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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阴】蝟人刺9

  萧薇浑身一凉,那边已经乱作一团,她在无人关注的角落立刻回过了头。

  她先走到宋听蓝旁边,以专业人员的角度去检查他的绷带,试图把刚才的感受忘掉:“有点太紧了,这样不方便伤口愈合。”

  “是我想要勒紧一些。”宋听蓝低下头,好似无所谓地笑笑,“我怕绷带掉了,吓着别人。”

  “别逗了,我在医院见过那么多伤者,比你这严重的外露伤口都见过,从没吓着过。”萧薇为他重新调整了绷带。宋听蓝好像被弄疼了一下,往后躲了躲:“你……你们在煞里都没受伤吧?”

  这怎么说呢?萧薇在他看不见的面前苦笑了一下:“还好,不过现在何问灵的锁骨出问题了。”

  “我这是工伤吧?咱们傀行者给上五险一金吗?”何问灵坐了宋听蓝旁边的椅子,俩病号挨着。

  王大涛给他们拿了盒饭,白芷给他们一人拿了一瓶矿泉水,她把水递给何问灵并纠正:“除非傀行者组织认同你的倒霉是工伤范围。”

  “倒霉?”宋听蓝偏了偏脑袋,“谁倒霉了?”

  “咳咳……这个又不是我愿意的。”何问灵看向一侧,目光悠远起来,“我这人,从小就倒霉。好事轮不到我,可但凡有一丁点的坏事,绝对砸到我头上。”

  宋听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这种人就很适合加入我们啊,命中倒霉的人大多招鬼。但你也别太难过,总会有人比你倒霉。”

  白芷一听只想乐,宋听蓝这小子不会是干传销的吧?都这样了,还给傀行者“招贤纳士”。

  “比如我?”萧薇自嘲,“我也是倒霉,从小到大只要我觉得不错的人必定塌房,不管是现实里的人还是二次元,我追过的爱豆至今为止已经塌了十多个了,连声优都塌了。”

  何问灵和白芷同时愣了愣,异口同声:“那你觉得钟言怎么样?”

  萧薇明白她们担心什么:“他肯定不会塌啦,他已经没有可塌的地方了。”

  这时,王大涛搬了一张新的椅子过来,看她们聊得挺自然的,也放心了。“小萧同志你坐吧,你身体也不好,不能长时间地站着。一会儿我去搬两张折叠床来,这地方不比咱们傀行者的宿舍,条件艰苦,你们四位女同志凑合凑合。”

  宋听蓝摸着绷带,小声纠正:“我是男同志。”

  “哦哦,瞧我这脑子。”王大涛今天已经忙晕了,“你们凑合凑合,我这边继续尝试和钟言他们联络。”

  而此时此刻,钟言手里的无线电正滋啦滋啦地响着,仿佛微弱的信号正在试图穿透鬼煞,重新架起通话的渠道。大家已经撤出了宿舍楼,田振的伤势恶化很快,已经不能自己行走了,全靠着宋晓雅和蒋天赐两个人左右搀扶,钟言负责帮他们拿着武器,时不时停一下,聆听周围的动静。

  “能听见什么?”蒋天赐问,“难道鬼走路还有声音?”

  “我说真有,你相信吗?”钟言仔细地听着,“有的鬼走路的声音像揉塑料袋,如果一个人走夜路听见就要小心了。你听,周围是不是有水声?”

  水声一直不散,就好像只要在操场走或者离开学校的任何一栋建筑就能听见门口的大喷泉在哗哗哗地工作着。蒋天赐和钟言对视几秒:“备用电源不是已经快不行了吗?为什么喷泉还在工作?是谁在给大型喷泉设备供电?”

  “对嘛,我也在考虑这个。”钟言抽空拿出摇扇来,扇着风,闻着上面的药气,好似这样就能让他完全沉静,“你猜刚才那些在楼道里攻击你们的刺人为什么撤了?”

  蒋天赐把田振往身上颠了颠,一点就透:“你不会动了水吧?”

  “我把顶楼的水龙头关上了。”钟言说,“最上层的女洗手间里满地都是水,所有的水龙头都开着。吃食也好,水也好,我这辈子是无福享用了,所以最看不惯别人浪费,顺手就给关上了。”

  “那间洗手间一定就是孵化刺人的老巢,它们离不开水。”蒋天赐回应。

  “看来……这学校的喷泉也大有来头啊,可能是为了供养什么。”钟言转头看向刘娟,“你记不记得,你宿舍的地面上也有水?”

