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安常最接近把“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说出口的瞬间。
她不是没产生过豪情四溢的想法。
就这样牵着南潇雪的手一路冲下去, 谁说不可能冲出一个属于她俩的未来。
可那股冲动像卖火柴小女孩划亮的火光,只燃起一瞬,在红砖墙上映出一个美好的幻象,又很快熄灭了。
黑暗冷却人涌动的热血, 带着理智回来。
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从邶城逃回家乡小镇,一路挫败, 到现在甚至彻底放弃了自己的事业。
南潇雪是最耀眼的古典舞首席, 站在舞台上的位置便是聚光灯所在, 像候鸟不在一处停留,全世界各地巡演的舞台才是她飞往的方向。
她俩若真要交往, 其中会面临多少阻碍,安常甚至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
幻想总是美好,现实却太残酷。
上一次的头破血流,已给足了她这样的教训。
南潇雪问:“既然牵我出来, 为什么又不讲话?”
安常默默无言, 熄灭的冲动搅动着心底的懊丧。
“去你家?”
安常摇头。
“去我房间?”
安常摇头。
无论去哪,都在提醒她们进退维谷的局面。
南潇雪叹口气, 凑过来牵住她的手:“那, 散散步好吗?”
安常点点头,紧紧扣着南潇雪手指。
散步好。
宁乡是她们梦境的舞台, 她们应该在离别的前夜去探索边界。
“真安静。”
“嗯,宁乡一直都这么安静。”
回了邶城, 便是车水马龙, 满耳喧嚣。
她们走得漫无目的, 安常不愿经过任何理性思考。
不知怎的走到了博物馆门外, 安常瞥一眼, 牵着南潇雪想离开。
南潇雪拉住她:“进去看看。”
安常抗拒:“不要了,里面没什么好看的。”
“毕竟是你以前工作的地方。”南潇雪道:“算起来,我们还是在这认识的呢。”
南潇雪轻晃一下她手:“进去看看。”
安常不应。
“我都要走了。”
安常终于妥协。
钥匙被如何隐秘的藏在墙根旧砖之下,是只有她和小宛知晓的秘密。
推开门,里面暗暗的,像有多少的前朝诡事往外涌。
安常压低声问:“你怕不怕?”
南潇雪呵一声,拖着她手往里走。
她自讨没趣,从牛仔裤兜里把手机摸出来,打开手电。
“这是展馆,这是库房,这是小宛的工作室……”
南潇雪接话:“我记得,再往那边就是你的工作室。”
拉着她走过去。
安常不得已打开门,又摁亮墙上的灯。
她许久没来过了,看上去,小宛不止帮她照料着门外那棵柿子树,还时不时来帮她打扫下工作室。
屋内灰尘痕迹并不重,但长久不见人,闻上去灰扑扑的。
安常:“要不别进了。”
南潇雪却踱进去:“我记得,你这里有种很好闻的焚香。”
“嗯,有。”
安常只好跟着,从柜里取出香料,打开铜炉那莲纹镂空的小盖。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镂空花纹里很快飘出袅袅的香。
“好闻。”南潇雪坐到卧榻上,望一眼光秃秃的工作台:“我记得你在修一只青釉玉壶春瓶。”
“嗯。”
“怎么不见了?”
“总也修不好,收起来了。”安常笑笑:“我已听从你的建议,趁早转行,你说我的那句话是对的,我实在是个没天赋的人。”
“我从没说过你是个没天赋的人。”南潇雪反驳:“我是说你胆小。”
又问:“瓷瓶呢?取出来瞧瞧。”
“不要了。”
“瞧一眼又不会瞧坏,说起来我们认识的缘分,还要感谢这瓷瓶。”
安常只得取出。
她好久没面对了,指尖微微发颤。
打开绿锦盒,玉壶春瓶像在其中困锁太久的魂灵,总让人觉得蠢蠢欲动。
南潇雪勾着腰仔细瞧:“你一开始觉得,我是这瓷瓶幻化出来的?”
安常指着内壁让她看:“这里有颗浅红朱砂,看见了吗?是这件作品的一个小瑕疵,我却喜欢得很,好像让它一下活过来了似的。”
“你这里……”
“嗯?”南潇雪一转头,安常的手指压上来,指腹抵着她那颗浅红小泪痣摩挲:“很像。”
“但,”安常直起腰:“现在不能说这瓷瓶跟你很像了,我修得不好,它远没你那么灵动。”
南潇雪忽然问:“如果把我当这只瓷瓶,你会怎么描补?”
“什么意思?”
