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盘哇小说>仙侠武侠>纯阳剑尊(上)【完结】> 第九百章 钧天道人

第九百章 钧天道人

  当先一道碧色剑光最是迅快,竟是一位剑修,施展剑气雷音的手段,剑气一起,有七音之速!音障层层爆开,白雾飞云尽在其身后!

  洞虚真界已出了青帝苑,正要遁入虚空,那碧色剑光不知怎的,竟似知晓凌冲的所在,赶得一赶,已然不远,碧色剑光陡然分化无数碧绿剑光,满空游走不定,织成一张大网,兜头罩下!

  凌冲大吃一惊,不料青帝苑中竟有如斯剑道好手,这一手剑光分化的功夫精妙非常,尤其以乙木道法施展,别有玄妙,令他有茅塞顿开之感!

  感慨归感慨,眼下非是切磋剑道之机,若被拖住片刻,被其他高手追来,那就死无葬身之地!阳神一指,真界中飞出数道剑气,凌空一转,化为剑丝,剑丝纠结缠绕,演化一座小小的太乙分光诛魔剑阵!

  剑阵一出,将真界翼护下方,任由碧绿剑光倾轧如海,如雨落芭蕉,四面八方杀来。剑光分化的功夫剑光虚实相合,随心转换,极难硬拼,凌冲打的是拖延的主意,舍了剑丝剑阵,为自家赢取一丝良机。

  无穷剑光劈落纷斩,小小的诛魔剑阵如浪中小船,随时有倾覆之危,但毕竟不曾被破!出手那人乃是青帝嫡传徒孙,在青帝苑三代弟子中亦是佼佼不群之辈,一手剑术力压同门,更修成剑光分化的绝世剑道,素来眼高于顶。

  乃师不在,便由其主持青帝苑外务,惊觉青帝苑中被贼人闯入,制住了两位师妹,等察觉先天灵根竟然受损,这一惊非同小可,乃师回转,不知该如何震怒,这才拼命赶来,见那贼人竟亦有一手上乘剑术,心下狐疑。

  忍不住将漫天剑光缓了一缓,喝道:“瞧你的剑术亦是玄门正宗传授,必非无名之辈,如何甘愿为贼?本门乃青帝道统,就算九天仙帝亦要卖几分颜面,若你肯乖乖受缚,我还可向恩师求情,赦免你……”

  话未说完,那一座小小诛魔剑阵陡然崩散,大喜之下,正要趁势直上,却见那贼人所化灵光陡然钻入虚空不见。这一急非同小可,忙用法力搜索虚空,却一无所获,只气的破口大骂,长啸连连!

  凌冲以剑阵缓过一口气,终于寻到一处虚空裂缝,一气钻入,离了青帝苑所在世界,这才长松一口气。面前又是星光点点,陆离斑驳,凌冲瞧了瞧真界中条条灵根枝干,绿意弥漫,生机勃勃,忍不住嘿嘿直笑。

  晦明童子更是不堪,小手连抓,凑近了看了又看,亦是傻笑不停。先天灵根价值无可估量,就算只斫下几根枝条,对长生之下的修士亦是作用多多,若能重新栽活,便是一件上佳的成道之宝。就算放在真界之中,日夕散发生发之气,对凌冲修炼也有无穷好处!

  凌冲傻笑了一阵,振奋精神,正要将虚空虫放出,耳边忽有人咳嗽一声,揶揄道:“人无横财不富,你这小子倒是深通此理!”

  凌冲大吃一惊,当即剑术发动,剑气绕身如龙,又有阴神怀抱噬魂幡现身,四目灼灼,四下寻觅。能瞒过他的感知,欺近身边,必是长生级数人物,不得不小心对待,免得阴沟翻船!

  那人哂笑一声,又道:“不必紧张,本仙人若要杀你,一根手指足够,还会特地与你说话么?你且看来!”一位道人现身而出,立于周天星河之上,说不出写意潇洒。

  凌冲定睛望去,见那人大袖翩然,头别玉簪,仙风道骨之间,乃是一位玄门有道之士。凌冲却觉这货的风姿气度似曾相识,似乎也有一位老祖级数的人物,亦是这般的招摇。

  正苦思间,那虚空虫在他掌心中躁动起来,似乎对那道人甚是亲切。那道人望着虚空虫笑道:“难得你开了几分灵智,算是暗珠明投,你跟着这位主人倒也前途远大,不错!不错!”

  凌冲道:“不知前辈是哪一位老祖?”那道人呵呵笑道:“你拿了我的钧天壶,炼化了虚空波罗花,又得了我师传的一部虚空根本道法,便宜占尽,却还来问我是谁?”

  凌冲大吃一惊,讷讷道:“莫不是钧天前辈当面?”那道人颔首:“老道正是钧天!”若非一件钧天壶出世,钧天道人的名声在轮回世界只是沉沉寂然而已。但钧天壶中炼化了一方小千世界,玄门众人方知世上还有一位精通虚空神通的老祖。

  凌冲自杨天琪手中强抢钧天壶,将之炼入洞虚真界,又从中得了一部《虚空无量无尽藏法》,深知钧天道人的底细,乃是空桑上人之徒,其现身于仙府之中,乃在情理之中,但一位威名赫赫的上古真仙当面,还是有些不大真实之感。

  钧天道人上下打量凌冲一番,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晦明童子对这位老祖十分好奇,忍不住现身问道:“老祖为何摇头又点头?”

  钧天道人见这小东西袖珍可爱,笑道:“我摇头者,是为他得了我师门根本道法,却弃如敝履,只作他道基的补充。点头者,是为他唯有如此,方能跳出空桑一脉的桎梏,日后才有几分成道的指望!”

  凌冲张了张口,辩驳道:“弟子得了空桑上人的法门,无奈早已道基注定,不好转法重修,只得将之化入我太玄一脉剑术之中,还望老祖恕罪!”

  钧天道人似笑非笑,说道:“你可知我这一脉的虚空神通,便是九天星河中亦是大大有名,多少修士求之不得,到你手中却如此暴殄天物?不当人子!”

  凌冲不好作答,只得讪笑不已。钧天道人神目如电,在洞虚真界中转了一圈,又瞧了瞧阴神与噬魂幡,眉头大皱,说道:“你师傅是谁?竟敢如此传授,简直胡闹之极!玄魔兼修,古往今来又有几个成就?除非……咦?原来如此!妙啊!妙哉!老道倒忍不住想见一见你的师傅了!”

  第九百零一章 遭遇

  晦明童子见他语无伦次,忍不住暗暗撇嘴道:“这厮给郭纯阳乱教徒弟的手段弄得失心疯了!”凌冲化出阴神阳神,更身兼太玄、太清、空桑、噬魂,四大派根本道法,修为杂乱之极,以钧天道人眼光自是一眼瞧出。

  饶是钧天道人为上古真仙,成道极早,更精虚空神通,遨游星河,见识诸般大千世界,也未见过如凌冲这般不分玄魔好赖,一通修炼的修士,也不怕道法冲突,走火横死。

  不过凌冲以虚空神通之道统合诸般道法,却是神来之笔,再加那一团阴阳之气,虽是后天,却有无穷玄妙,钧天道人已知其师郭纯阳之意,不禁暗叫一声妙哉!见凌冲兀自浑浑噩噩,便不曾说破。

  凌冲皱了眉头,问道:“老祖特意现身来见,不知有何吩咐?”钧天道人轻咳一声道:“此是我一尊法力化身,本体尚在九天星河之中。这座仙府乃是我师空桑上人所留,专为有缘的后辈留下些机缘宝贝。前次将你等挪移至天星界,便为了考校一番,才有将虚空种子相赠之事。”

  凌冲点头道:“空桑上人爱护之情,晚辈感激不尽。”钧天道人笑道:“天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我师赠你虚空种子,是为日后一件大事不便出手,要你相助。不过那事还在极远之后,还要看你彼时的道行能否够格插手。”

  “今日现身见你,是为这座仙府乃是我师本命之宝,当年碍于誓言,将之散于诸天之中。我师曾立誓,若有人能炼化其核心禁制,便任由其取走此宝,因此连我也不好出手。我师本尊元神沉寂,已有数千年不曾苏醒,着我看守此宝,不令他人得手。”

  凌冲接口道:“前辈之意,是要晚辈拦阻那几人,以防其等炼化了此宝根本禁制?”

  钧天道人颔首道:“正是如此!本门向来不肯欠人情分,我师将来有用你之处,先与了你一枚虚空种子。今日烦劳你出手,我那件钧天壶便是好处,至于你从青帝苑中盗来的乙木灵根,便算是添头!”

  凌冲道:“前辈言重了,那两枚虚空种子,还有一部《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乃晚辈成道之基,区区小事,晚辈义不容辞!”

  钧天道人笑道:“我不过略施小计,将你转入青帝苑中。你倒深知贼不走空之理,硬砍下许多灵根枝叶,此举大伤灵根元气,青帝门上下还不知如何暴怒呢!”言下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凌冲心头一动,问道:“那处青帝苑似是一处大千世界,与轮回世界相隔极远,不知晚辈还能有机缘再临彼处么?”

  钧天道人冷笑道:“你得了便宜,切记声张,青帝苑虽则隐蔽,但诸天万界中想讨好青帝者不计其数,稍有风声泄露,就算你躲在轮回世界,也难逃毒手!”

  凌冲心头一凛,点头称是。钧天道人面上忽现踌躇之色,欲言又止。凌冲见状问道:“前辈还有何吩咐?”

  钧天道人颇为不好意思,嗫嚅道:“那朵波罗花是我师所赐的虚空种子所化,被你炼化倒也罢了。不过钧天壶却是用了许多天材地宝,前后数百年苦功才祭炼出来……”

  凌冲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笑道:“晚辈得了两枚虚空种子,已是邀天之幸,不敢贪多。钧天壶既是前辈性命交修之物,便原物奉还罢!不然要炼入我的洞虚真界,亦是不伦不类。”

  钧天壶除却核心的波罗花外,本身亦是一件至宝,熔炼无数宝材,凌冲本打算将之一点点炼入真界中。钧天道人既然开口索要,不妨还了给他,毕竟是一位前古真仙费尽心血炼成的宝贝,换做凌冲自身,也不愿轻易与人的。

  钧天道人露出感激之色,探手一抓,凌冲只觉洞虚真界一震,一道无边法力渗入,运劲巧妙之极,真界中一只形制奇古的宝壶浮现出来,正是钧天壶本体。

  钧天道人伸手自真界中将宝壶摄出,目中满是感慨之色:“此宝失落数千年,如今终于寻回!”钧天壶没了虚空波罗花镇压,玄妙大减,不过以钧天道人的手段,只要寻到另一件镇物,自可重振此宝雄风。

  钧天道人收了钧天壶,续道:“仙府牵连各处大千世界,需用极强法力导引,未曾炼化根本禁制便无从下手。我不好出面,只有靠你自家将来抢夺根本禁制的野心之辈尽数击败,我自会将其等挪走,日后亦不会再许其等借用仙府之力。”

  忽然面色一变,皱眉道:“想不到他们突进如此之快,离根本禁制所在不远!我这就挪移你过去,千万小心!”

  凌冲还待再问,吃钧天道人一指,眼前一花,已被挪移到了另一处虚空。钧天道人送他离去,冷笑一声,自语道:“我师傅碍于法誓,不好翻脸动手。这群蚊蝇之辈便以为我空桑一脉好欺侮了?居然敢明目张胆算计上门!不用些手段,尔等也不知我钧天道人的威名!”

  凌冲被挪至一处殿堂之中,四壁似以巨石砌成,石壁上相隔数丈便有一盏油灯,灯芒昏黄不定,也不知燃烧了多久。晦明童子道:“那钧天道人真不要脸,叫你做苦力不说,还将钧天壶又要了回去,岂是前古真仙的做派?不当人子!”

  凌冲笑道:“钧天壶毕竟是他心血炼就,舍不得与人倒也无可厚非。”晦明童子道:“他也不说有几个入了仙府,难不成要你一个个杀过去不成?你才刚脱劫级数,遇上待诏境界,又身有法宝的怎么办?”

  凌冲道:“我亦通晓空桑上人的虚空神通,在仙府中如鱼得水,就算打不过,也尽可逃走。”正说之间,殿中光华闪动,现出三人来,正是赫连锋三个。

  他三人入得仙府,连入几处洞天世界,无心流连,反杀了几个土著,耽误了好些功夫,幸好赫连无敌在九曲图中预伏了一记先手,能感应仙府根本禁制所在,这才珊珊赶来。

  三位魔头迎面见到凌冲,八目相对,赫连锋先喝道:“你是何人?”凌冲与赫连锋从未正面交锋,前次去天星界,亦是以阴神身份,是以见面不相识,从容笑道:“我乃太玄剑派掌教弟子凌冲,你们这些魔道之辈,也妄图染指玄门老祖遗宝么!”

  第九百零二章 刀气长河

  赫连锋觊觎空桑遗宝良久,好容易得此良机,就算天王老子拦路,也一剑杀了,岂会在意区区凌冲?狞笑一道:“就凭你一人,也敢阻拦我等?”

  忽然殿堂震动,自底传至殿中,原本殿中唯有石壁油灯,看似正正方方,全无机关,却有一扇石门陡然拔起,高有百丈,门上真气氤氲,聚散不定,将门上花纹遮掩。

  石门正在凌冲背后,他却不转头去瞧,依旧紧盯三人。赫连锋望向石门,目中越发热切。严亢道:“请金师弟出手,斩杀这小子,我与少掌教去石门之后一探!”

  金世宗明知石门之后必是仙府根本禁制所在,严亢之意却不令他得见,不过他也不在乎,此人必生只醉心修炼,唯求证道玄阴,长生不死,其余之事一概是空。既然奉命来此,总要寻些乐子,那玄门的小家伙似乎很是有趣,就拿他试刀罢!

  金世宗沉默不语,上前一步,轰然一声,头顶冲出一派黄泉大河,浊流卷积,铮铮铮铮!刀鸣震天,一条大河竟全是刀气演化而成!

  这便是金世宗必生苦修的一条刀气长河,以浑厚无匹的黄泉真气推动,任谁落入其中,身受刀气剐斫,甚么法器与护体神功皆是无用!刀气长河一出,刀意贯天,震得石殿中摇摇荡荡,满是刀鸣厉啸之声,恰似九幽阴罗之地降临,带起无穷鬼哭神嚎之意!

  严亢悄声道:“等金世宗与那玄门之辈动手,我等趁机穿破石门,只要祭炼了根本禁制,这座仙府便落入本门之手,外面自有掌教接应,万无一失!”

  赫连锋心头火热,但见金世宗刀法玄奇,却又不免有几分嫉妒之意,心头哼道:“我乃掌教嫡子,只要祭炼了仙府禁制,便是盖世奇功,掌教之位必然落入我手,就算你刀法精奇又能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要听命于我!”

  金世宗一旦祭起刀气长河,面容肃重,向凌冲道:“请!”凌冲阴神与此人打过几次交道,想不到今日倒有机会交手,见其黄泉长河波光荡漾,无数刀气如蜂恋花,乱飞乱走,居然有几分剑光分化之术的影子,也自肃容道:“请!”锵然剑鸣之间,条条剑气飞出,雷音滚滚,却是上来便施展出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

  金世宗眸中神光大放,正是将遇良才之色,刀气长河自上而下,横断天地,狠狠击来!道行到了脱劫境界,每渡过一重劫数,法力真气便凝练数分,动起手来反而化繁为简,先立其大,而后见精细。

  刀气长河威势无双,长有数十丈,如星河坠落,裹挟无穷气势,相比之下,凌冲的区区几道剑气直如小巫见大巫。凌冲以一敌三,全无惧意,毕竟尚有阴神之身不曾出手,噬魂劫法不欲被其等知晓,但暗中作祟还是小菜一碟。

  就在刀气长河将落未落之时,凌冲屈指一弹,数道剑气在雷音声中射入其中,登时与无尽刀气拼斗起来!刀气一拥而上,如蚂蚁咬象,悍不畏死,在长河之中就算刀气被剑气斩灭,亦能再运炼了出来,顶多损耗些元气罢了。

  “原来如此!刀气长河看似唬人,实则亦是黄泉圣法演变而来,不过这金世宗取了个巧,以黄泉之气演化刀气,灌注刀意,正有金水相生的意境,可惜遇上了我,此道却是行不通的!”

  凌冲有九幽祖师所赠的一部《黄泉圣法》在手,虽不曾修习,但日常也自精研,毕竟一派玄门正宗之法,虽属魔道,亦有阐发玄意,有他山之石攻玉之效!

  金世宗的神通别出心裁,对上别人必能令对手投鼠忌器,不知所措,但凌冲与黄泉圣法对应之下,立时洞若观火,刀气长河如何变化,也脱不去他法眼所见。

  几道雷音剑气在长河中坚持了数息,便被近乎无穷的刀气劈碎,连其中的清玄真气也被黄泉真气腐蚀殆尽。金世宗眸中猝然亮起刀光,刀气长河终于狠狠拍下,相比之下,凌冲小小身板似能一拍即碎!

  凌冲微微抬首,眸中刀光映衬,周身微风请荡,数十条剑气蜂拥而出,又粗变细,成了道道剑丝,摆动不已,再一组合,变成一座诛魔剑阵,圆转不定,飞身其中,向刀气长河迎头绞去!

  金世宗见凌冲将剑气化为剑丝,面色便是一变,玄门中能修成剑丝之辈,无疑不是极难招惹的家伙,想不到在此处便遇上一个。若二人道行差距极大,还能凭刀气长河浑厚的真气压制,但道行相差仿佛,刀气长河在炼剑成丝的剑术之下,就要相形见绌!

  正要收回神通,凌冲那边催动剑阵,急如电闪,一气撞入刀阵之中!立时有无数刀气游走而来,横劈竖砍!凌冲立身剑阵中心,周遭剑丝轻飘,浑若无物,但刀气一经遇上,立被摧折斩断,痛快的甚么也似!

  金世宗将心一横,此时撤去神通无疑自寻死路,不若集中刀气,看看能否将那剑阵斩破。刀气密如飞蝗、急如骤雨、声若惊雷,密密麻麻砍杀下来。

  诛魔剑阵之外荡起无穷剑光,又有剑丝左封右挡,刀气剑气交相激荡,激起层层宝光,一时之间,锐气千条,剑气千幻!

  凌冲只觉四面压力如山,每时每刻皆有刀光刀气进袭,若在以前,绝难抵挡。但修成清玄真气之后,周身法力凝为一体,动念之间,莫不如意。剑气依循剑阵之道,自发运转,任你刀气无边,我自岿然不动!

  千倾刀气、万丈长河,一冲而过!数息之间,凌冲驾驭诛魔剑阵,已然冲破阴气长河,一朝海阔天空,暗自叹道:“这诛魔剑阵实有神鬼不测之威,可惜我只偷学了些皮毛,回山之后定要求大师伯将完整的法门传授!”

  如今凌冲驾驭剑术,越来越重剑气变化排列,以剑气雷音、炼剑成丝、诛魔剑阵为手段,越发灵活,若能再修成剑光分化的本事,有生死符在手,就算长生之辈当面,亦可从容而走。

  第九百零三章 火影剑丝

  凌冲底气极足,就算直面三人联手,亦无所畏惧,因此出手剑术开阖之间,有无尽雄风。金世宗刀气长河被破,心境冰冷,全不慌乱,长河反卷之下,已涌至真身头顶。

  凌冲得势不让,诛魔剑阵再转,就要将金世宗真身罩入其中!金世宗哼了一声,一尊四劫元神自顶门升起,一跃而至刀气长河之中,真身亦被长河卷走。

  有四劫元神坐镇,刀气长河登时又生变化,收缩成了十丈长短,内中刀气轮转,三两碰撞之间,竟生出一股逆反五行、破乱天地之意!

  金世宗浸淫毕生的神通便是刀气长河,最为犀利的刀法则是逆反五行刀法,此刀一出,五行逆乱、天地颠倒、纲常不存!就似佛经中所言五逆浊世,佛法不存,天人五衰,任何道法佛法遇上,皆要化为乌有!

  金世宗小输一招,只好动用这门禁忌刀术,方逆转五行刀气便被诛魔剑阵兜头罩入其中!剑阵外围数条剑丝立时往来冲突,横切竖割,但遇上逆反刀气,五行混乱,本是斜刺里杀来,却被扭转在一旁。

  凡有剑气袭来,皆被逆反五行刀气挪来移去,本要下劈却成了横切,本要连消带打,却变为硬桥硬马,金世宗的逆反刀法深得魔道精髓,就连凌冲见了,也自暗暗佩服。

  赫连锋见金世宗的刀术凌厉小巧兼而有之,更与那凌冲杀的有声有色,嫉妒之心大起,暗对九曲图元灵道:“你助我一臂之力,将那人收入图中,用九曲九泉之河炼化!”

  九曲图元灵投靠赫连无敌,宝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纵使赫连锋区区修为,也只有惟命是从。赫连锋觑准二人胶着之际,头顶九曲图陡然急旋开来,演化一方世界,内有无边浊浪黄流,往来冲突激荡。

  九曲图是伯齐老祖费尽心思祭炼,为了增加威力,特意花费百年功夫,自数层冥狱中摄取了真正的黄泉阴河之流炼入图中,希冀有一日能将此图祭炼到自生世界的地步,可惜被赫连无敌所算,身死道消,连苦心祭炼的宝贝也为他人做嫁衣裳。

  九曲图一出,无边大河充斥石殿之中,水声哗哗,金世宗的刀气长河与凌冲的诛魔剑阵尽数落入其中。黄泉大河奔流,带起无尽污秽之意,金世宗暗恼赫连锋插手偷袭,不好多言,何况有黄泉之力加持,刀气长河变化更是灵动,矫矢若龙,狠命一挣,自诛魔剑阵中挣脱了出来!

  诛魔剑阵落在九曲图大水中,无尽阴河之力便来污秽剑阵剑气,凌冲亦算见识过许多大阵仗,亲自与长生老祖放对也不止一次,不慌不乱,喝道:“就你有法宝,老子无有么?”

  黄流大浪中,一点灵光猝然升起,却是一朵白莲,有亩许大小,纯洁通透,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轻轻摇曳,扎根于黄泉之中,任你浊浪汹涌,我自岿然不动!

  此为太清符法祈禳部中白莲烛幽符,乃是尹济祖师参考佛法所创,为太清门中为数不多与佛门有缘之真传,凌冲修成清玄真气,诸部秘法一统,终于随心所欲变化剑术、符术,尤其杨天琪已将他是太清传人之事散布出去,更是无有忌惮。

  一符出手,幽莲盛放,蕴含无尽禅意玄妙,竟从黄泉真水中汲取魔道之力,经符意转换为精纯的太清真气!太清符道乃玄门正宗传承,正是天下一切邪魔之克星,不逊于今日玄门七大派,白莲烛幽符一出,宣告太清门数千年后终于重见天日,堂堂正正归来!

  赫连锋见一朵白莲升起,却不认得是太清门秘传,只当是凌冲的一件秘宝,喝道:“严师叔助我!”严亢点头,亦将法力注入九曲图中。原本以他两个法力,不过催动此宝三四分威能,但九曲图元灵为了讨好少掌教,曲意奉承,用上八、九分力道,九条大河自图中飞出,昂然如龙,凌空而落,往白莲上绞去!

  九条大河便是九曲图中九条黄泉之流法力凝缩,这一手九龙飞杀的神通若由伯齐老祖使出,就算同级的长生老祖也要吃个大亏。赫连锋信心满满,定能将凌冲绞杀。

  凌冲虽未将太清符术当作根本道诀修炼,毕竟将太乙飞星符法苦苦修持,一法通百法通,此刻运使起太清符法,颇有熟极而流之意,白莲烛幽符再变,化为破狱心灯符!

  不过此符非是清玄真气演化,而是用生死符变化而来。阴阳生死晦明符本是尹济祖师临飞升时集大成之作,统摄一切太清符法,又能演化万端,希冀以此悟透先天阴阳之道,可惜尚未功成,便即飞升上界。

  生死符本就能演化一切太清符箓,有这件符宝加持,符法威力更大,凌冲亲见天星界中天妖老祖以生死符对阵焚天魔祖,丝毫不落下风,演尽符法风流,果然妙用无穷,遇上九曲图便思见贤思齐,也来上这么一下!

  破狱心灯符亦是当日天妖老祖所用,以太清符力演化佛门心灯,照破一切幽暗污秽,明具佛性,开启真如,用生死符化出更是威力至大!

  一盏心灯幽幽,佛光大盛,一片金色佛火生出,却是仿效了三昧心火之力,专一煅烧杂念,驱除无明,佛火在心灯之上结成一座金幢,层层阵阵,旋转不定,散发无量清光。

  九龙飞杀的神通扑落,被佛火金幢一烧,水火相克,立时腾起大片白雾!赫连锋使出九曲图最高神通,不料凌冲手中亦有法宝,竟还演化佛门神通,竟有几分克制之意,心头火起,叫道:“金世宗!还不动手!”

  金世宗也非迂腐之辈,更不会讲甚么胜之不武,大河卷动,趁凌冲专心演化神通,往心灯抽去,只消将心灯破坏,佛火金幢的神通自然破去。

  就在刀气长河将落未落之时,凌冲身前一点幽光浮现,金世宗耳边似有一声龙吼响过,滚滚如雷,一只满生鳞片,五指寒光锋锐的龙爪蓦地自幽光中伸出,狠狠一抓,竟将刀气长河如铁鞭一般抖动起来!

  金世宗大惊失色,元神强运神通,要定住长河变化,无奈那龙爪力道太大,有拔山扛鼎之势,捉住长河如甩长蛇,狠狠抖动了几圈,顺手甩出!

