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吹风机声停下,两人吹干头发。谭西早看着坐在床边不愿说话的季子禾,抿嘴慢慢蹲在她面前抬头问:“你怎么了?今天,遇到什么了吗?”

  季子禾低头注视谭西早的脸,十年过去,对方脸上的青涩早已不再。

  皮肤不知道是不是保养过的原因,比以前细腻了不少,下巴还有因为上火而起来的痘痘。

  两人谁也没有移开视线,就这样安静看着彼此。

  “谭西早。”她轻声唤起对方名字,谭西早心尖颤动:“怎么了。”

  只见季子禾闭上眼睛俯身跟谭西早额头相抵,随即说出心中的想法:“救救我……”

  莫名的三个字让谭西早狠狠怔住,长发垂下遮住两人的侧脸,浓郁的沐浴乳香气扑鼻,侵蚀着她的神经。

  “什么意思。”

  “今天他想亲我,我想试着接受,可我做不到。”季子禾忘不了男人靠近时,她生理上难以忍受,刚才跑到一半的时候她蹲下干呕了半天,试图用这种方式平息内心的强烈不适。

  直到那刻她才明白,只是因为男人的距离一直保持的很好,才让她忽略掉无法克服的反感。

  谭西早恍然,她垂眸,无意看到宽松领口内的雪白肌肤,条件反射一样闭上眼睛。

  须臾,季子禾双手捧起对方的脸,主动将唇送上去。

  颤抖的唇亲昵依偎在一起,谭西早觉得她心脏快要无力承受,稍微拉开距离略微低下头:“我不能。”

  季子禾把脸贴在谭西早的颈窝低喃:“可我现在只能接受你。谭西早,救我一次,就这一次……求求你……”

  像是走投无路下不得已的哀求,谭西早感受到肌肤上的湿润,眸光在灯光下闪烁。

  她艰难吞咽口水缓解如鲠在喉的感觉,咬牙悄声:“我救了你之后,彻底走不出的,就只剩我了。”

  谭西早的声音轻极了,哪怕仔细听也要再确认一下。

  台灯熄灭,月光下的抵死缠绵,好似宣泄压抑许久的感情,不死不休。

  一天的忙碌加上刚才的双重刺激,谭西早眼皮开始打架,撑不住睡过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床上的女人苏醒过来。身后人睡的很沉,没有醒来的迹象。季子禾转过身凝视谭西早的睡颜,无声叹息。

  彻底走不出的,又何止她一个。

  她撑着略显不适的身体下床换上自己的衣服,最后俯身轻吻谭西早唇角,起身离开谭家。

  清晨的空气想要争夺季子禾身上专属谭西早仅存的气息,她抬手想要挽起头发却想起木簪昨晚放在桌上。

  现在不好再返回去拿,季子禾心底苦涩。

  看来是真的再见了,连最后和她有关的东西都没能留住。

  “姑娘,你没事吧,我看着你好像不是很舒服。”出来做清扫工作的环卫工人看到神情恍惚的季子禾,以为不舒服,连忙上前关心。

  季子禾抿嘴一笑:“我没事,谢谢关心。”说完她看到对方身后的清洁车,随口闲聊,“您这么早就出来打扫了。”

  “是啊,再晚点人跟车就多了。”环卫工人从车厢里拿出袋子跟夹子去捡垃圾,嘴上还不忘叮嘱几句,“姑娘你走路可得加点小心啊,瞅你刚才那样可是随时都要倒的。”

  “谢谢阿姨,我会注意的。”季子禾还不想回家,索性跟她聊起来,“您每天都这么早吗?”

  “是啊,天不亮就得出来,初夏秋都还行,就是冬天难熬。”环卫工人也是爽快人,大方指着自己住处,“不过我负责的地方离家里近,早点干完能歇会。”

  季子禾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是一排临时搭建的房子:“怎么住在那里?”

  “就快不住了,过两天就收拾收拾回乡下了。闺女争气,高考考了六百多分,能上个好大学嘞。”说起这件事,环卫工人脸上露出灿烂笑容,并非炫耀,只是单纯分享喜事。

  季子禾闻言由衷送上祝贺:“您女儿没有辜负你们,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谢谢啦谢谢啦,你跟我冬天遇到的那个姑娘说的话一样。她也是这么说的。看来长的漂亮的人心眼都好。”

  得到夸奖,季子禾温婉一笑,跟她又聊了几句才离开。

  叫醒谭西早的是俞以白的电话,她下意识伸手向身旁摸去,空空如也。

  瞌睡虫荡然无存,电话铃声还响着,谭西早坐起身迷茫望向四周,最终视线被桌上的木簪夺去。

  房门打开,俞以白看了眼显然刚睡醒的发小觉得新奇:“行啊西西,也学会睡懒觉了。”

  谭西早一听,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中午,难怪会被调侃。

  “我买了阿婆面店的面,可难排上了,这大夏天的给我挤得都出汗了。”俞以白把袋子放在桌上,动作自然打开客厅空调。

  半天不见动静,俞以白扭头看着明显出神的人,双手凑过去拍了一下掌:“干嘛呢,还没睡醒啊。”

  谭西早回过神,低头看着印有阿婆面店的包装袋喃喃自语:“我好像,迷路了。”

  之后的日子里谭西早还是被各种人填满,休假找她喝茶吃饭的唐眠,一到假期就约她出去耍的俞以白,着急出门就给联系她的高兴,偶尔在路上碰到的温江城还有她的队员们,甚至还见到过几次孟沛萍和季正德。

