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辈子很短

  沈禾一个猛子, 从床上撅起来!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清晨的温度带着凉意,并不燥热。

  能够让人的脑子十分清醒。

  沈禾模糊先是看自己身边的位置。

  戚拙蕴一早便去上朝了, 但沈禾一看就知道,昨夜里监护人长久在外,归家第一天例行来陪孩子。

  以往沈禾都会赞叹, 男主不愧是男主, 干什么都周全厉害, 连养孩子都这么细心耐心。

  现在他只想用被子闷死自己!

  梦里具体梦了什么, 沈禾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但感觉很清晰。

  身体是不会骗人的。

  他动了动腿,从耳根子到脸颊, 慢慢浮现出一种浅淡的粉色。

  是从皮肉下一点点透出来的淡粉,在白腻如雪如玉的皮肉上, 显眼又漂亮。

  不过现在没人看见。

  沈禾只觉得整个人羞耻的要烧着了。

  这感觉他不要太熟。

  经历过一次发育期的人,第二次经历,什么状态都很有经验了。

  可眼下这个, 真不是有经验就能抗拒尴尬的。

  他默默将被子拽过来, 拥在怀中, 盖住自己的双腿与下身。

  盖了小片刻后,温凉濡湿的感觉贴在腿根,提醒他别自欺欺人。

  沈禾沉沉叹口气。

  稳住, 稳住,这有什么丢人的呢?

  这就是正常生理现象而已, 人要摒弃一些不必要的羞耻心,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沈禾:“……”

  呜呜呜靠!不行还是好尴尬!

  沈禾做贼似的, 掀开床幔一小角,确认外间现在没有人。

  门口倒是有小太监守着,不过看不见里间的状况,只能够听见声音。

  连翘与荷菱应当做事情去了,过一会儿才会回来叫他起床。

  沈禾抓紧时间,掀开被子,光着脚窜到装衣服的箱子边,打开找到一条亵裤,然后合上箱盖,装作无事发生的回到床上,换掉裤子。

  他有些紧张,确认一套动作做完,没人发现,才松口气。

  随后,沈禾的视线落在了一边团着的脏裤子。

  他神情有些嫌弃,用裤腿将裤子团吧团吧,压成很小的一团。

  所幸,夏日的衣物布料都很纤薄,这么一团,一条裤子体积不大,还是能够藏住的。

  沈禾将裤子塞在被子里,爬起来迅速穿衣服穿鞋。

  打理好自己的仪表,他披散着头发,团着压在怀里,故意大摇大摆走出去。

  门口的小太监瞧见他:“小公子,您醒啦?连翘姑姑与荷菱姑姑都在小厨房……”

  沈禾一脸正色,板着张带些婴儿肥的脸,努力做出正气凛然的样子,梗着嗓子说:“嗯,我逛一逛就回来。”

  小太监摸不着头脑,应了声:“是。”

  沈禾一路溜达,溜达人少的地方时,步子稳不住了。

  他恨不得起飞,一路往前狂奔,跑到屋后栽花的小园圃,躲在竹林边上去刨前几天种的一株花。

  因着是前两日种下去的,土是蓬松的,他拽了一把花,然后动手刨起来效率非常快。

  一会儿就到了坑底,然后将自己的赃物扔进去,土将花的根压在上头,坑边的土统统推回去。

  终于将花重新栽回去,沈禾觉得自己像是在干坏事,他心口怦怦直跳。

  为了将这花恢复原样,还装模作样去找来一捧叶子,均匀散布在翻新的土上,踩上两脚压实。

  呼——

  很好。

  这条裤子就当它没有存在过吧。

  他双手合十,蹲下来对惨遭刨坑的花说:“感谢感谢,帮我藏好,就靠你了。”

  花:……

  沈禾瞧着自己满手的土,很是警惕,绕到了另一头,去养着睡莲跟鱼的大缸边晃了晃,趁人不注意将手伸进去,洗干净洗干净!

  指甲缝里的泥都搓掉。

  连翘远远瞧见另一头沈禾。

  少年披散着缎子似的乌发,低着头将手伸在缸中,不知道是在揪睡莲,还是在玩水。

  连翘哭笑不得:“小公子!您还未净面束发呢!”

