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铺外停放着一辆马车,熙熙攘攘的人流从街道走过,街道上看起来和寻常时候没什么不同。
茶叶铺隔壁的布庄老板拢袖子缩脖靠在门口。
“这辆马车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掌柜的,这是齐王的马车。”还是店里的小二记性好。
掌柜的一拍脑门想了起来。
“瞧我这记性,奇怪,齐王怎么来了这里,难道是来卖茶的?”
掌柜的琢磨着原来开茶馆也有买卖,昨天里正府衙的大公子来了,这回又来了位贵客,他寻思着观察几天,若他生意好,自个人也开一家,有粥总得大家一起吃不是。
茶馆后堂是一家小四合院,院子中间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摆放着茶具,杜清远正烹在烹茶。
赵瑜坐在他对面,若有所思的看向他。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赵瑜感慨道。
“凉城一别已是三年,上回一起喝茶,恍若就在昨日。”
虽然以前和赵瑜是敌对的,可经历了这么多,也得到过他的帮助,再相遇反而有种多年老友重逢的感觉。
赵瑜接过茶看向他。
“南城的事情本王听说了,你离开是为了他?”
杜清远放下茶具,坐下来,看向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茶。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这三年你过得如何?”杜清远转移话题。
赵瑜若有所思。
一边喝茶,一边说起这三年自己的经历。
三年前凉城一别后,南城发生了许多变故,赵瑜选择置身事外。
墨尘登上皇位之后,念及他曾经帮助过他,并未削去他的王位,赐了他封地,夺了他的兵马,让他颐养天年。
赵瑜游离诸国也算逍遥自在,赶上渊观城酒节便停留在此处。
他云淡风轻的将他这三年的经历简单的说了一下。
说完他看向杜清远。
“你和墨尘的事情,本王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四国围城的事本王也知道。”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杜清远,微眯着眼睛。
“本王很好奇,墨尘怎会愿意放你走?”
四国为了杜清远争得头破血流,这个时候墨尘应该会将他保护得很好,毕竟杜清远的身份,可不一般。
可他却在这里见到了杜清远。
令他惊诧的,并不是杜清远出现,而是墨尘居然肯放他出来。
若他是墨尘,绝对不会让他踏出南城半步。
眼里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暗芒,他放下茶杯垂眸掩饰眸里的神色,只一瞬便被他小心的隐藏起来。
“说来话长。”杜清远说道。
见他不想谈论此事,赵瑜看着手中空掉的茶杯。
“自从三年前饮你的茶,顿觉其余的茶都毫无味道,这回可让本王又品茗到了你的茶艺。”
“若齐王喜欢,可以随时过来。”杜清远笑道。
“明日酒节,不如你我作伴,一同去看个热闹?”
“齐王邀请,我怎能拒绝。”
“如此便说好了,本王明天派马车来接你。”
他放下茶杯站起来,杜清远将他送到门口,目送他走远。
待他走远,杜清远回到铺子里,阿宝走了过来说道:
“少爷,熊叔回来了。”
在他们二人一同饮茶的时候,外出打探消息的熊震天回来了,阿宝让他先在院后等待,直到赵瑜走后,才来通知杜清远。
“去后堂。”
杜清远进入里间后堂,熊震天正在里面等候,见他进来迎了过去。
“查得如何了?”杜清远问道。
“三年前有人看到酒仙的轿子里坐着一个孩童。”熊震天将自己探得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么说,少爷没有猜错,咱们得先从那个酒仙下手。”阿宝恍然。
杜清远看出外面渐渐暗下的天色。
“明日酒节,去会会那位酒仙。”
与此同时,一处清幽的院落里,男人素衣而立,望着日月同在的天空。
“你说日月不可同在一片天空下,可惜你不在,否则定要让你看看日月怎就不能在一起。”
男人自言自语,面露忧伤。
“主人这是陶公子送来的。”
仆人将一包茶叶奉上。“说这是解酒茶,小的推脱不掉,只得送来。”
男人看着他手里的茶叶包,皱眉不悦。
“以后不要再收旁人送来的东西。”
“那这茶叶。”
“丢了。”
“……是。”
仆人躬身退了下去,刚要离开,手中的茶杯包被人提起。
少年将茶叶包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可是上好的普洱茶,丢了多可惜。”
男人转身看向少年。
“酒三,你不该来这里。”
酒三是渊观城最大的酒商,别看他年纪轻轻,却是上一届的酒王。
他酿的酒千金难求,除了用料讲究,最重要的是他为人懒散,每年由他手所酿的酒也就几坛子而已。
酒三自来熟的坐在凉亭的长凳上,手抱着后脑勺枕靠在圆柱上抖腿。
“你不会是在想他吧?“
男人眸子闪烁,脸色沉了下去。
“明日要开始比试,这个时候你来我的府邸难免落人口舌,送客。”
仆人搀着酒三的胳膊将他提起来丢出了出去。
总算清静了下来。
男人正要走,低头看着脚边的茶包,他蹲下来拾起,本想丢了,忽得想起了什么,一阵晃神。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
“他也会酿酒?”