  唯独那个人,一次都没出现过。

  像是在刻意躲着她,又好像谨遵承诺好的事,哪怕她有意在学院和弥康小区停留一会,都没见到季子禾。

  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划清界限,谭西早不是不识趣的人,默默配合着对方的想法,有意无意躲开能遇到季子禾的地方。

  生活的时钟像是被小孩子拿在手里随意拨弄指针,人们一下子换上厚重的冬装,步履匆匆,只为能赶紧去暖和的屋子捡一条命。

  就比如刚上车的这位:“哎呀太冷了!为什么要有冬天这个季节啊!西西姐,你赶紧送我去惠林酒店,我把谱子放错了!离谱的果然不只张鹏飞一个,还有我。”

  高兴跟俞以白混熟了,被她传染的现在管谭西早也叫起了西西。

  “是不是记错位置了,所以才放错的。”谭西早如今不需要刻意将语速放缓也能稍显流畅的说完较长的话。

  “呜呜呜,你说对了。”高兴哭丧脸抱着包开始倒苦水,“哎哟,昨天事情太多了嘛,忙的头重脚轻的就放错谱子了。这几天婚礼排练,估计现在都在等我的谱子。”

  “结婚?你们还负责婚礼吗?”谭西早随口一问。

  高兴低头拉开拉链又瞧了瞧乐谱回应:“不是啦,就是周大哥结婚,季老师想在婚礼现场弹琵琶。”

  车猛地刹住,高兴一个惯性撞到了前座,她哎哟一声揉揉额头不解道:“怎么了西西姐。”

  “没,前面有人,我停了一下,不好意思。”谭西早掩下神色重新开车,但满脑子都被婚礼两个字填满。

  果然走出来了吗?都已经准备结婚了,难怪会避着她。

  高兴后知后觉谭西早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说起来也怪,当初的事情已经澄清,但这两个当事人却跟互不认识一样打算老死不相往来。

  用俞以白的话,这就是为了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新生活。所以高兴最后也没选择说明。

  出租车到达惠林酒店,高兴扫码说了声谢啦就赶紧跑下车。谭西早望着门口,轻轻呼出口气,表情说不出的茫然失落。

  “我这辈子估计都忘不了全大厅的人看向我的眼神,太社死了!”

  冬天的夜来得早,才六点就已经暗了下来。季子禾轻笑背着琴盒柔声安抚:“没事的,她们不会怪你。”

  高兴依旧憋着嘴满脸委屈,很快又握紧拳头大喊:“我一会儿要吃好的!”说着她就翻包找手机,翻了半天哀嚎一声拍自己脑袋,“哎哟——手机落肯定里面了!”

  季子禾无奈:“那快去拿吧,我在门口等你。”

  等高兴跑走后,季子禾推开酒店大门走出来。温冷交替,她把双手揣进口袋里轻轻跺着脚,防止待会儿冻得挪不动步子。

  季子禾微微仰头望着天,孩子气的哈出一口白雾,在收回眼神时停在街对面停着的出租车上。

  出租车里没人,看了半天,她迈步朝着走过去,直到走近才发现不是没人,只是司机藏在了下面。

  叩叩

  自知被发现了,谭西早面上一热慢慢坐起来,之后扭头看向窗外。

  外面的季子禾俯身朝里面歪头看去,她又敲敲车窗,接着往后退两步。

  就跟明白对方的意思一样,谭西早重重吐出口气打开车门下去,憋了半天干巴巴的说出一句开场白:“好巧。”

  眼前的女人梳着高马尾显得飒爽利落,舒适的黑色加绒卫衣卫裤,外面一件军绿色棉坎肩,这人好像还挺喜欢这个颜色。

  “是吗,确实很巧。正好我们待会儿用车,能麻烦你送我们回去吗?”季子禾交谈起来落落大方,细听之下尾音夹杂些许笑意。

  这个问题引起谭西早的高度注意,她双手揣进口袋里旁敲侧击道:“没人送你们吗?高兴不是说周大哥……”

  “你现在说话可以这样了吗?”季子禾眼前一亮,重点显然偏了,谭西早认真扳回:“对,为什么没人送你们,你们不是,婚礼排练吗?”

  “你的意思是说,子默为什么不送我们,是吗?”亲昵的称呼叫谭西早下意识挠挠耳朵点头算是承认。

  季子禾没急着回答,她脚尖颇有节奏的敲击地面,半响才悠悠张口:“他送我的话,我怕他未婚妻会生气。”

  意想不到的答案让谭西早眼睛睁大,随即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她抿紧嘴巴低头佯装整理衣服点头:“行,我送你们。”

  “行,我送你们。”久违的复读机模式再次出现,不过这次语调里满是揶揄。

  忽的,片片雪花落在谭西早的衣服上,格外醒目。

  “对了,这个,你还要吗?”谭西早说话间伸手从车里储物格中拿出木簪递过去,“我不会盘头,这个,还是你用更好看。”

  手中的木簪似乎打开了那段令人脸红心跳的回忆,季子禾侧身看着马上要冲出来的高兴,伸手接过:“上次忘了带走,结果你也没再还我。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

  手里一空,谭西早的心却充盈起来,她正要说什么就看到高兴跑过来。

  “哎?季老师西西姐,你们怎么在外面站着?赶紧上车,我们去吃火锅吧?我请客!不行,我给小白姐打电话忽悠她请!走了走了!”