  沈禾听见远远的声音叫自己,吓得一个激灵。

  他搓掉指甲缝里最后一点泥,将手收回来,甩干净上面的水,又装模作样的走回去。

  小太监端来水,沈禾洗了脸,漱完口,坐下来让连翘给他束发。

  用发带绑住,今天没有插簪子。

  因着少年性格跳脱,连翘将后头缀着的一截发带留的格外短。

  她盯着沈禾白软的耳垂,现在还泛着一点点粉色。

  不过那颜色已经退的很淡,连翘一时半会儿未能多想,让小公子用早膳,去瞧人给他收拾的书袋有无遗漏。

  沈禾一整个早上,都火烧屁股一样。

  吃完早饭,提溜着自己的书袋,爬上马车才松口气。

  不能心虚,心虚会叫人看出破绽!

  沈禾这么安慰自己一路,到了学堂,看见早早在课堂里坐好的五皇子,才彻底松了口气。

  ……

  戚拙蕴下朝后,回到东宫。

  忠洪准备了饭食,让戚拙蕴用午膳。

  戚拙蕴一个人的时候往往吃得不如何丰盛,三两个小菜,不重口腹之欲。

  随意吃完,便准备去与僚属议事。

  谁知道忠洪去外面走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戚拙蕴随口问:“什么事?”

  忠洪笑眯眯道:“奴才方才去问厨房,为小公子备上骨汤,瞧见了连翘与荷菱。两人笑着说,小公子长大了。”

  戚拙蕴一事没意识到忠洪说的什么意思,神情淡淡的:“还是个小孩,长大什么。再过两年瞧着能不能稳重些。”

  忠洪笑呵呵的:“殿下,奴才是说,小公子到通人事的岁数了。”

  “有奴才瞧见小公子一早起来,摸去了殿后的园圃,将自己的裤子埋了。”

  忠洪边说边笑,想到那个场景,便觉得实在乐不可支。

  属实是沈禾做得出来的事。

  戚拙蕴动作一顿,抬着黑眸瞧忠洪:“将自己的裤子埋了?”

  他先是觉得好笑,漆黑如墨点的眼瞳柔和,笑意浮现。

  随后不知道想到了哪里,那点笑意渐渐消失。

  他薄唇唇角绷直,心想这可真是巧。

  昨日押着沈禾,在书房里选了一通太子妃,夜里就初通人事。

  戚拙蕴淡淡道:“宋少傅来后,来通禀孤。”

  今年还要下场院试,心思还是不要太浮躁的好。

  让宋少傅好生考校他,必要拿个头名下来。

  *

  沈禾正在与五皇子说话。

  莫名后颈发凉。

  他摸了下,没当回事。

  今日的五皇子格外好说话。

  五皇子自认为他扳回来一局,叫沈禾吃了瘪。

  看在沈禾吃瘪的份上,他今日瞧沈禾都格外的顺眼,心气儿通畅。

  到了午间,五皇子施施然起身,冲着沈禾扬下巴:“走吧,本殿昨日允诺你的事,本殿可不会食言。”

  沈禾兴奋点点头:“好呀好呀!”

  他对着其他人一挥手:“走!咱们去看稀罕东西!”

  其他人纷纷应声:“什么好东西?”

  “不晓得,听五殿下说是能自己动的风扇,很是神奇。”

  “诓人的罢?”

  “嘘,五殿下怎么会诓人?”

  “五殿下也不可能会被诓。”就算五殿下真被诓了,也别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啊。

  五皇子:“?”

  等等,不对劲。

  他正要问沈禾,他分明只说带沈禾一人去瞧瞧,怎地多出这么些人来?

  一扭头,对上沈禾的视线。

  少年眼神可真诚。

  大而圆的眼睛明亮,里头仿佛盛着碎光,像是映照着光晕的粼粼湖面。

  他一脸希冀的盯着五皇子,满是期待,好似在说:咱们快走吧!怎么还不走?