  刘娟马上点头:“有,可是我躲进去的时候地面是干的,一定是刺人进去了。”

  “这不对啊……”钟言又看了看一直跟着他们的施小明,自言自语地说,“刺人的水是冷的,可是我去找你的时候,地上的水还冒着热气,好像是开水?”

  说着话的功夫,室内体育馆就到了,钟言还没走近,就看到飞练站在体育馆旁边的雕塑最上头往这边眺望。雕塑至少有十米的高度,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倒是有几分石像鬼的意思了,看着阴气森然,把这片活地生生弄成了凶地。

  而且看着还挺不耐烦的。

  飞练瞧见他们才有了点笑容,从雕塑上翻身而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动。他丝毫不关心受伤的田振和幸存的学生们,只奔着钟言而来:“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了好久。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自断一臂找你去了。”

  “你就不关心关心其他人?”蒋天赐问。

  飞练脸上是没有表情的,尽管他长得再好,一旦失了表情就没有了人的生气,宛如不可靠近不会融化的寒冰。听了蒋天赐的话飞练忽然笑了一下,这个温暖和煦的笑容一看就是模仿的,也说明了他的心思。

  他本不关心,但为了更偏向于人,他可以假装关心。

  “你们怎么样啊?”飞练笑着问,淬火一样闪亮的眼弯了弯,薄唇也有了弧度。可是却没有伸手拉一把的意思,只是紧紧地攥着钟言的手腕,生怕下一秒这人就不见。攥得钟言倒是几分无奈:“我们都还好,只是田振受伤了,必须赶紧医治……室内馆里的人呢?”

  “都在啊。”飞练亲亲热热地拉过他往里走,“你让我好好看住他们,所以我把他们关在里面了,一个都跑不出来。”

  “啊?”钟言赶紧看向正门,由于是体育场馆,正门全部都是玻璃做的。只见那几十个男男女女全部挤在玻璃的里侧,哭得稀里哗啦,显然是想要出来,可是谁也不敢把玻璃砸坏。

  “你就是这样看管他们的?”钟言问,得了,还不如不管。

  “只要没死就行了,其余的我还能管什么?我既不是他们衣食父母,又不是他们花钱雇来的保镖,我只是想混个编制罢了。”飞练倒有点委屈了,“再说,他们一开始对我就不是很友好,我说我站在外面等你们,他们说等离开鬼煞就告诉父母,不给我结工钱。我说了啊,如果想要我单独保护得加钱,他们又不信我。”说完,飞练将钟言一只手捧到面前,侧脸放进去缓慢蹭动,“师祖,你可是怪我了?”

  钟言一时恍惚,这姿势……太过眼熟了,耳边又有钟声一撞,又有竹林潇潇。他晃晃脑袋:“没怪,既然是他们不识抬举,就不必上心了。”

  “我就知道师祖一定不会生我的气。”飞练这才打开玻璃大门,里面的学生们并没有蜂拥而出,而是很怕他似的往后退,渐渐地让出了一条道来。宋晓雅和蒋天赐赶紧把田振抬进来,身后跟着的几个学生也进来了,最后施小明帮着钟言将门关好,上锁,这才算全体人员转移完毕。

  室内馆的中心区域就是标准的篮球场,周围是三层的看台。田振被放在了地上,已经陷入昏迷,宋晓雅取下腿带上的匕首划开他的袖子,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然长出了尖刺。

  “怎么办?”借着室内微弱的应急灯光,宋晓雅一筹莫展。但是一个很可怕的后果已经摆在眼前,逼着他们不得不做决定。

  “你想截肢?”钟言将无线电后面的强光对准田振的伤。

  一个非常明显的洞穿伤,大臂的肌肉直接被穿了一个洞,可以从这边看到那边。现在两边的创口都被刺覆盖了,哪怕那些刺还很短,可按照刚才他们对刺人的观察,迟早会变异。

  “你可要想清楚。”钟言提醒她,“这是在煞里,只有在煞里这些东西才能影响他,一旦这个煞破掉,他的胳膊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洞穿伤。”

  “那那些刺人能变回去吗?”宋晓雅也犹豫了。

  “他们已经死了,破煞后他们只能是死尸。田振没死,他就只是受伤,现在就看他变异的速度了,如果变异得慢,咱们还可以拖着,如果速度很快……”钟言刚说完田振就醒了,整个人像水里泡过,汗水遍布全身,而伤口上的尖刺疯狂地生长起来。

  不好,看来还是要走这一步!钟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掏袖口,却只是掏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斩命丝已经丢了很久,一时给忘记了。

  “蒋天赐!”他即刻按住田振的上半身,“把他的左臂摘了!”

