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垂,已临近黄昏。
南城被夕阳笼罩在一片暖意的橙红之中,位处于南城北门的安然茶馆,店小二收拾着茶铺准备关门歇业。
正欲关门,一只伸了过来,挡住了门。
“你这里可有马匹!”
“有,您随我来。”
店小二打开店门,将这‘少年’引到了茶馆后院。
‘少年’看向四周。
“马在哪?”
她话音刚落,便见一高一矮两个人走来,矮个的少年身着一袭素色长袍,发丝半束,容颜俊秀,虽相貌稚嫩,茶色的瞳眸让他整个人透着一种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沉敛,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再将目光转向他身侧的高个男子,这男子身着黑衣,脸上带着半张诡异的面具,薄唇鲜红,眸色幽暗,一看便不是善茬。
安公公说宫外有很多坏人,难道今日让她遇上了?
她将手放在腰间藏着的刀柄上。
“你们是谁。”
杜清远瞪了一眼身侧的男人,和他站在一起,连带着自己,都不像是个好人了。
瞧将平安公主给吓得。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杜清远走上前,刚迈出脚,就听嗤的一声,平安公主拔出腰间的软剑。
“你们要是敢过来,我就杀人了!”
杜清远微笑着,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好人。
“我们是来帮你的,平安……”
话还未说完,就吓得平安公主,尖叫着,闭着眼睛一顿乱砍。
杜清远猝不及防衣角被划破一块,骤然,胳膊被男人抓住往后一拽,耳边一阵风声,杜清远还未来记得及喊上一句‘住手’。
就见平安公主手里的剑被击飞出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茶馆里,平安公主坐在桌前,杜清远和他解释了自己的来意。
“你们真的能帮我摆脱与齐王的联姻?”
“当然,不过公主得配合我们,演一出戏。”
平安公主垂着眼眸,犹豫不决。
“我怎能相信你,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杜清远将腰间的王府印章递给她。
“我是墨王府的人。”
“墨王府?”
一瞧是墨王府的印章,平安公主瞪大了眼睛。
“你莫非就是墨哥哥的男妃!”
听到‘男妃’二字,杜清远顿时头大不已,可为了让平安公主相信他,便点头。
“没错。”
话音刚落,便被平安公主抓住了手。
“墨哥哥怎么样了?他的病好些了吗?你和墨哥哥真的是夫妻吗?”
得知他的身份,便开始八卦起来,全然没了方才的戒备心。
早知道这个身份这么好用,他方才也不必费那么多口舌了。
不过,听她一口一个墨哥哥,杜清远好奇起来。
“公主和墨王认识?”
她重重的点头。
“小时候武王常带他入宫和我们一起玩,墨哥哥那个时候可很厉害着呢,御花园的银杏树,他轻松的就能蹿上去,可后来……自打他病了,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看向杜清远,眸光闪烁。
“我本想去看望他,可父皇说,若是去了,会染上病不许我去。”
杜清远抿着唇,想起墨尘一个人独坐在昏暗房间里的模样,嘴角泛起苦味。
脸色苍白,冰冷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常年恶疾缠身,一病便是十年之久。
整整十年,一人独坐东院,本还好奇,为何他连个朋友都没有,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所谓的养病,只是皇帝为了控制武王留下的兵马,而用的幽禁之策罢了。
不然,为何连让人去看望都不许……
再看向眼前一身少年打扮的平安公主,他记得,在平安公主大闹宴会得罪赵瑜之后,便被太后嫁到了玉国,最后在玉国因不受宠郁郁而终。
“将这围住!”
茶馆外响起嘈杂之声,杜清远回过神来,抓住平安公主的手。
“跟我来!”
就在韦林乾带着锦衣卫进入茶馆准备抓人之事时,三人躲到了茶馆的地窖中。
韦林乾扫视一圈,眯着眼睛一脸疑惑。
他得到情报,平安公主就在此处,见后门开着,一扬手。
“追!”
锦衣卫离开,杜清远打开地窖的木板。
“人已经走了,我们出去。”
走出地窖,杜清远带着她去了他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平安公主掀开马车帘子,看向往反方向走的锦衣卫,拍了拍胸口。
“还好没被他抓到,若是被韦林乾抓到带回去,我就惨了。”
杜清远狡黠的扬起唇。
“放心,他抓不到你。”
……
与此同时,韦林乾追出茶馆,见一辆马车快速朝北门驶去,他催动马匹,一声令下。
“截住那辆马车!”
马车加速,冲出城门,韦林乾不假思索的追了出去。
昨日有人检举他屠杀官员嫁祸于人,太后恼怒叫他过去质问,他虽勉强搪塞了过去,却还是引得太后对他不满,若是不将公主找回来,太后对他的印象将一落千丈。
得不到太后的看重,他的仕途便完了!