  五皇子要出口的话,猝不及防的哽在了喉头。

  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从前在宫中见过的一条幼犬。

  那是个小妃嫔养的。

  浑身毛发雪白,乖巧的靠在那个妃嫔怀中,眼睛湿漉漉的,围着人打转摇尾巴,仰头看人的时候便是这种眼神。

  让人很想摸一摸。

  五皇子想到这里,脸色僵住。

  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

  罢了,带一人去瞧是瞧,带一群人去也是去。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总觉得没有先前那么愉悦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饭也不吃,上了马车,往五皇子相熟的一位公子哥家去。

  到了人家中,府门门房盯着一群少年,人都傻了。

  沈禾期待的要命,跟在五皇子背后,兴奋的直搓手。

  他还与五皇子嘀嘀咕咕:“真有那样神奇吗?殿下别是夸大。”

  五皇子不能容忍沈禾的质疑,立刻开始大夸特夸,夸得那风扇越厉害,他的面子才越立得住。

  沈禾在心中给他鼓掌:夸的好!没错!就是这么牛!

  进了门,亲眼瞧见了风扇,其他人围着瞧:“有什么稀罕的?与我家中的风扇没什么两样,不还是得靠着手柄摇?”

  “是呀,这手柄瞧着似乎跟我家中的不同,不过……”

  这少年口中的不过,还未落下。

  另一个人上手,摇了两圈无聊松手。

  于是,所有人便那样眼睁睁的,瞧着手柄慢腾腾的朝着反方向,兀自转动。

  扇叶随之呼呼旋转,带动微凉的风,吹拂在人面孔上。

  一室具静。

  唯有扇叶呼呼旋转着。

  发出转动的声响。

  沈禾心满意足,从所有人脸上扫过一圈,嘿嘿直笑。

  都是小钱钱呐。

  率先买到了这发条风扇的公子哥,对这群少年的震惊很满意,自觉面子上有光。

  他不吝于向所有人夸赞:“诸位小公子们有所不知,这是京中新物什,唤做‘发条风扇’,只需握着手柄转上两圈,无需再动手,扇叶自会转动。待手柄回原位,再摇上两圈就是。”

  其他人对着没见过的新风扇摸摸试手。

  只有沈禾在一边,笑得像是只偷油的老鼠。

  五皇子脸上得意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怀疑的打量沈禾,越看越觉得不怎么对劲。

  虽然目前还未瞧出,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总之,他现在不怎么爽就是了。

  一群少年都是好奇心浓重的时候,赖在旁人家中,玩了许久,直到不得不回太学,才遗憾撒手,三三两两共乘一辆车,回太学去。

  总觉得还未尽兴,想着再玩一玩。

  不过大家好歹都是些世家公子,没有日日去人家为了个玩意儿,厚着脸皮叨扰人的道理。

  他们想要,自然是自己买回来。

  既然有这东西,非是天然宝物,那自然有工匠能做,有铺子出处。

  待他们寻到出处,买一台回来便是,大不了多出些银子。

  沈禾对他们这种,使金钱如粪土的态度,很满意。

  多花!多多花!

  花出去的银子都能进他的荷包!

  都是他的养老钱!

  嘿嘿!

  因为太兴奋,沈禾下学后去找戚厌病与柳峥他们的时候,脑子里完全忘了还有打赌穿女装这回事。

  他兴致勃勃的找到他们三人,将午间忽悠五皇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柳峥很是自然的抬手,在孩子脑袋上摸摸,赞赏:“小禾真厉害,做的不错,余下的事哥哥们瞧着去办。”

  沈禾兴奋过头,脑子里光想着要从有钱人手里薅走好多好多的钱,没注意自己被人rua了脑袋。

  郑学则瞧着柳峥成功,蠢蠢欲动。

  他抬手,状似不经意的在孩子脑袋上揉了下,夸:“很聪明,这回进账应当不少。”

  沈禾渐渐察觉不对劲了。

  在戚厌病的手要摸到他头的时候,沈禾扭头,对上了戚厌病的巴掌。

  戚厌病:“……”

  戚厌病尴尬收回手,用扇子给自己扇扇,缓解尴尬。

  扇了两下,调转方向,对着兴奋的脸泛红光,额角冒汗的少年:“来,给咱们的功臣扇扇风。”

  沈禾心说,别以为哥没发现你们刚刚在干什么啊。

  哥只是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

  哼。

  他们窝在一处亭子里,听着竹林被风吹得飒飒作响,讨论他们的赚钱大计。

  商讨过后,沈禾瞧着天色暗下来,转身要溜了:“太子哥哥回来了,我要回宫,回晚了要被宋少傅教训。”

  提起这个话题,方才跟兴奋小狗似的少年,肉眼可见的蔫巴。

  他愁眉苦脸,看得几人发笑。

  戚厌病才想起来问:“对呀!皇叔昨日便归京,小禾你可曾问皇叔选太子妃的事?”

