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杜清远和许若皆在对方眼里看到的震惊。
“我已走头投无路,不然我也不会和你们说出这些要命的事情,若你们不想听,等我伤好些我便会离开,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杜清远面目一肃,将房门关上,正色看向他。
“你说。”
冯焦双眸闪烁,干裂的唇微动了片刻,垂眸看着自己满是伤口的手掌。
“这件事情,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半个月前,有人出高价,让冯焦还原一幅画,冯焦花费了足足十日将画画好,赚了一笔不小的银子,他带着银子回家,却见家中一片狼藉,满屋子被翻得凌乱不堪,他唯一的亲人,年仅八岁的妹妹冯小小被人掳走了。
之后,冯焦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艺坊将他赶了出去,他几次前去理论却被羞辱。
而后,他不甘心,去查找,得知了抓走他妹妹的人,有可能就是‘澜沧’。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一些我曾经得罪过的人,也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昨日遇到的那几个,便是他们其中之一。”
听闻冯焦的叙述,杜清远明白了个大概,再看冯焦满身的伤,他不似说谎。
“这么说,一切都是因为那副画而起的?”
冯焦不确定。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也是多方打听才得知的,具体究竟是不是,我也无法断定,可是。”
他看向杜清远,沉着眸子。
“抓走我的妹妹的人,一定是‘澜沧’!”
杜清远疑惑,这段时间为了身上的银牌,他对这个神秘的澜沧大致有了一些了解。
澜沧在十五年前灭国,按照蓝千诡和武王笔记所写的内容,应当是南楚国灭了澜沧,至此澜沧覆灭,并成为了南楚国的禁忌,按理说,澜沧不是已经没了吗,那么,冯焦所说的澜沧,又究竟是什么?
“你给他画的是什么。”许若试探的问道。
“有劳杜公子,给我纸和笔。”
杜清远去取来纸笔,冯焦的手受伤,拿着毛笔很吃力,忍着疼画了片刻,将毛笔放下。
“我只能给你们画出大概的样子。”
许若接过他递过来的宣纸看了片刻皱眉。
“这是什么?四四方方的像块令牌。”
令牌?
杜清远急忙接过,只一眼便瞪大了眸子。
他所画的东西,和他荷包里那枚银牌一模一样,等等……
似乎有些不同,背后所刻画的文字有些许不一样的地方,可惜他不懂澜沧国的文字,不过可以确定,这东西,和他荷包的银牌一样,都出自澜沧。
杜清远正思索着,便听扑通一声,冯焦跪在地上。
“杜公子,我知晓你如今是墨王妃,您身份尊贵又有护卫军在手,墨王府也如日中天,今日我有幸能遇到你,许是上天眷顾,求你救救我的妹妹冯小小,冯焦愿为你当牛做马。”
说完便不停的磕头。
杜清远面露难色,他并不想蹚浑水,他只想平安的度过这几个月的时间,然后带着爹娘离开这些尔虞吾诈。
只是……
他的心中总是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他,去寻找真相,去解开谜团。
去看清关于那块令牌和澜沧的种种。
他隐隐觉得,这其中或许有一些了不得的东西存在。
太后对那枚银牌的在意,邹蘅之临死前找他说过的那番话,书屋老板的死,还有峰峦寺空大师……以及武王的笔记。
其中种种,若不查清,他心不安。
从刚才到现在,许若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杜清远身上,望着他眼里的变化,许若暗自感叹,这段时间,有得忙了。
“我答应你。”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冯焦不停的磕头。
杜清远将他搀扶起来。
“好好休息,明日咱们便去救你的妹妹。”
冯焦红了眼眶,望着杜清远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在艺坊是我故意刁难你,这一巴掌是我应得的,我以为杜公子是个惯坏了富家公子,我眼拙,我该打!”