南潇雪抬起皓腕,绕到自己背后。
拉开拉链的声音撩动了夜色。
安常吓一跳:“你干嘛?这是在博物馆。”
“大半夜谁来博物馆?除非,这里的瓶瓶罐罐们当真成了精。”
她手腕转个方向,继续拉开拉链。
莹白的肩线露出来,可想而知此时背后是怎样雪白的盛景。
“喵呜!”
突然一声叫,安常一惊,抢上前去把南潇雪转个身,一把抱住她的背挡住那片雪肌,望向门外才发现是一只野猫,正与自己大眼瞪小眼。
南潇雪扑哧一声笑。
安常走到门口,蹲下身子:“商量一下,你要几个罐头才能忘记刚才看到的?两个?”
“喵喵喵。”
“好,三个,成交,你走吧。”
安常掩上工作室的门。
南潇雪悠悠望着她:“跟人不怎么爱说话,跟猫倒聊得很顺畅。”
“快把拉链拉上,你看,就是有各种意外。”
“还能有什么意外?”南潇雪走近,旗袍虚虚的挂在肩上。
安常撇开头:“坦白说,我今晚不想跟你发生什么。”
一开始是想的。
甚至又穿了成套的内衣内裤。
后来看南潇雪被人群包围着说话的那刻,她又不想了。
剩下的时间太稀少珍贵,她恨不得把一分一秒掰开,而身体的缠绵总让人陷入迷蒙的混沌,一清醒过来,一个小时就没有了。
“我有说要发生什么吗?”南潇雪捏捏她的下巴:“是你自己往这边想。”
安常坦诚:“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做过许多春梦。”
南潇雪瞥她一眼:“梦到什么?”
“你真想听?”
“听听无妨。”
安常轻环住南潇雪的腰,凑到她耳边,压低声细语。
南潇雪渐渐红了耳垂,像战国玛瑙环上的一抹檀色。
安常放开南潇雪:“我说过别把我想得太好,我对你不是没所图。”
这么一说,倒真还有许多姿势没实践。
南潇雪:“那你现在……”
安常:“不不不我真不想。”
她一开始是见色起意,可这最后一夜,她却希望少些欲念,多些温情。
南潇雪走到卧榻边坐下,伏在茶桌上,露出的一片美背如洒满月光的雪地。
“如果把我当瓷瓶,你想怎么描补?”她道:“在我背上画来试试。”
“这怎么画?”
“你不是有个叫你宝贝的朋友是纹身师么?人体也是画布。”南潇雪伏着身道:“你知道文物修复也是一种创作,你心里想到什么感觉,你下笔就是什么感觉。”
安常何尝不知。
她曾经出过那样的事,伤怕了,不敢了,所以下笔总是畏畏缩缩,瞻前顾后。
修复出来的文物哪还有灵动的活气。
南潇雪伏在她身前,丝缎般的乌发铺了一茶桌,袅袅焚香缭绕在她发丝间。
安常取出许久不用的颜料。
“那我可真画了。”
“嗯。”
许久未曾执起小狼毫,手感有些奇妙。
明明这支笔,曾熟悉得像她延展出的第三只手臂。
她调出的颜色都是深浅不一的绿,从艾绿到松绿,从琉璃到天水碧。
小狼毫的毛尖落在南潇雪的背上:“痒么?”
“有一点。”
“那我轻些。”
“越轻越痒。”
安常笑:“那不画了。”
“要画啊。”南潇雪一直趴着,声音听上去有种倦怠的慵懒,尾音拖长一点:“你吹吹。”
安常弯着唇角俯身,轻轻渡口气。
这样明明更痒。
她忍不住又在肩头亲一下,滑腻腻的。
“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会儿,我画好再叫你。”
“嗯,你画你的。”
安常不再说话,投入进去。
她调了那么多绿色,落笔在南潇雪背上,却变成一小团一小团的花团锦簇,是梨花,还是樱花?现实世界中没有这样的景象,这般的清雅繁盛只存在于安常的想象中。
她甚至都不知自己脑中存着这样的盛景,而当南潇雪提供了背脊当画布,却自然的流淌了出来。
她收笔,对着自己的作品端详了下。
“画好了?”
“你没睡着啊?”
“没有。”南潇雪问:“我能看么?”
安常犹豫一下。
南潇雪那种拖长尾音的语调又冒出来:“这可是我跟你共同完成的作品。”
安常笑了:“对。”
南潇雪好似她的灵感缪斯,她不能假装这幅作品不满意。
“那我用手机拍给你看,然后帮你擦干净。”
“不。”
“嗯?”
“不用拍,也不用擦,等晾干后帮我把拉链拉上就行。”
安常默了下。
南潇雪要带着这一背碧色的花回邶城。
“晾干还要等好一会儿呢。”
“那我们就待在这好了。”
“做什么呢?”