  宋晓雅大惊失色,她只是有这个想法,但远远还没到实际操作的程度。而钟言刚才还劝告自己要想清楚,这会儿却直接动手。蒋天赐的风刃在下一秒抵达了田振的身侧,只听风声一过,他的身体朝右边歪倒,失去了左臂的身躯一刹那难以保持平衡。

  眨眼之后,刚刚还在他身上的左臂这会儿已经到了地上。鲜血在两三秒后才喷涌而出,溅得老远,直接喷溅在旁边学生的脸上。田振一时没感觉到疼痛,只是发愣,等到察觉了剧痛还没来得及喊上一嗓子,直接被钟言一掌劈在后脑上,彻底晕了过去。

  等人晕倒,钟言马上从袖里拿出白芷亲手调配的药粉,细细地撒在他伤口上,虽然不能完全止疼,但最起码能够止血。

  “等一下!我们室内馆有急救箱!”施小明立刻喊道。

  对,差点忘了这个,这是学校的标配。于是钟言立刻喊人:“拿过来!快!”

  刘娟想帮忙却插不上手:“拿什么?”

  “急救箱!”钟言一喊出来把所有学生喊醒,大家分散开来去墙上找急救箱,很快就拎回来两个。钟言只要纱布,密不透风地缠上了田振的伤口,刚准备擦一把汗……地上那条断了的手臂,竟然悄悄地立了起来。

  它站起来了,仿佛是一个人。

  五根手指就是它的腿,刚才还只是伤口带刺,这会儿全部皮肤都被刺长满。好在及时截肢,否则这会儿田振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站起来之后,手指忽然飞快地交替摆动,像五条腿的动物朝着其中一个学生冲去。就在它飞起来要往学生的脸上扑时,无数道风刃将它切割成小小的肉块,全部掉在了地上。

  手臂血肉乱飞,满地都是骨头渣子。大臂的骨骼还能看到骨髓。

  但是好在血肉碎末都不动了,大概是因为田振还没死,所以受鬼煞影响不深。蒋天赐擦了一把汗:“你就没有什么法器吗?每次都要我干活?”

  “法器……”钟言喃喃,迷迷糊糊地回忆,“我记得我有,但是不记得丢在哪儿了。”

  “骗人的吧?”蒋天赐保持怀疑。

  “有咱们在,师祖必然不用法器。”飞练一直挡在钟言的前面,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竟然愣了一下,貌似很认同师祖的那句话。就好像他最清楚钟言的话是真是假,他说以前有就是有。

  “现在怎么办?”宋晓雅脱下外套给田振披上,由于失血过多,田振的体温可能维持不住。钟言摸了摸田振的脉象:“暂时没事,好歹这条命保住了……”

  说话时,蒋天赐的无线电震动起来,等到好不容易接通了画面,王大涛的影像就在正中间。

  “情况怎么样了?”王大涛看上去非常着急。

  “不太妙。”蒋天赐说完打了个手势,显然是叫钟言过来。钟言走到他旁边,他们一起看着王大涛,王大涛看到这两个人没事也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知道你俩没事就太好了。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马上就可以回来了。”

  “为什么?”钟言问。

  “这边会派人手过去,你们留在原地别动。”王大涛看向旁边,“会有增援。”

  蒋天赐和钟言同时看向对方,目光交汇稍纵即逝。

  “王副队,我问你一个事。”钟言在显示屏面前打了个响指,“你还记得我住处的门牌号吗?”

  王大涛点了下头:“当然,不过这和咱们现在谈的事有什么关系,你们留在原地别动,等待增援。”

  “我门牌号是多少?”钟言却问。

  王大涛露出愤怒的神情:“现在没工夫和你玩儿游戏!”