  沈禾:“……”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哥的嘴真是有罪。

  少年神情懊恼,背对着柳峥他们,跑得飞快,声音远远飘回来:“我还没来得及问呢!等我问了再说!”

  “噗!”戚厌病哈哈大笑起来,对着柳峥与郑学则说,“稳了,一瞧就晓得,选太子妃确有其事,撒谎这么些年都没个长进。”

  柳峥也觉得好笑,孩子在亲近的人跟前,一撒谎就慌里慌张,谁看了都晓得他在说谎话。

  还要配合他,忍着不戳穿。

  郑学则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跟着涌出笑。

  他眨眨眼,忽然从袖子里掏出来两个小册子来:“让他穿什么样式的?”

  那册子上,赫然是绣娘画的样式图。

  最后一页还贴了一些碎布头,做布料演示。

  柳峥与戚厌病:“……”

  阴还是郑学则阴。

  感情早就准备好了。

  还带了一路,就等着小孩自己路马脚呢。

  虽然觉得郑学则很阴险。

  但这不妨碍另外两个当哥的很开心,三个人凑在一起,开始选要押着沈禾穿的女装。

  甚至连试衣人选都想好了,就托柳黛帮忙。

  她身量与沈禾相差不多,沈禾要更瘦一些,少年身形单薄,比柳黛高上一些。

  不过不多。

  带着柳黛去,柳黛对女子衣裙了解更多,更方便。

  他们一拍即合,柳峥等着有空归家,便去与柳黛说这事。

  沈禾还不晓得自己的定制女装已经拉上日程。

  他爬上马车,心说幸好哥跑得快。

  再慢一步就要露馅。

  沈禾瘫在马车里,陷入深深的忧愁。

  也不晓得,男主打算什么时候对外公布这个消息,正式选太子妃。

  女主角不知道是哪位。

  男主多了个老婆,他却多了个女装笑料。

  太可恶了。

  沈禾在马车里从左边爬到右边,盯着两边街道瞧。

  看见几个小摊子,嗅到飘过来的香味,蠢蠢欲动。

  他按捺住了。

  现在监护人回来了,他不再是个能够随便吃吃喝喝买买的自由人了。

  唉,抱大腿就是这样子的,做挂件的期间要舍弃一些自由。

  沈禾沉沉叹口气。

  马车骨碌碌,到了东宫,天色逼近昏暗。

  今日的晚霞也烧得特别漂亮。

  整个东宫都笼罩在霞光中,屋顶金瓦粲然,绚烂夺目。

  他托着下巴,盯着这副漂亮的场景,蠢蠢欲动,想拍下来,或者画下来。

  可惜,现在没办法调出这么丰富的色彩,他只会油画画法,丹青水墨他相当菜,根本画出不这副景象。

  遂,只能放弃。

  他下马车,准备去找宋少傅。

  这个点,宋少傅应当还在东宫,与男主一起处理公务。

  他昨天交的作业,还没听宋少傅的批改意见呢。

  沈禾觉得自己要被沉重的学业压垮,走的每一步都沉甸甸的,步伐艰难。

  是什么让他步伐如此沉重?

  是知识的重量。

  沈禾跨过门槛,探头去瞧主殿,喊:“哥哥?”

  没瞧见人。

  门口侍卫提醒:“小公子,殿下眼下在书房呢。”

  沈禾脚步更加沉重了,那宋少傅就是百分百在了,逃不过去。

  他抿着嘴,白嫩的腮帮子不自觉鼓着,去书房。

  天色昏暗,书房中已经点满了灯。

  烛火在屋里跳动,拖动着各样各式的影子。

  戚拙蕴坐在桌案,宋少傅在他对面,两人都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用笔批写什么。

  沈禾轻手轻脚走过去,唤:“哥哥,少傅。”

  两人均抬头,瞧着沈禾。

  宋少傅面上露出个温和的笑容:“小公子今日回了?殿下先前还说,猜小公子会不会宿在国公府呢。”

  沈禾一脸困惑:“哥哥昨日刚回来,我不去国公府呀。”

  男主在外面好久才回来一趟,他不得留在宫中,打工培养感情?

