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明鹿和译澜从帝国离开的时候,气候还是在仲夏的尾巴。当机甲“湾流”重新降落在帝国土地上的时候,帝国已经飘起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联邦声势浩大的权利争夺战终于落下帷幕,戴月锡作为联邦议席上的首位议员,凭借着良好的民望和粗暴的拳头……咳,自由战队武装,成为了联邦的代理元首。
而当“湾流”机甲在帝国的土地上降落的时候,几乎所有前来迎接的国会官员都感动的泪流满面。
并捧着已经垒到三尺的公务文件和各色协议书(需要皇帝陛下本人签字),由于不敢指责苑明鹿美色误国,只能转着圈儿谴责译澜□□熏心。
谁家的皇帝刚继任就搂着自家向导跑出去浪几个月啊!
皇帝阁下您看看我啊!您可怜的秘书已经要过劳死掉了啦。
总而言之,刚一落地译澜就被一众国会议员哭爹喊娘的弄走了。
苑明鹿披着厚实的加绒披风,笑眯眯的朝着被劫持的译澜挥手:“走吧,再见,你走了我就可以去找第二春了。”
译澜:“……”
皇帝阁下挣扎的更厉害了,可耐不住那些议员一群群的半数都是膀大腰圆的哨兵,一个兜头一个抬脚,被屈辱的以自然人扛年猪的姿势晃晃悠悠的弄走了。
愉悦的帝国皇后举起终端咔咔咔连拍十几张黑照,愉悦的登上了前往帝国研究院的专车。
她要去复查。
译澜安排的接待人员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向导,他自称是研究院的实习生,打招呼的时候差点鞠躬鞠到脚面:“明鹿老师,请您尽情的差遣我吧!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做!”
苑明鹿:“……啊,谢谢你。可以送我去研究院吗?”
“好的!您请坐!”小实习生坐的笔直,神情严肃的开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前线和虫族打白刃战。
悬浮车里的温度非常温暖,苑明鹿坐在后座,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于是松开了披风上的纽扣。实习生开车非常平稳,这点方面他非常老司机。
苑明鹿转过头,透过窗户向外看。第一次的落雪总是非常轻盈的,不等着积淀下来就融化了。现在街道上都是湿漉漉的,死去了的雪,只剩下一些常绿的青松上还顶着白色的帽子。天上地下好像水洗了一般,透着一种充满生命力的湛蓝色。呼吸时,只觉得空气格外的冷冽清新。
“好漂亮啊。”苑明鹿的指尖点在窗玻璃上画小人,低声说。
“是的。”驾驶座上的小实习生声音铿锵的应和道,“确实是非常美丽的景色,您说的太对了!”
“……”苑明鹿说:“小朋友,没事不要随便当捧哏。”
“捧哏?那是什么?是自然人的东西吗?”小实习挠挠脑袋,“算了,您说的都对!”
苑明鹿:“……”她想起译澜在机甲上闭眼夸什么,鹿鹿说的对,鹿鹿说的都对,鹿鹿就是真理的样子,不禁觉得有点手痒痒,打算回去的教训皇帝阁下一顿。
恰好这个时候悬浮车右转升上高架路,苑明鹿一转眼,猝不及防的对上了满眼灿烂的冰花。
那是一株通体雪白晶莹的冰树,它高大笔直,枝叶繁茂。它拥有着纹理细腻的树叶和玲珑纤妙的冰花,姿态舒展优美,叶尖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在冬日淡淡的日光里显露出了堪称是绚烂的光辉。
“这是什么?”苑明鹿听到自己问。
“这是中心区的标志性景观,白衫树。”实习生说:“是一种非常非常稀有的观赏性植物,好像是前前前任皇帝阁下不知道从哪里挖过来的,后来就栽到这里,当做帝国的国民吉祥物流传下去了。”
“它真美。”苑明鹿轻声说,“让人看着都觉得连死都舍不得了。”
小实习生没听清:“您说什么?”
“没什么。”苑明鹿冲他微笑,“在这里把我放下就好了。”
“哎好。”被前任联邦明珠定向微笑的实习生向导顿时闪到了,他红着耳朵尖把悬浮车泊进停车位:“您慢走,检查完了随时叫我就行,我负责把您送回皇帝府邸。”
“麻烦了。”
苑明鹿下来车,她特意带上了信息素隔离面罩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然后从侧门溜进了帝国研究院。
早已等在那里的星盗头子倚着墙,冲她轻快的吹了个口哨:“嗨,被命运选中的向导啊,今天来领取命运对你的裁决?”