  龙爪正是凌冲操控寒龙之身所发,比起将寒龙龙躯炼成飞剑,倒是元神入主,借用寒龙肉身之力更为直接有力,不过要动用寒龙龙躯之力,所费法力非是一星半点,一招得手,龙爪又自缩回真界之中。

  凌冲以一敌三,施展剑术、符道,尽显玄门正宗传人风度,赫连锋气急败坏,便在此时,石殿中又有剑光一闪,却是杨天琪与上官云珠两个驾驭了烈火金光剑而来!

  二人亦在几处世界洞天中穿过,心切仙府根本禁制,无心流连,却也耽搁不少功夫,终于赶到。烈火金光剑一出,登时被九曲图黄泉之力围绕,金光老祖哈的一声,叫道:“原来是九幽黄泉宗的小崽子!”

  剑光一抖,无穷真火勃发,嗤嗤将黄泉真水烧熔了许多。九曲图中祭炼的黄泉大河有限,用过一点便少一点,若是无人重新祭炼,便永远缺损了,吃凌冲与金光老祖两个糊弄一番,把九曲图元灵心疼的无以复加,忙将阴水收回图中。一时之间石殿中大水退去,重又清明起来。

  杨天琪一眼捉住凌冲,哈了一声,喝道:“天助我也!”一道元神合身扑出,到了中途,陡然一分为九,化为九条赤条条的火影,带起缕缕真焰,向凌冲杀去!

  他得了焚天魔祖灌顶,舍弃肉身,修成一部九化九变阳火之体,玄功变化,奥妙无穷,一分为九,九条火影翻飞扑来,竟有几分方才九曲图九龙飞杀之意。

  金光老祖叫道:“上赶的送死去,当心他用法宝!”一抹凌厉剑意飞出,笼罩凌冲周身,将心灯符定住。金光老祖嘴碎口臭,目光却毒辣无比,瞧出心灯才是凌冲法宝本体,抢先将之困住,不令其施援凌冲。

  凌冲一声朗笑,喝道:“纯比道行,哪个怕你?”清玄真气一动,化出九道剑气,凝为剑丝,他炼剑成丝的手段亦愈发精熟,几乎到了念动即发的境界。

  九条火影与九条剑丝在半空相遇,立时绞杀起来。杨天琪的九化九变阳火真身由魔火转为正道之火,再与杨天琪的少阳剑术相配,威力足可翻上九倍。

  杨天琪信心满满,可惜他炼成九化火体,凌冲也自修成清玄真气,统合诸天,再一交手,竟是不分上下。九条剑丝矫矢,九条火影翻飞,剑丝无坚不摧,一剑削去,将火影斩作两段,但火影全由真气练成,不过略一运转,又自恢复如常。

  第九百零四章 人人喊打

  凌冲要分心操控九道剑丝,清玄真气时而鼓荡,时而内敛,穷尽变化。杨天琪不料自家修成九变火体,又渡过一重天劫,四劫宗师的手段,竟还奈何不得这个大仇人,将心一横,九条火影凌空一转,运用少阳混洞剑诀的手段,化为九道日轮!

  霎时之间,如九日齐出,无边大日光华照彻石殿之中,凌冲所发剑丝受高温烤炙,竟有融化之势。赫连锋哼了一声,少阳剑术演化日轮,正是九幽门黄泉道法的克星,吃大日光华一照,分外不爽。

  凌冲挥手之间,九条剑丝飞回真界,却另有一股庞然伟力发出,至阳至刚,只微一表露,便令赫连锋面色大变!凌冲正是动用了太阳神符几分神威,泄露出丝丝大日真火之力,以火克火,登时将杨天琪的九道日轮之力化为无形。

  金光老祖老奸巨猾,叫道:“那厮手中另有一件至阳法宝,凭你的九变火体可奈何不得。要么与九幽门的魔崽子联手,要么还是装回孙子,等你爹再赐下甚么法宝,再来找回场子!”

  杨天琪怒喝:“闭嘴!那厮奇遇太多,我忍了这一回,下次再拿出甚么法宝,岂不永远杀不了他?今日就算我死在此处,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与叶向天、凌冲师兄弟之仇,倾尽四海之水亦难洗净,与凌冲屡次交手,竟是屡战屡败,如今宁可受焚天魔祖灌顶,才炼成的九化火体,也自无用,不禁起了敌忾之意,若是再放任凌冲成长,说不定又是一个郭纯阳!

  杨天琪喝道:“金光老祖,你助我不助!”金光老祖哼唧几声,语音不明。上官云珠也喝道:“金光老祖,你毕竟是少阳派的法宝,若是不助杨师兄,吃里扒外,就不怕杨逊掌教将你元灵废去!”

  金光老祖蓦地叫道:“罢了罢了!你们夫妻要作死,我出力便是!”剑意一收一放之间,已化为一道火流星飞堕而来!半空中还不忘叫道:“太玄派的小子!老祖也是么得法子,你死了可不要怨我!”

  九化九变火体十分玄妙,能将元神一分为九,法力却不曾分弱,唯一的缺陷便是不能持久,杨天琪脱劫的法力,也不过维持此法小半个时辰。

  金光剑飞来,杨天琪分出一缕元神将剑持在手中,随手一抖,便是无边剑光,跃动如火,竟是一手剑光分化之术,漫天剑光中又有剑气成丝,搅动风雷,杨天琪在一招之间,连施剑光分化、剑气雷音、炼剑成丝,三大绝世剑术!

  此是靠着金光剑本身神通,毕竟是飞剑法宝,历代经手的主人总有精通三门剑术之辈,苦心将剑诀祭炼至飞剑之中。杨天琪不过是催动其中禁制而已,三门绝世剑术齐出,威力仍是鬼神莫测。

  一时之间,石殿中满是剑气鸣啸之声、又有剑光弄影,斑驳摇荡,赫连锋纵有九曲图在手,也犯不着与杨天琪硬干,等于是助了凌冲一臂之力,不得已九幽门三人龟缩到石殿一角之中,九曲图高悬,垂落层层水光水幕,将剑气剑光遮拦在外。

  凌冲首当其冲,只觉四周压力如山,又有剑气剑光切割不停,阳神沉入洞虚真界,破狱心灯符早已化为一团黑白生死气,护持真界之外,抵挡无尽剑气,又有一团星芒升起,却是太乙飞星符阵。

  符阵中一点光华大放,散发无量热力,道道波纹向外激射而去,如岸边浪花,前推后挤,却是凌冲无意中悟到的一门大日波纹的神通。

  大日波纹有形无质,却是大日真火凝聚,飘飘荡荡柔弱,但剑丝剑气一经遇上,皆被斩断烧熔,痛快无比。有金光老祖加入,凌冲只能用黑白生死气守护自身,不被剑气侵入,所谓刚不可久,杨天琪法力再强,总有力气不济之时,等到彼时方为反击的良机。

  两方正在缠斗间,忽有人冷冷说道:“好热闹!我也来凑一凑如何?”一人面色惨白,满是凶厉之色,头顶一团星光沉浮,破开虚空而来,落入石殿,正是萧厉!

  萧厉登场,二话不说,手指处,头顶星光之中现出一座门户,正是仙都之门,仙门大开,内蕴无穷星光,蓦地发出无量吸力,罩定黑白生死气,欲将凌冲连洞虚真界一同吸入炼化!

  萧厉横插一手,竟与杨天琪联手坑害凌冲,仙都之门亦是玄门重宝,威力还在金光剑之上,毕竟此宝中另含许多法器,不过尚未祭炼完成,仙都派便被四海龙族剿灭。

  萧厉到手此宝,当即用曹靖所创星宿魔宗与仙都门相合的法门,将仙都之门重新祭炼,又特意杀人夺宝,抢了许多法器,不拘好坏,一发投入其中。

  仙都之门能吞噬万宝,亦称万宝之门,内蕴无穷宝物,吞噬的宝物越多,威能越强。在萧厉手中,不计成本的投入许多法器,威能渐长,已回复全盛时期六七分道行,只是元灵兀自浑浑噩噩,怎么也不能开启灵识,只凭本能行事,令萧厉十分头疼。

  仙都之门一出,满空如潮的剑气剑光立时被吞没一小半,连带凌冲的洞虚真界也被生生提起,往门中投入。金光老祖大骂:“哪来的破落户,却从爷爷手中抢食!”

  杨天琪喝道:“稍安勿躁,先杀凌冲!”洞虚真界中,晦明童子大笑:“你小子坏事做绝,仇家无数,玄魔两道都要杀你,当真是报应来了!”

  凌冲面黑如铁,冷冷道:“那两个皆是无解之仇,想不到能联手一处,罢了,就让阴神动手,免得一不小心阴沟翻船,反而不美!”太阳神符镇压太乙符阵,稳固洞虚真界,免得被仙都之门吸入,阴神的五阴炽魔之身浮现,掌中一杆妖幡舞动,便要动手!

  恰在此时,只听声声牙酸之极之声响彻石殿,那座神秘门户轰然开启,门山氤氲之气散去,两扇大门轰然开启!

  第九百零五章 万界旗门(一)

  藏仙府根本禁制的大门开启,无尽虚空潮汐立时自门内漫卷而出,混流洞穿。那虚空潮汐无形有质,搅荡不休,其势极大。石殿中剑光剑气、又或日轮金光,吃虚空潮汐一冲,皆立足不稳,就连萧厉的仙都之门也自摇摇晃晃,发出吱呀吱呀之声!

  赫连锋三个靠着九曲图庇护,缩在石殿一角,虚空潮汐来时,势头已削弱大半,赫连锋目中神光爆发,足下黄流涌动,抢先往门内杀去!

  金世宗收了刀气长河,护住自身,对赫连锋颇不以为然,但眼下三人同气连枝,不好冒然退出。赫连锋一动,杨天琪立有感应,哼了一声,分出一道剑丝,凌空斩来,意图阻拦片刻。

  九曲图中升起一道水光,化为一只大手,斜刺里横捞出去,与剑丝硬拼一招,手指虽被剑丝切断几根,但也将剑丝拍飞出去。

  萧厉一按头顶,将仙都之门扶正,一双凶睛转向石门之内,眼中凶光闪动,不知在思索甚么。凌冲亦被虚空潮汐带偏了身形,心头一动,阴神又自沉寂下去,一条白白胖胖的小虫现于真界之中,头尾所指,虚空潮汐立时平歇,若说能克制虚空神通的手段,哪个能比得上虚空虫?

  凌冲周遭虚空平复如镜,无有一丝波澜,大日神符凌空一转,全力催动之下,无边真火一放即敛,已将金光老祖的一派剑气剑光尽数烧熔,接着黑白生死气逆冲而上,精芒耀目之间,以硬碰硬,竟是生生将仙都之门撞飞一旁!

  萧厉不料凌冲竟有如此霸气,当即法力紊乱,见凌冲得此喘息,头也不回往门中飞去,大惊失色,足下星光流转,使出星宿魔宗天星遁法,一步万里,向凌冲追去!

  金光老祖所发神通被凌冲一招毁去,叫道:“杨天琪!枢机已现,还打不打?”杨天琪默不作声,一拉上官云珠之手,九道火影元神合一,手持金光剑本体,亦往大门之内抢去。

  一时之间围杀凌冲之局不解自解,众人心切仙府操控之权,抢破头要先闯入石门之中!凌冲起步最快,见萧厉紧随其后,嘿了一声,张口吐出一挂寒气,冰霜扑面,却是借用了寒龙之身所蕴冰寒龙息。

  萧厉催动仙都之门,将寒冰龙息收了,却又慢了一步,被凌冲落下,不由大怒,此时赫连锋却已追赶上来,顺手抓起一道浊流化为一条长鞭,鞭影抖动,分袭二人!

  萧厉暗怒:“我不杀你,你却来惹我!”身前星光凝聚,一头硕大白虎悄然现身,周身刀气金气凛然,仰天一声咆哮,往赫连锋杀去!

  如此一来,杨天琪本在最后,却当先赶上,不管二人争锋,金光剑一抖,又是八道剑光齐出,杀向凌冲。凌冲大怒:“有完没完!”将洞虚真界祭起,兜头一招,八道剑光尽数投入其中,竟如泥牛入海,半点踪迹也无!

  杨天琪终于惊惧起来,喝道:“这是甚么神通!”金光老祖也自怒道:“那是虚空神通,为洞虚剑诀的妙用之一,你不知他底细,莫要拿老子的元气打水漂!”

  四人乱战一团,互相使绊子,都想抢先一步杀入石门,无奈皆有法宝在手,道行又是相若,一时之间神通乱飞,喝骂不止,谁都不能先行一步,就算凌冲也不过先了半手而已。

  晦明童子幸灾乐祸道:“你小子做人真是失败,成了万人恨,四家里头倒有三家与你有仇,要杀你而后快!”凌冲躲过萧厉一记刀气,还了一招雷音剑气,没好气道:“我乃玄门正宗,他们皆是邪魔外道,自然势不两立!”

  晦明童子啧啧连声,凌冲不去理他,阴神悄然探头,噬魂劫法悄然发动!赫连锋手操黄泉,如鞭如剑,耍的虎虎生风,忽然头脑一晕,再看杨天琪时忍不住怒火勃发,将九曲图中九条大河放出,一发向杨天琪杀去!

  杨天琪破口大骂,只得将金光剑圈转抵挡。凌冲阴神牛刀小试,以无明摄心法影响了赫连锋神智,令其怒火丛生,大收神妙之用。

  借此机会终于一步跨入石门之内,看清内中物事不禁呆了一呆,石门之内乃是一处广大空间,别无他物,唯有一杆形制奇古的旗门耸立,高有万丈,绽放无量霞光!

  凌冲一呆之际,萧厉已然赶上,仙都之门露出一角,狠狠撞来,凌冲有黑白生死气护身,也被撞飞,正落在旗门之前。萧厉也自瞧见那巨大旗门,却见怪不怪,张口吐出一挂星河,璀璨光亮。

  那旗门硕大之极,不知用何物祭炼,旗杆上无数虚空符文游走闪烁,与《虚空无量无尽藏法》中所载一致,整座旗门威势赫赫,似能动摇诸天,当是仙府中根本禁制的所在。

  萧厉所吐星河是其本命法力所化,与旗门相比不足道哉,但一旦冲入旗杆之上,激起无数虚空符文乱走乱窜,竟然开始祭炼其此宝来!

  旗门高有万丈,萧厉所占不过咫尺之地,已是心无旁骛祭炼宝贝起来。凌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赫连锋与杨天琪两个且战且走,亦闯了进来。

  杨天琪一见旗门,立时双目放光,分出九道火影元神,发出九道火光,狠狠击在旗门之上,亦开始着手祭炼。赫连锋受了噬魂劫法影响,还待与杨天琪死斗,吃严亢一喝:“还不快办正事!”神智一清,居然盘膝落座,以黄泉真法侵夺旗门之权。

  凌冲见三人似乎都得了门中师长传授,以本门根本道法祭炼旗门,就见旗杆之上,无数虚空符文或披星光、或浴真火、或乘浊流,对三家道法竟是来者不拒,任由其祭炼!

  钧天道人只说空桑上人碍于昔年法誓,只好任由有缘人祭炼仙府根本禁制,虚空道法融汇万有,看来竟是任意法诀皆能将之祭炼。

  凌冲见三人架势显是深知此理,这才知为何杨天琪与赫连锋要另带他人进来,原来炼化旗门时不克分心,防备他人偷袭。唯有萧厉向来是孤家寡人,独来独往,依然是一人前来。

  第九百零六章 万界旗门(二)

  要阻拦三人祭炼,有两个法子,一是也去祭炼旗门,他有《虚空无量无尽藏法》在手,此宝的根本道诀必是此法,祭炼起来事半功倍,进度必然远超其等。二是趁机下黑手,趁三人不克分神的当口,将其等打伤打残!

  凌冲只思索片刻,便决定双管齐下,一道清玄真气激射而出,带起点点符文,也自祭炼起旗门来。阴神则于暗处飞起,化为一道幽影,以噬魂劫法搅乱三人道心。

  清玄真气一入旗门,无数信息蜂拥而来,凌冲才知此宝唤作万界旗门,果是空桑上人性命交修之宝,上古之时威震九天星河。此宝有一桩绝妙之处,只消法力足够,便可翻转旗门,去到任何一处世界!

  有这桩妙处,此宝方能成为九天星河中有数的几件异宝,受各方觊觎。传说仙帝也曾属意此宝,用来镇压诸天,或是对抗玄阴魔界,只是空桑老祖不肯割爱,便不了了之,不知为何现身此处。

  清玄真气中本有空桑上人虚空神通的影子,与万界旗门祭炼之法一脉相承,一经入内,无数虚空符文见之亲切,纷纷围聚上来,在清玄真气中一滚,便算祭炼完成。

  与凌冲料想的一般,以清玄真气祭炼旗门,果然效力神速,竟是后来居上。旗杆之上四道法力或星光如链、或赤红如火、或浊流翻转,或清虚隽永,各有玄妙。

  四道法力化为四种颜色,沾染旗杆,尤以凌冲的清玄真气爬升最多,片刻之间已将其他三人远远抛下。杨天琪见用少阳剑诀果能祭炼万界旗门,正自大喜,就见凌冲后来居上,不禁大怒,喝道:“云妹!”

  上官云珠藏身其后,探出脑袋应了一声,纤指指处,一团寒光升起,皎皎如月,冰寒之意彻骨,正是雪魂珠。此宝一出,一道寒芒往凌冲之身照去!

  与此同时,赫连锋也自喝道:“先杀太玄派的小子!”严亢使个眼色,金世宗催动刀气长河,蜿蜒如旋,一发杀来!

  凌冲叹息一声,“我果是千夫所指了!”阴神并不现身,只催动生死符,一团黑白生死气落下,当空一刷!上官云珠惊叫一声,忙抽身后退,险些被生死气将雪魂珠刷了去!

  黑白之气再一抖,金世宗闷哼一声,刀气长河立时翻卷而回,饶是他变招的快,约有三成的黄泉阴水已被生死气刷落,眨眼便没了声响。

  一招之下,连挫两名敌手。亏得生死符贯通阴阳,亦能被阴神驱使,以噬魂劫法操控生死符,不免有所滞涩,但对付两个脱劫之下的人物仍是绰绰有余。

  上官云珠叫道:“他能分神操控法宝!金光老祖助我!”金光老祖所化剑光盘旋于杨天琪头顶,爱答不理道:“老祖只管杨天琪的安危,你们要暗算那小子,自家动手便是!”

  杨天琪强忍怒火道:“我与那凌冲已是不死不休,今日趁他难以兼顾,索性将之打杀了,还请老祖相助!”金光老祖哼哼唧唧道:“罢了罢了!反正已然得罪的很了,不如下个辣手,以绝后患!”

  金光剑本体猝然飞起,发出无数牛毛粗细的剑气,根根如针,无坚不摧!上官云珠晾在一旁,全靠金光剑自行发动,以清虚道宗的道诀也催动不了此剑。

  金光老祖不敢用尽全力,留有几分力道护持杨天琪安危,免得被人趁机下手。法宝元灵亦能自行发动攻敌,但无人主持,许多精妙之处发挥不出,毕竟元灵的意识与修士大相径庭。

  牛毛剑雨转瞬即至,凌冲阳神专心祭炼旗门,阴神引动生死符变化,仿效天妖老祖当初手段,黑白之气一转,化为一道太乙天罡剑煞符,随手一抖,剑发龙吟、符有虎啸,生出条条剑煞,正与牛毛剑雨争锋相对!

  以剑破剑!牛毛剑雨光华灿烂,太乙剑煞幽沉无光,恰如一正一反,半空相遇,只听剑鸣不绝!金光老祖叫道:“咦?你这是太清门的符法啊!你小子果是太清门传人!区区符道,岂能奈何的了老祖!”

  牛毛剑雨益发凌厉,嗤嗤嗤嗤,竟将剑煞击碎,但终究被延缓出一丝空隙,阴神再将剑符一引,太乙天罡剑煞化为七修辟魔神咒!

  但见龙、蛇、蟾、龟、金鸡、玉免、蜈蚣等等七修之形一一腾起,各有鸣脆叫声,七种声音汇聚一处,成了一道玄妙剑波,嗡嗡作响,似有无数人齐声念诵密咒,咒音过处,层层剑波涌荡,有无尽降魔之力!

  这部七修辟魔神咒脱胎自玄门七修剑诀,以七修喻七形,本是专克异派魔教五毒之物,尹济祖师自佛门密咒中得到启发,以七修剑意混合玄门咒文,创设此符,暗藏玄门辟魔神咒,群魔辟易!

  神咒一出,剑波激扬,摧伏一切外道妖魔,幸好阴神躲在生死符中,又用噬魂幡护身,不然必被神咒反噬,闹出大笑话!辟魔神咒精妙至极,但遇上金光老祖的金丝剑雨,少了几分天生的克制之意,但绵密细致之处,犹胜金丝剑雨。

  佛门有言:咒力不可思议!玄门咒术亦有独到之妙,辟魔神咒引荡剑波,将金丝剑雨隔绝在外,无有丝毫泄露。咒力震荡之间,先一层的牛毛剑气竟自崩溃!

  金光老祖大叫:“不好!这小子是得了太清门真传的!此是七修辟魔神咒的功夫,已有数千年不曾现世了!杨天琪你不能主持剑术,老祖可奈何不得他!”

  上官云珠暗暗发狠:“琪哥果然说得不错,凌冲确是太清门余孽,待我出了仙府,禀明拂玉师叔,定取那厮的狗头!”清虚道宗追拿太清门弟子数千年,宁杀错不放过,何况证据确凿,凌冲修为再高,自有门中长老一级的老祖出手擒杀,那时可不会忌惮太玄门、郭纯阳之类了!

  阴神勉强用太清符术破去金光老祖神通,深通兵法之道,也不乘势反击,咒音一散,往杨天琪七窍中钻去!

  第九百零七章 万界旗门(三)

  杨天琪专心祭炼旗门,不克分神,咒音激荡而来,上官云珠大急,雪魂珠一转,一道幽光护住杨天琪之身,不令咒力侵入。

  七修辟魔神咒岂是那般好防?尤其咒音之力不可思议,震荡虚空之间,杨天琪九化火体受咒力之震,来回摆动不停,幸好九变火体非是魔道功法,受辟魔神咒克制不大,不然一个冲撞之下,便可令元神重伤!

  幸好金光老祖留有几道法力,当即发动,将杨天琪护住,比上官云珠的雪魂珠光管用太多。但金光老祖无人操控的弊病也自暴露,奈何不得有阴神主持的生死符,奇道:“怪哉!大家都分神不得,怎么你的法宝好像仍有人主持!”

  凌冲自不会傻到托出老底,阴神鼓荡法力,生死符又是一变,重回黑白生死气,两条真气扭动纠缠,仿效阴阳之气两尾阴阳鱼,凌空一卷一送,将牛毛剑雨扫灭了一大片,剑气入得生死气中,被生生碾压粉碎!

  金光老祖大是心疼,那些剑气皆是他本命法力所化,用去一点便少一点,事后还要求纯阳高手再行祭炼回来,麻烦非常,叫道:“赔本了也!”

  一条赤红法力在万界旗门旗杆中扶摇直上,却始终追不上凌冲的清玄真气,杨天琪分出一缕心神,向萧厉与赫连锋传音道:“若是任由凌冲祭炼了万界旗门,你我皆要功亏一篑,不如联手先做翻了他,之后大家各凭手段!”

  赫连锋最是善妒,嫉恨凌冲小小年纪修为高妙,分神对严亢道:“师叔,你持九曲图暗算那凌冲一把!”严亢大喜,操控法宝的机会可非是常有,尤其九曲图这等顶尖法宝。

  严亢向金世宗使个眼色,叫道:“合力出手!”凌冲竟能分神操控那团真气形状的法宝,变化无穷,又精通玄门符道,独力出手不甚保险,还是拉上金世宗为妙。

  金世宗满面不耐,仍是将刀气长河鼓催至巅峰,一发摄入九曲图中。严亢亦将一尊阴河法相现了,钻入图中。九曲图来者不拒,二人联手,也不过能催动三四分威力而已,但因法力同源,还是比上官云珠不能动用金光剑强上百倍。

  九曲图一弹一跃,三条黄泉分支大河自图中探出,往生死气上绞去。阴神正与金光老祖拼命,竟被三条长河将生死气死死缠住!

  生死气被锁,变化不够灵动,金光剑趁机一指,剑气成丝,凭空绕来。剑丝锋锐,无坚不摧,七绕八绕将生死气战成了数段。阴神冷笑,略一运炼,生死气又自还原。金光老祖呆了一呆,叫道:“这还怎么打?”

  符箓之道本为以虚化实,以无生有,生死气每时每刻行质互换,玄妙非常,凌冲修成清玄真气之后,对生死符的操控已到了细腻入微之境,金光老祖无人主持,自发动手的情况下,竟不能奈何其分毫。

  生死气再转,又有七修辟魔神咒咒音飞起,传入九曲图中,九曲图元灵可不会耗费法力护持严亢两个,辟魔神咒一出,金世宗有刀气长河护身,倒还支持得住。

  严亢修为弱些,吃咒音入脑,元神便是一晕,几乎维持不住法相!九曲图受二人驱动,严亢险些晕去,运转不灵,生死气由实转虚,已从三道阴河困锁中挣脱出来!