  “我请吧。”谭西早突然开口。

  打电话的动作停住,高兴纳闷:“啊?西西姐请?为什么啊。”

  “嗯……庆祝,周大哥结婚快乐。”

  “噗。”身后一声轻笑露出,再看谭西早也是微笑的模样,高兴满脸问号。

  她不过就是去找了个手机,到底错过了什么?

  晚饭过后俞以白送高兴回去,谭西早送季子禾到弥康小区。

  雪还在下着,看样子比傍晚还大了一点。

  “到了,你赶紧回去吧。”

  “嗯。”季子禾应声,谭西早已经下车去后座帮她拿出来琴盒。

  雪花落在两人身上,季子禾背起琴盒冲眼前的人开口:“我想跟你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季子禾,是音乐学院的老师。”

  谭西早心口涨涨的,她看着对方脸上的温柔笑意,笨拙做着自我介绍:“我叫谭西早,出租车司机。”

  “嗯,我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季子禾说完转身往小区里面走去,谭西早静静注视着,突然冲动大喊一声:“我们以后可以常见吗!”

  季子禾脚步停下,随即转身看向雪里满眼期待的女人,学着她的语气喊回去:“我们以后可以常见吗!”

  谭西早琥珀色的眸子泛着光亮激动道:“可以!可以!!”

  这回季子禾没再学,而是轻笑着转身离去。谭西早的笑容迟迟不消失,她掏出手机给俞以白打电话,刚一接通就分享这件事。

  “我跟季子禾重新认识了,我们可以见面了!不用再躲着了!”

  听到这句话的俞以白跟高兴在车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啊?”

  “我说!她愿意走出来了!愿意试着放下了!”

  身后兴奋的呐喊掺着笑声不断传进季子禾耳中,使她唇边的笑意更深。

  忽然间她想起俞以白在饭桌上说过的话。

  ‘我们家西西要颜值有颜值,要个头有个头,要脑子有个头,要情商,还是有个头!那心眼实的就跟钢筋水泥一样,我都怕她以后被未来对象逗着玩都只会傻乎乎的笑。’

  现在季子禾信了,且高度赞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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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这个题材一直都想写,又觉得过分压抑痛苦。

  现实生活中,每个女孩都要学会保护自己,学会用法律的武器捍卫自身的权益。

  哪怕是经历过这种伤害过后,也要学会走出来。这句话可能听着有点轻松,但不要一直让自己活在那些回忆里。

  周围人能够有善意去开导,去引领。

  希望以后的生活里,每个女孩都能大大方方活在阳光下。

  受过的伤害会在身上结成蝉蛹,终有一天会破茧成为美丽的蝴蝶飞向更远的地方。

  插句题外话,灵魂上的救赎被全部砍了,不然,过!不!了!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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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见她。”

  拘留所内,瘦弱的身躯蹲在房间角落。她双臂将自己紧紧围绕在能够带给自己安全感的范围内,不允许外人接近。

  “谭西早,有人想见你,跟我们去一趟。”

  警察开车带谭西早来到医院,搭在手上的衣服不过为了掩盖手铐。

  来到病房内,她眸光闪动见到病床上的少女。

  两人四目相对,季子禾强忍泛白的脸色对警察说:“警察叔叔,我想单独跟她说说话。”

  老警察有些难为情,现在谭西早被列为重点对象,哪能单独跟受害者共处一室。

  “子子,妈妈在这里守着可以吗?”孟沛萍出声。

  季子禾摇头给予宽慰眼神:“没事的,你们可以就在门外等着,好吗。”

  少女柔软的恳求触动母亲的心,她点头,起身看向谭西早时目光复杂。

  房间内安静下来,谭西早站在原地不肯挪动半步。

  她一定恨透了自己,她想。

  季子禾望着眼前罚站的女孩,跟自己一般大的年龄,现在却被□□犯的名头压垮了脊背。

  “谭西早,对不起,我会跟警察说你是无辜的,相信他们会放你离开。”

  听到道歉的那刻谭西早刹那通红了双眼抬头迎上对方的目光,她这几天怕得要命,怕季子禾会指认她是□□犯,又或者是共犯,那她的人生会彻底脱离轨道,无法挽回。

  她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也没有那么多钱去疏通人脉关系,更何况犯下这件腌臜事的还是在江城颇有地位的郑家。

  “谢谢……谢谢……”谭西早低头弯下脊背,声音早就颤抖不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季子禾垂眸不再看她,眼泪顺势滴落在洁白的被面上。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见面就好。”

  谭西早信守承诺不再出现在季子禾眼前,但那不代表这件事会在她心中抹去,反而成为无法弥补的噩梦环绕。

  这起□□案最后因证据不足而中止调查,所有人都清楚凶手是谁,只是他们都无可奈何,任由凶手继续逍遥法外。

  八年后。

  “西西!”江城机场,一个身影一溜小跑过来抱住女人。

  被抱住的女人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像是刚从公司过来一样,齐肩发显得乖顺又不失成年人的柔和,秀气耐看的脸庞盛满笑意。

  她嗓音柔润,让人轻易联想到夜里的缓缓哄人入眠的深夜电台。

  “你慢点,还穿着高跟鞋呢。”谭西早伸手稳稳接住发小,随后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哎哟,知道啦。这不是见到你激动吗。”俞以白挽着她手臂说起这次的见闻,谭西早耐心倾听,开车带她去提前订好的餐厅吃饭。

  因为只有两个人,她并没有选择包间,而是二楼大厅有窗户的地方。

  “小北高考完了吧,觉得怎么样?”俞以白大快朵颐,神情满足得很。

  谭西早看着不免有些好笑,她随手抽出纸巾递到对方手边回答:“他自己觉得挺好的,应该能考上他打算的大学。”

  “不错不错,这小子从小学习就好,不过他那张脸看着就像是能交给国家的,不考虑考虑?”

