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卓旧是第一次和克斯见面。

  他对克斯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追随者的描述。

  “那家伙一直在追杀我们……他不管看到谁,都会开始杀……就是不听的杀……什么样子?他身上有很多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从样貌上看,非常像是那些精力没有发泄完的未成年雌虫。穿得吊儿郎当,口袋鼓囊囊的,里面水、能量块,很多东西——也许我们可以尝试做掉他。”

  “可能是普罗的下属。太奇怪了,不然他们是怎么混在一起的?”

  对于戴遗苏亚山监狱而言,一个没有任何军雌气质的家伙忽然大开杀戒,基本排除了上面命令的可能性。他们会朝着更多的私人恩怨去想,但他们怎么回忆都想不明白又是什么私人恩怨,会牵扯到那么多毫无关系的囚犯身上。

  卓旧太清楚了。

  谁会记得一块饱腹的面包呢?

  同时他也明白,这种痛失所爱的愤怒容易让人失去理智,成为最尖锐的刀。

  “是的。”卓旧露出微笑,仿佛是和老友久别重逢一般说道:“我就是卓旧。”

  克斯握紧了刀具,他知道自己稍微向前一下,刀具就能刺穿眼前这只雌虫的咽喉,随后血液倒灌促使眼前这个囚犯无法呼吸、发出牲畜临死前的哀嚎。

  不够。

  克斯想到卫星站实验室的那堆骸骨,眼中满是温柔。

  “久闻大名。”克斯轻轻地说道:“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把刀放在你这种大人物的身上。”

  卓旧并没有被“大人物”这三个字所误导。他没有回头,却放开自己的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什么大人物,我不过是个该死的小小囚犯罢了。”

  举着双手,脖颈擦着刀锋,卓旧慢慢地转过身。

  他和克斯四目相对。

  雌虫的眼睛里有一种安静的愤怒。这种愤怒像是水泥里的种子,在绝望的封闭中反而有最奇迹的表现。

  克斯说道:“你很聪明。”

  “你也很聪明。”卓旧抬起头说道:“作为李博埃文斯家族的雌奴。”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卓旧做了一个吐舌头的姿态。

  克斯的罪证就烙印在舌头上。

  那是属于这只雌虫的谎言假劣之罪。

  克斯被激怒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刀,说道:“看来就是你了。”这只雌虫扑上前,他两臂的肌肉爆出青筋,一只手遏制住卓旧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握紧了刀具。昏暗的灯光下,克斯的脸上明暗不定,“说说看,你吃了哪里呢?”

  【你吃了罗耶奈的哪里呢?】

  克斯永远都忘不了与罗耶奈的初见。

  宽敞的学院舞厅,小雄虫火红的头发在太阳的照耀下每一根都闪耀着光斑。而混迹在光斑中的,是他作为萤火虫种特征的那些小光点。

  “我才不要和你跳舞呢。”克斯听到小雄虫气呼呼地说道,“我能找到比你更好的舞伴。”

  交易的接头人在一边催促道:“别看了,你又得不到。”他们交头接耳讨论那只过分活泼的雄虫,“是李博埃文斯家的雄虫……很可爱吧。”

  不跳舞的小雄虫从舞池下来,他生起气来两只眼睛圆溜溜的,脸也气呼呼起来。偏偏又不愿意离开,就坐在一边吃坚果。

  他自己不会剥,又不愿意离开,一边死要面子地坐着,又一边活受罪地咀嚼着那些坚果的皮。

  克斯第一次看见雄虫又可爱又困窘的样子。

  无数年后,哪怕他因为造假被判入狱。克斯也不会后悔自己伪造了证件,混迹小雄虫世界这件事情。

  哪怕被李博埃文斯家族的雄虫家主购买下来,回去继续折磨,克斯都一厢情愿地认为着:他的小雄虫,可爱的罗耶奈和能保护他的普罗幸福地生活着。

  因为罗耶奈总是说,那个叫做普罗的雌虫有多少好。

  普罗到底有么强。

  普罗到底有多么的可靠。

  “你为什么喜欢他啊?”克斯不懂,心里又酸又疼。

  小雄虫告诉他,“不知道,但就是喜欢吧。”

  克斯给雄虫伪造了航空通行证件,又带着罗耶奈去找他的普罗。哪怕最后罗耶奈悄悄地跑掉了,一个人把他丢在了航空站,克斯也没有怨恨过。

  “罗耶奈,也许真的不喜欢我。”

  “但没关系,他会记得我。”克斯自我安慰着,“他会过的很好吧。”

  一直到,他们再见。

  在卫星站,面对着实验室那堆布满牙印的骸骨、一张基因百分之百吻合的报告单。

  一切都崩塌了。

  在毫无生机的戴遗苏亚山监狱上,除了漫山遍野的雌虫囚犯外,还有什么东西长着如此尖锐又整齐的牙口?