苑明鹿拍下夏佐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少玩点那些中二玛丽苏游戏,夏佐先生。我不想再听到你在养成游戏里把主角的脸捏成我这样的事情了。”
夏佐……夏佐干咳了一声,飞快的转移了话题:“那什么,咱们去检查去吧。”
两人并肩往检查室里走,夏佐今天白手套白大褂金丝单片眼镜一应俱全,搭配着他那张禁欲系女王脸,散发着一股dom的气场。而旁边苑明鹿虽然遮住了半张脸,但大美人的气场愈发强烈。
在遇到了第十五个擦肩而过然后伸长脖子回头看他们的工作人员之后,i人苑明鹿终于忍无可忍道:“你不是说,这里是研究院的小路吗?怎么这么多人。”
“这里就是小路啊,是最偏僻的小路了。一定是你太美的原因。”e人夏佐如是说。他捋了把头发,像花孔雀一样开了个屏,语气轻快道:“你把所有的脸都遮起来就可以啦。”
苑明鹿:“……”
“到了。”夏佐停在检查室门前,他掏出磁卡开门,“设备昨天晚上我就预检好了就等你来。”
“墓地我也买好了。”苑明鹿抱着手臂道,“快点,不要磨叽了。”
“不要这么悲观啊鹿鹿。”两人进了检查室,夏佐一边开灯调试仪器一边说,“按我的经验来看,你现在都能跟我打嘴仗,说明大概率没事——来,衣服掀一下,躺下。”
机器的灯光亮起来,幽蓝色的扫描光线缓缓漫过苑明鹿的头部。她原以为这一刻她会紧张的失去呼吸,却发现自己意外的平静。
“唔,好了。起来吧。”夏佐推开挡板,握着苑明鹿的手把她拉起来,“你没事了。”
“……你说什么?”苑明鹿感觉自己的指尖冰凉。
“你没事了呀,赌赢了,那病灶彻底消失了,一点复发的迹象都没有。”夏佐埋头写诊断书,“你怎……哎,鹿鹿,知道自己没事太激动了?”
夏佐揶揄的说着,他没有多问,只是把抽纸盒子塞进了苑明鹿手里。
苑明鹿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把睫毛浸透了。
“……没什么,谢谢你。”她抽了一张纸巾擦眼睛,“谢谢你,夏佐。”
苑明鹿原以为自己的心在联邦殚精竭虑的那几年就死去了,所有的情爱也在梅尔德·菲洛斯身上消耗殆尽。她千疮百孔,又伤痕累累……她原本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能有善终。
但是译澜就这么以这样一种意外的姿态闯进来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微笑着的,具有勃勃生命力的家伙。
她沦陷又畏惧,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无比恐惧死亡。
虽然嘴上说着,如果自己死掉就去殉情,但是……果然还是想要好好的活下来啊。如果标记向导不在了,译澜要怎么办呢?
现在她们可以一起好好的活下来了
苑明鹿坐在检查床上,攥着纸巾盒子无声的掉眼泪。心里没有什么特别伤心或难过的感觉,只是单纯的想哭个痛快。
夏佐倚着桌子看她哭,突然拿起终端拍了一张照片,快门声惊动了苑明鹿,她转过头来,鼻尖红红的。
“你干什么呢。”她瓮声瓮气的说。
“你哭的好好看啊。”夏佐惊叹道,“好漂亮啊,好想rua啊。”
苑明鹿:“……”
她的眼泪硬生生的被变态给吓回去了。
“再见。”她站起来就走,“晚上过来吃饭。”
“好嘞。”夏佐说:“晚上见。 ”
苑明鹿走出了研究院,她没有叫车,只是一个在街上慢慢的散步。
她看着路上络绎的行人,橱窗里精致的商品和树尖上未融化的雪,拨通了终端。
“喂?”译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鹿鹿,检查完了吗?”
“……咳”苑明鹿感觉自己的嘴唇有些木,她皱了皱鼻子,轻轻的说,“嗯,已经完事了。”
“你哭了?”那边哨兵第一时间听出了苑明鹿声音不对劲,“怎么了?宝贝,没事,就是复发了也没事,大不了咱们就一起再做一次治疗,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没有。”苑明鹿呼出了一口白气,说这话时带着奇异的感觉,“我没事,译澜,我好了。”
“你说什么?鹿鹿——”译澜的声音有点抖。
“我说——我好了!”苑明鹿笑起来,她揉揉有点哭僵了的脸,“我们——我们还有很多个明天可以过!”
译澜的声音没了,通讯那头,只有哨兵急促的呼吸声。
“译澜,喂?译澜。”
“我想抱你。”哨兵在通讯那头大声说,“我想现在就抱抱你!现在!鹿鹿,转身——”
苑明鹿猛的转过身,她看到隔着中间川流的悬浮车道,译澜穿着帝国的黑色军装,气喘吁吁的站定,扬起手来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鹿鹿——”
她们两个都没有带面罩,路过的行人有些认出了她们,不停的有终端的快门声响起来。
“·”苑明鹿一时失语,她看到哨兵挑了个没车的间隙,像猎豹一样冲过来,冲她大大的张开双臂。
下一秒她被抱着腰紧紧的抱起来,脸颊埋在译澜带着冰雪气息和朗姆酒味道的军装上。细碎的阳光洒了苑明鹿一身,满头满脸都是生机的味道。
“……你怎么在这里。”一向在军部如鱼得水苑明鹿好像突然不会说话了。她捧着译澜的脸,哨兵的脸颊被风吹的冷冰冰的,神情却像只快乐小狗。
“我翘班了。”皇帝阁下理直气壮的说,“为了庆祝我的向导康复,翘班不是理所应当吗?”
苑明鹿看着那双充满了爱意烟灰色是眼睛,突然有一种剧烈的冲动。
她要和这个人共度余生,相互依偎,一起看夏日的星星,冬日的月亮,去逗美克星上的噗噜噜,然后死去,即使死去,骨灰也要混在一起。
她的指尖捏着哨兵的脸颊揪了揪:“译澜。”
“嗯?”
“我们回家吧。”
“好。”译澜笑起来,“我们现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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