  “他不想上交,只想做自己喜欢的。”谭西早说,“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家里还有我呢。”

  俞以白撇嘴:“这话要让我妈听到,我又要被念了。”

  “阿姨现在不也没以前那么念你吗。”谭西早笑出声,余光瞥见一抹身影时怔住。

  察觉到好友异样,俞以白跟着扭头看去,目光也顿住。

  被她注视的女人长发盘起,衬衫长裙掩不住其典雅气质,她此刻正跟一个女生吃着饭,眉眼稍显柔和。

  像是注意到视线,女人突然抬眸,惊得谭西早飞速移开。

  “怎么了季老师?”高兴瞧见季子禾晃神,出声叫她。

  季子禾回过神答:“没事,以为看了熟人。”

  “这样啊。”

  谭西早中途去厕所,洗手时遇到刚走进来的季子禾。

  她本能避开,侧身看似逃离一样走远。

  清凉的水流冲洗白皙双手,季子禾不语,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这八年来谭西早其实一直都在默默关注季子禾的动向,知道她考上了知名的音乐学院,也知道她的名气逐渐有超越她母亲的势头。

  有人了解过她的过去,惋惜之余更佩服她能够如深陷困境的凤凰涅槃重生。

  她没有因为那个噩梦而束缚困住,反而越发张扬自信,像是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她不是如此不堪一击。

  她一次次在舞台前释放魅力,在郑丞眼中无异于另一种信号的传递。

  这女人好像比几年前更有韵味,那滋味……是不是也好更多。

  回去路上,俞以白颇为担心几次偷瞄好友,换来对方安抚:“我没事。”

  “你真没事?你刚才脸色可不太好。”俞以白小声,“要我说季子禾也够厉害的,当初遇到那种事,换哪个女孩不疯?她居然事后跟个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谭西早拧眉:“这不是很好吗?难道她要活在痛苦里?”

  “虽然是好事,但是……总觉得怪怪的。”

  俞以白的话不无道理,就连谭西早也曾疑惑过。

  分明在巷子里那样崩溃嘶喊过,她虎口的伤疤在刚才遇到季子禾时都在隐隐作痛。

  这样坠入深渊的人,却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重振旗鼓。

  速度叫人心惊。

  “小谭啊,还不下班?”

  “这就走了,黄哥明天见。”

  “明见!”

  谭西早晚上吃过饭驱车来到工地,她下车仰头望着才竣工没多久的水泥建筑,眼中的光不容忽视。

  “嘶……”

  一声细微痛呼唤醒谭西早,她循声张望,看到不远处弯腰的声音,当即快步过去询问:“你还好吗?”

  那人抬头,两人都是一愣。

  谭西早更显局促,季子禾倒坦然许多:“可以麻烦你扶我先坐到长椅上吗?”

  “当然。”几乎秒答,谭西早扶她坐下,垂眸打量对方按在肚子上的手,“肚子不舒服吗?”

  “岔气了,可能刚才跑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季子禾轻声回应。

  谭西早边说边拿出手机,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自身的拘谨。“那你能走吗?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不严重,估计坐一会就好了。”季子禾唇色泛白,眉毛皱着,看上去很痛苦。

  “真的没事吗?”谭西早不太放心,“要不我还是……”

  咚的一声打断她的后话,谭西早望向声源处,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和瞬间杂乱的喊叫。

  “有人跳楼了!!”

  “死者是小混混,成天跟在郑丞手底下厮混,怎么会好好的跳楼呢。”

  “嗑药了啊,你没看他那个轨迹都不对,他是在房间阳台坠落的,坠落前那屋里还有个女人洗澡呢,这能是要自杀的人?”

  “奇了,这么个渣滓算是死自己手里了?”

  公安局的警察们屡见不鲜,大把大把的人因为嗑药产生幻觉造成悲剧,只是这起案件的被害者让他们有点小痛快。

  这个消息不算轰动,但也被人们讨论一阵。

  作为目击者,谭西早认出那个人,那个当年把她拽进巷子里的人。

  当时她想过上前查看,然而季子禾却突然又开始痛呼,彻底引走她全部关注。

  直到第二天她听到公司里其他人讨论才知晓坠楼者的身份。

  那一刻谭西早分不清自己的心理如何,好似积压在胸口的郁气疏散些许,与此同时,她还被自己冒出头的念想惊到。

  为什么死的不是郑丞。

  “西早,晚上一起去听演奏会吧。”高大清爽的男生有些期许对谭西早发出邀请,其余同事起哄,“你邀请我们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不好意思啊。”

  “就是!”

  “西早啊,跟我们一块吧,听完了咱们再去吃宵夜。”

  谭西早不好扫大家的兴,心想人也多,点头答应。

  演奏大厅格外庄重,谭西早一行人逐一坐好,耳朵听见前座的两个年轻女孩讨论。

  “哇!终于抢到了!我好激动怎么办!”

  “我也是!季子禾的琵琶独奏哎!我的耳朵要怀孕咯!”

  谭西早眸光微闪,指尖稍微瑟缩一下。

  季子禾也在这场演奏会里吗?