  阴神与两大高手争锋之间,阳神一马当先,旗杆上一道清玄真气遥遥领先,但万界旗门毕竟是空桑上人本命之宝,要将之祭炼,须有海量法力,长生级数都未必做得到,何况凌冲?不过在此宝中略略打上一丝烙印而已。

  萧厉紧随其后,法力印记淡淡一线,其并未参与围攻凌冲,闭目瞑坐,静心炼法。凌冲阳神鼓足法力,又自悄然祭炼了一道禁制,忽然元神一晕,惶然似见一位清癯道人向自家微笑点头,依稀便是那位空桑上人。

  那空桑上人虚影向他一指,一道玄奥意念已融入阳神之中,却是如何运使这座万界旗门的法诀。凌冲将意念消化,已然明了此宝妙用所在,他四人祭炼的不过是皮毛而已,根本不能发挥此宝妙用之万一。非得空桑上人亲自传授,方能有所领悟。

  凌冲有《虚空无量无尽藏法》的底子,几乎瞬息间明了法诀要旨,阳神扬眉立目,蓦地伸手一指!

  金光老祖见剑丝无功,又自发出如海剑光,分化不断,一片刺目金芒向阴神杀去,忽然眼前一花,无数剑光竟凭空消散,不知去向!

  金光老祖呆了一呆,兀自不知出了何事。凌冲阳神又是一指,上官云珠蓦地一声惊叫,竟已自原地消失!金光老祖这才反应过来,叫道:“那小子能动用此旗威能,挪移虚空!杨天琪你个废物,你的小老婆给人家拐跑啦!”

  杨天琪闻言,险些一口逆血喷出,幸好他没了肉身唯余元神,却也是真气逆冲,心头大怒!凌冲深恨金光老祖这厮助纣为虐,但要挪移法宝之物,所需法力太多,非是他眼下能及,才退而求其次,将上官云珠挪走,只余挪去何处,连他也不知。

  上官云珠无踪,杨天琪心神大乱,不等他报复,凌冲又是一指点来!杨天琪大骇,只觉一股伟力降临,撕裂虚空,就要将之投扔出去,却于此时一道赤红符箓现于其眉心,正是浩光道人所赐少阳派创派祖师所留一张符箓。

  此符一出,一道少阳真火喷发,瞬息之间贯通杨天琪元神,内外通透,再无一丝渣滓,霹雳连珠之响下,连焚天魔祖在其身所留暗手也自一并破去!

  万界旗门挪移之力恰好落下,吃符箓所发真火抵住,竟不能将之挪走,杨天琪信心百倍,正要反杀,金光老祖仓皇飞来,叫道:“还打甚么?不去寻你的小老婆么?”杨天琪迟疑片刻,断然道:“先夺万界旗门,再寻云珠!”浩光道人千叮万嘱,必要将旗门根本禁制祭炼,不惜赐下祖师符箓,若是虎头蛇尾,必有严酷刑罚相侯!

  第九百零八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有祖师符箓在手,可与凌冲争夺万界旗门权柄,不至空手而回,至于上官云珠么,唯有请她多多忍耐了!杨天琪心意已定,眉心祖师符箓又自放出光华,无尽少阳神火冲入旗门之中,欲要抢占旗门禁制。

  凌冲得了空桑上人传法,对万界旗门的认知远在杨天琪之上,岂是轻易能撼动的?借旗门挪移虚空,已立于不败之地,纵使杨天琪有祖师符箓在手,亦无畏惧。

  反倒是萧厉那边,全无动静,令凌冲忌惮非常,暂不理会杨天琪,腾出手来向萧厉一指,想要将之打入虚空乱流之中。

  萧厉全无动静,吃虚空法力袭身,霍然启目,头顶仙都之门洞开,将挪移之力吸入。凌冲只觉虚空法力如泥牛入海,全无动静,大出意料,阴神已操控生死气飞来,扬手一道剑波咒音,直取萧厉!

  萧厉目中点点星光流动如河,诡异一笑,下一刻身形竟霍然消失,不知去了何方!剑波咒音扑空,凌冲也呆了一呆,随即了然:“萧厉祭炼了几重旗门禁制,借此宝不知将自己挪移到何处去了,此事必有猫腻!”

  萧厉一去,赫连锋与杨天琪更是人单势孤,赫连锋见凌冲竟已能御使旗门,知大势已去,元神归位,将九曲图九条水龙放出,要击杀凌冲本体,再夺旗门。

  要挪移九曲图这等法宝艰难,将攻来的神通送走却非难事,手指处,九条浊流纷纷自中间而断,如被一剑削去,前半截不知去向,吓得九曲图元灵忙将九泉收回,说甚么也不敢再行放出。

  开玩笑,九泉之力穷尽伯齐老祖毕生之功,被凌冲轻描淡写就给截去一半,没了伯齐老祖祭炼,九曲图势必要跌落品级,重新沦为法器。

  赫连锋亦是受惊不小,心头生出退意,万界旗门虽好,总要有命方能消受。金世宗最是镇定,喝道:“他法力不济,又只祭炼了片刻,必是虚有其表,少掌教可用九曲图感应一番,断去的九泉之水必然不远!”

  凌冲咦了一声,抬眼望向金世宗,咧嘴一笑。不知怎得,饶是金世宗历经大风大浪,搏杀无数鬼王厉鬼,见了这一笑,亦是心头发寒!

  一句话如同惊雷,赫连锋忙催动九曲图禁制,法力张开,果然感应到有黄泉真气的踪迹,只是相隔极远,赫连锋当即施法召唤,心头一块大石落下,冷笑道:“原来如此,这厮是虚张声势!”

  金世宗摇头道:“非也,有旗门在手,他已然立于不败之地,大势已成,我等还是暂退为妙。”严亢怒道:“掌教之命是要取得这万界旗门的根本……”

  金世宗淡淡道:“少掌教争不过他,再耽搁下去,等其运用旗门越发纯熟,便是我等的末日到了!”赫连锋面色连变,此时一汪大河飞来,落入图中,正是被截去的九泉真气,九曲图元灵大喜,赫连锋忽然扬声叫道:“晚辈技不如人,情愿放弃,还请老祖保全我等性命!”

  话音方落,一道虚空神符飘落,赫连锋三人连带九曲图当即无踪,却是被挪移出了仙府。杨天琪所发少阳真火滚滚冲入万界旗门中,但这一次却感应不到任何禁制之力!

  无论何等法宝,皆有禁制,寻到其方能祭炼,感应不到禁制便无法祭炼,杨天琪怒吼一声,指着凌冲喝道:“你将禁制藏匿起来了!”

  黑白生死气立于凌冲头顶,他摇了摇头,说道:“这万界旗门是空桑老祖之宝,我不过借用几分威能,事后便要归还,你真以为凭你那点微末法力,能将此宝据为己有么?”

  杨天琪面容扭曲,喝道:“此宝是我少阳派一脉脱劫的关键所在,纵你说破天去,今日我也必要将此宝到手!”

  凌冲摇头道:“冥顽不灵,你少阳派要脱劫,与我何干?我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杨天琪已不耐与凌冲做口舌之辩,既然再也祭炼不得万界旗门,唯有杀死凌冲,重夺权柄!有祖师符箓加持,他也有此底气,少阳真火收回,九化九变真火之体又自一分为九,九条火影似全由少阳真火所化,法力更为精纯。

  九条火影齐齐发声,轰然响成一片:“我有祖师符箓在手,玄功变化,就不信你能将我九条分身尽数挪移?”一点金光剑,那飞剑中亦分出九道光华,加持火影分身之上,却是剑光分化的绝世剑术,更是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方是杨天琪本尊、金光剑本体!

  九条火影夹带剑光,分合进击,这一次杨天琪学的乖了,火影分身分绕左右,前后相向,令凌冲顾此失彼,就算其运用万界旗门,一次也不过送走一尊分身而已,其余分身便可趁机一拥而上,打杀了那厮!

  凌冲摇头失笑:“先前我埋头祭炼旗门,你尚未我的对手,如今我悠游自在,你又岂能如意?”九条火影划出九道天痕,先后错落,凌冲却不慌不忙,身前蓦地一团大日迸出,流光溢焰,正是大日神符。

  阳神终于腾出手来,自然花样无穷,无边金焰横流之下,烧灼虚空,此为正宗大日真火,无物不燃,杨天琪的少阳真火见了,不啻小巫见大巫,吃大日光焰一照,当即无所遁形!

  当中一条火影惨嚎一声,头顶烈火金光剑不得不现了飞剑本体,发出百丈烈火,将杨天琪元神护住,免得被大日金焰烧的魂飞魄散!

  凌冲一笑,扣指轻弹,登时剑气连发!雷音响彻之间,无数道剑气呼啸飞去!杨天琪本尊暴露,迎头便是一顿剑雨狂风,金光剑发动,一剑平削而去,将大片雷音剑气扫灭。

  便是这一招的功夫,就见凌冲连连点出,每一指落下,便有一条火影分身原地消散,连点五点,便是五条火影不见!九条火影皆是杨天琪元神变化,能分能合,自有感应,被凌冲挪走只要非是另一处世界,早晚能飞回而来。

  但转眼间九去其五,杨天琪气焰立时消散,金光老祖落井下石,叫道:“老子早说不能打!这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九百零九章 追杀萧厉

  杨天琪气急败坏,一面运用元神感应,令五条火影分身速速飞回,但五条火影被挪移极远,相隔千山万水,总要小半时辰方能回归。

  剩余四条火影合一,杨天琪铁青着面孔,凌冲这一招可谓阴损之极,不比剑术、不比法宝,只比谁人跑得快,能躲得过他的挪移大法,这还怎么打!

  凌冲心切萧厉之事,懒得与杨天琪废话,喝道:“杨天琪!你我之仇不可化解,总要分个生死,但非今日。万界旗门已被我祭炼,你夺之不去,还是速速退去,免得身死道消!”

  杨天琪怒发欲狂,偏偏奈何不得凌冲,一双眸子如欲喷出火来,金光老祖低声道:“形势比人强,先服个软,将上官云珠弄回来再说,不然清虚道宗必不会放过你!”

  杨天琪长叹一声,修成九化火体,又有祖师符箓在手,竟仍被凌冲捷足先登,实是心丧欲死,咬牙道:“好!你将云珠还来,我便退出仙府!”

  凌冲颔首道:“也罢!”方才不过顺手将上官云珠送走,并未仔细丈量送去何处,凝神片刻,运用万界旗门之灵感悟了一阵,光华一闪,上官云珠已然现身出来,面上犹有惊惧之色,见了杨天琪,嘤咛一声,如乳燕投怀飞了过去!

  杨天琪伸手将她搂住,恰好又有五条火影飞来,一一投入元神,说道:“我说话算话,今次是我栽了,不过下一回……”扬声叫道:“我杨天琪情愿认输,请前辈送我等出仙府!”

  话音未落,早有一道神符落下一刷,将二人连带金光剑一同送了出去!万界旗门之旁仅余凌冲一人,望空叫道:“钧天前辈,晚辈幸不辱命!”

  钧天道人显形出来,满面喜色,点头道:“总算将这几个小虫子驱赶出去,日后不必再放任其入仙府放肆!”

  空桑上人昔年所立法誓究竟为何,凌冲虽十分好奇,强忍不问,说道:“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前辈成全!”

  钧天道人道:“你帮我一个大忙,我自有厚报,且说来听听!”凌冲道:“方才那头顶仙都之门者,乃星宿魔宗萧厉,其与晚辈仇怨最深,不死不休……”

  钧天道人笑道:“原来如此,那萧厉有一件信物在手,暗中与我商议,愿意舍了炼化万界旗门之机,求我将其转入一处世界。你要去,我送去便是!”

  凌冲忙问:“不知是何处世界”钧天道人露出古怪之色,却不便答,只道:“彼方世界你一去便知。万界旗门之事得你之助良多,我许你动用旗门三次,天星界也罢,轮回世界也罢,九天星河之地任你挑选。只要你身入冥狱,以虚空虫感应仙府,我自会现身。你去追杀萧厉,不在此列。”

  凌冲大喜,忙自谢过。万界旗门妙用无穷,更能联通诸天世界,乃是保命逃生的不二之选,等若多出几条性命。钧天道人道:“事不宜迟,我便送你一程!”伸手一指,虚空中一道光华扫落,凌冲已然无踪。

  仙府之外,四位老祖依旧对峙,光华一闪,赫连锋三个最先被抛了出来,九曲图一卷,就要遁入虚空。乔依依星神化身抬手一指,当即将九曲图定住,赫连锋面色一变,叫道:“乔老祖这是为何?”

  乔依依道:“无他,不过问一问仙府之中如何了!”赫连锋松口气,说道:“仙府中有一座万界旗门,乃空桑上人成道之宝,放任我等祭炼。”

  乔依依、拂玉与百炼道人三位老祖立时露出意动之色,空桑老祖是何等人物?威震九天星河,神通广大,长生之辈与其相比,亦不过萤火之比皓月。他的成道之宝,该是何等神妙?

  拂玉道人急急追问:“然后如何?”赫连锋对玄门恨之入骨,但当着一位纯阳老祖还是不敢放肆,老老实实道:“我技不如人,认输而出!”

  乔依依也问道:“之后如何?谁人占据上风?”赫连锋张口欲答,仙府之中又有一道神光扫落,杨天琪与上官云珠亦灰头土脸的出来!

  拂玉道人面色当即一变,大手一伸,先将二人摄入云阙飞宫之中,问道:“你们怎么也出来了?”杨天琪满腹火气,叫道:“我被凌冲那厮坑了!那厮使奸计,将我等击败,独占了万界旗门!”

  拂玉道人面上掠过一丝青气,转头对百炼道人道:“百炼道友,你怎么说?”百炼道人老神在在,说道:“还能怎么说?凌冲得了,便是他的机缘,难不成你清虚道宗还要推翻空桑上人定的规矩不成?”

  拂玉道人哼了一声,道:“空桑上人的威严自是不敢冲撞,但若是凌冲当真用了甚么卑劣手段胜过我这位师侄,只怕他父亲杨逊不肯答应呢!”

  百炼道人微笑道:“杨逊有何微词,也是本门与少阳派之事,就不劳道友来操心了。”拂玉道人面皮一抖,待要发作,却听隐身暗处的赫连无敌发声道:“原来如此,我道犬子有法宝护身,仍旧落败,原来是贵派弟子干的好事,不知百炼道友何以教我?”

  百炼道人悠然道:“玄魔不两立,本座又何需给你甚么交代?大家手底下见真章便是!”赫连无敌轻笑道:“百炼道人倒是光棍,也罢,本座少不得要向道友讨教一番!”

  三位老祖剑拔弩张,乔依依冷笑不已。忽然虚空震荡,就见漫天仙霞陡然收缩,眨眼被仙府收回的一干二净,整座空桑仙府一阵模糊,就要遁入虚空不见!

  赫连无敌冷哼一声,赫连锋头顶九曲图展动如龙,如一条巨大绳索般,往仙府上缠去!九曲图在赫连无敌手中威力可要大上太多,九条黄泉阴河凝成一团,奋力拉动,要将仙府生生自虚空中拽回!

  拂玉道人亦自出手,他并无自炼的法宝,但来时拂真道人命上官云珠将三十三天宝塔交与其运用,伸手一指,一座三十三层宝塔滴溜溜飞出,卷起大片明艳仙霞,往仙府镇压而去。

  第九百一十章 灭飞宫

  两位老祖虽玄魔有别,但打的相同主意,先定住仙府变化,不令其走脱!道音沸腾,魔光如海,魔图与宝塔齐动,牵制仙府变化。

  空桑仙府灵光如潮,四面辐辏而来,半入虚空半在冥狱,吃魔图与宝塔两个上下逼挤,竟而真被定住了片刻。赫连无敌大喜,不再故作深沉,终于现身出来,手托镇玄鼎,将魔鼎一抛!

  镇玄鼎滴溜溜旋转而去,越变越大,有数十亩方圆,鼎盖掀开,无量黄泉真水喷涌而出,如同上古巨兽长大了口,要将仙府一口吞没!

  百炼道人始终神情淡淡,及至赫连无敌真身出现,方自喝道:“仙府来去,皆凭缘法,两位又何必强求?”一道真火之气烧天而起,中有一方长大剑匣,匣口微露,便有无边剑意冲起,正是玄机百炼剑匣!

  百炼道人动手,向来不用甚么剑气雷音的手段,只将剑匣放出,无边剑气横压而去,十分爽利。剑气在匣中温养,亦是赤红如火,至阳至刚之性,正是一切魔道神通之天生克星!

  玄机百炼剑气如弩如箭,夺夺夺!一发射入黄泉真水之中。剑气搅荡无边纯阳气息,与黄泉真水阴冷邪异之性一经触发,大量阴气蒸腾,伴随阳性剑气来回穿插,冥狱中阴阳两极交荡来回,又有狂风卷飙,将本是昏黄阴暗的冥狱生生搅乱出丝丝缕缕光华来。

  拂玉道人见百炼出手阻拦,暗骂一声,他虽急于留住仙府,却也不会与赫连无敌联手围攻百炼道人,只得加紧法力输出,将仙府一点点往云阙飞宫拉近。

  赫连无敌的道行还在百炼道人之上,镇玄鼎亦是九幽门历代相传之宝,百炼道人以纯阳元神化为玄机剑匣,不过是一位纯阳战力,与赫连无敌手持两件法宝,便是相形见绌。

  好在赫连无敌大半心力放在操控镇玄鼎与九曲图定住仙府上,破坏总比建设易些,暂时拿百炼道人无可奈何。

  赫连无敌蓦地叫道:“乔星主!难道眼睁睁瞧着仙府遁入虚空,不知何时方能再现?”乔依依念头一转,终于动手!

  轰!乔依依星神化身手中现出一根天星神链,横空卷出!蔓延千万里!神链越变越粗,又自一条分化为无数条,哗啦啦抖动扭曲,编织成一张大网,迎空向仙府套去!说时迟那时快,神链闪得一闪,前端已然搭上仙府,就要法力纠缠!

  忽听一声冷哼,虚空之音响彻:“大胆!”仙府穹顶蓦地爆发出阵阵仙霞,与先前大相径庭,仙霞仙光如潮,往四周奔腾而去,浩浩汤汤。凡仙霞所过之处,天星神链为之崩散,黄泉真水立时断流,九曲图九泉之水也被蒸干,三十三天宝塔亦被生生掀飞!

  神威无敌!三位老祖接连发出惊叫之声,忙收拢各自法宝,赫连无敌仔细查探,镇玄鼎受损不大,九曲图中九泉之力却已损失大半,要祭炼回来不知要费多少苦功,不禁大怒!

  三十三天宝塔滴溜溜乱飞,宝光乱颤,拂玉眼疾手快,先将此宝纳在手中,好在不曾有损。乔依依的天星神链本是神通演化,并非法宝,吃仙霞一扫,如残汤泼雪,竟尽数化了开去,点点星光之屑消散。

  乔依依怒火当头,却不敢轻举妄动,三位老祖谁还不知是仙府中主持之辈出手,法力远在长生级数之上,随手一击,便令三位铩羽而归!

  果然仙府之上现出一个高大身影,正是钧天道人,一双细目冷冷扫向三人,声震冥狱:“你三人好大胆子!竟敢觊觎空桑仙府,真不怕身死道消么!”

  三位老祖你望我,我望你,竟不知这道人是何来历,钧天道人也无自报家门之意,一时之间场中形势十分尴尬。还是百炼道人先自开口道:“贫道太玄派百炼,见过前辈。不知本门一位叫凌冲的弟子,现下何处?”

  钧天道人目光一转,和颜悦色道:“凌冲十分合我脾性,已将他转走,不必多虑。”百炼道人再不多问,笑着稽首道:“既然如此,晚辈告辞!”火光一敛,竟是走了。

  百炼一去,余下三位老祖面面相觑,打是打不过的,只好听那神秘道人如何发落。钧天道人面含冷笑,说道:“空桑上人遗宝,只赠有缘,你们出手阻拦,大干忌讳!”

  赫连无敌忙道:“前辈容禀,我等不过一时心急,冒犯仙府,还望前辈恕罪!”乔依依不置可否,冷笑不语。

  钧天道人目光转到拂玉面上,轻描淡写道:“方才我出手一招,算是惩戒,他两个法宝受损、神通抹去,唯你还未有甚么损伤……”

  话未说完,拂玉已然面色大变,喝道:“你敢!”一面将三十三天宝塔祭在头顶,护住杨天琪与上官云珠两个。钧天道人喝道:“我有何不敢!”云阙飞宫之前虚空蓦地开裂,一道涡流凭空生出。

  拂玉道人再也安坐不住,闪身出了云阙飞宫,刚自出去,那涡流一卷,将一座硕大飞宫整口吞没了下去!云阙飞宫是清虚道宗倾尽天材地宝打造,只有三座,平日作为长老掌教出行之仪仗,彰显门户威严。

  一座云阙飞宫被毁,事关清虚道宗声威,拂玉道人面色通红,就要施展道法攻向钧天道人,却又生生忍住,只憋得面色青紫。

  钧天道人目光冷漠,足有盏茶功夫,才冷笑道:“倒也知道几分进退!”若是拂玉动手放对,自有理由将之诛除,但拂玉能忍住不动手,便不好再下辣手。

  眼见钧天道人之身消散,空桑仙府也自遁入虚空无踪,拂玉道人冷哼一声,大袖一拂,带了杨天琪与上官云珠回去阳间,连一句话也未留。

  赫连无敌哈哈一笑,状甚快意,见乔依依毫无去意,笑道:“乔星主是要等你那位弟子么?”乔依依冷冷望来,问道:“赫连掌教有何话说?”

  赫连无敌以手摩挲镇玄鼎,头顶九曲图隐遁,元灵悲愤交加,本源损伤,只能哀求这位掌教出手祭炼复原。赫连无敌不去理会,说道:“夜乞老祖这几年排演九子鬼母秘魔大阵,已然足以敷用,只差几位玄阴老祖镇压阵眼,便可将大金刚寺连根拔起!不知乔星主有无兴趣出手?”

  第九百一十一章 龙祖界

  乔依依似笑非笑,问道:“大金刚寺传自金刚王佛,为佛门正宗一脉,根基深厚,夜乞老祖纵然炼成九子鬼母秘魔大阵,怕也难以撼动。”

  赫连无敌笑道:“乔星主果是心思通透,不过夜乞此次有备而来,要报镇压之恨,必不会善罢甘休。他力邀魔道诸位老祖,为了壮大声势,那秘魔大阵集合高手之力越多,威力越大,若真有九位玄阴老祖合力,说不定真能掀翻了大金刚寺!”

  乔依依道:“若果然如此,倒可出手一回。”赫连无敌道:“那便等夜乞老祖勾连已毕,再作计较!”微微点头,带了赫连锋三个回归第九层冥狱。

  乔依依星神端坐冥狱,不严不动,冥狱阴气环流,自忖道:“怪不得星帝命我收萧厉为徒,原来还有这一层用意,如今也到了收获之时,就看萧厉能否把握良机,若是不能,便一指抹杀,免得堕了我乔依依的名头!”

  百炼道人自冥狱归来,也不耽搁,直接求见掌教,见了郭纯阳问道:“掌教师弟为何不令我接应凌冲回来?”郭纯阳笑道:“凌冲追杀萧厉,去了另一处世界,稍后我自会将他接回。还有一事,需两位师兄出手。”

  百炼道人疑惑不解,却见大师兄惟庸道人亦自走入,笑道:“师弟有何吩咐?”郭纯阳正色道:“张守正死于销魂魔君之手,已有一段时日,销魂魔君恶贯满盈,该遭报应,请两位师兄出手将之斩杀!”

  惟庸道人先前便曾出言,要杀销魂魔君,闻言毫不惊诧。百炼却是一头雾水,只听郭纯阳道:“先前小弟怕泄露天机,不好直言,如今也可说得了。那张守正乃是那一位转世之身!”

  百炼先还疑惑,继而眉头一展,指了指门户深处,问道:“是那一位没错?”惟庸点头道:“没错!”百炼道人当即杀气腾腾,叫道:“我必杀销魂魔君!”转身欲行!

  郭纯阳叫道:“师兄稍带!”伸手自袖中取了一件物事递过,百炼道人接过一看,大是惊奇,问道:“师弟是何时炼……”郭纯阳摆手道:“不过机缘巧合而已,师兄将此物拿去,当有大用。”

  百炼道人雀跃道:“有此物在手,管叫销魂魔君插翅难逃!”郭纯阳叮嘱道:“销魂魔君走投无路,必会投靠其他魔头,再者尚有笑书生庇护,两位师兄还需仔细些。”

  百炼道人迫不及待,喝道:“师弟放心便是!”狠狠一撕,虚空洞开,当先步入。惟庸道人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去助百炼一臂之力!”亦自走入。

  两位老祖去后,又有周其与贺百川两位联袂而来,贺百川叫道:“师弟,没了那件东西,你叫我如何炼剑?”郭纯阳微笑道:“四师兄稍安勿躁,那东西借给百炼师兄用上一用,也不会用坏,稍后便还。”

  周其骂道:“你这火急火燎的性子何时能改?不就是借用么,自家兄弟,你还不放心?”顿了一顿,小心翼翼问郭纯阳道:“张守正,当真、真是那一位轮回转世之身?”

  贺百川立刻伸直了耳朵,郭纯阳叹道:“千真万确!”周其埋怨道:“为何不早说!”郭纯阳道:“前世杀戮太重,因果缠身,前几世浑浑噩噩,直至这一世才算有了几分指望。横死之事乃命中该有此劫,因果了了,下一世便可重回仙道了!”

  周其与贺百川对视一眼,皆是叹息不语。郭纯阳道:“此事只我师兄弟几个知晓便好,莫要外传。”周其问道:“那下一世转世之身,你可有眉目?”

  郭纯阳道:“天机不可泄露!”贺百川脾气火暴,骂道:“你一天尽是神神叨叨,我看你不是剑修,倒成了街边铁口直断的算命瞎子!”

  惟庸道人与百炼道人穿梭虚空,两位老祖遁光皆快,转眼已在数万里之外,百炼道人蓦地开口道:“师兄是何时得知此事的?”