  “同样的把戏就别装了,这算是给我下马威吗?让我们留在原地,是不是怕我们离开室内馆,找出破绽?”钟言靠近了屏幕,鼻尖几乎快要顶在上面,“有本事就看着镜头和我说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你这样和领导说话的吗?钟言,我奉劝你,你不要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目中无人,咱们……千万……胡闹……学校……”王大涛语速很快地说了起来,说着说着就开始乱蹦词汇,胡言乱语,他的眼睛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始终不曾看向屏幕正中,忽然一下,瞳孔对准了镜头,但也就是这样一刹那。

  紧接着,他的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眼尾移动。整个眼眶里只剩下大面积的眼白,以及两颗分别处于眼尾的瞳孔。

  “跑不掉!你们都跑不掉!”王大涛最后说了两句,脑袋从中间裂开了,白白的脑仁完整地呈现在他们的面前,黑色的尖刺顶破了他的大脑沟壑。

  蒋天赐将屏幕关掉,对钟言摇摇头:“果然又是假的,和宋晓雅那次一样。鬼会骗人,甚至可以用虚假的影像进行诱惑。以前我从没遇到过,它们在与时俱进。”

  “鬼可是最会骗人的,只要给它们机会。”钟言看了看正在收拾地上那堆碎肉的飞练,“飞练她娘亲就会,好在飞练还不会。”

  解决完眼前的危机,钟言把所有学生集合在一起:“你们把宿舍里带出来的衣服和被褥放在篮球馆的正中心,作出有人在被子里睡觉的样子。然后脱掉鞋,把鞋尖对准被褥。”

  大家都照办了,只是宋晓雅问:“鞋尖也有讲究?”

  “鬼会跟着鞋的方向摸上床,会顺着鞋跟到鞋尖找人。古有‘睡时鞋对床,晚间把命丧’的说法。”钟言看着这些学生们摆放球鞋,清点着他们的人数。只是少了一个邵志明,其余的人都跟着自己回来了,王大涛说学生八十九人,那么为什么现在……还是八十九人?

  又让鬼混进来了?

  “宋晓雅你过来。”他连忙把正要去照顾田振的宋队长叫过来,“你把学生带到大礼堂集合的时候,点过人数吗?”

  “点过。”这点事宋晓雅当然不错漏,“一共八十九人。”

  “好,我明白了。”钟言点了点头,暂时没有打草惊蛇。飞练收拾完遍地鲜血的残局,静静地注视着钟言的侧脸,从他皱起的眉头看到微抿的嘴角。虽然他一个字都没说,可是自己却能懂他,这好奇妙。

  “出什么事了?”飞练笑着问。

  “出事了你还笑?”钟言反问。

  飞练笑出自信:“我看得懂师祖的心,当然高兴。”

  “哇,我们飞练真的好厉害呢。”钟言捧读了一下,谁知他竟然当真了,摸了摸发热的鼻尖,转过了身。

  “也不用这样直白地夸我,师祖觉得我厉害,放在心里夸就好。”飞练腼腆地看着脚尖,偷偷看了钟言一眼之后飞快地跑开了。

  “你跑什么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钟言话到嘴边了,但还是决定给高中生年龄的男生保留尊严,他可真青涩啊。等篮球场地里的学生布置好,他把刘娟叫了过来:“我问你,你们学校的图书楼是不是出过事?”

  刘娟刚放轻松又紧张起来:“怎么了?”

  “是不是吧?”钟言问。

  刘娟点了点头:“是,是我们班的……”

  “施小明。”钟言说出了这个名字,“出事那天,他穿着一身雪白色的运动款校服,戴着一条米色的围巾,身型较瘦,脸上有一颗泪痣。”

  刘娟捂住了嘴,仿佛这是一个不能提的名字:“你怎么知道?”