  一阵掌声响起,女人抱着琵琶款款而来,追光落在她身上,在谭西早眼里道不出的孤寂。

  一曲落幕,季子禾起身鞠躬,抬头时触及到观众席上为她鼓掌的人,对方像是受惊,手势顿时僵硬。

  “走吧!去吃宵夜!”同事们商量着地点,谭西早想借机告辞,余光瞥见远处的声音。

  “季子禾,这么久不见,难道不赏脸吃个饭吗?”郑丞挡在季子禾面前,双眼肆无忌惮在女人身上游走。

  相较于高兴的愤怒,季子禾则显得十分淡定:“不必了,郑少的东西,吃了要付出代价。”

  话中暗点的意思叫郑丞觉得有趣,刚才他就觉得季子禾身上的香气勾人,当下忍不住靠近,不想却扑了空。

  他不悦拧眉看去,一道纤瘦身影站在他面前,登时语气不耐烦道:“你他妈谁啊。”

  “我,我是她朋友。”

  被拉到身后的季子禾在听到这句话时一怔,接着垂眸落在手腕上,那只手已经微微冒出汗。

  郑丞显然早已经忘了眼前碍事的人是谁,不过瞧着对方姿色还算不错,龌龊心思升起,轻笑道:“我也是她朋友?既然都是朋友,那就一起去?”

  强烈的反胃感在谭西早内心翻涌,她出于本能握紧季子禾的手,极力克制住轻颤的唇。

  “不用了兄弟,我们一起的,人太多了。”这时谭西早的同事出声。

  郑丞抬眼看到对面人多,暂且压下念头,嗤笑一声又看向季子禾:“季子禾,我还会再找你的。”

  等他走后,那帮同事炸了锅。

  “什么玩意,觉得自己有俩钱就这德行。”

  “就是!”

  “得亏这回咱们一起,不然就西早一个人就麻烦了。”

  谭西早放松下来转身看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抓着人家,瞬时松开道歉:“抱歉,刚才情急。”

  “没关系。”季子禾浅笑,“谢谢你救我。”她说完又对其余人道谢。

  美女的温言软语叫同事们不好意思起来,然而谭西早却无力承担这句话,反应稍显迟钝。

  其中一个同事细心看出异样,出言关心:“西早你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太对,不舒服吗?”

  谭西早猛地回神摇头:“没事,可能是有点不太舒服。”

  “那你赶紧回家休息吧,用不用我们送你?”

  “不用,你们去吃宵夜就好,我自己开车回去,大家放心。”谭西早颔首告别众人,快步离开文化中心。

  她的步子迈得急,看见车后掏出钥匙解锁,坐进车里打算插钥匙时才发觉手抖得不成样子。

  “你没事吧。”轻轻的询问让谭西早宛如惊弓之鸟,她扭头迎上季子禾的目光,双眼倏地泛红。

  对方的反应让季子禾一下子领会,内心像是被羽毛触碰,刺痒发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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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线的发展,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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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车场静谧无声,谭西早平复心情后开始难为情。

  “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关系,是我没想到这句话会带给你这么大的影响。”季子禾柔声表达歉意。

  谭西早忍不住反驳:“不是你的问题。”

  是她承受不起季子禾的那句话。

  季子禾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上次,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那个建筑有我参与,所以……想过去看看。”

  “你的工作吗?”

  “对。”

  铃声响起,季子禾拿出手机接通:“嗯,你先回去吧,路上记得注意安全,到家里给我信息。”

  谭西早听着女人柔和的安抚,虽说对象不是她,但令她冷静下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面对谭西早的提议,季子禾没有过多思考便欣然答应。

  路上,季子禾回想起刚才看到后车窗贴着应急救援的标签,问:“那个标签是你自己贴的吗?”

  “啊,对,想着路上如果别人遇到急事,我能帮上忙。”谭西早略显紧张握紧方向盘。

  她做不到像朋友那般跟季子禾闲聊,语气不用想也能知道有多僵硬。

  所幸季子禾也没有过多跟她讲话,让她不至于精神太过紧绷。

  车子停在弥康小区,季子禾手搭在把手上出声:“谭西早,活在痛苦里的不该是你。你要放下,知道吗。”

  车门开了又合,谭西早怔楞望着离去的背影,心脏的颤动依旧。

  那夜的见面仿若一场梦,直到一件事发生打破平静。

  “哇,喝酒还敢游泳,不溺死才奇了怪了。”年轻警察在现场拍照嘀咕。

  另一个警员跑过来跟队长汇报:“温队,身份查到了,是个电子厂的公子哥徐威,平常跟郑丞混在一起。”

  温江城注视被同事带走的死者,隐约觉得奇怪。

  最近死的人好像都跟郑丞有关,就像是迟来的判决终于执行一样。

  尸检报告下来之后,结合先前想到的,温江城心头的猜测更浓,可她无凭无据,不能妄下定论。

  经过几天调查,警方有了新进展。

  “走,去找人。”

  “谁啊温队。”

  “季子禾。”

  “季老师,有人找你。”教室里,季子禾正在收琵琶,转头目光落在高兴身后的两个女人身上。

  “你好,我是市公安总局刑警队长温江城,这次来找你是想了解一些事情。”温江城出示证件后问,“你认识徐威吗?”

  “不认识。”

  “那你上周二你都在做什么?”