  惟庸道人道:“比你早不了多少,还是郭师弟主动告知,我也没想到竟是如此。”百炼道:“若是早知此事,我必会……”惟庸道:“郭师弟深知你的脾性,才故意不告诉你。转世之事玄妙的紧,非得偿尽宿孽,方有超拔之机。若强行干预,说不得会引动不测变化。”

  百炼沉默片刻,长叹一声。惟庸宽慰他道:“你莫要急躁,郭师弟已有成算,这一世便可引其再入仙门,重修道果,届时自可相见。眼下只助他了却前世因果便了!”

  百炼奋然道:“正是如此!我必灭销魂魔君元神!不知他眼下何处?”惟庸道:“苗疆十万大山深处,托庇于五蛊神君!”百炼微微眯缝双眼,冷笑道:“怪不得郭师弟要我带上此宝,原来要克制五蛊神君蛊虫,正需此宝不可!”

  惟庸道:“我等只诛首恶,莫要牵连他人。”百炼冷笑:“除恶务尽,却由不得你我!”惟庸道人叹息不语,这位二师弟面冷心热,猝然得知那人下落,方寸一乱,不复平日冰冷模样,此去苗疆,不知要造下多大杀孽!

  凌冲被钧天道人挪移虚空,早有经验,谨守本心,藏于洞虚真界之中,等到虚空乱闪已过,放开神识打量四周,却不由惊咦一声!

  只觉四面水行精气浓郁到了极点,周身亦是大水环绕,波光通透,此处世界并无大日高悬,却依旧亮堂无匹,光明普照。光线射入水中,到了数十丈之下便再难存进,自上望去,只觉水面之下幽沉之极,不知孕育了甚么怪物。

  凌冲冲天而起,极目四望,触目之地尽是大水,汪洋一片,无有止歇,竟似这一方世界全由大水充斥一般。晦明童子亦自现身出来,啧啧奇道:“深山大泽,多生龙蛇。此界大水漫灌,若有修道的生灵,必以龙蛇之属为尊!”

  凌冲点头道:“先打探萧厉去向,将他打死,便通灵钧天老祖,请他送我回转!”一溜遁光飞去,直过数万里,满目沧海横流,全无一个人影,倒遇上不少虾兵蟹将之属,各个劈挂鳞甲,赳赳昂昂,不可一世。

  凌冲越发笃信晦明童子之说,此界必有龙蛇之属称王做祖,阴神微微作法,数十道魔念挥洒出去,瞬息沾染了周遭千里之内的海族生灵,盗取其记忆。待读遍记忆之后,凌冲长处一口气,难掩面上震惊之色!

  晦明童子叫道:“如何?”凌冲道:“此界并未自生,而是依附于另一处大世界。那处大世界你也如雷贯耳,便是,九天仙阙!”

  原来此界俱是汪洋大水,内中果只生出龙族海族之属,且龙族势力大不可量,足有数十头龙君龙王。龙族惯例,唯有修成纯阳之辈,方可当的起这等称呼。数十头龙君放在轮回世界,直是不可想象。何况尚有修为超脱纯阳之上的龙祖级数高手存在!

  此界依附于九天仙阙,数十头龙王分据四方,各有统属,修建龙宫,镇压此界气运。龙王之职唯有一个,便是听从仙帝调令,往九天仙阙中行云布雨!

  九天仙阙在诸天世界中无疑是最为特殊的一界,九天星河中唯有修炼至纯阳境界,渡过重重劫数,方有资格飞升其中。但仙阙中并非无有凡人之属,相反数目极多。

  毕竟仙人也要传道授业,也要有人服侍,九天仙阙中除却仙庭之外,另有大片广袤山河,无数凡人栖居。说是凡人,其等福报比轮回世界之类的生灵还要高出太多,等同于六道轮回中的天人道托生。

  彼等凡人练气修道,有成就者便可身入天庭任职,九天仙阙与玄阴魔界、诸天魔头大战,这些练气有成之人便是仙家大军的主力。

  凌冲所来之界唤作龙祖界,传说是开天辟地之时,自龙族目中生出,最合龙族繁衍生息,历来是龙族核心之地。龙祖界受仙帝统辖,但龙族历来地位超然,连佛门中也有族类修行,向来不参与仙界之事,听调不听宣。唯一的重任便是时常入九天仙阙,为天地山泽行云布雨。

  凌冲忍不住抬头观望,如今他目力了得,目光虽不说上穿九天、下达九幽,亦是非同小可,法目到处,穿透龙祖界壁膜之外,果见一座庞然无极的世界端坐虚空,不动如动,永恒不摇,时时有九天仙罡之气散佚,内中强横气息此来彼去,正是仙家最高洞府九天仙阙!

  晦明童子得知,呆了半晌,憋出一句话:“咱们去九天仙阙瞧瞧!”凌冲吓了一跳,前次盗取仙罡,有乃师之助,仍是引发无穷风波,他这点微末法力,何敢独自潜入仙阙?

  晦明童子不依不饶,竭力劝说,凌冲怒道:“九天仙阙壁垒胎膜何等坚固,岂是我能破开的?再说我这点微末修为,被人发现,岂非死路一条?断然不可!”

  晦明童子小嘴撅得老高,凌冲不去理他,只管将噬魂魔念乱放乱撒。自得了无明摄心法之术以来,凌冲参悟越多,融入噬魂劫法,对这道流毒无穷的魔法掌控越强,只要他不发动魔念作祟,被沾染的生灵便全无异状,得享善终。

  有五阴炽魔之身镇压,七情魔念变得驯服无比,如臂使指,瞬息之间,已将万里海疆中生灵尽数沾染,各式的杂念思维也顺着魔念联系,反馈至阴神之身。

  阴神略略分析,已然寻到蛛丝马迹,约莫数个时辰之前,有一道奇怪光华凭空现出,往海中遁去。此是一只化形未久的海妖所见,被阴神揪出。

  凌冲当即翻身入海,有洞虚真界在,万顷海浪皆不加身,眨眼已至水下数千丈,此时外界光华不得透入,两眼漆黑,凌冲放出神识感应,离自身最近、血气最为浓厚之处,向东偏折,直潜下去。

  又过千丈,四周水压大增,却也不比当年入东海海眼之时,周身符光点点、符力喷涌,尽可支持得住。一炷香功夫之后,眼前霍然大放光明,一座水晶龙宫沉于海中地脊之上,形制虽不比轮回世界的东海龙宫,却亦是气派不凡。

  凌冲到此微微顿住,化为一粒幽尘依附于一位海族精怪甲壳之上,收敛气息,果然混入宫中。唯有龙君龙王方有资格与财力修建龙宫,此处便是龙祖界数十处龙宫之一。

  凌冲离了那精怪,正思如何寻到萧厉魔踪,忽然头顶海水中分,无量光化自天穹射入,仙乐大奏,仙花乱飞,一队人马高举仪仗,彩袖乱飞、裙裾飘扬之间,已降落龙宫之前。

  这对人马以女子为主,各个仙姿飘渺,修为亦是不弱。未几之时,龙宫中门大开,一位龙王率领龙婆、龙子、龙孙来迎,口称上仙。

  人马中闪出一位女子,艳若桃李,气质幽冷,见了龙王笑道:“有劳和龙王亲迎,芙蓉心下有愧!”龙族皆以敖为姓,那龙王当名敖和,因此称为和龙王。

  敖和笑道:“芙蓉仙子乃上界天使,手持仙帝敕命,岂敢不尊?”那女仙正是仙督司四大神君之二左神君门下芙蓉仙子,亦是纯阳级数的道行,闻言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先行公事!”

  敖和立时率领一干龙子龙孙跪倒在地,芙蓉仙子高举一方谕令圣旨,朗声道:“仙帝有旨,着敖和率本部精兵,于今夜子时往仙阙飞云山方圆三十万里内布雨七点,子时雨兴、寅时雨毕,不得有违,钦此!”

  一干龙等山呼谢恩,那龙王起身双手接了仙帝旨意,交由心腹仔细保管,陪笑道:“难得仙子来老龙寒舍一趟,还请入内一叙!”

  芙蓉仙子一双明眸转了转,笑道:“龙王好意心领,芙蓉也是久未下界,特意向神君讨了这个差事,不敢多留,顺道去龙祖界中玩耍一番!龙王布雨辛苦,告辞!”率领所部扬长而去。

  敖和等芙蓉仙子一行走的干净,面沉如水,吩咐道:“传令下去,着大太子尽起宫中精锐,立时随我入仙界!”一位龙子不以为然道:“父君何必小题大做?仙帝之命是明夜才行云布雨,此时去未免太早了罢?”

  第九百一十二章 元灵圆满

  敖和冷笑道:“无知的东西!仙帝旨意已下,不容有失,为父宁可枯待些时辰,万不可出甚么差池,你以为仙阙中那一方剐龙台是摆设么!”

  一提剐龙台三字,凡是龙族所属,尽皆露出畏惧之色。敖和怒道:“要上剐龙台也是龙王修为之上,尔等这点微末道行却是休想,还不快去传令!”

  一声令下,龙宫中立时鸡飞狗跳。不大一会便有一支精兵各持法器,旌旗密布,由龙王亲率,浩浩荡荡出了大海,直往龙祖界之外飞去。

  凌冲见那队伍升起五色十光的遁光,到了九天仙阙之外,敖和将先前仙帝圣旨取出,高举头顶,自有一道金光自仙阙中飞出,凌空一扫,将其等接引入仙界。

  龙王一去,龙宫中霎时静寂下来,只有龙婆坐镇宫中。凌冲暗用太乙飞星符阵,推算萧厉下落,得出其就在左近的结果,不由暗自警惕。

  海水幽沉,水波不兴,异变突生!一座高有万丈的门户陡然显化而出,双门洞开,发出无量吸力!瞬息之间,万顷海水被滚滚吸入,只听龙宫中哭爹喊娘之声大作,无数海族龙族吃大门一吸,身不由己汇入海流之中,消失于大门之后!

  仙都之门!萧厉果在左近,但凌冲料想不到其竟是要以仙都之门屠尽龙宫满门!龙子龙孙修为不足,被仙都之门吃的死死的,一入门中立时被凌乱法力狂流搅成了一团血肉,漫天飞散!

  只数息之间,龙宫便空了大半,尽数被萧厉血祭给了仙都之门!宫中龙族血脉不少,吃这许多龙族血肉滋养,仙都之门元灵大是兴奋。

  此宝祭炼之初,是要炼成一座万宝之门,收尽天下万宝,但随后一场横祸,仙都门被四海龙族围攻,倾覆在即。彼时掌教孤注一掷,取出尚未炼成的仙都之门,意图抗衡到底,却依旧挽救不了覆灭之运。

  仙都门灭门,仙都之门亦被龙族打残,被星帝暗中到手。仙都之门元灵尚在懵懂之间,受了仙都一门上下死前怨念,专以龙族为食,只有饱食龙族血肉,方能孕育出完整的真灵。

  无数龙族眷属鲜血血祭,仙都之门元灵欢呼雀跃,所蕴仙都门一门怨念亦自畅快不已,整座仙门发出嗡嗡之声,禁制之力勾连结合,越来越像一件真正的法宝。

  仙都之门元灵灵智亦从浑浑噩噩中逐渐开启,调整元气,整座仙门绽放无边仙光。灵智圆满,对仙都之门是大幸,对龙宫龙族却是大悲,仙门再一吞,宫中已无甚么活物,唯剩一尊龙母,凭借一身法力,尚能抵挡片刻。

  那龙母现了真龙之身,盘踞一处,苦苦抵抗仙门吞噬,悲声叫道:“哪来的贼子,害我一家,待我龙王归来,定将你扒皮抽筋,魂魄贬入仙狱,永不超生!”

  这边絮絮叨叨,凌冲却大吃一惊,只迟疑片刻,仙都之门竟已有翻天之变,忙将生死气祭起,化为一条纵横百丈的幕布,往仙都之门上贴靠而去!

  生死气一出,仙都之门牵扯之力大减,龙母见机,忙挺身而逃,敖和前往天庭布雨,绝难便回,唯有去寻左近龙宫,请旁的龙君出手镇压这贼厮鸟。

  萧厉藏于仙门之中,哼道:“又来坏我的好事!”仙都之门舍了生死气,硕大之极的门户一动,却如浮光掠影一般,瞬息间已来至龙母头顶,门中几道乌光喷出,随即不管不顾,扬长而去!

  那乌光落地穿破龙母龙躯,将之死死钉在海底,却又不伤性命,只有龙血汩汩而流。凌冲一见,有心帮忙,权衡之下,还是立意追上萧厉,免得其再害生灵。

  二人各自驾驭法宝,一前一后,一走一追,衔尾而去。龙母心痛子孙之死,又被处处钉穿,只痛的哀嚎不已,龙血滚滚而出。

  未几之时,极远处忽有一道强横气息升起,怒吼一声,喝道:“谁人敢伤我龙族!”一条细长身影风驰电掣而来,却是又一条龙王,等其御水而至,见龙母这般惨象,大惊失色,忙先施法将乌光拔出,喝问:“是何人所为?”

  龙母喘息片刻,悲叫道:“是个运使一件门户法宝的贼子,那宝物专克龙族,抽取血肉,快!快些回去龙宫!”那龙王大惊失色,才知中了调龙离宫之计,大叫一声,忙即回返,等赶回老巢,却见满目疮痍,遍地残血,偌大宫中竟无一个活物!

  那龙王眼前一黑,险些晕去,顿足叫道:“我不杀你,誓不为龙!”循着血腥之气,发怒狂追,一面发出龙族秘讯之号,告知各处龙王谨守门户,莫被人钻了空子!

  凌冲一路追杀,萧厉避而不战,只一味引逗赶路,等赶至另一座龙宫,镇守的龙王早已离去,才知萧厉钉住龙母的用心。萧厉下手更速,仙门一展,就见无数海族龙属自宫中被吸了出来,投入门中,门内一汪精芒之中,不时传来牙齿咀嚼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凌冲大怒,黑白二气飞出,交缠之下,就欲缠住仙门,不令其飞腾变化。萧厉冷笑连连,竟不还手,任由生死气缠上。凌冲运劲一拉,仙门竟纹丝不动,自家险些被带个踉跄!

  萧厉一声阴笑,叫道:“仙门元灵已然复苏,且让你尝尝仙都之门全盛的威力!”仙都之门上爆射出无穷精光,辉耀海底,又有祥氛升腾,端的是仙家气象,可惜被周遭赤红的血水将意境破坏殆尽。

  仙都之门元灵吞噬了足够龙族血肉,已非浑浑噩噩之时,恢复到全盛之时七八分威力,法宝变化非是涨大,而是猛烈缩小为数十丈大小,所发精芒亦只数丈长短,只神通法力更加凝练。

  萧厉依旧藏身门中,仙门全无变化,就是硬生生、恶狠狠的撞来!一撞之下,卷起无穷海浪,暗流自生,推拉牵扯,力道变化无穷。

  凌冲首当其冲,只觉无数力道作用于生死气上,一时竟是丝毫逃脱不得,眼睁睁瞧着仙门撞来!

  第九百一十三章 葬地深峡

  仙都之门蛮横到极点,一撞之间,力道大不可量。千钧一发之际,凌冲嘿了一声,一团大日升空,大日神符发动,金焰流布,将潜流暗劲尽数烧灭,洞虚真界这才得了自由,向后急退!

  仙都之门撞了个空,激起无数涟漪流波,凌冲虽避过这一击,也感气血翻腾,真气不稳,暗惊此宝威力,用来硬打硬抗实是再适合不过。

  元灵圆满,仙门威力凭空暴增三成,萧厉信心百倍,叫道:“凌冲!你终有这一日!”仙光流转不定,就欲压下,不信那团黑白生死气能抵得住仙门倾力一击!

  忽闻一声龙吟响彻虚空,满是悲怆愤怒之意,萧厉心头一凛,仙都之门一卷,凭空遁逃而去。

  凌冲一惊,果见一条真龙长吟连连,御风驾云而来,正是此处龙王,黑白光华一闪,忙自遁走。他起步稍晚,那龙王已然赶至,见了龙宫惨象,龙目中立时血红一片,不问青红皂白,五根龙爪狠狠抓来!

  生死气一卷,凌冲虚空神通发动,自无量真水中遁入虚空,却还是吃了一记龙爪手的余波,忍不住喷了一口精血!那龙王不依不饶,大吼一声,循着蛛丝马迹死死咬住,片刻不肯放松。

  海中龙吟苍劲,广播四方,无数海族修士皆被惊动,当下便有大修士率领麾下海军而来,龙虾螃蟹、海蜇肥鱼,不一而足,海鲜大军汹涌而来,扑到龙宫时,早已人去宫空,唯有面面相觑。

  萧厉不懂虚空神通,只能将仙都之门化为一团仙光,纵横疾驰。凌冲紧随其后,还要抚平真气躁动,心头郁郁,亦是怒火熊熊。最后则是那条龙王,周身血气翻腾,已然疯魔,不杀了罪魁祸首,早晚道心破碎,善终也是疯疯癫癫。

  萧厉胸有成竹,径自往龙祖界深处遁去,凌冲对其目的一无所知,但只要不令其得逞便是,他的虚空神通越发精深,挪移之间,便是千万里过去,渐渐拉近二人距离。

  那条龙王紧紧咬住二人,但越飞心头越是冰寒,目中狂风之色渐去,忍不住暗忖道:“再往下不远,岂非是那处禁地?难不成贼子要闯入禁地,我追是不追?”

  龙祖界中有一处禁地,位于此界万丈海水之下,族中故老相传,是龙祖立下,严禁一干龙种潜入,连龙王一级也不例外。那龙王活了两千岁,连他父辈祖辈也未敢进入禁地,遑论是他?因此犹疑不决。但思及龙宫中惨象,无明之火腾起,龙尾一摆,亦自往深海之处游去。

  万丈之下海水自四面挤压而来,寸步难行。仙都之门微露缝隙,吸引海水灌入,又自喷吐而出,吞吐之下,抵消海水压力,反是游刃有余。

  凌冲下过东海海眼,自也深谙水战之道,亦自从容。唯有那龙王仓促之下,并无法宝护身,只能凭强横肉身,硬抗水压,走的步步蹒跚。

  海中亦是漆黑一片,静谧到了几处,偶有大片阴影闪过,却是不知何方种类的海族,居于深海之中,彼等大都身躯狼犺,灵智不足,被仙都之门仙光一照,立时受惊散去。

  眼前现出一座巨大峡谷,纵深数十万里,两端延伸出去,隐没于重重黑暗之中,萧厉毫无迟疑,一头扎入峡谷之中。凌冲黑白生死气催发到了极致,亦自跟上。

  下沉之时,见两旁峡壁上残破不堪,有许多划痕裂缝,恍被刀劈斧砍过,又有许多洞窟,黑黝黝的瞧不分明。那峡谷纵深千丈,落地之时凌冲大惊,落足之处竟尽是皑皑白骨!

  那白骨硕大细长,最短的也有一丈,绝非出自人族,倒像是龙骨。晦明童子道:“此处难道是龙族葬身的坟场不成?怎会有这许多龙骨?”

  龙族一身是宝,骨头亦是祭炼法宝的上佳之物,但足下白骨迭经岁月侵蚀,内中法力流失殆尽,就算天生强横,也自软化了下来,能保持原状亦是邀天之幸,已不能用来炼宝了。

  萧厉分明只前后脚落下,却忽而不见,凌冲正要搜寻,陡见大片黑雾不知从何处飞出,粘连浓稠,似血似浆,触鼻欲呕,竟是毒性炽烈之极,与生死气一触,发出滋滋声响!

  晦明童子瞪大了眼,叫道:“咦?这毒雾好生奇怪,似是在哪听过!难不成竟是那物事?”

  凌冲不管他卖关子,生死气流转不定,将毒雾隔绝在外,纵有些许损伤,再运炼一回清玄真气也就补益回来。但若要深入此毒,势必时时损耗本源精气,还在犹豫未决。

  只听惨叫连连之声,一条硕大长龙飞落峡底,一个不察沾染了一点毒雾,霎时之间片片鳞甲脱落,血肉模糊,吃毒雾腐蚀,黑血直流!

  那毒雾之烈,以龙王之身竟不能抵挡,那龙王唤作敖波,忍痛用龙爪狠狠一划,生生将毒雾沾染的血肉尽数挖出,这才断绝毒雾侵袭,以龙族的纯阳肉身,些许小伤转瞬愈合,仍是心有余悸,心念电闪,想到一个可能:“这禁地难不成是那东西埋骨之所,因是才有许多龙骨,还有这诸龙百毒之气?”

  念及至此,心头恐惧之意陡盛,顾不得报却血仇,五爪腾空,就要飞出峡谷再说。岂料一股强横阴风吹来,毒雾四散之势绝快,转眼遍布谷底,敖波逃离稍晚,三根龙爪被雾气刮蹭一下,登时一个踉跄,竟是摔落下来!

  凌冲不忍其遭难,大日真火涌出,凝为一条丝线,无意之中用上了炼剑成丝的剑术,以真火为剑气,一条火线赤丝如发,横里一拨一挑,将敖波周身毒雾驱散。

  大日真火果然对毒雾亦有克制之功,火线赤丝一圈,星星点点光华沉浮不定,将雾气拒于剑圈之外,不得侵入。敖波得此喘息之机,当即飞腾而起,一声龙吟过处,头也不回的逃命去了!

  凌冲将剑圈凝于身前,果将毒雾驱散,比生死气爽利的多。海底水压太重,不敢太过消耗法力,只将真火之气凝于身前三丈左右,借水遁往峡谷之中而去。

  不知萧厉用了甚么法子躲避毒雾,此时已然去的远了,凌冲问晦明童子道:“此处究竟是何地?”晦明童子满面肃重,说道:“此处满布龙骨,看似是龙族墓地,却大错特错,那毒雾乃是诸龙百毒之气,诸天之中唯有一种天生神圣方能炼就,便是神鸟迦楼罗!”

  “传说此鸟生而神圣,成年之后翼展可覆盖一座大千世界,广大绝伦。此鸟还有一桩一处,便是专以龙族为食,每日要食一条龙王与五百条毒龙!但万物之数有始有终,当其命数将近,毕生所食诸龙吐毒,令此鸟痛快不堪,于星河之中上下翻滚七次乃绝。死后周身被明火焚烧成灰,只余纯青琉璃心!”

  凌冲道:“难不成那毒雾便是诸龙所吐之毒,此地实则是一头迦楼罗神鸟葬身之所?”晦明童子点头道:“多半是了!只是萧厉来此作甚?难不成来取那颗琉璃心,复活迦楼罗?”

  凌冲道:“无论如何,只消阻拦他便是!”只听一声娇笑响起:“你这小辈倒是颇为不凡,竟有一件纯阳之宝护身,方能抵御龙毒之气?”

  凌冲一惊,扭头望去,见一位妙龄女子笑语盈盈,自一处乱石之角转出,竟是前来传旨的芙蓉女仙!芙蓉仙子一双桃花眼在凌冲身上一转,轻笑道:“龙祖界可没人族修士,你这一手剑术功夫倒是俊的很,偷偷自九天仙阙下来的罢?是哪一家的剑道传承,说出来说不定姐姐还认识你家老祖呢!”

  凌冲见芙蓉仙子周身满布鲜花,吐蕊盛放,或红或紫,芳香馥郁,竟将百龙毒气吐纳吸收,化为丝丝馨香。如此道法,颇为玄妙,竟不知是哪一派传承。

  第九百一十四章 天龙王

  芙蓉仙子传旨之后,本拟在龙祖界中玩耍一番,欣赏光景,未走出多远,便听闻龙吟惨嘶,当即赶来,正瞧见萧厉大肆屠杀龙宫龙种,又被龙王追杀。

  见前后二人道行低微,却各有法宝在手,不禁大起贪念。练气士自家修炼还来不及,哪有闲暇祭炼法宝?因此法宝难得,连她成道多年,也无一件法宝傍身。

  其心思深沉,暗中尾随而来,直至龙王受创仓皇而去,才现身出来。芙蓉仙子所修道法奇异,能化腐朽为神奇,不怕诸般毒质,此处虽是龙族绝地禁地,却也不甚惧怕,何况仙督司对龙祖界早就觊觎非常,趁机一探其中机密,说不定有极大收获。

  凌冲所见长生老祖太多,还未这般直面一位纯阳老祖,想也不想,合身向后撞去,就要隐于诸龙百毒毒雾之中。这位芙蓉仙子鬼鬼祟祟跟来,突兀现身,说是好心鬼都不信,还是先躲为妙!

  芙蓉仙子面上兀自挂着笑容,眸中寒光连闪,娇笑道:“何必便走,让姐姐瞧瞧你的道行如何?”朵朵鲜花翻飞,后发先至,比电还急,已粘在凌冲身上,根须吐出,往凌冲身中扎去!

  凌冲此身是洞虚真界所化,花根狠狠扎入,直如入了一处小千世界,芙蓉仙子大为惊诧,随即大喜:“好好好!想不到你这一身神通如此玄妙,竟能开辟洞天,姐姐更要好生疼爱你了!”

  凌冲暗暗叫苦,长生级数元神返照虚空,与冥冥中大道法理交织,一念闪动之间,如雷轰电闪,迅快之极,施放神通、凝聚法力之速,绝非练气级数修士能望其项背。

  练气之辈与长生之辈间鸿沟大不可量,如冥狱之深比九天之高,并非差在法力厚薄与否,而是元神操控神通法力入微与迅快之别,两方对垒,其间鸿沟根本不是数量所能补足的。

  凌冲念头还未转完,已被芙蓉仙子神通轰中,那花朵开得绚丽,却是十足的催命符箓。他不管不顾,先自遁入百毒雾中,总算隔绝了几分窥视,但那鲜花已然透入洞虚真界,花瓣飘舞,直往阳神之上落去。

  芙蓉仙子打的如意算盘,只要制住凌冲元神,还不任她宰割,对真界中符阵全不在意。阳神眼见一朵绚烂花朵飘来,根须摇动,根根花刺伸出,却如被冷水浸过,连念头也运转不来,唯有眼睁睁看着自家元神受制于人。

  幸好真界另有一位老祖级数人物出手,灵花将落未落,忽有一轮大日现于中途,火燎火烧之间,烧塌虚空,灵花受热力一逼,花瓣萎靡,根须亦化灰飞去。

  晦明童子小脸紧绷,手托太乙符阵,太阳神符绽放无边光华,替凌冲当下一记死劫!喝道:“想害凌冲,先过老祖这一关!”