  “说说看,你吃了哪里呢?”

  说吃了大腿的,就先把腿切成片,塞到他们的嘴巴里,让他们自己一点一点的吃掉自己!说吃掉了手指的,就让他们自己一点一点拔掉指甲,再一点一点用牙齿磨成粉!

  心脏、眼睛、肝脏、头发……

  克斯已经习惯了。

  他感觉自己企图在这些人的消化器官里找到罗耶奈,无论是有罪还是无罪的雌虫,都阻拦不住他——

  直到,他遇到了卓旧。

  “我是素食主义者。”卓旧说道:“既然你认识我,想必媒体在宣传时也会大肆宣传我素食者的身份……”

  克斯依旧把刀扎入了卓旧的手指,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可你是卓旧。”用力地,克斯把扎在指尖的刀拧动两下,十指连心的痛苦让卓旧皱起了眉头。

  “你是卓旧。”克斯重复道:“这样让你死确实太便宜你了。”

  他站起来,抽出刀。

  卓旧的手鲜血淋漓,他却依旧笑着说道:“你可以和普罗联手。但我依旧要申明一点。”

  “我没有食用罗耶奈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我也从没有伤害他。”

  这是事实。

  “我是个纯粹的素食者。”

  这也是事实。

  “那么航空器呢?”克斯冷笑着问道:“普罗现在也在找你。但他实在是太正派了。”

  卓旧问道:“这就是你把雄虫重新带下来的理由吗?”

  克斯眼神变得犀利,随后他重新肆无忌惮起来。这次,他终于不再克制自己,他抓住卓旧的手,一边说话,一边将卓旧那根血淋淋的手指朝着违背人体工程学的方向掰去。

  “你在乎他吗?”克斯听见骨头的脆响,他不断地想着罗耶奈死前的绝望,越是这样的想,他反而不想要卓旧那么快的死去。

  卓旧困惑地问道:“你居然这么想。”

  “看来你对他有感觉。”克斯说道:“那我知道。”

  他们这种人,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不能被外人所知道。

  因为软肋只有两种下场:被包裹上厚厚的铠甲深藏在城堡中,或者放上调料小火焖煮端上敌人的餐桌。

  卓旧笑着说道:“你可以去做。但受到刺激的一定不是我。”他看着自己的指骨发出断裂的声音,皮肉开始剥离。这让卓旧短促地发出痛呼声,随后他又满头大汗地实战自己的话术。

  克斯疲于对话。

  他把卓旧的手指撕下来,握在掌心。鲜血和稀碎的组织从指缝间落下。“无所谓。”克斯说道:“从今往后,每一天你都会失去一些东西。”

  “可能是手指。”

  “可能是眼睛。”

  “也可能脚。”克斯像是说着一道道平平无奇的菜名,他露出笑容,恨意刺骨,“雌虫的生命力不会让你这么快死掉的啦,毕竟雄虫都可以支撑这么久对吧。”

  卓旧看着自己失去一根的空荡荡手,眼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谢谢款待。”克斯哈哈大笑,笑声癫狂,“明天哈哈明天我要吃爆炒猪肝……哦,不,是黑心肝。我还没有见过呢哈哈。”

  他面容扭曲,又像个孩子。在某刻笑到僵硬后,逐渐冷静下来,走廊里,属于克斯笑声的回音还在继续,荒凉又可笑。

  “对,还要邀请普罗一起来呢。”