  宋少傅笑着说:“小公子说的是。小公子昨日写的策论,我瞧过了,写了份批注,小公子先行瞧过,稍后咱们再来说。”

  沈禾乖乖巧巧的接过宋少傅给的一大张宣纸,上面用小毫密密麻麻写着对他策论的意见。

  沈禾猛地扫过去,差点晕字。

  他收好,小学生面对老师的状态,恨不得给老师鞠两个躬再出门。

  戚拙蕴听着沈禾的话,原本眸子是温和的,但不晓得想到那里,黑眸又淡了下去,垂着眼睫继续忙碌。

  宋少傅就像是当年,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劝戚拙蕴要理智,送沈禾回国公府与老国公老夫人培养感情般。

  他语气温和的劝解:“小公子如今年岁,正是少年艾慕,情窦初开的时候。他心性纯然,已较之寻常世家公子晚通事许久,殿下该高兴才是。”

  戚拙蕴薄唇微启,还未回答,就听见门口“砰”一声闷响,惊诧的抬头望去。

  掉头回来,准备问句男主晚上吃什么的沈禾:“……”

  天崩地裂!

  世界毁灭!

  他一脚绊在门槛上,朝着门外的方向摔下去,膝盖跪地,好清脆的膝盖骨!

  沈禾疼的眼泪都飙出来了,但现在顾不上疼,手脚并用的往外面爬,起身往自己的偏殿跑。

  戚拙蕴被他吓了一大跳,起身喊他:“禾禾。”

  沈禾一瘸一拐的,跑得更快了,恨不得起飞!

  救命啊!杀了他吧!

  所以世界都知道他早上从一个男孩变成了男人是吗?

  宋少傅都知道了,东宫外的人都知道了,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沈禾从前只看人家的段子,说死之前最后一口气都要撑着将手机浏览器记录清除干净。

  他只觉得好笑。

  现在他亲身经历一次,才懂得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真的好痛,膝盖骨要碎了。

  沈禾眼泪直往外冒,他瞪大眼睛眨眨,眨掉这点生理盐水。

  区区疼痛,跟社死比起来,算的了什么?

  沈禾一瘸一拐的跑回来时,将连翘与荷菱吓得不轻。

  两人去扶沈禾,着急道:“哎呀,小公子这是怎么弄的?腿怎么了?快些让奴婢瞧瞧。”

  沈禾被按在凳子上坐下,他裤子膝盖上有两个灰扑扑的印子。

  连翘压着他,将裤腿卷起来,就瞧着膝头白嫩的皮肉泛红。

  沈禾一路跑过来的功夫,膝盖微微肿了起来。

  他皮肉白,从小精心养着,像是脂玉。

  在这样白腻的皮肉上,丁点伤痕都格外明显,何谈两块红肿。

  连翘比自己受伤了还心痛,两条黛眉紧紧蹙着:“怎地弄成了这样,荷菱,你去匣子里将药膏拿来,我为小公子上药。幸好未破皮……可是很痛?不晓得筋骨出没出问题,不然去请周太医来瞧一瞧?”

  连翘瞧见少年眼圈红了,眼中似乎还残存水雾,便以为他被疼哭了,用帕子给他擦擦眼睛,哄孩子似的:“小公子不痛了,奴婢为您上药后,很快就好了,给您吹一吹。”

  沈禾:“……”

  更尴尬了呀!

  他一想到连翘跟荷菱她们十之八九,晓得他早上干了什么,就觉得脑子要烧着了。

  沈禾从小到大简直没社死到这种程度过。

  他张开手指,用力盖住自己的脸,嗓音闷闷的说:“没事,不用找太医,我就是摔了一下,有点疼,明早睡一觉就好了。”

  连翘还是不太放心,但少年坚持没事,只好给他涂完药便作罢。

  戚拙蕴在书房里,知道小孩羞耻心强,现在肯定要面子得不行。

  他没有立刻追过去,想着让沈禾自己缓一缓。

  可脑海中全是沈禾在门口摔得那一跤,坐立不安。

  没等一会,便起身对宋少傅道:“少傅,今日暂且如此,明日再来为他讲策论罢。”

  宋少傅觉得沈小公子今日八成也听不进去,颔首:“好,殿下慢行。微臣告退。”

  戚拙蕴大步朝着偏殿走去,衣摆裹挟着微风,袍角轻扬。

  到了偏殿,沈禾正对着门口,坐在凳子上。

  裤腿卷上去,露出两条细白的小腿。

  膝头红红的。

  戚拙蕴一时心疼,一时好笑:“你跑什么?”