  阳神这才转念归来,顾不得后怕,伸手一指,一道虚空神符刷落,当即将灵花送出真界,喝一声:“走!”趁此一瞬,一头撞入毒雾深处去了。

  芙蓉仙子咦了一声,收回那朵焦黄灵花,沉吟片刻,终于舍不得凌冲一身法宝,还有那道能开辟洞天的法诀,灵花飞舞之间,亦闯入峡谷深处去了。

  那深峡曲折不定,弯绕极多,凌冲拼了老命,外用太阳真火灼烧,内用生死气护体,不拘遇上甚么皆是一撞而过。方才交手电光火石之间,若非晦明童子性质特意,并无依赖于主人操控,他的元神早落入芙蓉仙子之手,此时才感又几分后怕!

  身后花香馥郁,芙蓉仙子毕竟是纯阳级数,道法精奇,虽受毒雾拖延牵制,却也慢斯调理紧随身后,不曾被甩落。晦明童子道:“那厮不要面皮,如之奈何?”

  凌冲道:“不必多想,寻到萧厉再说!”越往深处,毒雾越重,雾中影影绰绰,隐约是无数细长龙影,扭动来去,怨气冲天。想来皆是那迦楼罗生前所食毒龙精气所化。

  噬魂劫法是魂修道法的翘楚,阴神感应之下,并无龙类元神魂魄留存,不过是缕缕精气所化,与毒雾融为一体。凌冲靠着太阳神符,颇能一往无前。大日神符中真火不计消耗放出,性命交关之下,也顾不得甚么留存了。

  芙蓉仙子略有焦躁,不惜面皮对一个练气小辈下手,本拟手到擒来,半途出岔,愕然发现那厮逃命的本事还在其道行之上,滑不溜手,几次都给他险些逃脱。毒雾越发厚重,已然凝为实质,她的道法虽能采炼毒质化为正道法力,却不如大日神符霸道,需要数息功夫运转,毒雾越厚,独门道法运转之间已有几分滞涩之意。

  凌冲且走且逃,忽感萧厉气息就在不远,眼前豁然一宽,却是一座平坦石台,全是粗石打磨,粗犷难言,尽显上古前古之风。

  一条身影伫立当中,面含冷笑,正是萧厉,他身前正有一颗硕大宝珠虚浮,内中光影斑驳,似有一头巨鸟,双翼展动,翻飞不止。那宝珠色泽昏黄,呈琉璃之相,凌冲一见哪还不知正是传说中迦楼罗自焚之后所余一颗琉璃心!

  萧厉见凌冲闯来,毫不意外,仙都之门高悬,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正好让你见识一番这颗迦楼罗琉璃心的威能!”

  凌冲二话不说,无边大日真火卷动,疾逾奔马,往萧厉烧去!萧厉长啸一声,仙都之门洞开,护在身前,将真火挡住,蓦地喷出一口精血,浇在琉璃心之上。

  那琉璃心被精血浇灌,立时生出异象,发射无穷蒙昧昏光,凌冲只觉耳边似有一头巨鸟高亢啼鸣,不禁脑中一晕,真气散乱!

  芙蓉仙子恰逢此时赶至,见凌冲委顿,不由大喜,正要动手,瞥见那琉璃心,面色立变,叫道:“琉璃心?真是迦楼罗!拿来!”素手翻飞,无数灵花汇成花海,直扑琉璃心。

  迦楼罗乃是天生神圣,无上神禽,相传其琉璃心中含有毕生所蕴精气,若能到手,亦是一件上佳法宝,说不定从中还能窥见迦楼罗之秘。

  萧厉见是一位纯阳真仙,微露忌惮之色,随即满不在乎,仙都之门仙光内蕴,要将花海尽数收了。可惜法宝不差,操控之人不成,芙蓉仙子神通运处,纵使仙都之门元灵使尽气力,亦不能撼动花海分毫,反而自身渐渐被花海包裹。

  萧厉以手摩挲琉璃心,感受仙都之门元灵惶急之意,却是胸有成竹,毫不慌乱,蓦地取了一道玉盘出来,其上满刻周天星度,又有三百六十五点灵光,时刻变幻不停,正是星宿魔宗人人必备的一面伏斗定星盘。

  只是这面定星盘显非凡品,实则是乔依依亲手所授,言道只要琉璃心到手,便可动用此宝,自能回归本界。正是有此物在手,其方能如此有恃无恐。

  萧厉正要以法力灌注,心头陡然掠过一丝阴霾,就此僵立不动。石台之上异变已生,灵花花海前一刻还是姹紫嫣红,生机勃勃,下一刻却黯然收场,凋零净尽!

  花海凋零,神通被破,芙蓉仙子面上闪过一丝灰败之气,但随即身躯僵立,目中现出无尽惊惧之意!凌冲亦察觉不对,只觉一个庞然无极的意识自龙祖界最深处缓缓苏醒,尚未清醒之时,有缕缕念头扫过。

  那念头如长风浩荡,无边无极,震得他护身的大日真火蓦然熄灭,连黑白生死气都凭空矮了一截,犹如太古凶兽,近在眼前,一口可将他连皮带骨嚼吃干净,却偏偏口不能言,神不能动,那等无力之感令他难过的几欲吐血!

  那道庞然意识终于苏醒过来,其伟力之处,堪比大日皓月,孤悬虚空,映照无量世界。长生之辈与之相比,如萤火一般,吹弹即灭,就算焚天魔祖、天妖老祖那个级数来了,亦要拜倒的心服口服。

  石台寂寂,唯有那一颗琉璃心似是受激不过,蓦然腾起无量昏黄之色,却吃那意识轻描淡写一压,又自哑火,凌冲隐约闻听琉璃心中那头神鸟虚影不甘的厉鸣!

  那意识醒来,念头扫过三人,一个淡漠之极的声音响起:“几个小虾小虫也敢来此界偷盗,还杀伤无数龙种,看来我沉睡太久,久到已无人记得我的威风了!”

  声音清冷高远,但分明是一道女声。萧厉只觉那道庞然意识扫过自家,那声音又道:“你敢来盗取迦楼罗的琉璃心,胆子倒是不小。此物是一头迦楼罗王被我斩杀之后,怨念不绝所化,却是不能给你,不然诸天龙种要有大劫!”

  萧厉直欲放声嘶喊,只要那位老祖肯放他性命,琉璃心立时物归原主,再也不敢造次,可惜有心无力,动不能动,言不能言。

  他手上伏斗定星盘陡然爆散出一团明亮星辉,璀璨到了极处,只听一个柔柔声音说道:“天龙王有礼,此子是奉我之命,来取琉璃心。那迦楼罗王尚有因果未了,我正好要借其之力,还望天龙王赏个薄面!”

  第九百一十五章 芙蓉凋谢

  那声音好听到了极点,与天龙王冷漠之音大相径庭,落在凌冲耳中却令他周身一颤:“此人必是星帝了!”星帝之人久闻其名,毕竟此人身为魔道第一高手,力压正道千年,一身修为通天彻地,猝闻其声,凌冲也忍不住为之侧目。

  那位天龙王的意识一扫,声音中满是惊诧不解,说道:“是你?不,不对!你不是他!”星帝全无辩驳,只道:“他是他,我是我。”

  天龙王沉默片刻,道:“不错!他是他,你是你!不过……罢了!那头迦楼罗王吞吃龙族无数,被我打杀在此,与我天龙一族因果已了,但确还有些别的因果,既然你要,拿去便是!”

  星帝之声道:“那就多谢天龙王!”萧厉只觉那股铺天盖地的压力倏然远去,已是重回自在,忙向伏斗定星盘躬身,又将迦楼罗琉璃心郑重收起,瞧见凌冲在侧,怒火中烧,正要趁机暗算,伏斗定星盘上星辉爆发,裹着他一卷,已然消散不见。

  凌冲只觉星辉消散之前,似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家身上,禁不住心头一紧。星帝已去,天龙王神威却未消散,他与芙蓉女仙依旧元神被锁,动弹不得。

  隔得良久,天龙王之声方再度响起:“你这女娃娃修为不坏,不过存心不甚良善,以为靠着狗屁的仙督司,就能对我龙族指手画脚了么?”

  芙蓉仙子投靠仙督司四大神君之一的左神君,时常往诸天世界中降下劫数,考校练气士修行,若有人意图飞升,更要经其之手,可谓权柄滔天。

  仙督司四大神君,司首功参造化,乃是仙帝麾下重臣,除却仙帝召见,平日闭关炼法,不理俗务。仙督司之事全由孟左两位神君主事,余下两位神君只是挂个名头,自家逍遥,连人影也不见。

  芙蓉仙子此次也是静极思动,讨了这份差事来龙祖界传旨,不料惊动了甚么天龙王,神通盖世,语气更是不善,正惶急间,陡觉身上禁制一送,忍不住叫道:“天龙王容禀!晚辈实是冤枉,不过例行公事,绝无小觑龙族之心!还请前辈高抬贵手,念在晚辈修行不易的份上,放晚辈一条生路!”

  天龙王冷冷一笑,满是不明意味,问道:“你这一身道法甚是奇特,开前人未有之思,传自何处啊?”芙蓉仙子脸色大变,口舌纠结,不能作答。

  双方对答之言,凌冲听的清楚,天龙王对芙蓉仙子来龙祖界作威作福十分不满,又好似对其道法传承十分好奇,但天龙王随后之言又自将他此想打破。

  天龙王道:“哼哼,你不说以为我不知你修炼的是天妃那小贱人的道法么!”此言一出,芙蓉仙子面色接连数变,脱口叫道:“你怎么知道!”心头最大的隐秘被揭,由不得她不花容失色。

  天龙王不答,慢斯调理道:“本来是上界天使,代表仙帝颜面,不好将你怎样,但你修炼的那贱人的功夫,落在我手,还想活命么!”

  芙蓉仙子哪还不知死期已至,天龙王那般境界,一念一思,皆与冥冥中一股运数相对,纵使天崩地裂,亦无可更改,当即惨笑道:“你要杀我,如杀蝼蚁,我自是反抗不得,但天妃娘娘得信,必会为我报仇雪恨!”

  天龙王冷笑:“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芙蓉仙子一声尖叫,高亢之极,把凌冲也吓了一跳,就见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自外向内溶化开来,转眼间已化为一朵斗大的金色芙蓉花,层层花瓣盛放,金蕊吐瑞,散发出无尽杀伐之意!

  芙蓉仙子眼见没了活路,唯有孤注一掷,不惜舍了法体,现出多年苦修的纯阳道果,要搏一搏那一线生机。天龙王声音平淡如水:“塚中枯骨,去罢!”

  凌冲只感一道无形之风起自微末之地,就在海下深峡中轻轻拂过,芙蓉仙子的芙蓉道果吃此风一拂,哼也未哼,当即花瓣凋落,金蕊衰败,本是一朵绚烂灵花,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消散于虚空之中!

  堂堂一位纯阳真仙,毕生修持,渡过层层劫数,飞升天庭,却死的这般轻描淡写,刹那芳华归于平淡,就似世上从无这号人物,被抹去了一切痕迹!

  芙蓉仙子觊觎凌冲法宝道诀,凌冲只有希冀其横死,但从未想到其死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简单!一时之间,一道冰寒之气自脊背窜开,颇有兔死狐悲之意。

  天龙王一口吹散芙蓉仙子元神道果,浑似翻身伸腰,全不在意,这才将意念转至凌晨之身,说道:“那小娘皮不死,难道留着她去向那贱人告密么!你这小东西倒是有趣,一位真仙死在眼前,居然能面不更色。”

  事到如今,凌冲也自光棍起来,答道:“晚辈实有兔死狐悲之感,但抵抗不得龙王的手段,唯有任凭发落!”

  天龙王之声一下变得冰寒无匹,“你丹田中敖震的肉身是如何得来的?说!”声如雷霆炸响,滚滚而来,震得洞虚真界摇荡不止,哗啦啦好似天崩,晦明童子吓了一跳,忙自出手竭力稳定真界元气。

  凌冲念头中一道电光闪过:“天龙王察知我有太古寒龙肉身,竟还知道其名为敖震!”敖震出身天龙一族,传闻恶了仙帝,被仙帝传旨捉拿,由玄冥老祖首徒应啸率军追袭,之后身受重伤,不知怎得流落到轮回世界。

  凌冲顺此思路一路想来:“应啸必是觊觎敖震元神龙躯,故布疑阵,将之困锁于北冥之地,又命玄女宫祖师下界看守,暗中用法阵将敖震元神肉身剥离开来,以其龙魂炼成一杆天龙旗,只是棋差一招,被我将龙躯到手。”

  诸般想法不过一瞬之间闪现,凌冲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开口将敖震之事一一道来,中间穿插自家推测,说到敖震龙魂给人活炼成了天龙旗,受人驱使,天龙王终于开声,掩藏不住的愤怒之意:“玄冥那厮教的好徒弟,欺我太甚!”

  第九百一十六章 后天阴阳吞劫运

  凌冲何等乖觉,当即道:“敖震前辈身受数千年炼魂之苦,末了又被玄冥一脉炼成法宝,日夜驱使,实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面前水波荡漾之间,一只白皙素手划破空间,一位素裙美妇款步而来,满面冷笑之色。凌冲见这妇人周身气焰滔天,分明是一头太古巨龙当面,不禁呼吸为之一滞,嘴角一撇,扯出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那美妇正是天龙王化身而来,冷冷道:“你不知敖震与我的关系,就敢这般搬弄是非?”凌冲脱口道:“不知前辈与敖震是……”

  那美妇道:“敖震乃我亲子!”凌冲一口真气运转不灵,险些喷出一口老血,眼前竟是敖震之母,果真是一条太古天龙,还是太古母龙,自家将人家儿子龙躯炼成了法器,还要借其修成剑光分化的剑术,这却是从何说起!

  那美妇天龙王面泛寒霜,眸中流露出恨意,缓缓道:“敖震心性不坚,被人趁虚而入,反叛天庭,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运数使然。不过你这小东西竟敢将我儿之身炼成法宝,真当我天龙一族是吃斋的不成!”

  凌冲眼珠狂转,当即放出敖震肉身,陪笑道:“既是前辈当面,便当物归原主,晚辈将敖震前辈龙躯奉还。”敖震小山一般的龙躯横亘在地,凌冲心念一动,龙躯中传来噼啪爆响,却是将自家灌注的清玄真气收回。

  美妇天龙王望向亲子龙躯,目中露出伤感之色,随即转为一片冰冷,挥手之间将龙躯收走,目光打量凌冲,“你以为将敖震之身还我,便能得免一死?”

  凌冲满口苦涩难言,此时该当郭纯阳现身解救,连萧厉都有星帝保驾护身,但等了半天,乃师连个影子也不见,硬着头皮道:“敖震之死,晚辈并非祸首,彼时与敖震是敌非友,夺其肉身不过顺势为之,前辈要报仇,当去寻当年诱其堕落之辈与玄冥一脉才是!”

  美妇天龙王冷笑:“巧舌如簧!你这便去罢!”一只素手伸出,缓缓按来。凌冲心头冰凉,叫道:“晚辈死则死矣,只是随身尚有一件法宝,万请前辈放其自行飞去,此宝牵扯太多,前辈纵然不怕,日后也是麻烦……”

  晦明童子忍不住显形出来,小手一扬,就要发难,却吃天龙王一指,亦给定住,只急得小脸皱成一团,唯有任人宰割。

  天龙王看了晦明一眼,说道:“玄门符道之宝?是尹济的传承罢?尹济见了我,也要叩首三拜,他的面皮不值一提!”

  凌冲不料天龙王竟知晓尹济祖师的名号,忙道:“前辈竟知尹济祖师之名,可知他眼下在九天仙阙何处?”

  天龙王不耐道:“他又非我子,管他在何处!你这小子给人害了却还不知,瞧瞧,身兼玄门剑道、符道,还修炼了上乘魔道,真是嫌死得太慢!”

  凌冲听她语气,哪有半分杀意,大有活命之机,苦笑道:“晚辈的修行全是家师指点,他老人家如何说,我便如何练了。”天龙王冷笑:“他让你死,你死不死?”凌冲苦着脸不答。

  天龙王道:“本来你乱练一通,玄魔相克,真气走火,必死无疑!但又得了空桑上人的虚空神通,虚空之物本能容纳万千,何况区区道法。不过仅有虚空之意还不够,最多令你汇百家于一炉,无有炭火煅烧,还是画饼一场!但有了此物,又是不同……”

  喃喃自语间,一根手指探出,缩回时指尖却有一团黑白气、两尾阴阳鱼,流转纠缠,如大道映物,自成乾坤,正是那一点后天阴阳之气!

  凌冲呆呆望着,竟不知天龙王何时用了何等手段,将阴阳气自真界中取出。他的那点微末道行本未奢望能瞒过这位太古天龙之母的目光,但其轻描淡写将阴阳之气抽出,还是令他震惊之极。

  天龙王任由阴阳之气在指尖搅动,变化不一,目中露出沉醉之色,轻声道:“有此物在,你的修行便无碍。嘿嘿,若是当年……”话头一收,续道:“不过此物尚属后天,不能盗尽天机,哼,你师傅也非寻常之辈,居然敢算计到我头上了!”

  屈指一探,阴阳之气化作一点明珠,又自射入洞虚真界之中。凌冲呆呆问道:“前辈何出此言?”天龙王道:“洞悉后天阴阳气之秘,又肯对你明言的,九天星河之中,怕是唯有我了!你师傅让你带着敖震之身前来,不就是为了让我指点于你?何况连尹济那小牛鼻子也属意于你,将他苦炼的符宝相赠,非但不好意思下手杀你,还要为你指点迷津。这等算计,果然高明!”

  凌冲不止一次听闻别人夸赞郭纯阳算计之精,但出自天龙王之口,仍令他有恍惚之感,乃师究竟是何跟脚,竟连强如天龙王之辈亦能算入毂中?

  天龙王再一指,凌冲周身束缚尽去,叹道:“敖震之死咎由自取,不过这一重死难,来日便无法脱劫而出。倒要谢你将他肉身带来,不至被玄冥那厮传人亵渎,也罢!我便将阴阳之气后天转先天之道尽数传你!”

  “阴阳之气乃先天之变,两仪轮转,这等道理不必我多言,你玄门中多的是论述。后天阴阳要转为先天,唯有吞噬先天劫运,我观你这阴阳气中已有蜕变之意,先前你用它炼化了甚么先天运道?”

  凌冲苦思半晌,叫道:“我曾用它炼化了星宿魔宗计都星君一半的法体!”天龙王颔首道:“这便是了!星宿魔宗便是方才那人出身的门户罢?果然如此。计都罗喉,乃周天灾星,主掌兵劫刀灾、瘟疫横死之事,见之不详,更有先天劫运加身,你误打误撞,却是正合其理!”

  凌冲早已听得呆了,不敢插言,唯恐漏过一言一语。天龙王还待再说,忽地眉头一挑,似是若有所悟,展颜笑道:“是我心急,若是真对你泄露天机,你眼下的修为绝降伏不住,反有灾殃临身!”

  第九百一十七章 一元重水

  伸手在凌冲眉心正中一点,一点流光飞逝,落于其紫府之中。“你可用后天阴阳之气吞噬先天劫运之道,自能演化先天,夺取大道气运,至于去何处寻先天劫运之道,我懒得多说。阴阳之气立于先天之后,自是妙用无穷,之后该当如何,我将之封禁于你紫府中,修为到了,自见分晓!”

  凌冲兀自懵懂,只觉那道灵光中蕴有无尽信息,却开启不得,想起炼化计都星君之事,不知怎得,星宿魔宗的修士在他眼中忽然变得可爱无比,说不定能寻到更多身负先天劫运之辈。

  只是失了敖震肉身,手头又没了炼剑的宝材,天龙王见了,哼了一声,说道:“你打算用敖震之身炼剑?罢了,再补偿你一点东西,免得被人耻笑我龙族小气!”

  指尖一点水光浮现,却是一滴小小水珠,挥手之间,落在凌冲掌中。凌冲吭了一声,身子险些压垮,忙将那水珠送入真界中,有虚空神通在,抵消元磁真力,方才无事。

  那水珠一入真界,陡然涨大,化为一条天河,四面冲刷,滚动如潮,竟是沉重到了极点。天河之中星星点点,大日神符光华映照之下,更是金鳞片片,瑰丽万端。

  晦明童子叫道:“竟是一元重水!”凌冲亦大吃一惊,一元重水位列先天七大真水之中,亦是奥妙无穷。此水分属先天,最为沉重,一滴便可演化江河湖海,无有深湛法力,绝难操控。

  想不到天龙王出手如此阔绰,用一元重水抵补敖震龙躯。相比之下,此水在凌冲手中妙用更多,远比敖震肉身来的上手。都言龙族豪奢富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般一来,凌冲倒不吃亏,反而有赚。

  天龙王轻描淡写道:“此水乃是后辈自天河中取来祭炼,献于我祝寿的,分量不多,但祭炼一口飞剑却是足够。”凌冲险些热泪盈眶,天龙王何等眼界,其说分量不多,于凌冲而言已是汪洋一般,足可炼成一柄法宝飞剑!

  尤其水行之力可分可合,细流涓滴,变化无穷,还可借之修炼剑光分化之术,那时万剑齐发,一粒水珠便是一道剑气剑光,遮天蔽日,凌冲光是想想,都难以自已。

  晦明童子更是一跃跳入一元重水长河之中,拨弄水花,小嘴咧开,笑得根本合拢不上。

  凌冲还要客气一番:“前辈如此厚赐,叫晚辈……”天龙王叹息一声,说道:“我亦有求于你。敖震落劫,元神为人所制,若你能解救一二,将他残魂送来此界,我还有重谢!”

  凌冲沉默片刻,断然道:“前辈放心,晚辈敢不尽力!”

  天龙王似是十分满意,道:“你的阴神机缘不在我处,等你修成玄阴,亦有分教。纯阳玄阴之道,多久不曾现于一人之身了?前次所见亦是一个出身人族的修士,可惜飞升九天仙阙时,被天雷之气将魔道修为尽数洗练去了。为何人族尽多英才?”

  身负玄魔两道修为,又飞升至九天仙阙,凌冲心头一动,忙问:“前辈所说那人可是癞仙?”天龙王道:“甚么癞仙?我不知其名,不过那人道法偏重水行。”

  “癞仙与水仙曾于一门学艺,乃是水行道法的大行家,那飞升之人九成是癞仙无疑。”癞仙此人神秘非常,只留下一条金船,数百年间穿梭各大水眼,招揽有缘之人入内寻宝。但奇怪的是太玄派历代从未派遣弟子前去,亦无与癞仙有缘之人。前次还是凌冲用血灵剑断剑换了那一方万载温玉匣回来。

  放下癞仙之事,阳神将手一挥,大片清玄真气涌出,当即祭炼起一元重水来。此水乃先天妙物,亦是最合炼宝铸剑之物,这一次凌冲铁了心要将之炼为本命飞剑,便天塌下来,也绝不会脱手了。

  一元重水演化一条巨河,首尾长有数十丈,内蕴无数先天精气,若凌冲能祭炼通透,念动之间即可以一化十,十化百,乃至无穷。

  清玄真气中有太玄剑意、太清符意,亦有虚空之道,化为丝丝缕缕之气,与一元重水相合。那重水大河本如桀骜野兽,咆哮不逊,吃清玄真气缓缓祭炼,亦自安静下来。

  天龙王目光如炬,见这少年修道的天资无双,也不点破,淡淡说道:“我与你的灵光之中还有一件先天妙物的下落,能助你平衡玄魔两道修为,你元神两分,本是绝妙一着,但若要双双证道,必有相冲,唯有那件宝贝方能免除后患。”

  凌冲心头一动,方欲开口询问,天龙王已道:“我已数千年不见外客,今日破例见你,是为了敖震之身,你回去告诉你那师傅,多行不义,泄露天机,必有横祸!你也好自为之,且渡过劫数再说!”

  凌冲一惊,却见天龙王之身已如梦幻泡影般消散,眼前一花,已被挪移出了深峡,来至汪海之中,正自品味天龙王之言,忽然面色一变,忍不住现了洞虚真界之行,却见真界如琉璃通透,正有一股污浊之流凭空生成!

  第二重天劫到了!此劫正是水劫,不知是得了一元重水的缘故还是如何,那浊流生自真界之中,起初不过是小小浪花,旋即越发壮大,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真界。

  凡其所过之处,清玄真气为之污秽,太乙符阵中星光暗淡,最外沿的几道星符吃浊流浸泡,竟而灵性尽失,消散无形。

  晦明童子面容严峻,说道:“此必是大道依据你的一元重水演化,倒与黄泉真水有几分相似,能污秽真气,若是阳神被其沾染,怕是要沉沦其中,小心些!”

  凌冲阳神一起,自是想到以火克水,太阳神符飞落,无边大日真火四下流散,抵在浊流之前,果然真火污流相遇,滋啦啦声响中,灰烟缭绕,腥臭难闻,吃大日真火一逼,浊流肆虐之势顿止。

  劫数之力往往依据练气士所炼道法,依生克之理化出,比如凌冲得了一元重水,此水出自九天天河,正是阳刚之物,天劫便生出阴寒浊流克制,但有大日真火在手,又恰能烧熔污流,生生灭灭之间,蕴含无穷道理。

  第九百一十八章 火克水 木生火

  晦明童子心疼之极,叫道:“好容易炼化了太火,你省着点用,莫将太阳神符用废了!”凌冲叫道:“生死关头,管不了那许多!”