“他会烹茶,他的茶比你酿的酒好,不过他的茶不能醉人,你的酒可以。”
“醉凤再给小爷倒一杯。”
眼里一阵惆然,鬼使神差的将茶包收了起来。
第二日,天刚亮。
赵瑜的马车停留在茶叶铺门口,引得人驻足。
杜清远与阿宝一同上了马车,前去观看此次比试。
渊观城每年一度的酒节是每年里最盛大的节日,在渊观城的正中央已经搭建好了比试场地。
各地来的酒商举着自家的酒肆的旗帜一列列的排队准备入场。
杜清远乘坐赵瑜的马车,故此不用排队,直接进入场地。
这是一处类似于格斗场的观看场地,场地的中央是用于斗酒的地方。
“来了。”
赵瑜和他打招呼。
杜清远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因为是贵宾,所以赵瑜享受着贵宾的待遇,位置距离主位最近。
主位是酒仙的座位,现在他还未到,准备参加比试的酒家都已经到齐。
“咚。”
一声铜锣声响起后轰隆轰隆的脚步声后,八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抬着一座精美的轿子走来。
他们走路的步伐极其怪异,嘴里发出吼吼吼的声音,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这是在和上天祈祷风调雨顺,渊观城的酒仙类似澜沧国的祭司。”赵瑜解释道。
仪式进行完毕,轿子停下,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他一身隆重的装扮,细长的柳叶眼,脸颊清瘦,皮肤白皙。
身子清瘦得似是风一吹便能将他吹走,那只白皙的手光照下几乎透明。
“历代酒仙,从少年时便选出,一辈子只能喝酒,不能吃任何东西,听闻酒仙的身体如酒一般,只接近便能醉人。”赵瑜淡淡说道。
杜清远蹙眉。
他注意到赵瑜的话,他说‘酒仙和澜沧国的祭司一样’是不是他多想了?
醉凤落座,距离他们不远,见有人在看他,他转过头与杜清远对视上,一眼后淡漠的错开眸子。
“这人可真冷。”杜清远身边的阿宝低声说道:
“我总觉他阴森森的,看着怪吓人的。”
“阿宝,别乱说话。”
阿宝急忙堵住嘴,看醉凤没什么变化,应当没有听到,松了口气。
比试开始,酒肆们各自端来酒由酒仙品尝。
醉凤一点不剩下的将他们所端上来的酒喝了个干净,这一幕看得杜清远目瞪口呆。
这么多酒,眼睛都不眨一下?
当他喝完了所有的酒,一人冲了进来。
“请酒仙大人也尝尝我的酒。”
杜清远认出他,是那个在冰水镇见过的名叫槽子的青年。
他双手捧着一个脏兮兮的酒壶,满头的汗显然是跑过来的。
这种来历不明的酒,他应该不会喝,杜清远正想着,却见醉凤伸出手。
“奉上来。”
槽子端着酒兴奋跑过去,将酒壶奉上。
醉凤打开酒壶机械的仰头喝下,还没入喉,忽地剧烈的咳嗽,脸色涨红呼吸急促。
“他的酒有毒,拿下!”
侍从们将槽子抓住,槽子吓得脸色煞白。
醉凤倒下,众人冷漠的看着。
“为何没有人去找大夫?”杜清远蹙眉。
“他们认为触碰酒仙便等同于得罪了神灵,没有人会冒着得罪神灵的风险去救他。”赵瑜淡淡的说道。
“反正他死后,会有人接替他,没有人在意酒仙是谁,只要有就行。”
眼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杜清远站起来。
“少爷,你要去哪。”
阿宝追了过去。
在所有人都对醉凤不施以援手的情况下,杜清远撑住他的身子,掐住他的人中,取出银针扎在他的几处穴道上。
醉凤剧烈的呕吐,将方才喝下的酒都吐了出来,脸色才恢复了过来。
“酒仙醒了!”
他睁开眼睛,四周一阵雀跃。
看着搀扶着自己的杜清远,他轻轻的抬手将他推开,继续坐到那个华丽的座椅上,继续开始比试。
直到比试结束,醉凤坐着那辆华丽的轿子离开。
“少爷救了他的命,可他至始至终便没有对少爷说一个谢字,可真不招人喜欢。”阿宝看着轿子离开的方向不悦道。
杜清远转眸看向赵瑜。
“酒仙病了,不能看大夫吗?”
赵瑜摇头。“不能。”
杜清远蹙眉,在扶住他的时候替他把过脉,他病了,而且病入膏肓。
会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