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如梦》成功拉到投资,如期开机。
拍摄地点是在镇州影视城，距离京宁有大几百公里的路程。
程亦歆是前一天进组的,当天从一个活动现场直接出发飞镇州。
导演很看重这次好不容易拉来的机会,又因上一部戏过程很不顺利，这次吸取教训，办了个传统的开机仪式,以求《如梦》能够顺利杀青。
开机仪式在上午10点开始，程亦歆天没亮就已经醒了。
冬季早上七点钟,天还没完全亮,一行人走出酒店时听到外面的鸟叽叽喳喳在叫。
昨晚到酒店已经是凌晨,程亦歆只觉得自己刚睡下就被叫起来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剧中时间门是夏天，她的定妆戏服是民国时期的旗袍，即便羽绒服底下贴了好几个暖宝宝,还是冷得她直打哆嗦。
好在保姆车温度开得合适，小雨拿了一条厚毛毯给程亦歆披上。
“姐,等开机仪式结束就能回酒店休息了。”
“谁知道仪式什么时候结束。”程亦歆嘀咕了句。
原本昨天池意就想要陪她来的，但她的行程太赶了，加上这两天应该会很忙，不想池意大老远过来,自己还抽不出精力。
她看了眼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天越走越亮,太阳也冒了尖。
看来今天确实是个适合开机的好日子。
开机地点是在影视城内一片空地,她到时工作人员已经在布置现场了。
餐桌、红布、大猪头,还有海报。
和她搭档的是一位中年男演员，早年也是一位奶油小生，如今迈入中年转型成了硬汉。
剧中两人相互扶持,信任对方，却没有感情线。比起现在动不动男女主就要谈恋爱的抗战剧逻辑要好很多。
她和男演员打过照面寒暄后，在导演组临时搭的棚子里化妆。
正闭眼冥想，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掀了一下眼皮，给她化妆的美容师看了眼，说：“程老师，你的手机响了。”
是池意打来的。
听到对方坐了最早一班的高铁过来时万分惊讶，可碍于化妆师并不是自己的团队，她只是和池意说了几句就结束通话。
随后让小雨去高铁站接人，接到池意后直接送她去自己下榻的酒店。
对这个剧组的情况还不熟悉，加上今天来的还有媒体记者，程亦歆不着急让池意过来探班，反正今天不用拍戏会有空闲时间门。
《如梦》剧组开机仪式准备得如火如荼，影视城门口停下一辆黑色商务车被保安拦下来。
“这里是影视城，你哪个剧组的？要出示一下通行证才能放行。”
副驾驶的秘书摁下车窗，说：“今天开机的《如梦》。”
“哦，通行证我看下。”
“没有通行证。”
“那不能进，要不就叫人出来领你们进去。”保安看了眼后面的车，“先把车开走，别妨碍其他车辆通行。”
秘书皱了下眉头，要说什么，后排的车窗缓缓降下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如鹰般锐利的目光落在保安脸上，似笑非笑：“在我的地皮上问我要通行证，小伙子，你很有想法。”
中年保安被他的笑容震到，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您是？”
“问问你领导，姓冯的需不需要通行证。”
保安也不认识姓冯的，只是觉得这老爷子气场不是一般的强，加上这豪车根本不是普通“演员”，更像是什么大人物。
电话也没打，当即就放行了。
“我只是怕有狗仔混进去乱拍，对里面拍戏的演员影响不好。”笑得趋炎附势，后腿了两步，“您请进。”
商务车顺利进入影视城，副驾驶的秘书惊讶于老爷子的业务范围广泛，忍不住说：“老爷子，咱们集团还投资了影视城吗？”
“我唬他的。”冯年乐呵呵的，“这块地早十几年就卖了，后来才有的这个影视城。现在看来改建得不错嘛。”
“……”吹牛，但没有完全吹牛。
“老爷子，一会开机仪式，您如果嫌麻烦，拍完大合照就回酒店休息。”
“合照我就不拍了。”冯年说，“我在这里到处逛逛，你代替我去拍照。”
“好的，导演名字叫马洲，我引荐给您认识。”
“不用。”冯年想了下，说：“你让马洲不要透露我的身份，当我是路过来看热闹的。”
秘书觉得这不妥，可不敢反驳老爷子，只能应下。
他老人家玩得高兴就好。
老爷子该接地气的时候还很接地气，导演组临时搭的休息棚里，除了主要演员有保姆车能休息之外，其他一些配角或者特邀群演都在大棚里休息等候仪式开始。
工作人员人来人往，根本无暇估计休息棚里混入一个老头。
冯年想了解如今的年轻人在演艺圈的生存状况，学着普通人两只手交叉缩在袖子里，只是天价外套袖口保暖防风设计，让他费好半天劲才把手钻进袖口里。
假意瑟缩了下，看到一个空位便坐下，和一旁坐在长条凳子上的人搭话：“这开机还要等多久啊？”
旁边的人在玩手机，头也没回道：“不知道。”
第一次搭话失败。
“喂，老头。”身后有人喊他，“这是我的位置。”
是一个穿着粗布戏服的群演，冯年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站在一旁。
那群演看了他一眼，说：“我看你面生啊，你演什么的？”
他哪有角色，冯年急中生智，说：“我是隔壁剧组的，刚拍完，来看看有没有活接。”