  沈禾脸蛋子又开始发烧。

  可恶,他心理建设还没做好呢!

  呜呜呜忍忍吧,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呜呜。

  沈禾低着头,声若蚊吟:“嗯,没跑,就是不小心摔了……”

  他脸颊从柔软的耳根,一路烧过来一层粉。

  让人想要捏捏。

  戚拙蕴于是抬手,指尖捏了捏少年柔软的耳垂。

  小小的,软绵绵,触手很烫。

  沈禾扒拉掉耳朵边的手,两手提着自己的裤腿,就要往床边走。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今夜就让他长眠于被子里,就算闷死他!热死他!他也绝对不会再露头!

  戚拙蕴好笑不已,按着他的肩头,蹲下去,一手握住少年的小腿肚。

  他将沈禾的小腿抬起来,轻声哄:“乖乖的。”

  而后按着他的腿,抬起后放下,询问:“觉得骨头痛吗?”

  沈禾不想说话,两只手盖着脸,安静摇头。

  戚拙蕴试了试沈禾另一条腿,少年仍旧摇头。

  他这才松口气。

  他摆手,屏退了屋里的所有人,只留下自己跟小少年两个。

  就这么蹲在沈禾跟前,带着笑意的嗓音说:“禾禾,这么容易害羞呀?在哥哥跟前不必如此,你小时候流口水的模样,哥哥又并非没瞧见过。”

  他虽然蹲着,但似乎没有比坐在矮凳上的沈禾低很多。

  沈禾盖着自己的眼睛,嘟嘟囔囔:“那一样嘛?”

  流口水跟这是一个性质?

  再说了,那时候他是小屁孩,干什么都可以厚着脸皮,反正都过去那么久了。

  但现在不一样,他都是个大人了,社死到这种程度,谁遭得住呀?

  戚拙蕴将他两条胳膊拽下来,强行握住他的手,仰头跟沈禾对视。

  他面容温柔,耐心的要命,轻声说:“有何不同?皆是不能控制,人生来会遇到的事。不仅禾禾会如此,世上每个男子都会如此,哥哥也是相同的。”

  他捏着掌中小了一圈的手,温声说:“哥哥也曾梦遗,比禾禾岁数还要小一些,十四便如此,不曾觉得羞耻。这代表着禾禾长大了,以后能够有心仪的姑娘,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说到这里,戚拙蕴的嗓音顿了下。

  沈禾没注意。

  沈禾的羞耻确实被戚拙蕴缓解了些,他的注意力被带跑偏:“十四?”

  少年好像很惊讶,瞪大了眼睛。

  一双猫儿眼睁得溜圆,映照着烛火的光晕,像是围着黑亮的瞳仁镀上一层耀目的光圈。

  戚拙蕴盯着沈禾的双眼。

  他捏捏掌心的手,问:“怎么,现在还觉得不好意思么?”

  沈禾还是很尴尬。

  不过他现在在想另一件事。

  男主为什么,什么都发育的这么早?

  这是男主光环吗?

  啊不是。

  跑偏了。

  沈禾对上戚拙蕴那双漆黑的眼眸,还是很窘迫,目移。

  他嘀咕:“那也没有这么多人知道,连宋少傅都知道了!”

  可恶,这么多人,这跟全世界都知道有多大区别?

  搞得他都想离家出走。

  戚拙蕴见少年似乎不再那么羞耻,只是还有些忿忿。

  好笑着说:“原本是没有这样多的人晓得,顶多只有哥哥,还有你身边近身照顾的连翘、忠言几人。谁想,我们家禾禾这样聪慧,一早醒来,将自己的亵裤埋进土里。”

  沈禾:“……”他脸有再度红起来的趋势。

  他仰头望天,大声制止:“好了!我知道了!不要说了!”

  可恶!问就是后悔啊!

  真是悔不当初!

  早知道就不折腾这一出了!