挥动着马鞭,加速快速的,抓准时机,飞身一跃一刀斩断马车绳,马儿狂奔离开,独留马车卸在原地。
林乾坤将绣春刀收入刀鞘,恭敬的对着马车帘子一叩。
“公主殿下,您还是乖乖回宫去为好。”
阳光消失在西边的山头,天色暗下,夜里的风吹动树叶沙沙响。
等了许久,马车里没有任何反应。
他疑惑的走近,掀开帘子,只一眼,便气得怒火攻心,一刀将空无人的马车劈砍成了两半。
“回茶馆!”
翻身上马,怒目而斥。
“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在戏耍本指挥使!”
……
“咱们是不是得快些赶马车,等韦林乾发现追过来,就麻烦了。”
马车内,平安公主有些担忧。
“城门每日戌时关闭,若想再开城门,得有守城大将的手令,否则只能等明日天亮。”
墨尘说完,看向从开始到现在都一脸从容的杜清远。
他为何知道如此多?
平安公主的行踪,茶馆里的地窖,像是早已知晓韦林乾会出现一般,甚至连马车都准备妥当,一切巧合得诡异。
感觉到墨尘的目光,杜清远侧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墨尘错开目光,杜清远怔住,有那么一瞬,杜清远只觉,这个侧影有些似曾相识。
“少爷,咱们到了。”
外面赶车的阿宝说道。
杜清远将平安公主送到了宫门口,目送他被宫里的嬷嬷带入皇宫之后,便乘着马车离开。
马车内,只剩下他和墨尘二人。
少了个平安公主,杜清远便开始不自在了。
只因为,这个男人,那不加掩饰的侵略目光,和越来越近越来越浓的檀香。
“夜阁主轻功了得,不需要我送了吧。”
话还未说完,便猝不及防被男人抓住肩膀住,用力一带撞入他怀中。
“用完了,就想赶人走?”
杜清远只觉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尤其是这采花贼嘴里说出来的。
“夜无尘,采花贼!你松开!”
听到‘采花贼;三个字,男人眸子一凛,心中起了怒意,将他捞起按在他的大腿上,一手圈住他的腰身,一手托起他的下巴,薄唇凑近他唇瓣。
“既然是采花贼,那岂有花儿就在身边,而不采之理。”
檀香夹杂着好闻的药香涌入鼻息,眼看着那对邪魅的唇凑近,杜清远的心怦怦跳着,脑子一团混乱。
“咕噜……”
咽了口口水,唇,贴了上来。
杜清远闭着眼睛,手抵在他的胸口,紧抓住他的衣裳,意图挣脱,却被按住后脑勺,将这个吻,加深再加深……
他的唇如火一般灼热,每个动作都像是侵略性极强的野兽,这让他想起狼,一只饥饿且毫无原则的狼。
该死的采花贼……
你给我等着!
“少爷!”
阿宝掀开帘子,只一眼便怔住。
“欸?夜阁主人呢?”
再看向自家少爷,就瞧见少爷脸颊通红,唇瓣不知为何还肿了。
“少爷你的嘴巴流血了。”
杜清远擦拭着唇,咬牙切齿。
“无碍,是被一只该死的蚊子咬的。”
说完,气冲冲的出了马车。
阿宝挠了挠头,才春季就有蚊子了?还这么毒,每次只叮咬少爷的唇,而且还不止一次?奇了怪!
捂着唇瓣下了马车,杜清远进入墨王府,现在天色已经暗下,东院早已熄了烛火,墨尘也早早就睡了。
杜清远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踮着脚尖走过厅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推开房间的门。
“回来了。”
顿住,狂汗。
回头看向立在房门口的墨尘。
“这么晚,王爷还没睡。”
杜清远故作镇定。
“我……我睡不着,就出去花园里走了一圈。”他心虚不已,却不知自己在心虚什么。
墨尘的目光停留在他微肿的唇瓣上,杜清远心下一跳。
“我先回屋了。”
关上房门,捂着唇,心中将夜无尘那个该死的采花贼骂了个十几遍。
想起那个吻,杜清远抱着头,抓狂不已。
……
墨尘立在门口,看着倒影在门上的影子,见他这般抓狂,想起在马车的那个吻,他舔舐着唇角,回味着。
只觉,意犹未尽……
只片刻,想起了什么,他蹙眉疑惑,香包已经处理掉了,逍遥无边丸的药效也早已消失,他怎还会这样?
疑惑不解的回屋,目光停留在书架上那本封皮为‘诗经’的书。
这么书,怎么还在?
得处理掉,正要去拿,就听隔壁房间咚的一声响动。
墨尘一个箭步出了屋子,推开杜清远的房门。
却见,窗户半开着,屋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