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的侧脸打上深深的阴影,睫毛阴暗堆积,薄唇紧抿下巴绷得紧紧的,他滞了片刻,翻身上马背勒住缰绳调转马头。
“主子……要去哪?”
白卓小心翼翼的看向墨尘,这样的主子,他已经许久没见到了。
阴沉暴戾,能将他气成这样的,也独有王妃了吧。
转眸看向铸剑山庄的方向,这二人发什么了什么,惹得皇上如此生气。
“回宫。”
墨尘催动马匹,疾驰而走。
马蹄搅动着泥土,尘沙扬起,那一抹高大的背影没入夜色。
白卓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终是追了过去。
……
铸剑山庄,杜清远坐在房间里,屋内没有点灯,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梭纸落照在他的身上。
地面上的影子晃了晃,他失了神的眸子闪烁着,忽的,他拉开房门,看向外面。
夜风卷起未来得及扫去的落叶,四周寂静并无人在。
他苦笑,抬眸望着月色,时间马上就到了。
今日白天他与许若去寻唐甘,发现他并不在,昨日约好今夜子时见面,或许只能子时再去找他试试。
许若的房门打开,见杜清远正站在外面。
“走吧。”
杜清远率先走去,许若跟在他后面。
“那个叫做唐甘的可信吗?”
“去见过便知道了。”
不多时,二人在杂院门口停下,敲响房门,房门打开,是那个脸上长脓疮的小哑巴。
“呃呃……”
他指了指里面,示意他们进去。
杜清远与许若一同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堆积杂物用的小院,里面有一间屋子,屋子里摆放着一张床,里面点着烛火,火光微弱却能清楚的让他们看到里面的人。
唐甘背对着他们站着,见他们来了,他转身看向杜清远,见他身边站着一个人。
“这位是许公子吧。”
“你认识我?”许若眯着眼睛。
唐甘一拱手。“那日我中毒在你们面前倒下,是二位公子救了我,我怎能不认识。”
“他叫唐甘。”杜清远介绍道。
“白天我们来寻你为何不在。”许若问道。
“我为何不在这里。”
唐甘说完,看向杜清远。
“这一点杜公子应该知道的。”
“唐甘是铸剑山庄的大弟子,因为发现了宿东用人祭剑而被下毒暗害。”杜清远那日唐甘与他说的话,说给许若听。
许若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杜公子不是想去看祭剑池吗。”唐甘看了看天色。
“这个时候是他们戒备最松散的时候,若过了时辰想进去就难了。”
“走。”
三人一并出了杂院,唐甘在前面领路带着他们从后门出了铸剑山庄。
“我们要去哪里。”杜清远问道,他们越走越偏僻。
“祭剑池设在山庄外得走一段路才能到。”
杜清远跟在他身后,想起那把青芒剑。
“唐甘,你可知道青芒剑是如何得来的。”
唐甘滞住,转眸看向他。“你已经知道青芒剑的事情?是大小姐告诉你的?”
“没错。”
“一个女子也不能跟着他爹去铸剑,迟早是要嫁人的,她想阻止,可庄主根本就不会听她的。”
说完,又道:
“青芒剑是庄主外出后带回来,用一个木盒装着宝贝的很,我记得那日庄主开心得喝得个伶仃大醉,说山庄有救了。”
“你可知庄主从何处得到的这把剑?”杜清远问道。
唐甘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庄主从通城回来后才得到的。”
通城?
“我们到了。”
唐甘在一处亮着火光的山洞前停下。
“就是这里了,跟我来。”
他率先朝前走去,杜清远与许若跟随在后,绕过巡逻的铸剑山庄弟子进入山洞,一进去一股炙热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山洞四通八达,石壁上有开凿过的痕迹,应该是刻意挖掘出的石洞而并非天然形成。
往里走了不多时,前方火光大亮,并能听到敲击铁器的声音。
三人躲在一处石壁后。
“这里便是祭剑池,只有大长老和少部分弟子能来。”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熔炉,熔炉里下燃烧着火焰,上方是咕咕冒泡的铁水,周围几个人正在铸剑,铸剑池上方悬挂着一把还未成型的半成品,而这些剑的形状与模样与青芒剑一模一样。
“当初我误入池底,亲眼看道他们将人推到熔炉里,之后不久我便中毒,庄主他们是想杀人灭口。”唐甘压低了嗓子说道。
“这个地方留不得。”
“我答应过宿雪,要帮助他阻止他父亲。”
“阻止他们最快的办法就是毁了此处。”唐甘指向荣熔炉左上角的一个拉环。
“只要将拉环拉下,外面的河水便会从外引入,水遇到火这里就都毁了”
杜清远看向那个悬挂的铁环,四周分别有五个正在炼铁的铸剑山庄弟子,熔炉前站着两个长老,这里面一共有七个人,他们有三人,若动起手来并没有胜算。
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他思索了片刻,他压低了嗓子。
“我们得先想办法将人引开。”
“交给我。”许若拍着胸口。
“这样吧,我与许公子去引开他们,杜公子前去拉环。”
打定主意,三人同时点头。
许若拔出银针,飞射出去。
“什么人!”