  他这么说着,和卓旧擦肩而过。

  窗外依旧下着雨,在某一刻崩溃的土壤混合水流,呜咽而来。嘉虹不清楚聋了到底对雄虫有多少的影响,他只是发现自己再怎么呼唤雄父,雄父也不会回头看自己。

  这让一个孩子很伤心。

  如果他的雌父在这里,一定能够很好的宽慰他的心情,同时照顾他生病的雄父。

  然而,三位囚犯没有一个有照顾雄虫的经验。

  他们都是王八蛋,没有一个真的设身处地考虑自己应该做什么。

  阿莱席德亚甚至对雄虫失聪这件事情感到高兴。但他没傻到说出来自己内心那点小九九,反而是开始第一个去关心雄虫的身体状况。

  他在阻止沙曼云杀死雄虫,同时放满对方取米青的进度,借口温格尔身体不好,需要更多的静养。

  沙曼云看出来了,但得益于两人武力值相近,所以他多数选择无视。

  另外一方面,阿莱席德亚开始发挥自己所有的想象力,去竭尽所有地帮助雄虫解决生活上的不适应应。

  雄虫睡醒马上递上温水,雄虫想要洗漱马上上前帮忙,雄虫吃饭自己来喂。雄虫想要看到幼崽,马上自己就去把那个小家伙捉回来。

  在爆炸的第二天,温格尔醒过来就享受到了以上的所有待遇。

  他对此非常不适应。

  “不要跟过来。”温格尔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自己可以的。”

  他只是聋了,又不是变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温格尔可以理解家里雌虫对自己的悉心看护,可他无法放心地把自己和幼崽交给监狱的任何一个人。

  束巨也不可以。

  阿莱席德亚习惯性地说道:“还是让我帮……”他说道一半,看到雄虫那坚定的拒绝,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和雄虫讲道理。

  直接上手吧。

  阿莱席德亚把温格尔抱起来,走进了浴室。很快,刚刚修好水管和通风管的束巨便听到了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艹,什么响儿,这么大声?”推开门,束巨便看到阿莱席德亚脚边落着雄虫的牙刷和牙杯。

  他转头呵斥道:“狗玩意儿,你又做什么了?”

  “我能做什么?”阿莱席德亚委屈极了,“我只是想要帮雄虫刷刷牙了。”

  束巨本想说,你管这东西干什么。但他意识到这可是亲近雄虫的好机会啊。马上调转话头说道:“你可真他么得狗……够意思啊。”

  我也要亲近温格尔先生!

  我要!我要!

  束巨本来还觉得浑身疲倦,可是想到能碰碰温格尔,亲亲对方,抱抱对方,哪怕是贴贴脸,浑身上下都骤然感觉到充满了力量。

  他企图用自己健壮的躯体把阿莱席德亚挤开。可是阿莱席德亚怎么可能给这个大笨蛋机会呢?如他这般自私的家伙,一向只在意自己。

  阿莱席德亚捡起地上的牙刷牙杯,哄小孩一样做出刷牙洗脸的动作。

  温格尔在没有充足药物的情况下,只能靠着身体机能自愈。这让他睡眠时间开始变得不稳定,因此他的睡眠质量也得不到多少保障。

  此刻的雄虫根本没有心思和他们玩闹。

  他只想要吃点东西补充体能,回去继续休息。温格尔摸自己的脑袋,他感觉一觉之后,自己的状态稍微恢复一点了。

  “雄父,雄父。”温格尔看见嘉虹跑过来,嘴巴张合。

  “雄父”两个字算是简单,温格尔还能看出来,但后面嘉虹又着急又慌乱地说着什么,温格尔就看不出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想到现在是嘉虹破壳满五个月了。这个时间点的雌虫幼崽其实基本半脱离了雄虫精神触角的链接。过长时间的衔接对于雄虫来说,是一种精神和体力上的双重压力。

  同时幼崽也要开始学会自己独立地发育和成长了。

  可是温格尔实在是想念这孩子的声音。

  他悄悄地放出了自己的精神触角,粗壮的精神触角点在嘉虹的脑门上,转瞬间两人之间触角融化。幼崽的声音传递到温格尔的世界,对比起还是牙牙学语阶段的幼崽,以及虫蛋时期那种沉默懵懂,现在的嘉虹对于触角链接有点陌生。

  “雄父?”嘉虹在现实里试探性地说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床上的雄父。

  “雄父在这里。”温格尔同样接受到了这条信息,他通过精神触角说道:“嘉虹过来,到雄父这里。”

  没等嘉虹跑过来,父子两说太多话,一股比嘉虹还要幼小的气息突然闯入到此处。

  犹如火柴刺啦一下,划开,眨眼间就熄灭了。

  温格尔还没有来得及捕捉到这股精神力的来源,信息就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中。

  嘉虹受到了惊吓,猛地断开了链接。

  他在现实里东张西望,并不明白是什么东西闯入了他和雄父独有的小秘密中。

  “雄父雄父。”嘉虹贴上来,坐在枕头边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刚刚那个是什么啊。”

  温格尔也愣住了。

  他看嘉虹的唇语,虽然不太清楚内容,但结合刚刚发生的一切,温格尔也猜出了大半。四周,沙曼云正在检查仪器,那些仪器温格尔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阿莱席德亚和束巨两个人正在说什么。

  一闪而过的气息会是其中某一个人吗?