  “我要说,刚才他就在你旁边呢,你会不会相信?”钟言现在算是明白了,转而轻松一笑,“没事了,我和你开玩笑呢。对了,你一会儿给你的校友们做做心理工作,不要再排斥我们,特别是飞练。飞练他虽然说话比较直,可是他人是好的,他们不该那样说他。”

  “说谁?”刘娟像是没听明白,“他们哪里敢说他啊,经历了九死一生,现在你们在我们眼里就是大救星,唯一的出路。他们刚才还问我飞练是不是很凶残,我说怎么了,他们说飞练刚刚在室内馆里面吓唬他们,就咱们刚走没多会儿。他说让他们老老实实躲在里面,谁也别给他找麻烦,他心情好了就救,心情不好就放在一边,还把室内馆的门锁上了……”

  刚才还在为飞练抱屈的钟言:“……”

  “他们都说飞练很无情,很冷漠。”刘娟继续说。

  他不是冷漠,但是我已经沉默了。钟言缓了缓,是自己小看阴生子了,他不仅会骗人,还能把自己骗得团团转,真是天生下来的坏小子:“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刘娟刚离开,刚刚跑走去一旁腼腆的飞练就回来了,看上去已经彻底接受了钟言的捧夸,并且准备再来一次。钟言将他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起手重新清点人数,发现这回人数对了,变成了八十八个学生,他再次寻找,施小明已经不见了。

  “果然是施小明。”钟言自言自语,神叨叨的。

  “师祖是怀疑施小明是鬼?”飞练问。

  “不是怀疑,是确定。”钟言一边说一边走向蒋天赐,“姓蒋的,我和飞练出去办事,你和宋晓雅能守得住这里吧?”

  “去办什么?”蒋天赐没有拒绝。

  “去图书楼,然后去找鬼主,你放心,我们会回来。”钟言对这个煞已经心里有数了,带飞练离开了室内馆。

  走到室外,天还是黑着的,煞里冗长的黑夜才刚刚开始,但他们却算不出煞外过了多久。等到他们再次回到图书楼的时候,发现一层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我记得咱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我特意把门关上了。”钟言二话不说带着飞练进去,“你觉得周围怎么样?”

  飞练环视四周,六面镜子完好无损地挂在墙上,地上是自己扯断的字画。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看似四周有窗,进来的风全部对冲抵消了,当真是完全不动。

  “我觉得……有点熟悉。”最后飞练说。

  “哪里熟悉?”钟言倒不明白了。

  “不清楚,但是……有熟悉的感觉。”飞练摇了摇头,“镜子没破,就说明陈家灭门惨案的六个冤魂还被镇压在下面。师祖是觉得他们出来作乱?”

  “不,正相反,他们根本没出来,一开始是咱们被误导了。”钟言带飞练去走楼梯,“咱们都见到了施小明,可是其他的学生从未与他说过话,显然,他们根本看不见他,只有咱们看见了。”

  走廊很长,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滴水声,甚至连楼外大喷泉的冲水声都可以完全隔绝。

  “这里面好清静,莫非是心方寺的高人设置了音屏障?”钟言并不确定,“你还记不记得,施小明提醒过我拿急救包?我当时的注意力都在田振的伤势上面,忽略了他的话,等我直接让刘娟去拿的时候,刘娟反而问我拿什么。可见,施小明的话她根本没听到。”

  “可施小明这么做是为什么呢?”飞练反而不明白了,“若身为鬼,想杀就杀,想放就放,死得就是一个痛痛快快,来回来去折腾算什么?”

  “你是阴生子,自然觉得杀人容易,让你们收敛杀性才难。有些清风是不杀人的,就算无意间害人生病、惊惧,也是无心之失。”钟言带他走到了三层,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听到水声,可见,这里确实有做过法事的痕迹。

  三层的图书馆入口处被拉了警戒线,可见自从发生过失踪案件之后,这一层就不让任何学生上来了。

  钟言将警戒线拆开,伴随着警戒线弹力回收的响动,好像有一扇窗被风吹开了。

  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飘浮晃动了十几下之后再骤然下落,原本应当立即回归原位,可是却没有马上摆回窗边。而是在窗台前停留了一下,好似站着个清瘦的人。

  一晃之间,窗帘再次飘回窗台边上,清风拂过,不留踪影。

  “唉。”钟言叹了一声,带飞练走了进来。十三中能下血本装修学校,图书馆自然也不例外。两侧规则码放着可以推拉活动的大书架,单边足足三十架。书架从中间往两边延伸,仿佛无穷无尽,钟言走过一架,余光里就有一个身影从另外一端走过去,仿佛和他们并行,但又不让他们看清楚。

  钟言从袖口拿出一包小麦粉,撒在书架旁。古有五谷辟邪,单单其中没有小麦,只因为小麦属阳却气微寒,无法驱恶鬼,可是对清风而言就不同了,可让清风停留,所以古往今来闹鬼之说从未发生在麦地里,多为水田。

  “师祖。”飞练这时说话了,“需要我动手吗?”