说完,又打了一巴掌。
杜清远急忙拉住他。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本就被打成了猪头,再打下去,杜清远都看不下去了。
能为自己的妹妹努力到这般,足以说明,他人不坏。
且,杜清远也想通过这件事情,得知那枚令牌的作用。
这或许,会成为他日后保命的护身符。
自从看过武王笔记之后,杜清远只觉,自己该多做打算,武王这个人,他看不透。
与此同时,黑石山北屿军营地传来消息,墨尘匆匆赶了过去,来不及换下身上朝服进入营地,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副将。
“末将无能,不能阻止……噗……”
一口血喷出,副将抽搐着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墨尘伸手替他将双眼合上。
“厚葬。”
说完,快步朝进了议事厅。
议事厅内,人以及到齐,其中包括黑雪阁的负责人白卓,飞虎军大将军重桑和其余将士。
“主子,这件事是我疏忽。”
白卓跪在地上。“我若能早些发现蓝千诡的踪迹,副将军也不至于会……”
五日前,蓝千诡逃脱,墨尘带着人去追,却还是让他逃了。
就在昨天,蓝千诡乘着墨尘带着一小部分北屿军和重桑离开军营偷袭了此处,死伤惨重。
当墨尘闻讯赶来的时候,蓝千诡已经离开。
“起来吧,这件事情怨不得你,是蓝千诡有意为之。”
蓝千诡之所以这么做,是在对他宣战,这一点墨尘心里很清楚。
“事发之后,我曾带兵前去魔教,魔教总部空无一人,蓝千诡早已撤离。”重桑禀报道。
墨尘看着桌面上的地图,黑眸幽暗,寒意瘆人。
“这一切并非偶然。”
白卓和重桑对视一眼,“主子的意思是?”
墨尘盯着地图。
“魔界总部距离此处距离最少一日路程,他是如何做到袭击了此处,又迅速带人撤离的。”
目光落在羊皮地图上,南城的位置。
“他在偷袭军营之时,便已将魔教教徒撤离,不仅如此,他对本王的行踪了若指掌,算计了好了离开,本王赶到这里的时间,并完美的错开。如此准确无误的算计,唯有一种可能。”
“蓝千诡在宫里,有内应!”
以蓝千诡的手段,上一次教训绝对不会让他善罢甘休,父王当年就不该救下他……
他深吸一口气。
“现在当务之急,是揪出朝廷里魔教的眼线,眼线一日不除,本王夜不能寐。”
似是想起了什么。
“另外,派人盯着赵懿。”
“赵懿被皇帝分派去处理一宗失踪案,盯着他做什么?”白卓不解。
“失踪案?”
墨尘眯着眼睛。
“说来听听。”
白卓点了点头,躬身说道:
“这一个月里,南城府衙接收到几十户报案,报案的内容统统都是失踪,有男有女,最小的八岁,最大的十七岁。”
“少男少女?”墨尘眯着眼睛。
“难道是他?”
……
“今夜,墨尘不会回来了。”
杜清远趴在窗前,叹了口气。
这样的墨尘倒是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忙忙碌碌,还好,他现在跳出了朝纲,以后那些尔虞我诈再与他无关。
透过月色看着腰间挂着的荷包。
心砰砰跳着,紧张,是因为他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第二日,天刚亮,杜清远去了许若的院子,昨日杜清远便将冯焦交给许若照顾。
当杜清远到的时候,冯焦已经下床了。
“许大夫的医术,当真了不得。”
冯焦赞叹不已,许若翘着鼻子。
“那还用说,我可是神医门的嫡传弟子。”
杜清远正色看向冯焦,对于他的伤势有些担心。
“你能行吗?”
冯焦重重的点头。“没问题。”
三人一同出了王府,冯焦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一道来。
“小小被掳走之后,我多方查找,找到这里。”
他指向不远处的一座赌场。
“我人告诉我,小小被人带到了这里,而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赌场?你可进去找过?”杜清远问道。
冯焦点头“去过,可每一次没进去,便被打一顿,报官官府也不受理。”
杜清远起身。“我进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
“杜公子。”
许若和冯焦同时叫住他。
“太危险了。”许若抓住杜清远的手,满目严肃。
“你们在害怕什么,我是去赌钱的,难不成他们开赌场还不许人进去玩了?”