  戚拙蕴笑起来,捏捏他的后颈说:“好了,咱们用晚膳。今日哥哥还想着,禾禾是不是要在外头,心中很是难过呢。”

  沈禾渐渐就忘了这回事,跟着戚拙蕴的话跑:“为什么?我当然要回来呀。哥哥你昨日才归京,我在外面你会想我呀,所以我肯定要回来的。”

  他可是头号小弟!资深打工人!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少年说的一脸理所当然。

  戚拙蕴胸口柔软,心说,就算长大了,也还是禾禾。

  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不必有那么多的忧虑,他始终是他的哥哥,这个世上再找不出更多的,比他还要能让沈禾亲近的人。

  哪怕他成家立业,也不会改……

  戚拙蕴脑海中冒出宋少傅那句温和理智的劝解。

  胸口又闷了起来。

  成家立业后,妻儿子女才会是这个孩子心头的第一位,他这个哥哥自然要往后挪位,怎么可能不同?

  只有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才念着他娶太子妃,不觉得伤心难过,还一心惦记着将他殿中这些下人都带走。

  这样一想,戚拙蕴胸口更闷了。

  沈禾:“?”

  男主你怎么忽然变脸了?

  心情不好?事业不顺利?反派蹦哒给你添麻烦了?

  沈禾立刻顺毛:“哥哥好好休息,政务忙不完的,你最厉害,旁人都比不上你,哪怕你好好休息后,再去对付他们,也是来得及的。”

  说着,在戚拙蕴肩头,哥俩好的拍拍。

  戚拙蕴收敛自己泄露出来的神情,应他:“嗯。”

  招人上菜,就在沈禾偏殿吃,省的还要动弹,让他腿痛。

  吃完饭,沈禾不能折腾,也不能遛弯。

  只能长吁短叹,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戚拙蕴为了陪他,将东西都搬来了偏殿。

  沈禾写完作业,连翘捧着一件衣裳:“小公子,新衣裳您瞧瞧?”

  仍旧是连翘亲手做的。

  沈禾很爱惜连翘亲手做给他的东西,从小时候的衣裳,到其他的小玩意儿,都保存的好好的。

  哪怕穿不下,也舍不得丢,压了几箱子,放在其他屋子里。

  连翘对小公子这样珍惜的态度很感动,所以格外爱为他做衣裳,手艺日益精进。

  若是不在东宫,放在绣坊里,连翘也一定是位手艺非常精湛的绣娘。

  沈禾脸上露出笑容,欢欢喜喜的仰头,凑过去看:“新衣裳!还有几日就是我的生辰,我留在生辰上穿!”

  连翘笑容温柔,摇头道:“这是做给小公子几月后上学穿的,小公子生辰礼可不能穿这个,有绣坊专门给小公子赶制的衣裳。”

  沈禾只好答应:“好吧。”

  他瞅着那衣服,神情逐渐尴尬。

  少年偷偷挠挠自己的手背。

  过了一会儿,抓抓自己的耳后。

  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他做这些小动作的时候,还不时瞥一眼戚拙蕴。

  戚拙蕴想要注意不到都难。

  他问:“怎么?禾禾在学堂里挨先生教训了?还是生辰想要什么?说与哥哥听听,哥哥瞧瞧能不能给你弄来。”

  话虽如此,沈禾真开了口要什么,戚拙蕴是一定会给他弄来的。

  沈禾摇头,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

  他扣着自己的手指,低声支支吾吾:“哥哥,你什么时候选太子妃呀?哦,我的意思是问,选太子妃这么重要的事,不得要对外说一声,那些闺秀们也好送自己的册子来宫中,正经议亲嘛……”

  他心说,男主,你能不能晚点?

  咱们成家立业娶老婆,不急于这一时。

  你让哥躲一会儿是一会。

  糟心的,也不知道戚厌病他们到时候会押着自己去见哪个长辈。

  见爷爷奶奶跟外公外婆还好,要是压着他去见四舅舅或者让他见姨母,他才真是完蛋!

  不用想都能够猜到,这两个长辈肯定要笑话死他!

  说不定他要进棺材了,四舅舅跟姨母还在他灵堂前说:“想当年呀,我们家小禾还穿过女装……”云云。

  一想到那种场景,沈禾觉得自己现在就要去世了!

  他今年一定是犯太岁!

  才会丢脸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实在是太倒霉了!

  他扣着手指,紧张的去瞄男主的神情。

  沈禾:?

  你那个表情什么意思,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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