铸铁的几个大汉同时看向外面。
“咱们去看看。”
几人朝外走去,刚走没多久便听怦怦几声人倒在地上的声音,两位长老意识到不对劲。
“去看看。”
二人离开熔炉,躲在后面的杜清远快速过去,拉住铁环。
“不好!”其中一个长老意识到不对劲折返回来,见杜清远在拉铁环。
“住手!”
他大喝一声为时已晚。
河水灌入,水遇到了铁水冒起黑雾,杜清远快速后退。
“轰隆!”
一阵地动山摇,一声爆炸声响彻。
骑马离开还未走太远的墨尘勒住缰绳,转身看向背后。
“你们可听到什么声音。”
白卓摇头,其余的士兵也摇头。
“并没有什么声音。”
墨尘蹙眉,心头莫名烦躁,眼皮跳个不停。
调转马头正要离开,四周黑影耸动,周围树木摇晃,夜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什么人,出来。”
白卓拔出剑,其余士兵也拔剑防备。
“狗皇帝受死。”
一声怒叱,一阵箭雨落下。
砰砰砰,几声兵器相撞的撞击声后,马匹尽数到底,四周躺着几具士兵尸体,可见箭雨威力之大。
墨尘手里持剑眯着眼睛,看向树林中。
“何人。”
黑暗里,黑影走出,月色下一双双金瞳尽是杀意。
“狗皇帝你的死期到了。”
为首的人一声令下。
“杀了他。”
墨尘站在原地,身着黑色披风,剑插入泥土,两手握着剑柄凌厉的眸子扫过四周。
银白的月光笼罩而下,男人薄唇缓缓的上扬,冷冽的弧度里尽是滔天的怒火与杀意。
刀剑袭来,墨尘闭上眼睛,就在刀剑临近的一瞬睁开,手中剑光飞舞,血水染红了月华洒落在满地的枯叶上。
“我杀了你!”
“砰!”剑掉落在地上,身子被一脚踹飞出去,吐出一口鲜血,想站起来一把剑已然抵在他的脖颈处。
“这些年想杀朕的人多了去,就凭你们就想取朕的命,异想天开。”
见自己的伙伴都死了,男人红了眼,咬牙切齿。
“就算今日没能杀了你,也并不可惜,至少我们还是得手了。”
“你在说什么。”墨尘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男人大笑,他看向铸剑山庄的方向,
“知道刚刚那声爆炸声来自哪里吗,那是铸剑山庄的方向,若没计算错,现在杜清远已经化成灰烬了,哈哈哈哈……”
“嗤。”头颅滚落。
墨尘一剑将他抹了脖子,持着染血的剑飞身掠过消失在树林之中。
……
耳边一阵嗡鸣,短暂的失聪后,知觉慢慢的恢复了过来。
模糊间,时候有人正站在那里,谁?
“庄主,现在已经将他抓住,该如何处置?”
这声音很耳熟,他睁开眼睛,眼前画面模糊不清,睁开闭上重复了仅此画面慢慢的清晰起来。
此处并不是之前他们所在地方,这里是个巨大的地下山洞,前方有个熔炉,熔炉中悬挂着一把被火烧红的剑。
“你做的很好。”
“胆敢阻止庄主锻剑,罪该万死,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唐甘恭敬的说道。
宿东拍了拍他的肩膀。“等雪儿成年就让她嫁给你,以后我所有的拥有的一切就都是你的。”
“谢庄主。”唐甘跪下,低着头掩饰着眼里的冷冽之色。
“我不嫁他。”
宿雪闯了进来,指着唐甘。
“爹,我死也不会嫁给他!龌龊小人!”
“雪儿,唐甘年轻有为嫁给他有什么不好的。”宿东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
“别任性。”
宿雪眼里含着泪水。
“爹,他不是个好东西,您别信他。”
“咳咳……”
一声咳嗽声,宿东朝他看去,这才发现杜清远已经醒了过来。
“你在骗我们。”
方才他们的谈话他都听到了。
唐甘那套说辞都是假的,他的目的为了将他与许若引到山洞里。
宿东拔出一把刚锻好的剑,朝他走了过来。
“你们是凌云子的弟子,我本不想对你动手,可我已经给你暗示让你离开,非但不听还找到了这里,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你就没有活着的必要。”
他举起手中的剑。
“这是我新锻造出来的剑,就用的你来血祭。”
他眸子一凛,一剑落下。
“爹!”
宿雪抱住他的胳膊。“别一错再错,求你别再杀人了!”
“雪儿松手。”
宿雪摇头。“自从你得到了青芒剑后,爹就和变了个人一样,每日沉迷锻剑,成了魔,求你醒醒。”
宿东那扯开她的手。
“雪儿你不懂,山庄已经走向了末路,若再无绝世好剑山庄便毁在了我的手中,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青芒剑不是出自我手。”
“爹!”