“这……”冯焦噎住。
许若松开了杜清远的手。“你说的没错,咱们是去赌博的,走,我与你同去。”
说罢,率先朝赌场走去。
进入赌场,杜清远和许若假装在赌桌前玩,并时不时的丢下一些碎银子。
“你怎么看。”杜清远低声问道。
“有猫腻。”许若看向赌场后门。
“ 后门守着的六个壮汉,他们个个身怀武功。”
“你怎么知道。”杜清远疑惑。
“我可是神医门的嫡传弟子,岂能这些都看不出来。”
许若又开始吹嘘了,还不待他说完,杜清远已经朝那边走了过去,许若想去追,却被人挡住。
“这位公子,你赢了。”
“唉?手气这么好,赢了这么多??”
看着杜清远离开的背影,许若一咬牙,掀翻了桌子。
银子银票洒落了一地,四周的赌徒纷纷过来抢夺,许若乘乱出来,快速的取出银针,嗖嗖,正好扎在了后门几个守卫的穴道上。
“神医门的嫡传弟子,了不起!”杜清远竖起大拇指。
许若挺起胸膛,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来。
“银针而已,雕虫小技……”
“快走。”
还不等说完,手被杜清远抓住,二人一同闯入了赌场后门。
入目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狭长漆黑,不知通往何处。
许若取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燃了摆在甬道上的火把,一朝里走去。
甬道的尽头有一扇门,打开之后是个朝下的地下室。
“要下去吗?”许若问道。
杜清远深吸一口气。“来都来了,自然要去一探究竟。”
壮着胆子顺着楼梯朝下走去,越走寒意越重,像是走入了冰窖里一般冷得让他直哆嗦。
见杜清远抱着胳膊,许若取出一枚能暖身的药丸,杜清远服用药丸后,这才好受一些。
“他们这是将赌场都挖空了?尽头究竟通往何处……”
杜清远举着火把朝前走,见许若没有回答啊,他疑惑的转身看向四周,猛地一滞。
“许若不见了!”
“呼!”
风吹过,火把熄灭,黑暗袭来,杜清远顺着石壁企图朝前走。
“嗬……”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空气中血腥味弥漫,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什么。
“咕噜。”
杜清远咽了口水,后退着,忽地,手臂被人一把抓住!
他瞪大了眸子,企图挣脱开对方的手,忽地后颈一疼,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耳边一阵啜泣。
似是有人在哭,这哭声凄厉,像是即将要坠入地狱一般的绝望。
手指动弹了一下,麻痹的身子恢复了一些,费力的睁开眼睛,画面清楚的映入眼中。
此刻,他已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里,这里是一间囚牢,囚牢里关押着许多少男少女,方才,他听到的声音便是他们在哭泣。
这些少男少女没了朝气,眼里尽是绝望和恐惧。
杜清远起身,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臂,若他猜得没错,他是被人给抓了,看向四周。
“冯小小是谁。”
囚牢里一个七八岁的少女怯怯的望着他。
“大哥哥找我?”
这少女和冯焦有几分相似的少女。“你就是冯小小。”
冯小小点头。”大哥哥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是你哥哥冯焦让我来救你的。”
“哥哥!”冯小小瘪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
“可惜你非但救不了她,还得和我们一起死。”
少年指着对面的囚牢。
“前日那个囚牢是满的,昨日便一个都没剩下,今日恐怕要轮到我们了。”
此话一出,囚牢里又是一阵凄厉大哭。
那少年刚说完,有人进来将囚牢门打开,粗暴的将持着鞭子将杜清远在内的所有人如畜生一般驱赶出囚牢。
“呜呜呜!”冯小小被吓哭了,毕竟才八岁。
黑衣侍卫不耐烦的挥动鞭子。
“闭嘴。”
杜清远挡在冯小小的面前,生生挨下怒瞪着他。
似是因为这个眼神惹怒了他,一脚揣在杜清远的大腿上,杜清远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上。
这黑衣人持起鞭子正要打杜清远。
“何事喧哗。”
脚步声临近,从杜清远的视角这能看到一只一尘不染的靴子,和如雪洁白的衣摆。
这声音冰冷,虽说墨尘的声音也冷,却和这个男人的声音不同。
墨尘的冷是冷于外在,而这个声音的冷,却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寒。
顺着冷白的长袍,当看到那双金色的瞳眸时,杜清远整个人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