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刻，她的心绪分外平静，没有丁点波澜起伏。
明明上次见面就已经知道他心意已决、绝无回头的可能了，这次是她多言了。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理解，言褚墨不愿回头的原因。
这就好比，你让一个连赢了九场、赚得盆满钵满的赌徒，放弃他势在必得的第十场豪赌。
可能吗？
几乎不存在这种可能。
半晌，她才温温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我明白了。”
话落，她从沙发上起了身。
“你现在这样的状态，应该不适合再继续处理工作了吧。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讨论回M国看望外公这件事。”
昨晚入睡前，殷宁接到了言褚墨的来电，但她并未接通。
后来，她收到了言褚墨发来的短信，才得知远在M国的外公前几天去医院检查出了肿瘤，昨天办理了入院手续，会在近期进行一场胃部肿瘤切除手术。
言褚墨的外公曾对殷宁有过收养之恩，所以得知外公入了院、近期需要进行一场大型手术后，她第一时间就回拨了言褚墨的号码。
“我没关系。”
言褚墨跟着起身，三两步来到了殷宁的面前，似乎想要挽留她。
“南珂，外公那边你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请了二十四小时陪护的护工照看，等临近手术的时候，我会亲自赶过去。”
殷宁点了点头，算是赞同支持了他的做法，这的确是目前来说最合适的安排了。
在即将转身离去的前一秒，她重新望向了言褚墨，目光与他的视线交汇。
她不确定地试探，“外公他……生病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得知的？”
“我也是昨天才从老宅的佣人那里得知这件事，外公他不想让你和我担心，所以刻意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如果不是临近手术，他不得不办理住院，估计还要瞒我们一阵子。”
言褚墨反应地很快，也很自然。
即便他看上去有些疲累，可面对着殷宁时的神情、注视着她的眼神依旧是温和的。
听了这话，殷宁轻叹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
“外公年纪大了，他又一向爱逞强，手术过后还是多请几个佣人看着他吧。”
“我考虑过这么做，但你也知道外公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同意让外人二十四小时监护着他的。”
话落，见殷宁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言褚墨低笑着打消了她这补充发言的念头。
“好了，他到底是你的外公还是我的外公，这件事我一定会上心的，你就放心吧。”
虽然不想就这么放弃自己的坚持，但无可否认，言褚墨说的没错。
“我知道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纤长的眼睫缓缓敛下，叹息的声音又淡又绵长，殷宁进行了转身前的告别。
“好了，不继续打扰你了，尽快休息补个状态吧。我接下来也还有点事情，就先离开了。”
不过，她却被一道低哑的轻唤挽留住了脚步。
“南珂。”
低哑的嗓音在安静的室内显得过于清晰，在室内温热的暖气中一点点地渗透进心扉。
“这样看来，我们之间，好像也不是一点情分都不复存在了……”
闻言，殷宁后退了半步，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开。
她像是没听明白他话中的深意一样，淡笑着道：
“如果你指的是友情，又或者是亲情，那我无可否认，毕竟在这十多年里，你和外公对我来说，早已是家人般的存在。”
更何况，她还欠他一条命。
然而，这一次，言褚墨表现得似乎有些反常。
他似乎很不满意殷宁的这番回答，修长的手臂倏地横拦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南珂，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在顷刻间将她包围，像是铺天盖地、密不透风的巨网，无处可逃。
他步步逼近，她便步步后退。
直到抵到了身后半人高的沙发，无路可退。
“昨晚，我被凌槿夕下了药，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托人买到了‘夜宴’，投放在了端给我的茶水中。”
言褚墨的音线逐渐减弱，接着又像是强调一样，忽地扬高音量的同时，强行抓握住了殷宁的手腕。
“我没有碰她，从始至终，一次都没有。药效发作的时候，我脑海里浮现的，心里所想的，就只有……”
“够了！”
殷宁蹙起了眉，觉得完全听不下去了，她猛地挣了下被禁锢着的手腕。
可对方比她还用力，完全没有松手的打算。
不仅如此，他掐握她手腕的力度还在不断加重，白皙的腕上瞬间红了一圈。
虽然腕上传来的痛楚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殷宁再度用力挣了挣，瑰丽绯红的瞳眸在一瞬间覆上了一层薄冰。
“这种事情你就没必要告诉我了吧。”
她冷冷抬眸，隐藏在袖口下的另一只手渐渐曲起，随时准备发出攻击。
言褚墨注意到了殷宁攥拳的‘小动作’，知道她已经产生了动手的念头，可他还是牢牢地抓握着她的手腕。
接着，在殷宁惊愕的目光下，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闯入殷宁视野内的，除了凸起的喉结，白皙的皮肤，还有隐藏在白皙皮肤之下的青灰色血管脉络。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么动手吧。”
话落，言褚墨完全松开了殷宁的手腕，将自由还给了她。
“多亏了凌槿夕昨晚端来的那杯茶，让我彻底醒悟了过来，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殷宁只觉得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想也没想地撤回了手。
右腕上的一圈红色锢印与冷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即便已经不再被抓握着，可还是隐隐作痛。
她低眸注视着手腕上的红痕，忽地凉凉地笑了，接着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
“如果你不愿意做朋友，不愿意做家人，言褚墨，那我们就只能做陌生人了。”
话落，她迈开了纤长的腿，径直越过言褚墨走向了门口。
然而，殷宁才刚踏出这间办公室的门，就迎面撞上了一抹娇小的身影。
凌槿夕刚下电梯，脸上的笑容就此凝固。
“殷……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