  温格尔不知道。他可以骗自己,以前没有是因为那个时候,这三个人都还被关在距离自己遥远的囚室中。他可以骗自己,是因为那个时候与嘉虹进行连接的时候,雌虫们都不在场。

  “没事的。”温格尔把嘉虹抱在怀里,亲亲幼崽的脑袋。

  他的眼神暗下来,声音喑哑,语气依旧温柔,“雄父在这里。”

  温格尔清楚,其实每一个智慧生命都有自己的精神力。但只有极少数可以将精神力实体化,甚至是控制精神力来改变什么。

  雄虫作为虫族中会使用精神力的一类人群。他们的精神力在很早就剔除了攻击性,绝大部分的雄虫只会用精神力做一件事情:

  孵蛋。

  毕竟雄虫十个月的孵蛋期,如果只靠着体温去孵蛋,早就被孵蛋机给淘汰了。而雄虫们口中的“亲自孵蛋”也绝对不是用自己的体温去孵蛋。当雄虫们说出这个词汇的时候,只会发生一件事情:

  他们用精神力全天候的温养着这枚虫蛋。

  如果只是为了虫蛋破壳,只需要每天一次即可,一次10-30分钟即可。

  而想要让幼崽更加强壮,就需要增加每次温养的时长、质量以及每天温养虫蛋的评率。

  虫族的教育根本就不是从幼崽破壳开始的。真正的优秀孩子都是从蛋里的那一刻,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甚至科学院还为此做过对比实验。

  多组对比实验显示:每天给虫蛋保持10-30分钟的雄虫精神触角抚摸,频率为一天3次,所孵化出来的雌虫幼崽比对照组孵化出的雌虫幼崽,人均身体素质提高5%以上,平均专注力提高70分钟左右。在同一进度的识字课堂中,实验组的幼崽比对照组,每小时平均识字多20个。

  当家世、金钱、权利、样貌不尽如人意的时候。

  这就是唯一一次能够改变他们人生起跑线的机会。

  随着虫崽逐渐长大,特别是雌虫,他们会本能封闭自己的脑域,抗拒着外来者的入侵。

  可能有少部分还能够开放自己的脑域,闯入到其他雄虫和幼崽的链接中,但真相是:大部分的雌虫在长大后就忘记了精神链接的感觉,他们失去了这把打开精神力领域大门的钥匙,终身只能徘徊在门外。

  当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答案之后,哪怕温格尔再不愿意承认,他也必须要面对这个可怕的事实。

  有除了嘉虹之外的幼崽在戴遗苏亚山监狱中。

  这个幼崽还没有破壳。

  温格尔将眼神落在束巨的肚子上,他轻轻地拍着嘉虹的背,让孩子嘤嘤窝在自己的怀里,他温声说道:“嘉虹乖,雄父在这里。”

  嘉虹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能一直吵着温格尔的怀里缩。

  温格尔看着嘉虹的发旋,内心一种莫名的嫉妒油然而生。他想到嘉虹那个时候,因为强行被剖出来,发育不够,一直到破壳前三四天才终于和自己精神链接上了。

  而这个孩子,不应该出生,也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已经成型了。

  他甚至有了自己的意识,可以如此自在地闯入到自己和嘉虹的世界中。

  他是雌虫吗?有这么强的精神力难道会是一只雄虫吗?

  温格尔忍不住害怕起来,他害怕那孩子是个闪蝶种,又期待着那孩子和自己长得相似。

  他抬起眼,看着浑身汗津津的束巨,最终哼了一声,翻身不去看对方。

  倒是束巨一脸无知,他正在和阿莱席德亚讨论航空器的事情。因为雄虫现在确定是什么都听不到了,这个家伙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嗓门又大又吵,“我说过了,现在已经坏掉了。”

  “但是保险一点,再检查一下吧。”阿莱席德亚说道:“你引发爆炸这件事情,还没找你算账。”

  束巨才不吃这一套,“这个不一样。我这件事情只是对不起先生,与你有个鸟蛋关系。”