  “上周二我早上教课,下午去了一趟游泳馆,晚上回家就没有再出来过。”因为隔的天数不长,季子禾轻易就能记起。

  温江城始终观察对方,发现年轻女人没有丝毫慌乱,始终镇定应对。

  “是出什么事了吗?”季子禾反问。

  “接到报警,发现徐威死在自家泳池里了,他上周二也去过游泳馆,而且跟你有接触,我能知道你们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温江城没有拐弯抹角,季子禾也如实说道:“那天他意图骚扰我被我指出,他拽着我手腕不肯松,我后来威胁他报警才松开。之后我就游走了,好半天过去我听到呼救声才发现那人溺水,还是游泳池的救生员救他上来的。”

  跟事先走访调查过的口供基本一致,温江城没有再继续交谈下去的必要,于是点头告辞。

  回去的路上队员忍不住开口:“温队,为什么要特意来问季子禾?他们之间好像没什么交集。”

  “你不明白。”

  “啊?”

  因为徐威当年也在那条巷子里,温江城心想。

  那起草草了事的案子温江城一直在暗中调查,发现几处疑点跟季子禾当初说的有出入。

  八年前分明是四个人团伙作案,为什么少女在言辞中刻意隐瞒了另外两个人的存在,目的究竟是什么。

  现在时隔八年过去,跟郑丞有关系的人相继离奇死亡,不怪温江城会多想。

  如果和她猜测的相近,那还差最后两个人才算结束。

  奈何一个多月过去,季子禾的动线非常固定,学校跟家两点一线,偶尔多出来的行程也大多都有其他人在场,让温江城的怀疑不攻自破。

  “石头哥!这就走啊!再玩会呗!”

  “老子要爽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石头哥慢走。”

  男人穿着花衬衫走出酒吧开车去女人家里,炸耳的音乐充斥车内空间,他哼着歌,满脑子都在为待会要做的事而兴奋。

  后半夜的医院热闹起来,医生护士推着平板床急匆匆赶往急诊室。

  第二天谭西早去上班,刚坐下就看见同事群发来的信息。

  ——石磊死了,听说死之前还在干那事呢。

  ——卧槽真的假的?

  ——真的!我有亲戚在医院,听说送来的时候连件衣服都没穿,那身上还有鞭痕呢。

  ——绝了,石家这回算出名了。

  石磊死了,死于性窒息,看起来最不堪入目的死法,谭西早却陷入沉思。

  郑家被人发泄一通,所有的东西都砸的稀烂。

  郑丞像是还不过瘾,抬脚踹向正蹲着收拾残局的佣人,看到对方皮肤被碎渣割破才觉得舒心一点。

  接连死了三个人都跟他有关系,一起做那种事的时候有时其余人也在场,现在都死的蹊跷,不免让他心生恐惧。

  兴许是起到了恐吓作用,郑丞最近安分的离谱,就连酒吧也鲜少出面。

  一场瓢泼大雨光临江城,季子禾出门忘记带伞,正打算用手挡在头上跑走时一辆车停下。

  车窗落下,谭西早露出脸说:“上车吧,我送你。”

  季子禾像是没料到会碰上她,但眼下情况容不得自己过多犹豫,颔首上车。

  “毛巾,擦擦。”

  “谢谢。”

  谭西早余光注意柔顺的女人,内心无比纠结。

  就在她出神的功夫,季子禾主动挑起话题。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工作吗。”

  “额……对,下大雨所以临时取消了外出安排,回来路上就看到像你。”

  “那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不会,也到下班的时间了。”谭西早答得很快,季子禾听后缓下擦头发的动作,将毛巾盖在头上说:“麻烦你送我回弥康小区,谢谢。”

  水珠打在玻璃上泛起白雾,谭西早打开雨刮器勉强看清前面的路。

  水位越来越深,逐渐吞没整个轮胎。

  “前面好像不太好走了,要不等一下。”季子禾适时出声。

  她看到前面的车不动,多半猜到路况。

  谭西早不敢冒险继续开下去,点头同意把车停在路边。

  车内闷热潮湿,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只有阵阵空调冷风输送,将浊气吹散。

  “谭西早。”季子禾出声。

  “嗯?”

  “如果我当时指认你是,你该怎么办?坦然接受吗?”

  女人指的是哪件事谭西早明白,她垂眸用指腹轻柔摩挲虎口回答:“只要你指认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接受,毕竟那件事我也有责任。”

  “你是有责任。”季子禾扭头看她,“我承认怪过你,也动过这个念头,可最后我忍住了。”

  女人又继续说:“你是懦弱,但你不需要为了这件事承担后果。真的算起来,也是我毁了你。”

  “你没有毁过我。”谭西早下意识反驳。

  “没有毁你会让你有这么强烈的负罪感吗?”季子禾的言语犀利,“谭西早,心肠这么软只会害了你,也会让有心人利用。”

  被说中心事的谭西早狠狠怔住,她的确活在浓烈的愧疚感内,为此她还特意找了心理医生咨询,偷偷吃药治疗。

  这八年来她常年做噩梦,梦到那个夏夜,梦到那个肮脏的巷子,梦到那些笑脸,梦到季子禾绝望的眼神。

  然而现在当事人告诉她,她有错,但错不至死。

  交谈戛然而止,季子禾将毛巾叠好握在手里,雨势减轻,谭西早重新启动车子开往弥康小区。

  等到安全抵达目的地时,谭西早从后座拿出伞递过去:“这个给你拿着用吧,我车里还有备用。”

  季子禾没有驳她好意,接过伞道谢并下车。

  纯黑的伞下,女人的身影看上去仿佛一触既碎。

  “学姐!”