“看电影吧。”南潇雪提议:“你不是说有部电影从来没看过?”
安常一下反应过来。
南潇雪说的是那部《她比烟花寂寞》。
那张电影原声碟和CD机一起,是她大三时从颜聆歌那里拿到的生日礼物。
原声碟她不知听过多少次,那CD机里从未被她放入过其他碟片。
甚至因为怕破坏想象中对音乐的感觉,而始终不敢看那电影。
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对南潇雪说。
可上次都没说,在今夜这般情境下,讲出来更显刻意。
她只是问:“你想看吗?”
“想。”南潇雪道:“因为你从来没看过,我也没看过。”
好像会变成共同的回忆。
安常下决心:“好。”
人生是否就是这样,与一张张撕去的日历相反,是一张张往上贴补。
直到新的记忆掩埋旧的回忆,同一段旋律,同一部电影,从此换了不一样的味道。
安常掏出手机搜了下,这部电影有在线资源,但得收费。
“你有会员吗?”
南潇雪:“你觉得我有吗?”
她们这两个远离一切电子娱乐的现代人撞到一堆,也是奇妙。
安常:“等我注册一个。”
她爬上卧榻,绕过南潇雪坐到里侧,又把手机屏幕打横,点按全屏,靠住小铜炉放着。
电影里出现两个小小的女孩,一个娴静,一个乖戾。
南潇雪问:“你看电影坐那么直干什么?”
“嗯?”
“不累么?”
南潇雪为了晾干背脊上的颜料,长伏于茶桌,安常软下腰,靠在她身侧。
手避开还没晾干的那一丛花,搭在南潇雪腰际。
后腰的皮肤那么滑腻,触在指腹像一块微凉的玉。
电影里的小女孩还未发现自己的天才之处,大雨天跟着妈妈坐公交去学乐器,跟在被视为更优秀的姐姐身后亦步亦趋。
屏幕里的雨和窗外的雨下作了一处。
可牛津的雨和宁乡的雨是不一样的,牛津的雨落得那样实,淅沥沥的一颗就是一颗,而宁乡的梅雨季,雨都是像雾一样飘着,氤氲在空气中如细小分子。
裹着人,做了一个怎样朦胧的梦。
安常倚在南潇雪身边,一半神思投入进电影,剩下一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她的一颗心涨满满的,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如何说出口。
南潇雪腰际冷玉般的皮肤,在她手掌的温度下逐渐变得温热,又渐渐沁出层细腻的薄汗。
后来她发现那不是南潇雪的汗,是她的掌心在不停出汗。
鼻端是南潇雪的发香,她还用过那洗发水呢。
可那香气落在南潇雪发间和她发间是不一样的,混了南潇雪自己的体香。
“南潇雪。”
“嗯?”
一九九八年的电影节奏不快,连南潇雪的语调都被拖得徐缓。
安常其实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只是想跟南潇雪说话,最后也只能叫了声南潇雪的名字。
南潇雪应了她,这就够了。
雨声。电影里的旋律声。发香。铜炉焚香。两人贴在一起皮肤冒出的薄汗。
也许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安常回忆起来,生命里也很难找到那般静谧的瞬间了。
心里本来充斥着雾一般的哀伤,却又难以抑制的弥散着淡淡喜乐。
她和南潇雪依偎在一起,好像一部两个小时的电影永远没有尽头。
肩膀放松下来。
其实安常并没有任何自己“睡着了”的意识,只是当倏然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清醒。
造成她忽然醒来的原因,是南潇雪从她身边离开了。
她揉着眼坐起来,见南潇雪正站在卧榻边。
窗外的雨竟停了,晨光透过木窗棱格投进来,南潇雪的旗袍已经拉好了,袅娜立在那儿美好得如同一场幻觉。
笑得很淡:“醒了?”
撩了撩披在肩头的长发:“我要走了。”
经过一夜,南潇雪脸上的妆几乎已经脱尽了,可她的脱妆一点不显脏,只是本身的清丽透出来,像一朵濯洗尽了灰尘的芙蓉花。
安常先是陷在那样一幕带来的震撼里,呆呆的问:“几点了?”
南潇雪踱过来,手轻轻落在她头顶:“马上七点了,商淇她们开车过来接我。”
安常很难描述那一刻心里的感觉。
沮丧,懊恼,失落,难以置信。可也许还夹杂着淡淡的庆幸。
最后最宝贵的近一小时,竟被她就这样睡过去了。
可要是没睡过去,她会不可抑制的、冲动的对南潇雪说些什么?
会是让她现在感到开心、将来感到后悔的话么?
会想要和南潇雪一起走么?