  阿莱席德亚混插打撩,他意识到束巨远不如他们想象的愚蠢。一旦把刻板印象从这只雌虫憨厚的表面上撕下来,很多问题就开始变得指向明确。

  “你真有意思。”阿莱席德亚说道:“我前几天去检查航空器,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他把那个拆卸下来的半圆形设备掏出来,因为战斗的原因以及很多不明原因,这东西被破坏得有些严重。

  束巨脸色不变,他甚至有心思去掏耳勺。

  挖完之后,作为一个粗俗的星盗,他还能故意把垃圾弹射到阿莱席德亚的面前。

  “是啊。”束巨质问道:“会修吗?垃圾?”

  沙曼云忍不住磨刀霍霍,因为束巨的口吻微妙到有些欠揍。

  “我有一个新想法。”阿莱席德亚哄骗着说道:“我们应该是同盟。”

  “呵。”束巨随便找个地方靠着,没样子极了。他偷偷看向雄虫,发现对方已经侧过身睡着后,大胆地坐在雄虫的书桌前,开始随意地翻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东西。

  沙曼云道:“别动他东西。”

  “我就看看。”束巨说道:“又不拿。”

  阿莱席德亚也不阻止这种行为,他上前一眼就发现雄虫夹杂在日记中间的全家福。这东西,他经常看到,里面的人阿莱席德亚只记得几个关键的。

  他看着照片上尚且稚气的温格尔,下意识认为这张照片里没有温格尔的雌君。

  “你要看什么。”

  束巨说道:“找一个叫什么甲……反正是个雌虫。”

  “甲竣。”沙曼云补充完整,他问道:“你找这个做什么?”他们的交流并不少,在只言片语之中,雄虫的信息基本是公开的状态。

  “无聊。”束巨找不到,他觉得心烦意乱。他经常能感觉到在和雄虫快活的时候,雄虫的视线不会落在自己的脸上。

  温格尔会抚摸他的腹肌,用指腹勾勒他肌肉的形状,用最舒服的方式让自己快乐。从一开始束巨承认自己是快乐的,但随着次数的增加,他逐渐开始意识到在其中存在着极为诡异的地方。

  束巨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拙劣的替代品。

  他咬着雄虫的肩膀,渴求对方来在自己身上留下更多的痕迹。他能够得到雄虫的引导,得到对方的温存,甚至那些亲密的话语和温柔的眼神,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得到一个最想要的落在唇上的热口勿。

  甚至,一想到这些东西曾经被另外一个雌虫拿走青涩的第一次,束巨内心就暴躁到想连续炸飞十个航空器,他感觉自己可以因此炸掉政府大门。

  阿莱席德亚说道:“他已经死了。”

  束巨愣了一下,那种不妙的感觉在他的心里加深,“哈哈。”他干巴巴的笑道从书桌上起来。

  “没有什么。”阿莱席德亚说道:“只是你想做雌君的话,我们也可以帮助你。不过这就需要你帮忙先和雄虫睡觉了。”

  “我要那个位子干什么。”束巨嘴硬,不肯服软。

  阿莱席德亚抓住他的软点攻击道:“雄虫都是心软的。温格尔的性格有了孩子必然可以把它绑住。你看看嘉虹,再看看你。”

  “别他么的把老子一个崽子比。”束巨低声骂道。

  他的心里却再次动摇。这个想法不是没有过,甚至可以说出现过很多次。

  沙曼云站在一边说道:“嘉虹是雌君的孩子吧。”

  他们三个一边走,一边来到门口。接下来的内容就在小厨房进行,这里距离雄虫的房间不算远,能够及时过来,又有一定的私密性。

  雌虫们坚信,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自然受孕风险太大了。”阿莱席德亚劝说道:“我们可以让你第一个怀孕,甚至不只是一个。只要你想要,两个、三个、四个,我们都可以继续做。只要有一个小蝴蝶,或者有一个和温格尔相似的孩子,嘉虹还算什么?”

  沙曼云不说话,但他在这里,专业性就足以让人信服。

  束巨依旧不相信。

  他说道:“扯。”匮乏的大脑让束巨选择不听,“我怎么知道你们说得是真的假?”

  干脆,束巨指着阿莱席德亚说道:“除非,你先怀上第一个。”

  阿莱席德亚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想到坏掉的航空器,想到赌蛋的计划。脱口而出的抗议话一转成为了坦然,“好啊。”

  沙曼云被惊到了,他放下东西看过来。

  “你要做?”