  季子禾停下脚步转身看去,谭西早的上半身探出车窗,头发被雨水打湿,而她却紧紧盯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担忧。

  “别做傻事。”

  心脏猛然收缩,季子禾本能握紧伞柄。

  “回去吧,不要再沾到雨了。”

  季子禾回到家里,孟沛萍瞧见她的伞问:“这是哪来的?”

  “遇到好心人了,给我用的。”

  “这样。”孟沛萍没有多想,改口说,“我去给你冲杯感冒药去。”

  季子禾注视母亲的背影,轻声:“谢谢妈。”

  雨刮器来回刷着玻璃,谭西早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动弹。

  她想不清楚,也不敢深想。

  好一阵过去,她仰头靠在椅背上重重叹出口气,眸光添染几分深意。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郑丞大多都是打电话主动组局,让人们来他家里玩。

  酒池肉林,生活相当糜烂。

  恰巧这回他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是别人拍的季子禾,刚过膝的裙子露出白嫩小腿,腰身看似盈盈一握,叫人看着心痒。

  酒劲儿涌上,郑丞摸下巴低声笑出来。

  “我有样东西落教室了,季老师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了就来。”

  “你慢点,我等你,别着急。”

  季子禾目送高兴跑进学校,一辆跑车急停在她面前,车窗拉下,露出那张她恨不得撕碎的脸。

  “季子禾,一块吃个饭?你不上车的话我就一直在这鸣笛了。”男人手臂搭在车窗边沿上,墨镜下的那双眼肆意游走在季子禾的身上。

  路上难免有学生注意这边,季子禾低头,长发顺势落下遮盖大半张脸,再抬起时,她说:“好,走。”

  正要往回赶的高兴收到信息拿出来查看,是季子禾发来的。

  ——如果我超过十五分钟没有回复你,记得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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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f线

  高档餐厅内回荡着优雅音乐,郑丞欣赏季子禾坦然用餐的样子,眼中的玩味渐浓。

  “你真有胆子,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季子禾放下刀叉,郑丞挑眉:“怎么不吃了?”

  “倒胃口。”季子禾如实说。

  想不到她会说这话,郑丞先是一愣,随后大笑出声,惹得周围食客投来不满眼神。

  “季子禾你现在这么有意思呢,太好玩了。”

  得到夸奖,季子禾用手帕擦拭嘴角看到对方嘴脸,嫣然一笑:“有意思的还有很多。”

  就是这个笑,犹如夜里的昙花一现,惊艳得很。

  郑丞有些迫不及待,季子禾抬手向服务员要一杯水。

  “愣着干嘛,给人家拿水去啊!”

  服务员收到男人眼神,心中的气无处撒,转身去后厨准备。

  “又是郑少盯上的人?让你加料?”另一个服务员看出情况询问。

  “对。”她面露纠结,“真的要放吗?会不会出事啊。”

  “能出什么事,他让咱们干这种事还少啊。咱们就是个打工的,忤逆了他还混不混,你快点吧,我去上菜了。”

  服务员低头看着小药瓶,抿嘴拧开瓶盖。

  水送上,季子禾道谢后拿起杯子喝了几口。

  吞咽的动作落入郑丞眼中,他丝毫不遮掩得逞的兴奋。

  “走吧,时候也不早了。”郑丞说。

  季子禾不语,起身的那刻身体虚晃,她双手撑在桌面上试图缓解眩晕。

  “来,我扶你走。”郑丞假模假样上前搂住她肩膀,不由分说带她往后门走去。

  一路上季子禾乖顺的不像话,郑丞来到车前单手打开门将她放进后车座。

  他俯身靠近,手指抚过季子禾略显痛苦的脸,低下头凑近闻颈间香气,发出一声叹息:“妈的这么香,活该被人嗯!”

  一阵刺痛打断郑丞的话,液体顺着针眼输送进身体,不消片刻,男人彻底陷入昏迷趴在季子禾身上。

  刚才还痛苦不堪的女人此刻眼神清明,方才的服务员偷偷跑到后门帮忙把郑丞塞进车里。

  “这是他刚才想让我给你下的药,子禾姐你拿着,到时候也算证据。”

  季子禾接过药瓶放进口袋里说:“快回去吧,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服务员到底是个女孩子,大概能懂季子禾这么做的原因,临走前留下一句叮嘱:“子禾姐,你别干傻事。”

  “学姐!别做傻事。”

  两道声音重叠,季子禾没有应答,改口安抚对方:“回去吧。”

  轰鸣声响起,服务员望着驶离的车,回想起刚才的情形。

  季子禾对她有恩,在她最难的时候出钱让她可以给爸爸做手术,之后又给她联系了这家餐厅做兼职。

  所以当她看到郑丞带季子禾出现时,满脑子都想的是要如何保护这人。

  冰凉的水泼在郑丞脸上,他猛地清醒过来,下意识想动手却发现自己被束缚在类似于手术台上的地方弹不得。

  察觉到自己的境地,他不禁破口大骂:“你个贱人!你敢阴我?!”

  季子禾置若罔闻,用手机给高兴发送安全信息后抬头看向发疯的男人,眼神寒凉道:“你知道你做过最错误的事是什么吗?就是当初没有直接弄死我。”

  郑丞下意识听进去,随即惊恐睁大眼睛。

  女人忽然笑了,笑的他觉得阵阵发寒。

  他本能拼命挣扎,每挪动一次都会加剧手腕跟脚腕的疼痛感。

  郑丞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手腕出现细密的小伤口,没达到血流不止的地步,但嫩肉裸露,触碰就会疼到身体发抖。

  “疼吗?”季子禾看着他。

  “季子禾!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你他妈是疯子!”