她怔怔的抬手摸索到南潇雪的掌心,握在手里。
陷在巨大的混乱里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最后两分钟,就在她的愣怔中过去了。
博物馆门外,响起了低低的鸣笛声。
南潇雪:“她们到了。”
安常低头盯着两人扣在一起的手指。
“你刚才有睡着么?”她忽然问。
“没有。”南潇雪温声答:“我在看电影。”
对了,电影。
此时她手机还打横放在小茶桌上,靠着焚香缭绕的铜炉,不知何时被南潇雪按下了暂停,画面定格在女主角的脸上,那双湛蓝的眼随时都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剧情是如何进展到这儿的呢?安常一点也不知道。
“安常。”南潇雪声音压得很低,甚至有种罕见的温和,像在哄一个不肯撒手的孩子:“我要走了。”
“噢。”安常呆呆松开手。
掌心倏然一空,明明是盛夏,为何却感到一阵凉意。
南潇雪看她一眼,张了张嘴。
“别说再见。”安常忽道。
又喃喃重复一遍:“别说再见。”
她俩从此是两条再不相交的平行线,永远不会再见了。
南潇雪浅浅吸了口气,走到门边拉开门。
“喵呜!”
昨晚那只野猫不知怎的又在,南潇雪一拉门,她们互相吓了一跳。
南潇雪轻笑了声。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声响。也许是给安常的,也许不是给安常的。
她端丽的背影消失了,旗袍下摆摇曳出最后一片淡影。
她说过不喜欢送别,安常牢牢记在心里,所以只是呆坐着,盯着手机屏幕上女主角的那双蓝眼睛。
当博物馆大门被推开的嘎吱声传来,安常却一下子站起来。
然后,又缓缓坐下。
她追出去能做什么呢?
难道,她真能对南潇雪说出那句“我跟你一起走”么?
她默默坐着,垂着头,把手机拿到手里,电影点按退出,听着大门外车子发动的声响。
一看电量,只剩不到百分之二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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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潇雪登车后,一句话没说,坐在后排阖着眼。
倪漫道:“今天竟然天晴了,真是个出发的好天气。”
商淇坐在副驾,回头看了她一眼。
倪漫自觉失言,讪讪住嘴。
车一路开得很平稳,宁乡的清晨永远那么静,好像整个小镇还没苏醒一般。
倪漫不再说话,商淇也保持沉默,只有她不停工作、指甲轻轻磕碰手机屏幕的声音。
不知开了多久,南潇雪觉得自己在车身轻微的摇晃中,意识不自觉的陷入混沌。
她快要像一小时以前的安常那样睡着了。
这时她忽然开口:“停车。”
司机应声,把车停在出宁乡唯一一条马路的路口。
她往路对面望了眼。
几周以前,当她从海城参加完时尚典礼回宁乡时,安常就蹲在路边,从手臂间抬起脸看向她,皮肤白净得像湖水濯洗过的嫩藕,在夜色里透着光。
眼前的景象,与那夜很不一样了。
迷蒙的夜雨换作清晨的阳光,站牌杆上斑斑的锈迹和土路上飞扬的尘土,都再无可遁形。
南潇雪问商淇:“有烟么?”
“有。”
商淇从烟盒里磕出一根万宝路,连同打火机一起递她。
南潇雪接过拉开车门:“等我一会儿。”
倪漫看了眼她背影,又用嘴形对商淇说:“航班,赶时间。”
商淇轻轻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商淇下车。
看南潇雪一身瓷青色旗袍立在站牌下,与在夜雨中又是截然不同的氛围感,由宋代的工笔画变作近代的老港片。
无论如何,总是美出了一种时光感。
夹烟的那只手,架在垂落身前的清矍手腕上,烟雾袅袅萦绕。
她不抽烟,只是闻。
商淇走过去问:“想什么呢?”
南潇雪一时没说话。
商淇挑破:“在想要不要叫她一起走?”
“我是想过。”南潇雪坦言:“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昨天早晨,我跟她一起吃早饭,我和你也去过的,宁乡唯一那间酒馆,早上也卖粥。”南潇雪道:“其实要不要叫她一起回邶城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盘旋了许久,但那一瞬间真动了心,想要对她开口。”
烟火人间,最是慰藉人心。
她南潇雪又不是真的神仙,怎么就不能拥有?
“后来又一转念,还是算了。”
“为什么?”
“因为我看着她拿粗瓷的碗去盛粥,拿蓝花瓷的小碟去盛霉腐乳,店里坐着喝早酒的老人她大半都认识,一个个招呼过去。”
“她是属于宁乡的。”南潇雪掐灭了烟:“而我不是。”
“走吧商淇,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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