？”
“小刀儿落网的那刻，整个豪庭全部归你。”男人笃定的说。
“你可以一直做我们的暗桩，如果你想的话，你在明我在暗，我会给你行最大的方便。”
“你怎么确定我会答应？”米来又问。
男人沉默了一下：“我和你讲情怀的话，你应该是不屑的。我和你说什么因为毒贩而失去生命的优秀缉毒警察，你也一定觉得离你很远。
那我就往近了说，秃狼计划的策划人，她的师父也是我的前辈，就是间接死在小刀儿手里的。
如果你不干这活，你奶奶后期需要的巨额化疗费，你拿不出来。还有，你不干这个，最后被他们送进监狱背锅的就是你舅舅，李强。”
米来想站起身，腿却软的不像话。
她叉起腿，又栽倒在沙地上。
阿丽扶了她一下，米来却脱了自己泡了水的鞋，快准狠的扔在了那男人额头上。
那男人吃痛「嗖」的一下站起身，拧着眉头问她：“你疯了？”
米来笑，笑的癫狂。
她点头：“你找人打我，还不让我还回去了？”
又垂下头，脱了自己另一只鞋，指他：“你站那儿，让我扔，这活儿我他ꔷ妈就痛快接了。”
男人一身西装革履，脸上戴金边眼镜。
被江水打湿的头发斜斜的耷拉在眼前。
他指着米来笑。
又掐着腰看向阿丽：“我就说，我选的人准没错。来，要是觉得没出气，你可以继续打我，打到你出气为止。”
米来提着鞋的手指弯了弯，鞋子应声而落在沙地上，贱了她一裤脚，沙子遇水又变成泥。
她费劲的一身狼狈的走到他身前。
手抓着他洁白的衬衫领，一拳一拳的往他身上招呼，又甩了甩手，沉声说：“把你眼镜儿摘了。”
男人半起身，单手摘了眼镜儿握在手里，又乖顺的躺回去。
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米来用尽自己的力气，一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她喘着粗气从他身上摇摇晃晃的起身，“还完了。说吧，我现在应该去干什么？”
男人手摸了下自己的唇角，看到红之后继续笑。
“抱持你的饥饿感啊，你要时刻记得这种血脉喷张的感觉，做一个让真正的黑ꔷ道都挑不出毛病的疯犬。”
他戴上自己的眼镜，靠在破柱子边接着对她说：“记住这段故事，回去和你舅舅就这么说。你和阿丽出门抽烟，被一伙儿人开面包车虏到郊外江边儿。”
他指了下那辆破面包后接着说：“你保护了阿丽，然后有路过的居民报了警，他们跑了，你们躲过一劫。后来你发现，这伙人是你们一直以来的竞争对手凤景的人干的，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找人打过去。我们警方会协助你，在持械争斗的中途把你放跑，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努力了。”
米来皱眉，“这不是□□吗？”
阿丽挑着眉头笑，“你还真以为豪庭是留着让你和李强赚干净钱的？小亮让你那么揍，不也没走吗？全豪庭上上下下都知道，李强就是个背锅的。不然为什么你去北院儿的第一天就被他们合起伙来欺负？”
米来恍然大悟。
李强还真是心眼子实在，怪不得小刀儿第一天那么痛快的陪酒，感情是遇到冤大头，开心的。
在前面领路的男人突然又转过身，“阿丽没被揪出来之前，她就是你的上线。一旦她被小刀儿识破，你就没有上线了。剩下的全靠你自己，不管你是打上去还是挨揍着上去，目标只有一个，做到小刀儿的核心圈层。警方会在那时重新启动你，你的代号就是：秃狼。”
阿丽惊讶的睁圆了眼睛，师父最开始计划秃狼行动，秃狼就是收尾阶段最重要的人，这行动还没开始，他就把这个代号大方的送给了一个小姑娘。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让米来做卧底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突破她的认知了，他竟然还敢把秃狼这么张扬的代号给米来。
阿丽一想起自己的代号，就气的牙痒痒。
她觉得那一定是这禁ꔷ欲狗男人的恶趣味。
她拉男人的袖子，偷偷问他：“我能不能换个代号？”
男人笑着摇头：“不行哦。”
阿丽狠狠翻了个白眼。
她带米来坐救护车回的城区。
给米来检查完伤口，顺便儿就能去看老太太。
度过这大起大落的一天，等米来满身绷带的躲在门边探头看的时候，窗外早已繁星满天。
路婳浓正穿着校服手里拿着小勺，温温柔柔的哄奶奶。
“奶奶，不是我不给你喝水，是医生特意强调过，术后病人会特别渴，但也确实不让喝啊。”
奶奶还没彻底过麻药劲儿，只是轻声哼哼着，“什么不让，你就给我喝一小口，有什么不行？”
路婳浓又用那小勺沾一点点水润湿了奶奶的唇。
“就沾一沾，啊，奶奶，您吓唬我我也不能给您喝。”
奶奶像个小孩子似的撇嘴，“你坏。我到时候把米来嫁给别人，你去嫁给大官儿去吧。”
路婳浓轻轻柔柔的笑，“这不是思维挺清楚的吗？奶奶乖啊，医生说了不让喝，咱们就不喝。”
奶奶赌气的别过头，又转过来问：“强子呢？强子去哪里了？”
路婳浓好脾气的笑：“强子出去抽烟了，就算他回来，也不能给您喝。”
“那米来呢？让米来过来。”奶奶气呼呼的说。
“米来啊，”路婳浓笑着看了眼门口，看到一身伤的米来时她瞬间僵了一下。
轻轻放下手里的水碗，打起精神重新笑着转回去哄奶奶：“她有工作呢，工作了才能给奶奶交药费呀？对不对？我来照顾您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