  浊流滔天,带着无尽污秽阴暗气息,吃大日真火一炼,来势顿减,凌冲方能腾出手来,修补太乙符阵,补充真气,幸好龙祖界中水行之力无穷无尽,受日月精华滋养,灵气之盛,远在轮回世界之上。

  凌冲放开真界,尽情汲取水气,炼化为清玄真气,还要多谢空桑上人的虚空神通,只要是真阳之力,不拘四象五行,尽可纳入真界之中。

  眼见浊流气焰渐消,凌冲也自松了口气,忽地面色一变,暗叫一声苦也!阴神飞起,一缕缕不详气息酝酿,正是天劫之气,晦明叫道:“你真是鸿运齐天,阴神的劫数也来了!恭喜恭喜!”

  前次阴神阳神分头渡劫,倒也无甚稀奇,但自天星界回转,阴神只在真界中潜修,参悟《无名摄心法》,补全噬魂劫法,不知不觉之间法力又有进境,受了浊流劫气引动,竟也引发了第二重劫数!

  阴神与阳神相视苦笑,阴神的五阴炽魔之身陡然鼓起一个个斗大脓包,内中若有一头头硕鼠,往来滚动不已,极力要冲破阴神正念之束缚。

  劫数未至,最先造反的却是七情魔念,其等在阴神之躯中往来冲突。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噬魂劫法修炼的境界越深,七情魔念也越发壮大,反噬之力亦会水涨船高,好在凌冲始终依循魔门正宗之法,不用魔法害人,七情魔念中所蕴众生业障、业力不多,尽还压制的住。

  五阴炽魔之身就等若是一大团无主无识的念头聚合而成,内中魔性不存,阴神只要按部就班将之炼化,自能修成待诏之境,正念操控魔身,念头滚滚压下,来回滚动的脓包亦自缓缓平息。

  镇压七情魔念不难,却牵绊了阴神三四成念头,此时魔道劫数终于降临。又有一条天河自真界上层虚空中由无生有,倒挂涌出,此河与先前浊流污水不同,通体幽暗,似能包容万物,所过之处,无论是清玄真气,或是太乙星符,如坠弱水,倏然无踪,凌冲再也感悟不到!

  晦明童子叫道:“居然是天一贞水!看来这噬魂劫法上干天忌,老天爷要用这贞水将你阴神连同魔念一并化为虚无!”

  天一贞水能化合万物,凝于己身,乃是先天神水之一,但轮回世界中唯有玄女宫流传此水修炼之法,相比玄冥神水而言,天一贞水更难修炼,玄女宫历代修成此水者屈指可数。

  浊流强横,却仅是后天之物,但这缕天一贞水暗合先天造化,乃是十足十的先天之宝,虽只一缕,一路化合真界中真气符力,壮大机身,已然不可小觑!

  凌冲苦笑都来不及,说道:“老天还真是眷顾我,区区天劫竟动用了先天妙物!”先天之物难得之极,凌冲奔走半世,才得了敖震龙躯与一元重水,想不到劫数一来,得以见识传说中的天一贞水!

  天一贞水幽沉无比,比起浊流张牙舞爪之资更显含蓄,但先天之性却是赤裸裸现出,区区数息之间,洞虚真界已有小半块之地被贞水掠过,变得空空如也,灵性全失。若真被其将阴神淹没,苦苦修行的噬魂劫法自然湮灭无闻。

  “看来噬魂劫法真是天怒人怨,连劫数也比洞虚剑诀强上不少!”凌冲胡思乱想,就见天一贞水一涌之间,已追上先前浊流。与之相比,贞水不过薄薄一线,但一触之间,后天浊流全无声息,消散于贞水之中,被贞水化合为一,驯服无比。

  得了浊流滋润,贞水又自壮大了几分,如潮扑岸,逆流而上,往太乙符阵杀去。凌冲吓了一跳,太乙符阵专司推算,又有大日神符坐镇,损伤不得,幸好在真界之中,全依凌冲一己之意,太乙符阵化为一卷星图,落入阳神之手。

  再一指,无边大日真火飞去,凝为一道火线,与天一贞水针锋相对!能克制先天神水者,唯有先天真火,至于大日神火能否克制天一贞水,凌冲并无把握。

  五行之中水克火,但以火克水未必不能,一线真火一出,果真将天一贞水之势遏制,但不似对后天浊流克制之力那么大,先天水火相遇,所蕴两种极端先天之性便开始相互抵消。

  一分大日真火能烧去二十分浊流之气,先前动用大日神符,倒不怎么耗费本源之气,但遇上天一贞水,要抵消一分贞水,竟要耗去一分多的大日真火。

  天一贞水被真火一点点消磨而去,凌冲却是心头滴血,大日神符元气采炼先天太火而来,轮回世界可无太火任他采取,神符精气用去一分便少一分,除非他飞入九天之外,接引真正日轮之力,但那般做法费时费力,穿破九天时不知有何变故。

  晦明童子叫道:“这倒好,乌鸦嘴成真!大日神符没了真火,狗屁不值,等于废去了一件法宝!”凌冲道:“此言为时尚早,焉知大日真火会涓滴不剩?说不定是天一贞水先被我炼化的干净!”

  哪知事与愿违,天一贞水被真火不断炼化,但太阳神符中火气亦自消散而去,尤其天一贞水之性顽固,引动冥冥中一股气运加持,凌冲以符阵推算,将大日神火耗尽,方能完全拔除贞水之患。

  思来想去,也唯有如此,毕竟渡过一重劫数比甚么都重要,大日神符再寻别的法子补充法力便是。此时大日真火火线已将天一贞水逼挤至真界一角之间,眼见贞水干涸,但火势却率先有了衰败之相!

  晦明童子叫道:“不好!大日真火不够烧了,快想办法!”火势一弱,此消彼长之下,天一贞水竟有反扑之势,胜负易转,迫在眉睫!

  凌冲叹了口气,道:“罢了,唯有用那一招了!”伸手一招,真界深处飞出一条枝叶,青翠欲滴,此物一现,立时发散无穷生机,生发之意滚滚而来!

  第九百一十九章 左神君降临

  凌冲所取正是盗自青帝苑的乙木灵根枝丫,当初费尽心力,也不过得了四五根而已,晦明童子叫道:“你要做甚么?乙木灵根是要留给我提升法力的,不可啊!”

  生死符贯通阴阳生死,若能有乙木灵根在侧,沾染生发之气,自能提升此宝根基,晦明早将乙木枝杈当成私有,猜到凌冲用意,立时不依。

  凌冲哪里管他?生死顷刻,由不得半点犹豫,选了稍短的一支乙木枝杈,大喝一声,向太阳神符投去,叫道:“乙木生真火,开!”

  那乙木枝杈如一道剑光,划破长空,已投入日轮中去了!轰的一声!乙木一入大日神符,立时被真火引动,无量真火一扑,乙木枝杈熊熊而燃,如一条火龙般,瞬时与大日神符合二为一!

  乙木生丙火,先天乙木灵根更是最佳引燃之物,一条小小枝杈中所蕴灵气竟如长江大河,太阳神符得其之助,正是火借风势,火上浇油,条条金焰四面滚流而出,竟发出声声龙吟之声,隐隐有化形为火龙之势!

  一圈硕大无朋的日轮向外喷射无穷真火,如山如海,当头烧去,天一贞水其势已颓,太阳神符却如日中天,此消彼长之下,更是节节败退,不断有幽沉之水被真火炼成虚无,飘散无踪。

  凌冲见大势已定,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旁晦明童子已然来回滚动,撒泼嚎哭,骂道:“好你个凌冲!小爷给你当牛做马,传授你太清符术不说,还要时时被你驱使。这先天灵根关乎我的道基,你不给倒也罢了,却又如此暴殄天物,叫我如何忍得!”

  凌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下取了最长的一根枝丫,抖手掷去,叫道:“接着!”晦明童子一骨碌翻身爬起,接住乙木灵根,伸出舌头舔了舔,立时眉花眼笑,忙将灵根收起,免得凌冲收回,叫道:“晦明老祖没看错人,你小子果然有情有义……”

  凌冲一笑置之,喝道:“那一只便送了你,不可在贪图其他!”晦明童子小眼望着他手中另两根枝丫,眯缝了一下,小眼乱转,勉强点头。

  凌冲不去理他,专心施展大日真火,又过良久,蓦地一声断喝,大日真火中陡然窜出九条火龙,振鬣舞爪,九龙合一,往余下的天一贞水一扑。轰然雷震响过,终于将最后一点天一贞水炼化净尽!

  天一贞水一去,先前后天浊流自也化为乌有,阴神与阳神同时渡过第二重劫数,只是这一次并无甚么收获,真界中反倒满目疮痍,此劫大半靠了阳神之力,舍了一段先天灵根方才渡过,相比之下,阴神全无作为,甚至连元气都损耗不多,只出手镇压了七情魔念而已。

  不过阴神阳神本是一体,倒不必计较太多。凌冲手握先天灵根,将仅剩的两段枝丫一展,丝丝缕缕的乙木灵气飘绕,所过之处,清玄真气活泼泼的,由无生有,开始修复破损之地。

  大日神符回归太乙符阵,又将星图展开,依旧化为无量星辰,悬于真界之上。劫数之后,难得松懈了片刻。阳神望着一元重水之流,嘿嘿一笑,说道:“有此宝在,也算抵过此次龙祖界之行了!”

  晦明童子皱眉道:“星帝竟然不惜得罪那条母龙,也要令萧厉取走迦楼罗的琉璃珠,怕是不安好心!”凌冲斥责道:“那位亦是龙王龙祖级数,岂可以母龙呼之?”

  晦明道:“我又不知她的名号,怎么称呼都无所谓了!这一次天劫算你捡个便宜,劫数依此界水行之力演化,你恰好有相克的大日真火在手,二来劫数全在真界之中,未形诸于外,若是被人发觉,来打秋风,内外夹攻,只怕不妙!你可知有多少练气士便是渡劫之时被人暗算,以至饮恨收场?”

  凌冲苦笑道:“我亦知此理,脱劫级数就该枯坐门中,有师长护持,渡劫的把握也大些,但眼下轮回世界波诡云谲,不克那般悠闲渡劫了。”

  洞虚真界缓缓修复,凌冲先奋力上游,浮出海面之外,光华耀目,水面之上一片金鳞乱闪乱窜,心头舒畅,渡过两重天劫,如今已可称为二劫宗师,只是可惜天一贞水是劫气演化,非得尽数炼化干净,不能留下一滴,不然也想领略一番这等先天神水的妙处。

  此劫所受创伤亦重,但有先天灵根乙木之气滋养,假以时日自可复原,暗叹先天灵根果是练气士之恩物,有此宝在手,不啻多出几条性命。

  正思就此回转,忽闻一声龙吟,苍劲悠然,一派人马自九天仙阙之中飞出,正是奉旨前去布雨的敖和龙王率领本部兵马归来。凌冲只顾渡劫,原来已过了敖和当值之期。

  见敖和意气风发,尚不知自家龙宫惨事,凌冲摇了摇头,眼见敖和一行沉入海中不见,忽然天光大开,龙祖界中一派金光璀璨,正有一道庞然神躯挤出九天仙阙,落入龙祖界中!

  这尊神躯乃是一尊纯阳法相,其外层层仙光交叠,如炎如焰,瞧不清内中仙神,但其气势浩荡如风,横扫龙祖界,将无数龙族尽数惊动!

  那尊纯阳法相方自挤入龙祖界,只听一声悲怆龙吟惊起,一条神龙冲破海水,长吟不止,喝道:“何方贼子,竟敢杀我全家,定要将你拨皮抽筋,元神用真火炼……”正是敖和返家,竟觉龙宫灭门,悲愤之下,现了元身向凶手叫阵。

  萧厉早已脱出此界,时机凑巧,敖和龙吟之势倒似特意对那仙神所发。那纯阳仙光中传出一声冷哼,外围光焰一动,敖和细长龙躯如被太古山岳压住,吭也未吭,直直砸入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那尊仙神本拟略施薄惩,也就不为己甚,敖和放入海中,忽有一股柔和之力涌来,将之托出海面,兀自浑浑噩噩,不知发生何事。

  那股法力一出,又有一条神龙破海而出,此龙比敖和之身要大上数倍,鳞甲泛金,腹生五爪,威势滔天,比那仙神竟不遑多让!

  敖和见了那神龙,忙自龙躯一合,化为人形,叫道:“我宫中满门上下尽数被杀,请大伯为我做主!”那神龙竟是敖和大伯,龙躯一震,亦自化为一位头戴冠冕,腰悬神剑的威严神主,脑后一道金轮,喝道:“此事我已然知晓,稍后再说,你且退开一旁!”

  敖和满腹委屈,却不敢不从,只得退在一旁。那龙神喝道:“左神君好大的威风,甫入我龙祖界,便欺压我的后人,欺我龙族无龙么!”

  那仙神正是仙都司四大神君之二的左神君,神光一敛,现出一位金袍仙官,面容隐于仙光之后,略一拱手,淡淡道:“本座方至,便听这位龙王叫嚣,以为故意调侃,出手重了些,还望熬雷龙神恕罪!”

  龙族之中高手辈出,纯阳境可称龙王,归一境则为龙神,这位敖雷龙神正是归一境的修为,与左神君不相上下,更主持龙祖界之事,就算仙帝旨意,也调他不动。方才实是误会一场,若只敖和在场,伤了也就伤了,但敖雷龙神在,以左神君桀骜的性子,也要伏低做小,认错一番。

  敖雷哈的一声,笑道:“难得左神君也有认错之时!我龙祖界虽受仙帝调遣,却只司行云布雨之事,究竟何事劳烦神君亲身降临?”

  左神君道:“我麾下一位芙蓉真仙,不久前来龙祖界传旨,但随后踪影全无,连留在仙督司中的本命之物也自碎裂,必是遭人毒手!因此本座才不惜亲身来此,还请龙神相助,查出幕后的真凶!”

  敖和一听,叫道:“芙蓉仙子便是传旨给我,命我去天界布雨,若非如此,我龙宫岂会……”敖震哼了一声,敖和一瘪,登时不敢再言。

  敖雷道:“神君也听见我这侄儿之言,本界中闯入一位魔道高手,接连将两座龙宫灭门,采我龙族龙魂精血祭炼邪门法宝,想必芙蓉仙子亦是遭了那人的毒手!”

  第九百二十章 回归太玄

  凌冲躲在一旁,听敖雷龙神侃侃而谈,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知敖雷是信口胡扯,将屎盆子扣在星帝与萧厉头上,不过以星帝魔道第一人的身份,平生不知被扣了多少屎盆子,多一顶转也无所谓。若未猜错,敖雷必是得了那位神秘龙祖授意,将此事搅乱,误导左神君。

  左神君淡淡说道:“芙蓉陨落,尚余一丝气息,就在此处海面之下,本座欲查探一番,请龙神应允。”敖雷道:“芙蓉仙子陨落之地乃是我龙族禁地,此规矩是龙祖定下,除非龙祖首肯,谁也不得擅入。”

  龙祖传说中乃是天地开辟第一头神龙,更传下天龙一脉血裔,乃天下万龙之宗祖源头,但其向来行踪隐秘,不知遁去何处逍遥,就算仙帝要寻其下落,也要大费周章,何况区区左神君?敖雷一推叁贰伍,此事却是没得谈了。

  左神君护身仙光荡漾如水,声音毫无起伏,似乎对敖雷的推辞不置可否:“既是龙祖定下的规矩,本座自当遵从。不过仙督司已有千年不曾折损人手,遑论一位真仙,兹事体大,本座已上禀司首,请其定夺。”

  敖雷淡淡说道:“龙族禁地,无有龙祖之令,就算仙帝来了,一样不可擅入。其他之事,任由仙督司查证,我龙族无不配合。还有,此事我也已上禀母亲,若是仙督司司首肯纡尊降贵,家母自会出面。”

  左神君声音中终于露出惊诧之意:“此事竟连那一位也惊动了么?左某办事不周,出此疏漏,真是罪过!”敖雷道:“自我胞弟敖震判出龙族以来,家母心灰若死,不理外事,此次将她老人家惊动,未必便是坏事,神君不必自责。”

  凌冲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敖震竟是敖雷的胞弟,想来是判出龙族之后,被天庭神卫追杀,被玄冥一脉暗算,落难于轮回世界。至于敖雷之母,亦是敖震之母,十有八九便是晦明口中那条母龙!

  想起自家将人家亲子的尸身好一通祭炼,凌冲便自汗流浃背,方才没被龙母一爪抓死,已是邀天之幸!晦明童子也想到此着,小嘴张了张,终究未曾出声。

  敖雷提及母亲,左神君气焰立时哑了不少,那条母龙可谓声威赫赫,修为不在仙督司司首之下,尤其脾气火暴,当年为了敖震叛逃之事,险些打上九天仙阙。

  若非敖震一事背后有多方势力角力,强行将龙族镇压下来,龙祖界未必肯如此安分。但自那之后,龙族与九天仙阙离心,原本在天庭各处担任要职的龙王龙神,一个个辞官归隐,回归龙祖界潜修,对此天庭震怒之余,却也毫无办法。

  左神君默然片刻,问道:“不知本座可否拜见龙母?”龙王之妻可称龙母,但那一位龙母却是龙神之母,不敢轻易道出法号,只勉强以龙母称之。

  敖雷道:“家母虽已出山,但轻易不见外客,神君之意心领。”事到如今,再谈无意,左神君兴师动众而来,被龙母名头一压,只得草草收尾,当即离了龙祖界,回转仙督司去了。

  敖雷待他去远,才对敖和道:“你的冤屈老祖母已然知晓,除你之外,另有一处龙宫亦被屠尽,只是仇家如今已然远遁,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你随我去见老祖母罢!”

  敖和满面悲愤,听闻老祖母接见,忙整理形容,与另一位苦大仇深的龙王一道,往龙祖界深处飞去。敖雷临去之时,有意无意往凌冲藏身之地瞧了一眼,似笑非笑,亦自飞走。

  霎时间海上一个龙族也无,凌冲露出头来,长吁一口气,二话不说,催动虚空虫,向钧天道人默祷。果然虚空开裂,空桑仙府隐约现出一角,凌冲如箭离弦,冲天而起。一道光华落下,倏然无踪。

  钧天道人甚是义气,特意多送了一段,凌冲谨守元神,等眼前一亮,飞身出去,已回转轮回世界,略一辨认,已身在极西之地,离太玄本宗不过数万里而已。

  凌冲望空拜谢,空桑仙府之形隐于虚空,这才起身赶路,有心试演一番新到手的一元重水,草草祭炼之下,已可敷用。一条幽水绕身,演化通天剑气,雷鸣一响,已自无踪!

  初试一元重水,先天妙物果然名不虚传,除了运转之时所需法力更多,略有滞涩以外,变化灵动,尤其能分能合,恰得凌冲之用。

  一道水行剑气横天,用上剑气雷音的手段,须臾之间已至太玄峰前,在太象五元宫前按落剑光,收了一元重水,略略调息。前次在宫前遇上狄泽一行,还曾出手教训,如今狄泽远在东海坊市,也不知修为如何。

  凌冲一落,太象五元宫自生反应,一道金光飞出,裹上身来,闪的一闪,已至掌教大殿。郭纯阳两手空空,盘坐云床,见了凌冲笑道:“你小子可谓发了个大利是,那一元重水连我都要眼红,若非那头母龙取回敖震肉身,又极好面子,不好意思骗你这小辈东西,才舍不得拿出如此先天之宝!”

  凌冲笑嘻嘻道:“全赖恩师算计,弟子感佩无极!”郭纯阳道:“还幽寒水、寒龙之躯,到手便无,若不替你寻些炼剑的宝物,你这小子还不得背后编排我老人家?龙祖界所见所闻,你心知便好,莫要宣诸于口。”

  凌冲也正色道:“是!只是萧厉取回迦楼罗的琉璃心,又有星帝暗中护持,只怕所图非小。”郭纯阳道:“那头迦楼罗王吞吃龙族太多,恶业所致,死在敖震之母敖英之手。但尚有一线生机,如今不过物归原主罢了,我不可多说,日后你自会明白。”

  “还有,你去天星界这些时日,我已命向天将你全家自金陵接来,安顿在九国之中,原本该令你去探望一番,尽尽孝道,如今正有一件急事要你去办,若是办的好,说不定还有你的好处!”

  第九百二十一章 寻仇南疆

  凌冲喜道:“弟子家人已至太玄么?那便好!”如今大明境内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失所,就算金陵陪都,亦多有战事,留家人在彼,后患无穷,去天星界之前他便思将家人接来太玄居住,其后忙忙碌碌,便将此事搁置。尤其本打算用钧天壶将家人接来,不巧又被钧天道人收回,洞虚真界又不合容纳生灵,门中出手相助,正是再好不过。

  凌冲道:“既是师傅有命,弟子自当以师命为重,待事情办完,再去尽孝不迟。”郭纯阳点头道:“不错!此事与你也大有干系,你的两位师伯已然动身去苗疆,追杀销魂魔君。那销魂魔君托庇于五蛊神君之下,非得两位师兄联手,不能将之除去。”

  提及销魂魔君,凌冲立时杀气腾腾,道:“张阁老便是死在销魂魔君之手,我只将惠帝枭首,首恶未诛,大是遗憾,如今正可如愿!”

  郭纯阳笑道:“不自量力!长生级数的斗法,你还插不进手去,此去你只需将长生之下的魔道修士诛除一些,剪除魔道羽翼,至于销魂魔君与五蛊神君便留给你两位师伯。”

  凌冲道:“太仓三友,毒手师太受夺魂道人魔染,躲入大金刚寺潜修不出,销魂魔君有难,笑书生必不会坐视……”

  郭纯阳淡淡道:“笑书生这些你首鼠两端,算计来去,终究是画饼一场,他若敢包庇销魂,便是自去死路。”

  凌冲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郭纯阳笑骂道:“少来这套把戏,有话便说!”凌冲这才道:“是张阁老的跟脚来历……”

  郭纯阳叹息一声,道:“张守正便是本门前代掌教荀真人的转世之身!”凌冲张了张口,也只转为一声叹息。

  郭纯阳道:“荀师生前性情刚烈,多有杀戮,造业不少,与血痕道人同归于尽时,元神碎裂,堕入轮回。历经几世,方才渐渐凝聚真性。这一世托生为张守正,虽位极人臣,尚有最后一丝孽缘未尽,横死之下,恰可抵消过往业力,下一世便可渡他回本门,重归仙道。此事也只你几个师伯知晓,不必外传。”

  凌冲默然不语,张守正的来历他已有几分猜测,但未想到竟是上代掌教转世之身,怪不得叶向天肯与之结交,又援引张亦如入门,问道:“不知张阁老魂魄如今转世了没有?若是落在九幽之地,只怕……”

  郭纯阳道:“此事我已安排妥当,不必多言。你太清传人的身份暴露,清虚道宗必欲除你而后快,还需小心为上。为师虽精通先天神算,亦不能面面俱到,终有一日需你等自立门户。”

  凌冲听郭纯阳之言中颇有异样,忍不住惊道:“师傅有何……”郭纯阳笑道:“不必慌乱,就算老道要走,也必会安排妥当,不令太玄基业坠落。好了,话便至此,去罢!”不等凌冲多问,大袖一挥,将之赶出太玄峰。

  凌冲只觉天旋地转之间,已在太玄峰万里之外,竟不知郭纯阳是如何挪移法力,这等神通比空桑仙府亦不遑多让,乃师除剑术之外,竟还精于虚空神通,加之连龙祖级数的敖英都敢算计,凌冲只觉越发看不透这位师傅。

  方才对话中多有不详之意,似乎郭纯阳有离去打算,凌冲越思越觉古怪,勉强斩除杂念,多思无益,当下御剑往西南而去。

  他不知两位师伯动身多久,既有师命在身,自是越早赶至越好,动用虚空神通赶路,此法虽消耗元气甚剧,胜在迅快,又能借机参悟虚空道法,融入洞虚剑诀之中,颇为乐此不疲。剑光一闪,已自挪移数千里开去,比之剑气雷音的手段别有一番滋味。

  大半月之后,已至南疆之地。南疆十万大山横亘,自古以来人迹罕至,被大明视为蛮夷之地,此地之人民风彪悍,未通教化,时常聚集冲击大明疆界,为此历年多有纷争。历代朝廷皆设立都护府,派重兵镇守,防备苗人造反。

  十万大山中猛兽毒虫无数,又有千万年积累的瘴气毒气为祸,为正道修士所厌弃,却是魔道修士最爱的上佳到场。名头最大者,莫过于五蛊神君。

  此人以蛊术成道,机缘巧合得了一只蛊王,苦心祭炼,竟给他炼成一副玄阴躯壳,将元神附于其上,神通无边,就此在南疆立教,为魔道一大分支。

  五蛊神君这一支传承别走蹊径,豢养祭炼蛊虫蛇虫之类,借异物成道,虽神通不减,却为魔道正宗所不齿,因此多年以来被排挤在外,不入魔道六宗之属。

  如今天下大乱,五蛊神君静极思动,欲借此势将五蛊门势力透出南疆,占据中土膏腴之地,建立基业,先后派遣央波、勾波前去中土,一则探路,一则襄助靖王造反。

  谁知出师不利,央波招惹凌冲,被飞剑所斩,勾波狂妄自大,依仗蛊术害人,被凌冲破去神通,又死于无形剑剑下,五蛊神君得知,怒发欲狂,本欲报仇,自忖势单力孤,不敢贸然行事。

  恰好销魂魔君杀了张守正,在中土被逼的立足不住,跑来南疆躲避,两位魔道老祖一见如故,沆瀣一气,销魂魔君借地避难,五蛊神君则以其为臂助,筹划攻入中原之事。

  五蛊门在南疆中凶威之盛,可止小儿夜啼,门下弟子动辄杀人,取血夺魂,祭炼邪门法器。五蛊神君野心渐大,意图拥立苗王称帝,夺取人道气运,秘密操练兵马多年,已有滚雪之势。

  销魂魔君受国舅蛊惑,为了二百童男童女,出手击杀张守正,捅了马蜂窝,被惟庸道人一路追杀,好容易借笑书生之势逃脱,正是郁闷非常,甫至苗疆,大肆掠取童男童女,祭炼魔法,如今已接近大成,过的倒比原先还滋润些。

  这一日两位老魔对坐饮宴,席下是许多年轻苗女,衣着暴露,搔首弄姿之间,舞动一曲淫靡之音。两位老魔在一干弟子服侍之下,生食血肉,痛饮血酒,惬意非常。

  第九百二十二章 地煞魔幡阵 九火照天炉

  五蛊门总坛修筑于南疆隐云山上,此山高有八百丈,山势雄奇,终年大雾缭绕,遍生虫豸,乃是南疆有名的险山。五蛊神君修成神通,霸占此山,将原本隐于山中修行之人,不论好赖,一概诛除。

  如今五蛊门势大,门徒总有千人,俱都修炼五蛊神君所传蛊术,仗之害人,雄霸苗疆。隐云山上一座硕大厅堂之中,灯光辉煌,儿臂粗细的牛油巨烛发出晕黄光华,大堂正中摆着许多肥羊肥牛,俱都新鲜杀死,剥洗干净,摆成跪坐的姿态。

  五蛊神君生的清瘦,面容枯槁,不时有青气闪过,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尖细牙齿,略一运动,头顶现出一团乌云,嗡嗡有声,细细望去,却是一只只细小如豆的蛊虫组成。

  伸手一指,一头白净肥羊飞起,落在乌云之中,哧哧啃食之声响起,令人牙倒,片刻之间,血肉净尽,只余一堆白骨。

  销魂魔君坐于一旁,他未养蛊虫,只伸出一只手掌,越变越大,照着一头肥牛腹部狠狠一抓,收回时血气扑鼻,已将肥牛内脏尽数掏出,扔入口中大嚼,吃的嘴角流血,再饮一壶血酒,大呼痛快。

  那血酒是南疆特产,以米酒混以诸般药材酿制,再加入牲灵精血,大补元气,乃是魔道修士最爱之物。销魂魔君试过,赞不绝口,每日皆要痛饮一番。

  两位老祖大嚼大喝,又有苗女献舞,实是惬意到了极处。忽有一位高大苗人走入,双臂套满金环,额头上插着一柄短刀,深入至柄,却无一滴鲜血流出。

  此人正是五蛊神君首徒羌波,随师多年,炼成一手狠毒蛊术,已然脱去两重劫数。南疆贫瘠,修道外物出产不多,能有此修为实是异数。

  五蛊神君见他问道:“何时?”声如蛇嘶,难听至极。羌波躬身道:“师傅,我在山外寨中抓了一对男女,正在打探本门之事,拷问之下,说是七玄剑派弟子,叫甚么方胜的。那小娘皮生的细皮嫩肉,就想献给师傅享用。”

  五蛊神君哈了一声,侧目问销魂魔君道:“道友可知这方胜的名头么?”销魂魔君沉吟道:“七玄剑派只有那几个长老级数的老东西,值得我记住名字,小小门徒我岂会认识?不过既敢前来南疆,说不定是奉了门中之命,倒要好好拷问才是!”