  “先别轻举妄动。”钟言警告他,连自己都能发现,阴生子怎么会没感觉,“师祖今日再教你一法,清风送走即好,不必什么都杀。”

  “是,我记住了。”飞练点了下头。

  脚步声时缓时快,钟言偶尔停下来打量书架,也从上头拿一些书看看。若飞练是个正常孩子,他这个年龄也是该看这些书了,总不能一直看网文。等到他们离开了藏书区域就是自习区域,一方窄长的桌子上摊着一本笔记。

  桌子上面还有高三的练习册,以及水杯和手机。椅子上放着书包。

  这些东西应当早早被警方收走了,可现在又出现在这里,可谓是小小的障眼法了。钟言并不破法,反而走近去看,笔记本盖上,上头写着:高三A班,施小明。

  书桌上有一片水,冒着缥缈的白气。

  “走吧,去四楼的开水房看看。”钟言说着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又叹了一声。

  通往四层的楼梯完全被封住了,堆满杂物。飞练三下五除二地清理出一条道来,两人踩着台阶上的灰尘步步往上,抵达四层的同时就看到了水汽。

  大团大团白茫茫的水汽从开水房冒出来,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开锅,藏了个蒸汽式火车头似的。钟言走过去刚要推门,只听咣当一下。

  眼前这扇门被飞练一脚踹飞了。

  钟言抿了抿嘴:“……”

  飞练揉了揉鼻子:“我怕有诈。”

  “不会有的,有诈我自然会小心。”钟言摸了摸他的头发,飞练一副“果然还得是我”的小得意表情任他揉,两人再一起进入了开水房。

  一进入开水房,钟言就看到了施小明。

  施小明站在开水房的角落里,脸朝着开水机器的后方。

  钟言一偏头:“把机器砸了。”

  一声令下,飞练的巨大触手将高大的开水机器扫到了一旁,原本钟言还以为自己会瞧见施小明的尸体,结果不是,只有他本人的学生证件。

  钟言将证件捡起来,上头的学生证件照应该是升高三时新拍的,头发比现在的短一些。但脸就是那张清秀的脸,微微地笑着,眼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证件的塑封套是干净的,可是挂绳上全部都是血迹。

  钟言用指尖触碰了一下,瞬间被拉入一片障眼法当中。这法极为好破,他甚至都能察觉到自己的旁观,而不是深入其中。他看到施小明拿着手机进入了四层的开水房,对着一个人问:“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那人回过身来,将一块准备好的布快速盖在了施小明的口鼻上。施小明开始挣扎,可是他的体格没法和那人抗衡,几次剧烈呼吸之后就手软脚软地倒下了,而当时他的手就落在开水房的设备旁边,最后接触到的东西是上面滴出来的开水。

  再然后,五六个男生从开水房的偏房冲了出来,似乎对已经陷入昏迷的施小明很感兴趣,脱掉了他的校服。他们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钟言看不太清楚,因为开水房的水汽太大了,直到他们把吸管一样粗长的东西插进施小明的喉咙他才明白。

  “住手!”钟言喊了出来,哪怕知道这只是障眼法。

  那是给轮胎打气的气泵,随着装置的开启,气体在高压的作用下进入了施小明的腹部。而他早早被剥掉了校服,眼瞧着肚子就这么一点点地鼓了起来。

  肚子越来越大,有大半个篮球那么凸了,可是他们玩儿得太过高兴,还在拍摄视频留念,根本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逼近。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抖动,鲜血从施小明的口鼻喷出。周围还在拍摄的男生彻底慌了,这才放下手机,可是一切已经成为定局。

  热气之下,施小明躺在流了一地的开水当中,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而那几个男生纷纷看向最高的那个,也就是最开始叫施小明来这里并且迷晕了他的那个人。

  那个人一抬头,正是邵志明。

  作者有话要说:

  钟言:我记得我有好多好多法器呢……

  飞练:我作证我作证!

  明天就破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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