  沙曼云是要孩子的,他要满足自己的私欲,又想要出去。但他同样不愿意冒风险,为此他宁愿去劝说阿莱席德亚去做这个试验场。可是劝说大概有一个星期多,从开始到现在,沙曼云几乎要放弃了。

  可现在,束巨一说就同意了?

  为什么?

  “但我没办法和他睡觉。”阿莱席德亚摊开手,说道:“我可以做第一个。但你要帮我拉红线。”

  束巨拳头硬了,他站起来。

  “当然,不是现在。”阿莱席德亚阻止道:“小蝴蝶现在生病,我也不希望米青子质量太差。”

  束巨知道自己做不到。他连一个死去的人都无法容忍,如鲠在喉,又要他怎么做到把眼前这个心心念念要杀死的人送上雄虫的床?

  “换一个。”束巨说道:“老子做不到。”

  阿莱席德亚皱起了眉头。其实还有一种方式,就是让束巨去取,最后再注射到自己体内……这种事情,阿莱席德亚受不了。

  局面僵持住了。

  就在无话可谈之际,一声让他们感觉到熟悉又陌生的呼唤传来。

  “原来,你们在担心这个啊。”

  阿莱席德亚如坐针毡,他站起来,椅子发出刺啦的声音。束巨看过去,有点发蒙,他不知道眼前的雌虫发生了什么。沙曼云算是最冷静的一位了,他叫出来人的名字。

  “卓旧。”

  卓旧用残存的布料给自己止血,伤口厚重的血痂却还是渗透出一些脓血来。因为失血过多,卓旧比往常还要白上三分,仿佛是从白纸中走出来一般。他依旧是那样让人熟悉的笑容,却已经在三只雌虫这里失去了全部的威信。

  是他自己提出来要组建模拟家庭的,又是卓旧亲手毁掉了当时的大好局面。

  对于这家伙以前做的混账事情,三个人谁都没有这个闲工夫去追究。他们只是无法容忍卓旧以前的破事,威胁和损害自己的利益。

  “你来做什么。”阿莱席德亚目光闪烁,最先开口。

  卓旧没有看他,只是只顾自地拉开椅子,笑道:“我有办法,想要听听吗?”

  “滚,老子不需要你的意见。”束巨抗拒道:“太操蛋了。”

  只有沙曼云对赌蛋计划的创始者表示欢迎。

  卓旧看着眼前的三个人。他的目光从三个人的容貌、精神上一一扫过。比起分道扬镳之前,阿莱席德亚更加瘦了,他变化最小,除了有些气势低落外,似乎没有太多变化。

  沙曼云的手腕上还能看到一些爆炸的擦伤。他的肩胛处还残留有部分绳子的印记,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而他显得悠然自得,这种状态内部比起之前更加像个正常的家伙。

  卓旧在看到束巨脖子上的几道明显刀痕之后,又一次把【正常家伙】这个评价删掉了。

  比起其他两个人,束巨明显变化天翻地覆。

  他身上有很浓重的奶味,这种哺育期的味道没有药味,反而是一种浓重的欢爱味道,光是看着束巨,卓旧都能想象到他和温格尔的激烈程度。

  卓旧的目光在束巨的肚子上转一圈,悄无声息地移开。

  他说道:“方法很简单,也不会损坏你们的利益。”

  “我来做第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就是单纯卡文。今天8k尽力了。

  有什么意见就提,能写就写。

  忽然想起番外应该有樽亚的戏份(?)现在都是养温温的戏份(rua崽)

  ——*——

  番外①(八:雄父温莱的隐瞒)

  幼崽的世界通常比较单纯,但单纯就意味着他们能把一件事情记得很久。

  幼崽温格尔超级记仇,他根本就不给柯得之外的亲亲贴贴。就连温莱上前,都只能得到他背过身,露出圆滚滚的小屁股。温莱上去戳戳他的屁股蛋子,温格尔还会生气地腮帮子鼓起来。

  “生气啦?”温莱说道:“怎么这么容易就生气呀。”

