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眸里有一抹狐疑幽幽闪过，一眨眼便消失在暗黑的瞳眸里，恢复成寂静的黯色。
见他看来，杜清远额首，算是为了方才在门口的事情道谢。
宾客陆续到来，主位上分别坐着齐王赵瑜，夜无尘，宋沅。
宋沅红光满面的站起来，一拱手。
“齐王和夜阁主能前来参加小女的及笄宴，真乃小女之福。”
语毕，屏风后裙摆摇动，一女子款款走来，墨发如瀑布般垂落腰间，玉足裹着一双小巧的绣花鞋，踏着细碎的步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便是今日宴会的主角宋菁菁。
“小女子菁菁见过王爷，夜公子。”
宋菁菁走到宴会中央，完成了系一列繁琐的仪式，长长的头发盘成发髻，只等将最后一枚玉簪戴上，这礼，便成了。
“齐王，可否为菁菁完成及笄的最后一部分。”
她含羞而笑，眸含春水，娇美动人。
“菁菁不得无礼！”宋沅佯怒。
“让王爷见笑了。”
赵瑜接过簪子，望着眼前含羞待放的美人，勾起唇。
“菁菁姑娘清纯绝美，能为菁菁姑娘完成及笄礼，本王自然不能拒绝。”
宋菁菁的脸更加红了。
“谢王爷。”
赵瑜正要替她插入簪子，目光不经意瞧见在角落里的‘女子’，对上那双与众不同的茶色瞳眸时。
“啪。”
手中的簪子落到了地上，摔成了两截。
“碎碎平安。”
嬷嬷机灵，又取了另外一根备用的玉簪递给赵瑜。
赵瑜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个打扮庸俗的紫衣‘女子’身上。
宋菁菁低着头，见他迟迟不给她戴上簪子，顺着他的目光，就见他正在看别的女子，手紧抓着丝绢。
“王爷。”
赵瑜回过神来，收回目光，将簪子插入发髻。
杜清远盯着一桌子美食，口水都快流到桌子上去了。
在王府当下人每日粗茶淡饭，许久没见到肉了，可现在不是贪吃的时候，他得找准机会去宋沅的书房，不能耽搁事情。
杜清远喝了一茶，强压下饥饿感。
“不知这是哪家的小姐。”
宋菁菁走到他面前，所有的目光都聚集而来。
“我家小姐是周太傅的嫡女，周清云。”翠竹说道。
“原来是周小姐，传闻，周小姐琴艺超绝，今日我准备舞艺要答谢各位，还请周小姐弹琴伴奏。”
还不等杜清远回答，宋菁菁便让人抬上了古琴。
“……”
杜清远有些为难，他只想低调。
宋菁菁见他一脸为难，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她认识周太傅家的长子，周太傅根本就没有嫡女，这女子定是进来骗吃骗喝的，只等她出了洋相，王爷便不会再多瞧一眼。
“周小姐不答应，难道，你根本就不是周家小姐，而是个骗子？”她咄咄逼人。
“我家小姐，是如假包换的周小姐，您可不能随便开玩笑。”翠竹反驳道。
“既然如假包换，那何不抚琴一曲。”
“抚琴就抚琴，我家小姐什么都会！”翠竹拍着胸口打包票。
杜清远扶着额头，一头黑线。
随便替他答应什么劲啊！
我的姑奶奶，忘记咱们是来做什么了吗……
“本王很期待。”
赵瑜端起酒杯，对他微微一笑。
齐王都开口了，现在杜清远骑虎难下。
只得深吸一口气朝前走去，原本站在后面还不打眼，走到前面，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便引得一阵嗤笑。
“什么打扮，好俗。”
“这是将园子里的花都摘了戴头上了吗。”
“远看，还以为是个会走的花圈呢。”
“噗……”
众人接头交耳的，都在讨论杜清远的装扮。
杜清远照过镜子的，他现在这幅样子，绝对算不上好看，脂粉厚重，大香肠红唇，浓黑的大眉毛片子，一身碎花的紫色长裙，头上还戴好几朵红艳艳的鲜花。
翠竹的手艺，也就这水平了……
杜清远倒是不介意那些评论他相貌的人，毕竟，他又不靠脸吃饭。
他不介意，可翠竹却在意的紧，只咬得牙齿咯吱咯吱的响。
在宋菁菁的注视下，杜清远落座，看着琴桌上的古琴，手指轻拂过，眼里满是追忆。
许久没有弹琴了。
宋菁菁等着他出洋相，翠竹还在介意她们说他装扮得庸俗的话，正一个个的瞪回去，阿宝扯了扯他的袖子。
“翠竹，翠竹……”
“怎么了，阿宝？”
阿宝满头的大汗，手都在颤抖。
“我家少爷，不会弹琴。”
“什么！”
她急忙堵住唇，压低了声音。
“杜家少爷不会弹琴？他不是才子吗！”
阿宝快哭了，“我家少爷就只会读书，其余的都没学过。”
翠竹暗道不妙，眼看着杜清远坐在琴台，想都没想，便冲了过去。
“他的手不舒服，改日再弹奏。”
“这丫鬟毛毛躁躁不懂礼仪，拖出去。”嬷嬷将翠竹拦住。
杜清远深吸一口气，手指放在琴弦上。
宋菁菁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模样。
翠竹暗道完了，要露馅。
阿宝被吓哭了。
杜清远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神色一变，指腹拨动琴弦。
琴音回荡在大厅，幽幽悦耳的奏起。
琴声时而绵长，时而沧桑，沉着，似是在诉说，这世间的不平，悲痛，绝望，愤怒，……
愤怒过后，琴声婉转，如水越过河流山川，沧田桑海，山河依旧，眼前似是浮现一幕幕画面。
桃树下，一盏茶，一把琴，素手白衣迎清风，清水碧天逍遥曲。
一曲毕，全场鸦雀无声。
宋菁菁一脸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你明明不是……”
“够了。”
赵瑜走上前，眸里透着厌恶。
“他已经证明了自己，倒是宋小姐食言，方才并未跳舞。”
宋菁菁脸颊一热，“菁菁这就去准备。”
乐曲响，宋菁菁开始跳舞，所有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杜清远便乘机离开，刚到门口。
“杜清远。”
杜清远身子僵住。
赵瑜走近他，挡住了他的去路，眼里带着玩味的笑。
“我见园里荷花开得娇艳，这位……周小姐可愿与本王一同前去赏花。”
他伸出手。
杜清远眼眸闪烁，他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份，这是在威胁他！
深吸一口气，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强压下怒意，一咬牙，伸出手，正要落在他的手心，就被另外一只手掌抓住。
“他是我的人，不与旁人赏花。”
是夜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