  五蛊神君道:“那么便留下男子严刑拷问,女的带上来,给道友受用罢!”销魂魔君笑道:“怎敢夺人所好?不过老夫确也许久未曾采补过正道女修,倒要尝尝滋味!”

  羌波淫笑一声,道:“弟子这便去将之提来!”转身去了。两位老祖不以为意,依旧欢宴饮酒,五蛊神君忽问:“道友可曾劝说笑书生前来,襄助苗王成事?如今天下大乱,正可趁机夺取人道气运,机不可失!”

  销魂魔君大灌一口血酒,皱眉道:“我们太仓三子出身不同,大家不过念在皆是散修的份上,合则力大,才闯出一番名头。前次我大哥出面,救我脱困,已是天大的情面。苗王毕竟是南疆蛮王,非是正统,我大哥以儒门心法成道,最重人道正统,请他前来,怕是不能!”

  五蛊神君眯了眯眼,阴笑道:“笑书生是正道出身,难免固执。道友若能将他诳来南疆,我自有法子叫他乖乖听话!”与销魂魔君相处日久,每日好吃好喝的招待,五蛊神君亦自摸清几分其心性。

  此人天性凉薄,正是正宗的魔道心性,对笑书生与毒手师太亦是利用之心居多,对笑书生将他打发到南疆,不准他再抛头露面颇有微词,若许以重利,拖笑书生下水,多半是肯点头的。

  果然销魂魔君露出意动之色,问道:“笑书生不好对付,道友有何妙计?”五蛊神君也不屏退众人,魔识传音道:“我有子母牵机虫一副,多年祭炼,与元神相合,只要将子虫种入笑书生元神之内,有母虫在手,便不愁他不乖乖听话!”

  销魂魔君惊道:“子母牵机虫我倒有耳闻,道友竟能以之操控纯阳级数么?”五蛊神君忖道:“老子遍寻南疆,也只寻到一副牵机虫,百年心血祭炼,与心神相合,能操控长生级数人物,乃是最大的一记后手,本想给你受用,怕你无福消受,还是留给笑书生罢!”

  那子母牵机虫为宇内异种,似有还无,子母相连,祭炼之后,只要将子虫骗人服下,自会牢牢将其元神牵制,一神两分,如臂使指,故名牵机。

  五蛊神君傲然道:“只要笑书生落入我毂中,便万无一失!苗王答允事成之后,拜道友为国师,享尽荣华富贵,有此气运加身,未来大劫降临,也足保无虞了!”

  销魂魔君目光闪动,狠狠灌了一口血酒,将酒壶狠狠一摔,喝道:“干了!”酒壶碎裂,一众苗女惊骇不已,纷纷住了舞姿。五蛊神君心情大佳,喝道:“愣着作甚么?继续舞来!”

  众苗女方自醒转,媚笑连连,又自翩翩起舞。五蛊神君拉着销魂魔君拼酒,只等羌波将那正道小娘皮带来,正自胡天胡地之时,厅中陡然响起一个声音:“销魂魔君,出来受死!”

  两位老祖同时抬头,目光似能穿透厅堂穹顶。五蛊神君皱眉道:“是太玄派?”销魂魔君哼道:“不知张守正是否拜了郭纯阳做干爹,不过杀了那狗官一个,太玄派便不依不饶,竟然追到南疆来了!”

  五蛊神君笑道:“我陪道友前去,正好见识一番太玄派的剑术究竟有何玄妙!”南疆偏僻,与太玄峰正是两极之远,五蛊神君极少出南疆,自无机会见到太玄修士,动了好奇之心。

  隐云山上空,第九重天罡大气之下,惟庸与百炼两位终于赶到,百炼道人毫不耽搁,当即出声搦战。惟庸道:“师弟,只诛首恶,莫要戕害无辜。”

  百炼道人一指足下隐云山,道:“师兄你看,此山之上怨气缭绕不散,又有血光冲天,足见五蛊门杀戮之重,我等练气士自当替天行道,诛除魔道,还南疆一个朗朗乾坤!”

  惟庸道人叹道:“师弟,你刚直近迂,加上张守正之事,为兄也不去拦你,你好自为之罢!”

  隐云山上一声狂笑响起,如长风动地,两道魔影闪出,正是五蛊与销魂两位魔君,销魂魔君一见百炼两个,心头便是一突,喝道:“惟庸!我不过杀了一个世俗狗官,又非你太玄弟子,何苦追杀不止?当我销魂魔君是泥捏的不成!”

  惟庸道人摇头道:“销魂,张守正身系大明气运,他一死,天下已乱,生灵涂炭,这等因果全因你而起,固然幕后有人谋划,但你的罪责首当其冲,若不杀你,世间还有公道么!”

  一番话说得平平淡淡,却正气自生,销魂魔君听闻,也自一愣。五蛊神君事不关己,喝道:“好一个道貌岸然!惟庸!在场有四位长生老祖,若动起手来,整座南疆都要天塌地陷,你口口声声为万民请命,为何偏偏不顾惜南疆千万之民?”

  惟庸道人默然不语,百炼上前一步,说道:“张守正与本门大有渊源,他死于销魂魔君之手,此仇大不可解,今日便是销魂魔君授首之时,你五蛊神君胆敢包庇,今日就灭尽你五蛊一门,万般杀孽,自有我百炼一肩承担!”

  五蛊神君怒极反笑,喝道:“好个百炼道人,真是大言不惭!我五蛊门就在此处,你有本事尽管来灭!”销魂魔君听百炼道人之言,不知怎得心头一寒,生平头一次生出后悔的念头,但事已至此,唯有挺身一战,争取那一线生机!

  百炼道人再不多言,手掌一翻,一方玄机百炼剑匣现出,匣口洞开,立时有无边火意剑气纷落如雨,向隐云山落去!

  五蛊神君在隐云山经营多年,将此山炼的铁桶一块,自不会傻到与百炼比拼法力,心念一动,隐云山上下陡然现出无数面玄色大幡,高者数丈,矮者几尺,星云密布,幡下各有弟子主持。

  南疆之地贫瘠,但千百年累积之下,总能刮下些油来。这些魔幡便是五蛊神君历年积累,以玄蛛吐丝织就,浸入五毒蛊虫汁液中,再用人血精魂祭炼,更能勾连地气,与隐云山连为一体,每一面魔幡凶毒无比。

  这一座地煞魔幡阵才是五蛊神君纵横南疆,窥视中原的底气所在。大阵一出,千百弟子各自喷出一口精血,渗入魔幡之中。千百面魔幡同放魔光黑气,霎时之间已将隐云山布满。

  百炼道人的玄机剑气虽是纯阳级数的手段,但多如牛毛,力分则弱,射入隐云山黑雾中,只听接连爆炸闷响,无数火光腾起,数十面祭炼未熟的魔幡被炸的粉碎,但剑气过后,隐云山依旧矗立,竟似毫发无伤。

  五蛊神君坐镇山巅,狂笑喝道:“百炼道友,不知我这地煞魔幡阵的滋味如何啊?”

  百炼道人不答,对惟庸道:“师兄,我要动用那件物事,请师兄策应。”惟庸点头叹息:“罢了!”

  百炼道人掌中灵光一闪,现出一座小小火炉,通体血红,似乎以美玉雕成,浑然如意,分四足两耳,炉壁上亦刻满种种火行灵兽珍禽,只是虚虚一悬,便觉气焰滔天,正是镇压离火殿之宝九火照天炉。

  百炼道人口诵密咒,将小炉一抛,喝一声:“起!”九火照天炉悬在天上,虚虚一转,迎风便涨,化为十丈方圆,炉壁上诸般火行灵兽珍禽如欲活来,炉盖掀开,立时有无穷大火闪动,一发烧去!

  九火照天炉一出,倾倒无穷真火,火中又有无数火龙、火马、火蛇、火鸟、火鸦,鼓翅咆哮、迈蹄振鬃,如有灵性,当真有火烧连天之势!

  此炉一出,五蛊神君登时色变,叫道:“这是甚么法宝!”原来九火照天炉竟已是法宝级数,非复法器,一朝鲤跃龙门,大有不同!

  九火照天炉经历代祭炼,禁制圆满,只差一点灵光生就。郭纯阳当初将拂真道人一点灵性捕获,不知用了甚么手段,将之炼入炉中,竟而为其开启灵智,成就法宝。于百炼临行时,交付此宝。

  南疆之地瘴气四溢,毒虫横行,纯阳真火正是天生的克星,此炉在手,正是相得益彰。百炼道人心切师仇,想也不想,将此宝祭出,果收奇兵之效!

  轮回世界法宝有数,每一件新的法宝开窍,皆是了不得的大事,毕竟元灵生就,足可坐镇一方,镇压门户气运。郭纯阳却是蔫坏,秘而不宣,此刻拿出,果然十分要命!

  无边真火喷吐,编织为一层厚厚火网,当头压下。隐云山上无边黑雾由虫涎、蛊毒、瘴气合炼,最怕火烧,尤其天地间正气真火。

  火网过处,只听滋滋啦啦作响不绝,无数道黑烟冲天而起,腥臭难闻,半山上一大片黑雾立时被烧的净尽,露出其下道道魔幡。

  百炼道人亦是修道的奇才,不然也不会破境入纯阳,一路之上早将九火照天炉祭炼个三四分,念头微动,火网中分出道道火蛇,往那些魔幡上一缠一绕,真火到处,魔幡幡面腾起纯白火色,被烧的窟窿处处,转眼化为云烟。

  魔幡一破,其下五蛊门弟子立时慌乱逃命,但被点点火星沾染,惨叫声中,化为一条条人形火炬,转眼没了声息,成了一团焦土。

  五蛊神君大怒,地煞魔幡阵是他毕生心血,毁去一面便等如在他心上狠剜一刀,终于知道惟庸二人此来,是真存心要灭五蛊门满门!

  第九百二十三章 销魂魔心 五毒魔怪

  一拍顶门,一只细小虫豸飞出,迎风便涨,眨眼间化为一条长有百丈的阴影,悬于五蛊神君头顶。但见一头长大怪虫,生的千翼千足,通体刚毛如剑,腹下又生着千只复眼,一眨一眨,望之令人心悸。

  那怪虫一副口器不住翕动,咔咔连响,似刀剑相击,发出清脆鸣声,此虫便是五蛊神君的玄阴化身,借其成道。千目蛊祖一出,五蛊神君顶门又有一团光华飞出,魔光喷射,正是其五蛊神君元神,入主蛊虫脑腔之中。

  虫豸之类大多灵智弱小,几近于无,只凭本能行事。此虫为天生异种,虫身坚硬,不畏刀剑水火,五蛊神君如获至宝,费了数百年功夫才祭炼出火候,借之成道。

  千目蛊祖一出,千翼摆动,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一道残影掠过,已然飞身天外,听任无边真火之火锤击甲壳之上,也只略有焦黑,一对口器一摆,如刀如剑,往百炼道人剪去!

  五蛊神君借异物成道,蛊虫之身堪比法宝,一击之下如雷动九天,百炼道人也不得不小心对待,那玄机百炼剑匣便是其纯阳元神所化,玄功变化,由实转虚,两道口器交错而过,却自剪了个空!

  赤光一闪,剑匣已在百里之外,匣口一开,无边剑意冲天而起,九九八十一道赤光剑气穿刺而出,结成阵势,催动剑气雷音之法,纷落如雨,雨打芭蕉一般,接连狠狠轰在千目蛊祖背上!

  千目蛊祖通体如铁似钢,不畏强击,如雨剑气也不过将其背脊打的坑坑洼洼,不能突破最外一层甲壳,却吃剑气之力打的翻滚了几圈,昂首嘶吼不已,显得恼怒非常!

  五蛊神君将千目蛊祖灵智抹去,以自家元神代替,常年与蛊祖之身磨合修炼,不免受其血脉潜移默化,渐渐变得焦躁冲动。借异物成道之法取巧非常,自有极大破绽与隐患。

  比如得了一件法宝,将元灵抹去,自家元神入主,虽可借法宝躯壳成就长生,不免受制于法宝禁制,若有人精通祭炼此宝的道诀,难免为人所制,被人祭炼,沦为附庸。

  五蛊神君深知此理,平日将蛊祖摄于脑宫,只以本身肉身行走,少受蛊祖血肉影响。而一旦元神入主,便身不由己,斗法之时反是蛊祖的本能占了上风,五蛊神君也奈何不得。

  蛊祖被轰,怒不可遏,蓦地将腹下露出,千只复眼齐齐眨动,瘆人之极。蓦地千道魔光自复眼中激射而出,嗤嗤连声,连排而来,成了一道光墙。

  那魔光生自蛊祖魔性,能乱人心神,已至由虚化实之境,满空乱飞之间,与百炼道人的纯阳剑气纠缠一处。两位老祖动手之间,半空中魔光如潮、剑气飘红,每一碰撞,便是惊天价一声雷响,腾起无数黑烟金火,场面宏大瑰丽,但个中凶险却是冷暖自知。

  金焰流火与魔光毒气齐飞,肆意挥洒飘散,落在隐云山上,又自毁去许多魔幡,五蛊门的弟子可算劫难临头,五蛊神君斗法起来,神通滚滚,灵智被蒙,只顾厮杀的痛快,哪管弟子的死活?

  百炼道人也未收敛,尽情施展神通,反正五蛊门积恶太久,门下弟子皆是死有余辜,有何足惜?余下幸存的弟子瞧出不妙,有那机灵的已生出退避之心,悄悄下山逃命去了。

  等到山下不由叫了一声苦,五蛊神君为防敌袭,早命全山封禁,无有腰牌,不可出入。剩下一些弟子皆有要职在身,要操控魔幡,汇聚法力,更不得擅离,一时之间,隐云山上愁云一片,死气沉沉。

  销魂魔君见五蛊神君先自出手,自家受人庇护,总不好袖手旁观,何况太玄派摆明要杀他,总要搏一个鱼死网破才甘心,身形一转,现了玄阴元神,却是一颗硕大之极的魔心,漆黑如墨,每一鼓动发出雷吼之声,魔气滚滚而来。

  这道销魂魔心是销魂魔君毕生修为所化,能发靡靡魔音,营造无穷幻境,往往生灵元神入毂而不自知,等猝然惊觉,一身精气已然流散,救之不及了。

  魔心一出,略一鼓动,响彻隐云山上下,五蛊门残余弟子受魔心蛊惑,只觉热血逆冲上脑,神智亢奋,拼命鼓催真气,催动魔幡变化,根本到了不计伤亡之境。

  如此近乎自杀式的加持之下,残存的七八百面魔幡又自放射出无边黑气,滚滚浓烟汇聚一处,似有一只绝世凶兽孕育其中。销魂魔君的手段与噬魂劫法颇肖,不过并非分裂魔念,沾染生灵,而是换以魔音操纵的手段,亦有独到之处。

  魔心鼓荡不停,咚!咚!咚!魔音响彻,魔意勾魂,到后来连成一片,如战鼓杀伐,尽是金戈铁马之气!五蛊门弟子一个个面色涨红,将精血元气鼓荡到了极处,忽而噗噗连声,竟纷纷口射精血,射在魔幡之上!

  精气枯竭,众弟子纷纷委顿在地,有那修为稍弱者,立时魂归地府,再无声息,一时之间,偌大隐云山只剩满山低低呻吟之声。

  数百面魔幡受了精血浇灌,立时暴走,魔云连作一片,团了起来,演化一道粗大魔云,只听一声脆响,如蛋壳破裂,一头蟾首、蜈蚣足、蜘蛛爪、守宫尾、长蛇身的怪物拨开魔云,长有百丈,向天一声嘶鸣,难听到了极处!

  销魂魔君自无本事炼成这等五毒合一的法相,不过借魔心之力,强逼五蛊弟子不顾生死,以本命精气演化,五蛊门以五毒之法立派,便有这头五不像的怪物生出!

  此怪周身魔气翻腾,纯是五蛊魔气所化,介于有形无形之间,汇聚满山弟子精气法力,等若一位待诏级数的魔道大高手,蟾首大张,喷出一股浓厚之极的黑烟,内有魔火点点,往百炼道人烧去!

  销魂魔君用的竭泽而渔之法,五蛊门弟子损伤惨重,十去七八,却浑不在意,这一关若是过不去,大家都没活路,早死晚死,又有何差别?

  第九百二十四章 金线银虫

  五毒魔怪口喷毒烟魔火,与五蛊神君夹攻百炼道人。惟庸忽然咳嗽一声,脑后现出一面诛魔宝鉴,光华流转,含而不吐,笑道:“销魂魔君,老道来见识一番你的销魂大法!”

  诛魔宝鉴本已交给弟子陈紫宗防身,来南疆斗法,又自陈紫宗处收回。宝鉴中一道玄光射出,中途自然分裂为数股,笔直如剑,一气穿入五毒魔怪之身。

  惟庸出手,又有诛魔宝鉴加持,诛魔真气又专克魔道魔头,一击之下,五毒魔怪惨嘶连连,被生生截成数段,魔焰哑火。

  销魂魔君见惟庸入场,亦不甘示弱,销魂魔心一抖,挺上半空,魔道法力加持,五毒魔怪断裂的身子又自复原,蛇信猎猎,环绕魔心。

  销魂魔君的销魂大法不善正面对阵,斗法上弱上一筹,只能借助外物发挥战力,魔念滚滚扫过,隐云山上所有五蛊门弟子无论死活尽数被碾压至爆散,团团血肉飞起,汇入五毒魔怪之身。

  层层交叠,五毒魔怪如有肉身,越发凝实,一身气机亦自遥遥攀升。惟庸摇头叹息:“何苦多造杀孽?”销魂魔君狞笑道:“不必假仁假义!若非你来南疆杀我,那些弟子岂会白白送死?归根结底还是因你而死,是你的罪过!”

  惟庸道人摇头:“一派胡言!”诛魔宝鉴高高挂起,无穷清濛光辉洒落,诛魔神光乱扫,扫荡魔氛。五毒魔怪盘绕虚悬,魔火毒烟齐上,销魂魔心每鼓动一次,此怪气势便更盛一成,堪堪将诛魔宝鉴抵住。

  四位老祖在极天之上大打出手,没等惟庸与百炼犁庭扫穴,五蛊神君辛辛苦苦培育的弟子就先被销魂魔君杀光,炼成了护身之宝。

  羌波奉命去提那捉来的女修,出了厅堂,来至一处山洞中,洞中豢养了无数蛊虫,蜈蚣、蝎子、毒蛇,应有尽有,俱都散养在外,此时还未入暮,五毒之物都趴在洞中,爬来爬去,显得无甚生气。

  山洞中自有高手把守,颈缠毒蛇,手捧蜥蜴,凶神恶煞,不一而足,见了羌波俱都露出敬畏之色,忙垂首问好。羌波身为五蛊神君大弟子,素来心狠手毒,稍不如意,便要取人性命,比五蛊神君还要来的残暴。

  羌波面无表情走过,来至洞中最深处,有一男一女手足被缚,并非绳索,而是四条细长毒蛇,不时吐信嘶嘶。二人周身穴窍亦泛出点点鲜红,却是被秘传蛊虫入体,制住了真气流动。

  两人面色委顿,竟是七玄剑派方胜与齐瑶儿。羌波阴森一笑,道:“七玄剑派好大的名头,也不过如此!”方胜乱发披拂,望他一眼,冷笑道:“你不过仗着道行高深,蛊术诡异,等我姐姐来此,必要你的好看!”

  羌波哦了一声,“你姐姐方凝,乃是七玄剑派中剑术奇才,我也有所耳闻,正好等她来了,一并擒住,老子还真没玩过玄门有根器的女修呢!哈哈!”一旁几个苗子也自发出阵阵淫笑。

  方胜怒不可遏,叫道:“该死的蛮夷!你们……”被羌波用手一指,口舌被封,发不出声来,只能怒目而视。他也是倒霉,自平帝暴毙,陈紫宗拥立新皇,改元称帝,七玄剑派权衡之下,决意拥立新帝。

  方凝留在京师,方胜则被遣出,打探靖王叛军消息。齐瑶儿静极思动,二人名分已定,便求其同行。方胜性情孤傲,但瞧在那本太清符经的份上,勉强答应。

  一路半是游历半是打探,行至南疆不远,忽闻苗王有了不臣之心,正暗中与靖王联络。方胜大喜,以为是立功之机,就要夜闯苗王府,将苗王枭首,回山邀功。

  岂知还未动手,羌波恰奉命为苗王护送粮草辎重,半路察觉,暗中动手,方胜岂是对手,吃蛊术制服,连齐瑶儿也未幸免。羌波本是色中饿鬼,见了齐瑶儿美色,当即按捺不住。

  也是天数注定,羌波忽想起销魂魔君正在南疆做客,此人最喜采补有根器的女修,齐瑶儿修为尚可,难得守身如玉,尚是处子,若是献了上去,必能得魔君欢心,当即交了差事,将二人一路押回隐云山。

  羌波不理方胜,对齐瑶儿阴笑道:“小娘子,你的造化到了!销魂魔君瞧中了你,指名要你侍寝,你机灵些,若是讨得魔君欢心,自有无穷好处!”

  齐瑶儿杏目圆睁,如欲喷火,恨不能就此一头撞死,以全清白,但周身僵直,不能自主,不由得万念俱灰,眼中珠泪一行行落下。

  方胜见未婚妻受辱,名节难保,目眦欲裂,想要大吼大叫,周身真气逆冲,要拔出蛊虫,寻羌波拼命。羌波冷笑连连,袖中窜出一条青花花的细蛇,一口毒雾喷在方胜面上,方胜双目泛白,周身抽搐不已。

  羌波道:“我这小宝贝毒性剧烈,不过你放心,还要不了你的性命,等这小娘子侍奉过了销魂魔君,我再将她带来,让你们团聚。哈哈!”挥手之间,自有子弟上前,架起齐瑶儿便走。

  羌波得意非常,棒打鸳鸯之间,自有无穷快感,举步欲行,陡然一声冷笑传来,心下一惊,如猫炸毛,头顶一条黑影窜出,蜿蜒如蛇,却是一条滑腻毒虫,背生金线,双翅振动,通体泛银。

  这金线银虫亦是南疆异种,其形如蛇,捕获不易,只在子母牵机虫与千足蛊祖之下,被他设计捉到,珍逾性命,引为日后成道之物,小心祭炼温养,火候已成。

  此虫见风就长,双翅扑扇,卷动狂风,将洞中事物吹的四散飞乱,护在羌波身前,这才发声喝问:“谁!”洞中共有十几位弟子,其中一位忽然面泛诡异之色,开口道:“羌波你的死期到了!”