“要怪就怪你不该知道真相。”
他眸里闪过杀意,手握紧刀刃,对着杜清远狠狠的落下。
“嗤。”
长剑刺穿了胸口,鲜血涌出,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宿东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转身便见唐甘正持着剑,而这把剑已经穿过了他的胸膛。
“你……”
“嗤。”剑拔出,宿东倒在地上。
“爹!”宿雪冲过去捂着宿东的流血不止的伤。
“这把剑还不错。”唐甘甩去剑上的血迹。
“唐甘,你……”
宿东指着他,双眸颤抖。“为什么要杀我!”
“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价值?”
唐甘看着他冷笑。“在你死之前告诉你也无妨,青芒剑是主人送出的饵,如今鱼儿已经上钩,你自然就没了价值。”
“你是花百里的人。”杜清远沉着眸子。
“我的主人才是能给澜沧国人带来光明的人,而你,一个靠着出卖肉体换来虚伪和平的叛徒,根本就不配为澜沧国人。”
他抬手剑尖抵在他的下巴轻轻的拍了拍。
“要不是主人留你有用,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你一直在利用铸剑山庄。”宿雪紧咬着唇,怒目看着他。
“铸剑山庄也唯有这点价值了吧,看在你有些姿色的份上,我不介意收你为奴。”他冷笑着。
“毕竟庄主硬要送,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岂能不收,带回去犒赏兄弟也还不错的。”
宿东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底蕴满了血丝。
“我和你拼了!”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起身朝他扑了过去。
“爹!”
唐甘一剑刺穿了他的腹部,宿东红着眼紧抱着唐甘,看向宿雪。
“雪儿别怕,爹护着你!”
说完,抱着他跃入熔炉中。
“爹!”
宿雪跑到熔炉边,杜清远拉住他的胳膊。
“小心。”
抱着他迅速后退,熔炉炸开火光四溅。
唐甘闪身出来,虽然没落入熔池,却也受了伤。
脸上的皮烧了大半,周身的布衣也已烧毁。
“快走!”
杜清远抓住宿雪的胳膊朝外跑去。
“杜清远你能逃到哪里去,这天下早晚有一天是主人的,你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祭品。”
“躲躲藏藏的可不好玩,出来吧,为了咱们澜沧国人,你应该奉献出你自己才对,毕竟你不是为了澜沧国人连肉体都肯出卖的吗。”
“我看到你了,就在这里。”
一掌击出,石壁坍塌,并无人在。
“不在?”
杜清远抓着宿雪的胳膊气喘吁吁的在树林中奔跑。
“往这边走。”
许若在前面带路,多亏许若及时赶到,并找到最近的出口。
宿雪挣脱开他的手不走。
“你们走吧。”她站在原地。
“宿雪!”杜清远要来拉她。
她摇头,手里紧紧的抓着一把匕首。
“我要留在这杀了他,为爹报仇!”
“你不是他的对手。”
“小心!”
许若抓住宿雪的胳膊后退,一排铁钉落在她方才所站的地上,沙沙的声音后,黑影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你们跑不掉的。”
杜清远拔出许若给的毒针。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当然是重启花殇,毁了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主人的意志岂是你们能懂得。”
他持着剑步步逼近,剑尖滑动地面的声音如同死神的脚步聚拢而来。
“当然,我不会杀你,毕竟主人留着你有用,但是其余两个。”
他冷笑,月色下那张脸少了半张脸皮的脸如厉鬼骇人。
“必须得死!”
杜清远将手中毒针射出,乘着他躲闪快速朝另外一条路跑去,刚走几步却见身侧空空。
“我杀你!”
宿雪手握着短剑朝唐甘冲了过去。
杜清远折返回去,眼看着唐甘举起剑朝宿雪落下,一咬牙冲了过去,将宿雪推开,迅速的拔出腰间的匕首阻挡在前。
“砰!”
一声刀剑撞击的脆响。
杜清远睁开眼睛,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眸子闪烁着。
是他……
“许若,带他离开。”
杜清远的心颤了一下。
许若过来拉住杜清远的胳膊。
“我们走。”
宿雪站起来,虽然不甘心,也只得跟着杜清远他们一同过离开。
见他们走远,墨尘周身气势攀升。
“你还活着,看来他们失败了,那群废物!”
唐甘持着剑身影一闪从天而降,月色狰狞的面目扭曲成一团。
墨尘身影一闪,砰砰砰几间剑与剑相击的碰撞声,唐甘后退数步,手中的剑在颤抖,墨尘的实力不容小觑。
墨尘眯着眼睛,对方的功力并不浅薄,有些棘手。
不过,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另外一边,许若带着杜清远朝铸剑山庄跑去。
“铸剑山庄的剑室铜墙铁壁,去那里绝对安全。”宿雪在前面领路。
刚到山庄门口,一个黑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嘎嘎嘎嘎……”
森森的狂笑在树林中回荡开来。
许若迅速的拔出银针,嗖嗖嗖几声朝来他射去。
“你以为同样的伎俩我还会中第二次?断臂之仇改日再报,今日完成主人的任务才要紧。”
“嘭!”
毒雾散开,许若掩住口鼻,待毒雾散去,四周再无杜清远的影子。
“清远!”
……
见不远处飘起的毒雾,唐甘淬了口血。
“屿虚已得手,先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