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比江亦洲更清楚这个囚笼了。
贺沉司沉默了一瞬, 没有吭声。
乔一航的话他们听到了，正在进行攻击的秦杨自然也听到了，他叹了口, 道：“这么搞就不好玩了……我其实有时候真的不明白，做丧尸哪里不好, 不会疼, 不会流血, 多好啊，那颗跳动的心脏就这么值钱吗？”
他这句话是在对着江亦洲说的。
“嗯，
值钱。”江亦洲应了一声，他捂着受伤的地方站起身, 目光触及到了身后的贺沉司之后，又飞快移开，他道：“正好，你是十级，我也是十级, 来试试吧,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跟我打一场吗？”
冰系异能已经被他运用到了极致，这里就是他的战场。
……
第九生存基地的大门已经被攻破, 本来最安全的区域位于中心的那层楼, 无数异能者将这里包围了，木系异能者的蔓藤将整栋大楼全部封锁住。
“出来。”异能者们异口同声道：“出来！”
有异能者将孩子和老人护送到了安全保护区，他们驱逐出了那些霸占着安全区不走的人，他们将真正手无寸铁需要保护的人送进了保护区，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眼, 封锁住大门，转头朝着丧尸群走去。
这一去也许不回来了, 但是人类的历史却不会终止在此处。
第一生存基地实验中学，旁边的冰墙被尽数摧毁，但是中间的雕塑表面却都覆盖着一层火焰，江亦洲站在这个熟悉的囚笼里，他极为震惊地看着外面。
他本来是想要将秦杨引进囚笼的，但是却没想到他进来了之后，贺沉司就直接将囚笼开启了。
“你要干什么！贺沉司！”江亦洲厉声呵斥道。
“是啊，你要干什么，大执行长？”秦杨原以为自己十级，应该和他们不相上下了，而且刚刚明明贺沉司体力不支的，却没想到贺沉司居然演戏骗他，秦杨冷笑道：“所以我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看你跟江亦洲在一起待久了，都会骗人了。”
贺沉司一手控制着秦杨的身体，不让他能挣脱，死死缠住了对方，一手护住了那些冰雕，目光投向江亦洲，说道：“我知道你的准头很好，穿透他的心脏。”
只有这种办法，才能钳制住秦杨，才能完全杀死对方，也能护住那些冰雕。
“贺沉司！”江亦洲扑到了囚笼的面前，贺沉司目光温柔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你可以，这个笼子可以囚禁住你的身体，但是囚禁不住你的异能，你现在是有心跳，有血肉的，你可以的。”
“你……”江亦洲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他恨声道：“你骗我！你敢骗我！”
从笼子升起，而贺沉司却第一时间将秦杨钳制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受骗了，这个笼子能困住丧尸，压制住身为丧尸的江亦洲，却无法压制身为人类的江亦洲。
也同样，这个笼子也能保护他不被其他异能攻击。
“贺沉司！”江亦洲的手抓在了囚笼上，他咬牙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刺中他的心脏，你可以做到，碎掉他的晶石。”贺沉司的语调很平静，甚至称得上温柔：“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我相信你。”
“你疯了吗！”江亦洲试图破开这个囚笼，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贺沉司本就做好了要拉秦杨同归于尽的心，他一开始就准备了，所以才会装作体力不支，所以才会将江亦洲骗进了囚笼里，他用异能禁锢着处于巅峰状态的秦杨。
“江亦洲，你听我说。”贺沉司安抚道：“我只相信你能做到，我们合作过的，合作了这么多年，你的实力我最清楚，你绝对可以的。”
江亦洲是能做到用冰刃直接穿透秦杨心口的晶石，但是他无法保证这样强大力道的攻击会不会一起穿透了贺沉司的心脏。
想要破开十级丧尸皇的防护，这需要极强的攻击。
“呵。”秦杨笑了起来：“杀了我？可以啊，有大执行长给我陪葬，我也无所谓，反正我也死了不止一次，压根儿就不害怕，这一次如果我赢了，就算我赚了，如果能带着大执行长一起死，也算我赚了。”
“江亦洲，我相信你。”贺沉司他道：“不要犹豫，就像我对你那样，不要犹豫。”
冰系异能凝结成的弓箭出现在了江亦洲的手中，他指着贺沉司，贺沉司的异能是有限的，这样磅礴的异能输出，足以让他也有些吃不消，他坚持不了太久，那时候，就真的拿秦杨没办法了。
现在的秦杨，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丧尸，一个几乎没有缺点的存在。
江亦洲很清楚这点，可是手中的弓箭就是无法射出，他咬紧了牙，手微微发抖。
“周涉！杀了他！”贺沉司骤然厉声吼道：“杀了他！”
江亦洲的喉头略微耸动，他猛地背过身，冰系异能骤然将弓箭扩大，拉力更强，箭带着破风声骤然冲向了秦杨，但几乎是同一时刻，第二只箭也射向了秦杨的心口，甚至比第一支更快。
第二只破开了第一支，穿透进了秦杨的心口，在他脸上笑容尚未来得及消失的时候，一箭穿透了秦杨的晶石，细微的碎裂声响起，他极为不甘心地凝结出了冰刃，向着四周疾射而去。
躲闪不及的贺沉司被冰刃从身体里穿过，狠狠砸在了墙角旁边。
“贺沉司！”江亦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微颤，冰系异能暴烈开来，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直接冲破了囚笼，将目光所及的一切完全冻结住。
他喉头骤然涌上了一阵腥甜，硬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整个人脱力一般往后仰起，倒在了这个曾经囚禁了他许多年的实验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