  季子禾接话:“跟你比,还差一点。”

  说话间她从包里拿出一把手术刀,寒光乍现,彻底侵蚀人的神经。

  郑丞声音颤抖,毫无理智可言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敢杀我?!!”

  手术台铮铮作响,血迹沾染铁箍,涂抹在铁皮表面的酒精渗透皮肤,让他哀嚎出声。

  “杀你太便宜你了。”季子禾从口袋里拿出先前的药瓶给他看,“熟悉吗,你尝过吗?”

  郑丞看清瓶子,扭头低吼:“妈的,你们合伙阴我!信不信我找人弄死你们!”

  “只不过是用你的方式回应你而已。”季子禾轻笑,“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东西。”

  “你!唔……”口腔瞬间灌满水,鼻腔进入令他难受到发酸。

  像是终于察觉出对方并非开玩笑,郑丞的恐惧逐渐爬满,他顾不上满头冷汗苦苦哀求:“我求求你,只要你不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真的,我家有钱,我舅舅更厉害,你要什么都能满足你。”

  季子禾将对方的丑态尽收眼底,神情无辜复述一遍:“我没想过要杀你。”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在郑丞恍惚之际,他听到耳边飘来一句话。

  “你得活着,好好活着。”

  当晚的公安局热闹炸开了锅,匿名快递直接送到温江城的办公室,是一本厚相册,里面足足有一百多张照片,其中居然还夹着初中生。

  个个鲜活明媚的女孩人生全部被一个叫郑丞的恶魔摧毁,坠入无边黑暗。

  另一份资料记录了郑家跟冯万生行贿受贿与偷税的所有支出明细,温江城还没来得及深思就又接到报警。

  “温队!接到警情,南岸那边的仓库里发现一个男人,地上还留着血不知道是死是活。”

  警察比救护车先到达目的地,温江城戴上证件手套走进现场,看到男人第一眼时皱紧眉头。

  “卧槽,物理阉割啊!”队员强忍反胃,举起相机拍照。

  男人蜷缩成虾一样趴在地方,手腕跟脚腕嫩肉外翻,裤子被鲜血染透,嘴巴里塞着根软趴的肉,场面令人作呕。

  急救车赶到将男人带去抢救。

  “这回这郑丞算栽了,他家现在全乱套了,谁还管得了他,难不成有人替天行道?”队员的话引起温江城注意。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或许有一个人可以。

  某处公寓的入户灯被人打开,谭西早俯身拿出拖鞋放在地板上:“穿吧,我去帮你拿浴巾跟睡衣,你洗个澡。”

  季子禾凝视她背影开口:“为什么要带我走。”

  面前的女人停下脚步,她回头,语气坚定道:“我想救你一次。”

  自从那天大雨过后,谭西早就开始偷偷留意季子禾,她亲眼目睹女人上了郑丞的车,二话不说跟在后面来到餐厅。

  她步步跟进,最终在后门发现季子禾跟服务员的举动。

  局势似乎扭转,谭西早的担忧却越发浓厚。

  她辗转跟到南岸的仓库,听到里面的对话,眸光狠狠颤动。

  原来那场大雨早就淋湿了季子禾。

  温热的水流冲散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季子禾换上谭西早为她准备的睡裙出来,正巧撞上在阳台晾衣服的人。

  “现在是夏天,第二天就能干。”谭西早当初为了离公司近,买了一处一居室,现在还有点不太好安顿对方。

  “你睡我房间吧,我今晚睡客厅。”

  季子禾表示不赞同:“一起睡吧,都是女生。”

  最终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望着天花板,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大脑经受强烈刺激,谭西早的疲倦感袭来,即将昏睡时她听到季子禾说了一句话。

  “就不怕吗?”

  怕吗?谭西早试问自己,好像是怕,但如果要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开车跟上去,然后毫不犹豫接季子禾离开。

  因为季子禾出来的时候哭了,她看得清清楚楚。

  夜里谭西早又做梦了,梦里光怪陆离,郑丞的脸不断闪过,她想要去阻止却无能为力,只好拼命呼喊。

  倏地场景变得扭曲,周遭明媚,暖意源源不断将她环绕,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歪头冲她笑着。

  谭西早痴痴望着对方呢喃:“学姐……”

  “谭西早,放下过去,那件事不怪你。”

  “不……不是这样的……”谭西早哭出声摇头否认,“如果我当时能喊出来,或许就不一样了……”

  “可那样的话你也会有危险,谭西早,我们一起走出去不好吗。”

  “一起……走出去?”谭西早茫然出声。

  “嗯。”季子禾说着朝她伸手,“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走出去。”

  谭西早低头看向在阳光下纤细的手,试探性的将自己的手搭过去。

  两只手紧紧相握,带给谭西早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床上,季子禾发觉谭西早的气息变得平稳,眸光幽深晦涩。

  她为了今天谋划了八年,但从未想过中间会出差错。

  谭西早就是那个差错。

  其实有一点她没和谭西早说,那就是她在上车前看到了对方的车。

  紧急救援标志太惹人注意,她想忽略都难。

  全程她刻意避开对方,甚至想要甩掉谭西早,可那人固执的不肯被落下,像是弥补当年的错。

  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她生出多余的情绪,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注意。

  等她亲手惩罚恶人后走出大门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委屈快要将她吞没。

  就在这时,一辆车停在她眼前,车窗后是谭西早担心的眼。

  “上车吧学姐,先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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