  雄虫幼崽才不想理会对方,他现在就在翻那些故事书。和雌虫幼崽启蒙、幼崽健身不一样,雄虫幼崽的启蒙重点在精神力。

  温莱清楚雄虫的精神力其实除了极个别的行业、部分天才有用处外,多数雄虫只能拿来孵蛋。

  当然,雄虫十个月的孵蛋期,如果只靠着体温去孵蛋,早就被孵蛋机给淘汰了。

  有科学依据,雄虫在孵蛋期间对虫蛋使用精神触角的频率,直接影响幼崽的先天成长。

  如果只是为了虫蛋破壳,只需要每天一次即可,一次10-30分钟即可。

  多组对比实验显示:每天给虫蛋保持10-30分钟的雄虫精神触角抚摸,频率为一天3次,所孵化出来的雌虫幼崽比对照组孵化出的雌虫幼崽,人均身体素质提高5%以上,平均专注力提高70分钟左右。在同一进度的识字课堂中,实验组的幼崽比对照组,每小时平均识字多20个。

  可以说,雄虫孵蛋意味着幼崽大概率能赢在了起跑线上。

  而给雄虫幼崽启蒙精神触角,也是为了他们可以在将来孵化更多的、更优质的幼崽。

  外界也因此有了,“雄虫是基因进化的钥匙”这种玄学说法。

  温莱自己的话,一次精神触角最多控制在25分钟内同时孵化3个虫蛋。他这属于正常现象,绝大部分虫族家庭里雄虫要不是一个一个去孵化20分钟上下,要不就是一起孵化不超过10分钟。

  早在医院里,给温格尔启蒙的时候,温莱就发现这孩子不对劲了。

  “温温,把触角收回去。”

  “唔。”幼崽温格尔憋着脸,咿咿呀呀,许久后放闸一样坐在毛绒地毯上。他屁股摔得有点疼,伸手要雄父抱抱,“熊芙。”

  “是雄父。”温莱把这孩子抱起来,看看他困得不行地样子,心里不妙,“温温再试一次,好不好。我们把触角收回去。”

  “想困觉。”幼崽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哈欠。”

  “最后一次,温温再努力一下好不好。”

  “唔。饿。”

  “好的,雄父给你吃小饼干,温温再试一次好不好。”

  “嗯嗯。”

  以上,也是为什么温莱下单幼崽零食的原因了。

  同时,也是温格尔越来越胖的直接原因。

  普通雄虫幼崽是要启蒙怎么自如地展开自己的精神触角,但温温不一样。温温天生的精神触角天然就是打开的。

  他破壳一周后的精神触角就已经能完胜温莱。

  对于温格尔来说,他只是学习地怎么收回触角,以及控制住不让触角随意和他人想法链接罢了。

  这两件事情就让幼崽温温努力了整整半年。

  他越是在这件事情上强大,温莱就越害怕。

  有一部分雄虫生来就不同,他们的精神触角异常强大。

  这让他们能够和心智成熟的任何生物搭建精神链接。

  在温温之前,温莱孵化过一只小蝴蝶。那孩子在精神力启蒙的时候表现出不同,引起了注意力。最终因为基因特殊,被军部带走了。

  不同于普通雄虫只能孵化幼崽,这类天赋异禀的雄虫生来就是强大的。在历史上,战神多数是雌虫,但千年难得一遇的顶尖军事指挥官,无一例外都是雄虫。

  无法被阻拦的精神触角下达命令、和军队达成共识,悄无声息地策反敌军的首脑……

  温莱知道,如果自己的温格尔被判断是这一类的雄虫,马上就会被军部和政府接手。

  他的温温,出生半年都还要住在医院里的小雄虫,喜欢吃零食和水果泥的小雄虫。

  普通成年雄虫连续孵蛋十个月都觉得夜不能寐、头昏脑花。

  他的温格尔真的不会因此死掉吗?

  没有告诉任何人,温莱把温格尔精神触角这件事情藏起来。启蒙训练时,特地清空周围的人。悄悄给幼崽喂饼干,吓唬他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温莱甚至都没有告诉雌君柯得。

  而半年的训练成果也让幼崽温格尔相信了,触角随意冒出来是不好的。

  他现在乖乖地把自己的触角藏起来,塞到大脑的某一个角落里。

  “不要和其他人触碰,不要全部放出来。”

  “只有温温有蛋了,才可以放出一丢丢哦。”温莱比了一下手势

  幼崽温格尔翻看着地上的图画书,因为半年都在忙这个事情,他没有时间去识字。

  能听会说,看不懂。

  还没等幼崽继续琢磨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案,他就被雄父抱在怀里。

  “温温。”雄父温莱亲昵地说道:“我们来数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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