江亦洲的梦很杂乱，有时候是周涉，有时候是江亦洲，但是无一例外，最后都被贺沉司杀死，他记得死前的恨，但是梦的最后，他都能感觉到谁抱着他低声哭泣。
那拼命压抑着的哽咽声让江亦洲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挣扎着想要醒来，可太困难了。
知道有一天，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哽咽的声音，他带着一丝温柔，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哄骗意味地低声喃喃：“江亦洲，杀了我。”
“周涉，杀我了。”那人说着。
江亦洲的呼吸微微停滞了一瞬，就是那一刻，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感从心脏处蔓延开来，带着血液重新在心脏流转的感觉，那种干涸的土地被重新灌入了水源的感觉。
记忆全部灌入了他的脑海中，他第一时间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剧疼的心口，几乎是爬向了倒在角落里的贺沉司。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控制住力道，不知道自己在射穿了秦杨心口的时候，有没有也射穿了贺沉司的心脏。
他的第二箭撞在第一箭的尾部，抵消了一部分的冲劲，江亦洲尽力控制住那细微的力道。
“贺沉司……”江亦洲踉跄地到了贺沉司的身边，扶着墙站不稳地半跪了下来，他的唇角带着鲜血，脸色惨白，抬手试图去捂着贺沉司身上的伤口。
贺沉司浑身是伤痕累累，他微微半阖着眼睛，低垂着脑袋，伤口处正在往外淌血，他身上的伤口太多了，以至于江亦洲根本不知道要先捂住哪个。
他试图动用冰系异能为贺沉司止血，封住伤处，但刚刚的爆发让他伤的太重了，稍稍一动口鼻就溢出了鲜血，就在他要强行动用异能的时候，手却被人握住，他抬眼看去，只见贺沉司正看着他。
“别动了。”贺沉司将他一把搂入怀中，低声道：“很准，分毫不差。”
箭刃穿透了秦杨的身体，却停在了他心口前面，他身上的伤口都是禁锢住秦杨的时候，最后秦杨拼命一搏造成的，其实他当时也能躲开，但如果躲开了就无法保证那只箭一定能射穿秦杨。
贺沉司心疼地看着江亦洲，他握着江亦洲的手，轻声安抚着：“别紧张，我没事的，我没事……”
他能感觉到江亦洲的身子在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曾经失手冰封了整个第一生存基地对于江亦洲而言，是极为痛苦的事情，即便是恢复了记忆的他没有再提这件事情，但是贺沉司知道这件事情对于他而言多么痛苦。
所以他才会拼命地找办法要去解封第一生存基地，要去救这些人。
“江亦洲。”贺沉司盯着眼前这人，而后侧过头吻上了江亦洲的嘴唇，他低声道：“周涉，你回来了。”
江亦洲脊背僵硬，他闭着眼睛，浑身卸力之后直接倒在了贺沉司的面前。
好不容易破开了冰墙爬过来的乔一航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看了两眼贺沉司和江亦洲，又看了眼秦杨。
“他死了。”贺沉司自己伤的也不轻，他将昏迷过去的江亦洲搂在了怀中，背靠着墙，说道：“霍易呢？”
“他被秦杨的冰系异能一直护着，倒是没有受伤，不过秦杨死后，他就走了。”乔一航说道。
整个实验室中心一片狼藉，地上的鲜血和冰融合在了一起，贺沉司将怀里人抱住，他低声道：“一航，这一次我终于不用再杀死他了。”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那一次次的杀死对方，对于贺沉司而言，是什么样绝望的折磨。
“我们终于做到了。”乔一航也松了口气，他卸力地随意坐在了地上，片刻后抬起手捂住了脸，哽咽道：“妈的，我们吃了多少苦，终于做到了，做到了……我就说如果他是周涉，他怎么可能杀死他们，终于能解释清楚了，这些年憋屈死老子了。”
……
末世十年，第一生存基地的冰封一夜之前全解，外人都以为这是一座死城，但却没想到，他们都活着。
他们都还活着。
无论是江亦洲还是周涉，都不在背负着这么多条人命。
而第九生存基地被丧尸攻破，无数人丧生其中，只有少数人逃脱了这场灾难，第一生存基地恢复了正常之后，将丧尸重新长出血肉，恢复生机的药剂便开始传开了。
地球上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机。
*
“感觉怎么样？”江亦洲靠在了沙发上，看着还躺在病床上的人，哼笑道：“你这恢复力不太行啊。”
贺沉司颇为头疼，自从解决了问题之后，江亦洲又变成以前那副欠揍的模样了，他叹气道：“但凡你不欠一点，我都觉得……”
不等贺沉司说完，江亦洲将手里的吃的随便一放，他起身走到贺沉司的旁边，略微歪了歪脑袋，盯着贺沉司看了许久后，目光落在了对方浑身裹着的纱布上，有些受伤的地方还在往外渗血。
“你在看什么？”贺沉司被盯得有些发毛。
“我在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之前完全没感觉出来，你不会是杀我杀出感情了吧？”江亦洲轻轻啧了一声，话音未落，就被贺沉司一把拽住，拉到了床上。
“你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贺沉司语气平静地问道。
“……”江亦洲凭着丧尸皇的敏锐感知，觉得危险即将降临。
果然，贺沉司逼近了他，回答道：“从你说，你信我，你说……你去做实验，如果你失败了，就让我杀了你，那一刻我忽然觉得……”
“你喜欢上我了？”江亦洲笑道。
“嗯，我爱上你了。”贺沉司低下头，吻住了江亦洲的嘴唇，用力咬了一下道：“我梦里，都是你对我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