“都一把年纪了，还出来干活。”群演嗤笑一声，勉为其难说了句：“副导演是我表哥，我倒是可以帮你说几句，弄一个龙套演演。”
没等冯年应下，那群演凑过来，小声说：“条件是钱分我一半。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出来找活干，家里很缺钱吧？”
“你知道我很缺钱，还要我给你一半？太黑了。”
“我要不给你推荐，你崩儿毛没有。”群演不耐烦了，挥挥手，“爱干不干，老家伙事真多。”
“……”没想到跑龙套的水也这么深。
正在寻找空位坐下，一旁独立的小棚子掀开门帘，副导演从里面走出来，后面是里面穿旗袍，外面套羽绒服的女演员。
“程老师，距离开机还有一会，您去车上休息吧，那里暖和。一会开始了我提前叫你。”
“好。”程亦歆点点头，在去保姆车前，习惯性看了眼休息区的大棚。
有保姆车的演员早就进车里休息了，剩下的都是些默默无闻的小角色，一群人只能挤在棚子里坐冷板凳，有的干脆站在太阳底下晒太阳取暖。
在一众黑发人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特别瞩目。
面容有些眼熟，暂时想不起来了，老爷子身上的衣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应该是很不错的手工款，但配上双手揣袖口的动作，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
那老爷子看到她，肩膀似乎佝偻了一些，转头继续巡视起空位。
程亦歆只是看了一眼，便直直往保姆车走，上了车，二助立马给她到了杯暖身的姜茶。
热下一口热姜茶，程亦歆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坐在舒适的座椅里愣了下神，转头掀开窗帘。
棚子里的老爷子没有找到位置，走到太阳底下晒太阳，瞧见这一幕，程亦歆心里生出些同情。
都一把年纪了，在身强体壮的年轻人里竟找不到一个座位。
她思考了下，还是让助理下车，询问老爷子要不要上车休息一下，不过不愿意就不勉强。
老爷子似乎是个社牛，一上车就对她表达感谢。
“真是太谢谢你了，车上真暖和，刚才我在外面站了一会，想找个位置坐都没有。”
“不客气。”程亦歆淡笑了下，把用一次性杯装的姜茶推过去，“今天天确实比较冷，年纪大应该要多保暖，受寒就得不偿失了。”
“是的呀，是的呀。”老爷子点点头，见程亦歆似乎没有认出他来，主动说：“我们是不是见过？之前在酒展上，你还跟我买酒。”
被老爷子这么一点播，程亦歆想起来了，难怪觉得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
“可是您不是在京宁吗？怎么会跑来这？还在剧组……里？”
从之前在酒展上看到的老爷子气质来说，不应该是跑龙套谋生的样子。
“这不是退休在家太无聊了，正好镇州有认识的人我就过来了，他在隔壁剧组当群演，钱还挺多，我也想做，赚点零花钱，可是他们说不招了，我就只能过来这边碰碰运气。”老爷子瞎话张嘴就来。
“您年纪大了，再出来工作，家里人会不放心吧……”程亦歆说，“我叫人送您回去，别有个什么闪失，家里人会担心的。”
“没事，我身体硬朗着呢！”老爷子拍了拍胸脯，“这不是在家，也没有个说话的人，还不如出来走走，人多也热闹。”
“家人在上班吗？”
“对，我一共三个孩子，孙女都和你差不多大了，她们平日里都在外面，很少回来。”
又是一个空巢老人。
程亦歆动了恻隐之心，老年人在家无人陪伴，难怪想要出来。
“那您以前演过戏吗？”
老爷子思考了下，回道：“年轻时演过节目。”
——指的是六七十年前上小学的朗诵节目。
程亦歆翻了下剧本，说：“那我帮您问问导演，有个角色只有一两句台词，就是不知道演员有没有定下来。不过群演工资不高。”
“好啊。”冯年欣然应下，“你要吃我回扣吗？”
“？？？”
“我拿到的钱要分你一半不？”
程亦歆哭笑不得，连带着助理都笑了出来，这老爷子怕是不知道面前的人片酬有多少，在乎这苍蝇腿么？纯粹做善事结善缘。
“我不要你的钱。你是不是遇到自称是关系户，叫你分钱的人了？那种不要信，剧组要群演会直接通知，赚钱不容易，能自己拿就不要和别人分。
说话间门，程亦歆看到导演在她的保姆车附近和人说话，很快下车去找导演说明这个事。
“导，剧里这个角色演员定下来了吗？
“这个啊。 马洲看了眼，说：“还没有呢，那是后半拍摄的了，到时候再找演员来得及。
“那我这有个推荐的人选，考虑一下吗？你可以先看看他的演技，不满意就算了。
程亦歆想着，自己嘴皮一动和导演推荐一下并不需要什么成本，再说老爷子一个人在家没人陪也挺可怜的，能帮一把也是极好。
“你推荐啊？ 马洲想了下，“好啊，回头你把他带来，我看一下。
“他现在就在车上，你要是方便，现在上去看看？
看在是女主演开口的份上，马洲怎么也得卖程亦歆这个面子，再说这个角色也就一幕镜头一两句台词，演技怎么样不重要。
只是没想到上了保姆车，看到坐在车里的人——
分明是老同学提前告知过他的，低调又神秘的投资人！
亿万身家的老爷子现在竟然在托关系演龙套。
吓得导演差点当场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