  此人方自开口,金线银虫一窜之间,已将那人活吞下去!羌波满面冷酷之色,其是脱劫级数,修为非凡,自知那人是受人操控,只是对方用的甚么手段,却瞧不分明。

  第九百二十五章 死局

  金线银虫如蛇般的身子扭动几下,已将那人消化。羌波不改忌惮之色,旁边又有一位弟子开口,诡异之声响起:“羌波,你的死期到了!”

  羌波喝道:“装神弄鬼!”伸手一点,那人脑袋如烂西瓜般爆开,血浆脑浆飞散。这边刚死,又有三个弟子面色惨白,口角流涎,齐声喝道:“羌波!你的!死期!到了!”声音错落有致,便似排演过一般。

  羌波心硬如铁,手掌连抓,魔影过处,三人脑壳尽数被抓裂,又嫌不足,金线银虫电闪般射出,一口一个,已将剩下几人都生吞入腹。

  此虫消化之力极强,未几之间已将几人化为了养分,得了血肉滋养,凶性更甚。一双双小眼四面乱扫,寻思再吞几个血食。

  山洞中只剩羌波与方胜夫妻三个,方胜与齐瑶儿无人看管,瘫倒在地。齐瑶儿忙伸手握住方胜,见他满面黑气,又是心疼又是害怕。

  羌波不惜尽杀同门,暗中之辈作法没了依凭,自然露出破绽。金线银虫百对凶睛眨啊眨的,羌波周身法力涌动,充斥洞窟,只等暗中之人露出马脚,便行倾力一击!

  忽然脑中晕了一晕,恍然见到十几个同门依次排列,齐声叫道:“羌波,你的死期到了!”羌波大叫一声,操控金线银虫又将其等吞吃净尽,谁知那些人阴魂不散,吃罢又自复活,只在眼前晃悠。

  羌波心头越来越是恐惧,总算他渡过几重劫数,勉强维持道心不至沉沦,但眼前同门杀不胜杀,耳中只有一句“羌波你死定了!”回荡不休,宛如陷入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之中。

  到此地步,怎不知暗中之人实是一位玩弄元神神念的高手,似乎中土中便有一户魔道门派以此魂修之法立教,但随后脑中晕去,连金线银虫也自恍惚起来,滑腻的身躯扭动不休。

  齐瑶儿扶住方胜,对其所中蛇毒无可奈何,见那凶神恶煞般的苗人先是发疯般将同门屠戮一空,又僵立不动,面上现出挣扎之色,最后化为一脸怒容,喃喃道:“你要我死,我先杀你!”咕哝不休,蓦地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齐瑶儿松了口气,自家清白总算保住,方胜忽地呻吟一声,七窍中有黑气流动,正是先前所中蛇毒,倒逼出来,成了一个小小黑球,掉落于地。

  齐瑶儿怎还不知有高人暗中解救?又惊又喜,望空拜谢一番,搀扶方胜急忙出洞去了。抬首见隐云山之上狂雷怒吼,电蛇纠缠,乌云盖顶,竟是一副灭世之景。山上静悄悄的,全无活人,那苗人踪影全无,不知是上山相助师傅,还是夺路而逃。

  齐瑶儿方脱大难,哪敢久留?方胜元气大伤,还算清醒,道:“此是玄魔老祖大战,速走!”二人相互扶持,一路下山而去。

  忽有人叫了一声:“小弟!”剑光一闪,一位英姿飒爽的女修已立在身前,正是乃姐方凝!方胜大喜,叫道:“姐姐!”声音忽然哑了。

  方凝一惊,伸手搭在他肩上,真气一转,发觉只是神气亏虚,略略放心,又对齐瑶儿道:“弟妹,你怎样?”齐瑶儿满腹委屈,未语先自凝噎。

  方凝是丈夫性子,不耐这等哭哭啼啼之事,皱了皱眉。方胜被擒不久,她便得知消息,立时起身赶来,总算不曾晚了,说道:“不必多言,我带你们先去疗伤,此地之事有门中长辈主持。”

  方胜目光一亮,叫道:“是老祖宗驾临了么?”方凝摇头:“是段师伯携了无形剑来了!你莫要多言,走!”肩头一摇,三人化为一道剑光,倏然远去。

  剑光飞走良久,一人自地下钻出,正是凌冲。他一路赶来,正遇上四位老祖大战,自忖插不进手去,便思去隐云山中瞧瞧,一是为了将祸害南疆多年的五蛊门拔出,二是瞧瞧这些年五蛊门都搜罗了甚么宝贝。至于究竟为何,鬼才知道。

  潜入五蛊门就见羌波走入山洞,跟随而去,见齐瑶儿两个落难,自要救上一救。羌波是脱劫级数,道心稳固,真气沉凝,动起手来势必动静太大,便由阴神出手,施展噬魂劫法。

  二者道行相若,要令羌波着道不易。不过羌波自寻死路,起了淫心,此为一大破绽,噬魂魔念无孔不入,再用洞中同门激他出手,羌波嗔心大作,果然赶尽杀绝,此时已是魔根深种。

  阴神耐心极佳,再以魔念编织幻境,使同门死而复生,如此反复,羌波杀不胜杀,疑心生暗鬼,终于生出恐惧之意,如此七情变幻,终于被阴神得手,成了其囊中之物。

  凌冲虽不敢直接插手长生老祖大战,但有羌波在手,就有许多腾挪余地。晦明童子显化,讥笑道:“怎么?还是舍不得你的老情人儿?”

  凌冲淡淡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过去便是过去,有甚留恋?”晦明童子撇嘴道:“死鸭子嘴硬!”

  凌冲不去理他,抬头望天,阴神如一条阴影,藏于脑后,暗中操控羌波。此是他首次沾染同级修士,须得速战速决,免得被羌波挣脱了魔念束缚,反为不美。

  羌波元神昏沉,连带金线银虫也自糊涂不已,只觉满腔愤恨之情,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更恨五蛊神君欺压多年,一腔怒火烧到极致,再也忍耐不得,一声狂啸,飞身九天之上!

  五蛊神君的千目蛊祖来去如电,魔光乱扫,百炼道人分心驾驭九火照天炉与纯阳元神所化玄机剑匣,抖出无穷纯阳真火,几乎将天烧塌。

  以纯阳克玄阴,两件法宝合力之下,五蛊神君渐渐支持不住,千目蛊祖怪叫连连,被真火燎过,周身漆黑,连腹下千只魔眼都被烧瞎了几只。

  五蛊神君也非傻子,身处下风,渐渐灵智清明起来,暗暗后悔:“我只道收留了销魂魔君,算是左膀右臂,壮大声势,谁知却引来送死的无常!”暗萌退意,只是百炼道人步步紧逼,一时抽身不得。

  销魂魔君有五毒魔怪守护,虽非玄阴级数,用来替死倒也不错,任诛魔神光照来,不将五毒魔怪炼化干净,绝难伤到他本尊。

  便于此时,一声长啸之间,羌波怒气滔天飞来,叫道:“师傅!本门上下都已死得尽绝,五蛊门灭门了!”五蛊神君大惊,只顾鏖战,未及查探隐云山的动静,分出一丝神念探去,大叫一声:“是谁人下的毒手!”

  羌波一指销魂魔君,叫道:“便是这厮了!”销魂魔君亦是精通魂念之道的行家,见其目色诡异,更有一股迥异于五蛊门法力的气息缭绕,喝道:“五蛊道友,莫听他胡言,此人已失了心智,被人操控了!”

  五蛊神君察觉满门被屠,急怒攻心,见了销魂魔君身边的五毒魔怪,已明了七七八八,岂会听信其辩驳?五蛊门是他毕生心血,竟给销魂魔君屠戮殆尽,炼成法物,此仇非同小可,大是后悔引狼入室。

  正要喝问间,只听一条金线银虫陡然涨大,成了一条数十丈长短的怪蛇,狠狠向销魂魔君扑去!销魂魔君冷笑,五毒魔怪横在身前,与金线银虫相互撕咬起来。

  羌波全身赤裸,魔气翻涌,目中疯狂之意越来越浓,蓦地合身扑上,竟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销魂魔君岂会任“他”如意?魔心鼓荡,层层波纹生出,如有实质,似条条长鞭,直抽出去,将羌波护身魔气一抽而散,再一抽已是一条胳膊断去,血洒长空!

  五蛊神君再凉薄无情,也不容销魂魔君当面虐杀他的弟子,正要喝止,却见羌波面色冷峻,生似全无知觉,一身法力渐有紊乱之势,逆冲走火,整个身躯瞬息间膨胀了数十倍!

  五蛊神君瞧出不妙,喝道:“羌波!你作甚么!”羌波充耳不闻,一个精赤的身躯陡然炸裂开来,真气魔流乱走,凭空起了一阵狂风,一发往销魂魔君卷去!

  销魂魔君分明瞧见羌波临死之前,目中射出恐惧抗拒之意,更加笃定有人背后搞鬼,一位脱劫宗师自爆,绝难伤到玄阴老祖,正要将魔风压下,眼角瞥见那条金线银虫一声刺耳嘶鸣,竟也跟着爆裂开来!一时之间血肉横飞,与羌波自爆的阴风搅在一处,威力提升一倍有余!

  金线银虫是羌波心血浇灌多年之宝,二者齐齐自爆,威力至大,销魂魔君不得不正面以对,用三成心神对付,五毒魔怪怪爪一划,一马当先,正被血肉魔风击个结实。

  魔怪发出难听之极的嘶吼,当即被炸成了三四段,销魂魔君正要运魔功使之复原,只听一声剑鸣,锵然惊世,天边似有一道淡淡剑光闪过,大叫一声,一颗销魂魔心已被劈成了两半!

  一道剑光似有还无,似天星坠落,迅快之极,销魂魔心被剖,数息之后才传来销魂魔君惨叫之声,足见剑光之锋利。剑光敛去,现出一位威严道士,正是七玄剑派纯阳长老段克邪,哼了一声,拿眼去望五蛊神君。

  段克邪高傲非常,不屑与百炼联手,不然方才再补一剑,五蛊神君不死也要重伤。两半销魂魔心不及愈合,已化成两道魔光,夺路奔逃。五毒魔怪怪叫连连,留下断后。

  段克邪一语不发,伸手一指,无形剑光飞出,宛如游鱼,五毒魔怪还不知何事,已被点点剑光活剐,其中魔性、毒性俱被剑意抹去,随风而逝。

  惟庸道人两手一摊,十分无奈,还未尽全力,此战已然告胜。销魂魔君一去,三位纯阳对一位玄阴,五蛊神君见大势已去,千目蛊祖千足划动,亦是转身便逃。

  三位老祖对视一眼,惟庸笑道:“我们两个奉了掌教之命,必取销魂性命,就请段道友去追五蛊神君罢!”段克邪本被方凝请来搭救方胜,自是无可无不可,微一颔首,身化剑光而去。

  无形剑在他手中,威力可就大上太多,丝丝剑光如电,连一丝剑音都无,闪的一闪,已自无踪。惟庸道:“本想多套些话,被段克邪搅局,倒显得你我师兄弟不如他的剑术了得了!”

  百炼道人手托九火照天炉,望了隐云山一眼,道:“事不宜迟,速追!”两位老祖合为一道剑光,长虹掣电,往销魂魔君追去。

  两半销魂魔心在中途合二为一,段克邪那一剑令销魂魔君元气大伤,顾不得疗伤,先保命要紧。当真是恍恍似漏网之鱼,急急如丧家之犬,慌不择路间,只顾遁光赶路。

  不久身后便有剑气搅动之声,销魂魔君回首一望,见是太玄派的两个,暗叫一声苦也,太玄摆明是不死不休,全无回转余地,他杀了隐云山满门炼法,已与五蛊神君闹翻,势单力孤,怕是在劫难逃。

  销魂魔君身受重伤,拼命飞遁,半日之后终究为两位老祖追上,一前一后被围个结实。百炼道人正要出手,忽闻一声幽幽叹息,一位书生打扮的老祖飞来,正是笑书生,向二人拱手道:“两位道友有礼!”

  惟庸还了一礼,百炼冷冷道:“笑书生,我实对你说,销魂所杀张守正,乃我师荀真人转世之身,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你若敢求情,便连你一同做了!”

  惟庸道人苦笑道:“师弟,这是何必?笑道友通情达理,必不会犯糊涂的!”笑书生面色一变,欲言又止,狠狠瞪了销魂魔君一眼,喝道:“你做的好事!”

  销魂魔君本要拼命,好容易来了救星,岂能放过?哭诉道:“大哥,我也是被人蒙蔽,一时糊涂。再说那张守正既是身份非凡,太玄派为何不派人守护,等人死了才来寻仇?你不可信他们一面之词!瞧在咱们太仓三子义结金兰的份上,搭救小弟一命!小弟从此清心寡欲,避世隐居,再也不敢作恶了!”

  笑书生面色纠结,刚要开口,百炼道人双目一睁,就要催动九火照天炉!惟庸劝道:“师弟且慢,待我与笑道友分说一二!”

  第九百二十六章 搜刮 归家

  两位老祖返回隐云山,此时已如深夜,星光稀薄,隐云山中迷雾隐隐,诡异森森,毕竟一门之下全数被屠,乃是极大惨事。不过想到五蛊门纵横南疆多年,欺压良善,被灭门亦是报应。

  两位老祖在山脚落下剑光,见凌冲静静立身,口中喃喃自语,不知说些甚么。百炼道:“凌冲,你在作甚么?”凌冲啊了一声,挠头道:“两位师伯得手了么?弟子见山中无人,便思寻到五蛊门的宝库所在,免得被宵小所趁,那就罪过大也。”

  两位老祖相顾莞尔,惟庸笑道:“你小子将搜刮财物说得如此清奇,确有你师傅几分真传!这么久时间寻到甚么没有?”

  凌冲摇头道:“五蛊门甚是穷酸,除了许多蛊虫卵胎,便是些草药之物,尚有些铁石银石还值些价钱,可以入炉炼剑。”

  百炼道:“南疆出产不丰,修道外物更少,五蛊门历年搜刮,只怕都被五蛊神君用来祭炼那头千目蛊祖了。你的眼光又高,余下的杂物自是看不上眼。且将宝库所在之地告知于我,我于你大师伯合力将隐云山之宝搬空,管教五蛊那厮再无资财在南疆立足!”

  凌冲当即将宝库之地说了阳神在此坐镇,阴神早将魔念满山乱放,寻暇抵隙,藏宝之地再隐秘,也当不得无形无质的魔念侵蚀。

  百炼当先而去,宝库却在一面山石之中,开凿出一座洞府,上有五蛊神君所留禁制,被一道玄机剑气摧毁,长驱直入,见库中所藏之物不多,除草药、矿石之外,便是些蛛丝、蛊虫卵胎之属,想来是用以祭炼地煞魔幡之中。

  百炼亦是铸剑的行家,见那草药矿石,喜道:“南疆居然有如此上佳的矿石,足可祭炼出一批上好飞剑给弟子用度,老四见了定然欢喜!”

  惟庸道:“那草药亦是不错,用本门秘方,可配制些洗练飞剑的秘药,只这两样便不枉我等万里而来了!”两位老祖显是搜刮分赃的老手,三下五除二已将洞中洗劫一空。至于蛛丝那些东西,被百炼一把真火烧个干净。

  三人起了剑光,身在半空,百炼双手一搓,一大片纯阳真火编成一张火网,将整座隐云山覆盖下去。销魂魔君下手歹毒,山中无论老幼好坏,尽数精气流散而亡,百炼一道真火下去,将隐云山烧成平地,也算让那些生灵入土为安。

  隐云山被夷平,乃是修道界中极大之事,惟庸与百炼却全不在意,大劫临头,玄魔两道大派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何况是五蛊神君这等散修?

  剑光摇荡,径往太玄飞去。晦明童子不敢出头,缩在洞虚真界中掰着小手指头,絮絮叨叨:“太清门重立道统,需要找个山头儿罢?你身为掌教,自要收徒传艺罢?没些财货怎么成?好容易能搜刮五蛊门,却被你两个师伯捷足先登,怎么说也是修道的前辈,怎的如此不要面皮,连点汤汤水水也不剩下?”

  自从凌冲太清弟子的身份暴露,晦明童子便十分上心,屡次撺掇他开教立派,广收门徒。凌冲知他重立道统之心甚切,总以时机未至搪塞过去。晦明童子十分不满,借着搜刮隐云山之机,开始数落惟庸与百炼两个。

  凌冲也不答言,任由他小心眼絮叨。一路无话,不过数日之间已然返回太玄峰。惟庸笑呵呵道:“我与你二师伯自去见掌教,你先去瞧瞧家人,掌教座前自会为你分说。”

  百炼也道:“你师傅不急,先尽孝道。你们凌家如今居于聚水国中,我命任青领你去。”凌冲拜谢,百炼道人唤来弟子任青,吩咐一阵,自与惟庸两个去了。

  任青叹道:“数年不见,听闻师弟东征西讨,着实做了许多大事,更脱去劫数,真令为兄唏嘘!”凌冲笑道:“师兄说笑了,我又非俗世的大将军,说甚么东征西讨?疲于奔命是真!”

  多年不见,任青亦已脱去几重劫数,不过其是厚积薄发,学道几近一甲子,比之凌冲这等后起之秀,仍是黯然失色。太玄二代弟子中,陈紫宗素来神秘,独来独往,如今拥立新帝,摄政主事,俨然一副大权在握的奸臣模样。

  任青为人宽厚,比乃师方正之意大有不同。赵乘风留在天星界中,主持太玄下院修造之事。狄谦终日铸剑,寡言少语,但这几位近来数年不约而同开始渡脱劫数,其实凌冲已有所感,大劫日近,玄魔各派后起弟子修道之速大大加快,不知是何原因。

  任青道:“我领师弟去聚水国与家人团聚罢!”二人纵起剑光,往西投去。太玄九国,聚水国风物最佳,国中尚文,风流士子最多,因此凌真选此国作为落脚之地。

  凌冲两个按落剑光,步行入城,说是九国,实则一国一城,只是城池修筑的极大极广,足以容纳数十万人生活。这些凡人多是历年投入太玄修道的弟子家眷,与极西之地固有的人种,被太玄派安置在此。

  任青道:“道也要人来修,若是无人拜入门庭,再好的道法也要断了传承。因此玄门各派皆重人种之事,太玄九国历经数百年繁衍生息,规模极大,本门挑选弟子,首选在九国中物色。尤其这些人种平日多浸灵气,灵根自生,修道远比外面之人来的迅快。如凤兮与李元庆之类,便是如此。”

  凌冲四面打量,见城中风物与中土迥异,来往之人装束颇有古风,人人风雅彬彬,倒是一处桃源之地。来至一座极大宅院门前,匾上书着“凌府”二字,宅子式样与金陵老宅一般无二,想是特意建造的。

  任青道:“师弟新归,为兄就此告辞,等你见过掌教师叔,咱们再好生亲近。”凌冲谢过,等任青走去,才起手打门。不一会府门打开,正是王朝来迎,见了凌冲又惊又喜,忙迎迓入内。

  凌冲归家,自有一番悲喜,且不赘述。

  第九百二十七章 拜谒向天

  凌冲归家,自有一番悲喜。凌真已然年逾耳顺,但身子健朗,常去城中私塾教书,聊以慰藉。崔氏只要与儿孙生活一处,便是十分喜乐。老夫人吃了凌冲送来的延寿丹药,身子骨也算说得过去,只是不良于行,出入皆须有人扶持。王朝已将太玄派筑基的功夫修炼精纯,半只脚踏入仙门。

  当夜凌府大排筵宴,凌家抛家舍业,一路颠簸而来,因凌冲是掌教关门弟子,身份尊崇,聚水国不敢怠慢,特意新修的高大宅院,调拨使用丫鬟,一应外物应有尽有。

  仙家用度,自比宿世奢华许多,因此凌家反比在金陵时更为滋润。如今凌康在聚水国中成了一方执宰,算是一展抱负。觥筹交错之间,凌真叹道:“若非亲眼所见,哪知世上还有这等世外桃源!”

  于他而言,太玄九国之地政通人和、风调雨顺,实是桃源之所,儒家所求内圣外王之境。凌冲道:“父亲喜欢便好。此地是太玄管辖,专为门中培育弟子之用,常有本门长老巡视,一有横行霸道之辈,立时铲除,这才有一番太平胜景。”

  崔氏眼中一亮,问道:“岳儿岁月已大,可否拜入太玄修道,你是掌教弟子,说话该当有用罢?”来至九国之后,崔氏的眼光也自不同,觉今是而昨非,修道练气非但能长生不老,连荣华富贵亦是唾手可得,极力主张送凌岳拜师修道。

  凌岳已然长成一位少年,颇有宠辱不惊之意,只拿眼去望二叔。凌冲摇了摇头,笑而不答。凌真斥道:“凌冲自有他的打算,若是拜师那般容易,岂会不照拂岳儿?妇道人家,莫要多言了!”

  崔氏闷闷不乐,凌老夫人道:“拜入仙门,何等难得?凌冲也是九死一生,方有今日成就。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不必多管了。”

  老夫人发话,崔氏不敢顶撞,委委屈屈应了一声。凌冲道:“岳儿,我传你的坐功心法,修炼的如何?”凌岳道:“叔叔,不知是否侄儿资质太差,三年间每日打坐,也只修炼出点点真气,再未壮大。”

  凌冲道:“玄门修行,首重根基,你也不必焦虑,一任自然,等何时真气壮大,自然流转周身,我再传你下一步功夫。”晦明童子在他耳边道:“凌家出了你一个大修士,占尽气运,五代之内再无人有机缘入道,此事何妨明说?”

  凌冲阳神回道:“这倒不必,时候一长,岳儿自会有所领悟,现下明言,反而不美。”一夕尽欢,各自归寝。次日凌冲起身,为老夫人调理元气。

  祖母年岁已大,精气流失,此为先天之性,令世间良医亦束手无策,原本凌冲也没法子逆天而行,但有先天灵根在手,自是药到病除。

  先天灵根之气磅礴,他担心老夫人虚不受补,只用其散逸出的点点生气,打入老夫人穴窍之中,半日功夫,细心调理,果收奇效。老夫人面色红润,双足已能勉强站立。

  凌冲又写下几副方子,命家丁抓药煎熬,给老夫人内服外敷,如此再有百日功夫,当可痊愈。趁此机会,他又将父兄侄儿的身子也自调理了一番。

  至于王朝,则传了他另一套剑术,比三十六式守山剑变化更为繁复精妙,连大擒龙手也自传授,还留下一柄自家铸炼的百炼飞剑。

  王朝资质有限,年岁又大,此生能身入道门,御剑飞行,亦是极限,凌冲也不点破,只将剑中要旨尽数告知。他如今已是剑道大家,随口而言,皆是剑术至理。

  王朝只听得如痴如醉,叹道:“二少爷真乃神人,连如此精妙的剑术亦是随手拈来,如今真成一位剑仙了!”凌冲叹道:“学道二十载,每日如履薄冰,如今劫数罩头,‘剑仙’二字还差的远呢!”

  凌冲在聚水国留了七日,返回太玄峰,先去拜谒恩师,适逢郭纯阳与惟庸、百炼三人联手,催动九火照天炉炼化销魂魔君元神,不克分身,无暇见他。

  销魂魔君神通惊人,若非不擅正面强打,还没那么容易被收服。玄阴元神极难炼化,借九火照天炉之力,三位老祖出手,还需一月功夫。

  凌冲下了太玄峰,远望那处大湖,自沙通见过其祖沙泷之后,只传了一道讯息,说是要磨练道行修为,便音讯全无。

  凌冲摇了摇头,伸足一跺,身形沉入土中,施展土遁之术,瞬息千里。他要去寻叶向天,自要去血河源头之处。多年前还要寻到那处废弃铁矿,寻地脉而去,如今只用土遁,循着血河真气最浓厚之地便可。

  在地下疾驰良久,鼻尖闻到一股浓稠之极的血气,已到了血河源头之地。一株太阴火树扎根血河,枝叶摇荡,上有点点阴火长明不熄。

  只听有人说道:“是师弟来了,请上来一叙!”凌冲将袖一甩,已飞上太阴火树,见叶向天着玄色道袍,立于一朵阴火之上,正自含笑揖客,张亦如立身一旁。

  凌冲笑道:“师兄厚积薄发渡脱劫数,小弟特来恭贺!”叶向天道:“为兄厚积薄发,也只渡过六重劫数,比不得师弟你后来居上。”

  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张亦如忽然跪倒,又是叩首不止。凌冲伸手虚虚一抬,将他抬起,叹道:“我手刃平帝,取其首级。销魂魔君亦被两位师伯联手诛杀,不日便会将元神炼化成灰。张阁老之仇便算报了。”

  张亦如涕泪交流,不能自语。凌冲连连叹息,却不曾提到张守正的跟脚。叶向天道:“我与你祖父交相莫逆,如今他大仇得报,你可放下心来,好生修道才是。”

  张亦如连连点头,勉强道:“多谢师傅提点!多谢师叔!”叶向天吩咐道:“我与你师叔有事要谈,你且下去罢!”张亦如向二人再拜而去。

  凌冲待他走去,说道:“张阁老的来历,师兄是何时知晓的?”叶向天道:“亦是最近才听师傅提起,我与张守正实是意气相投,绝非先知他的根底才与之结交。”

  第九百二十八章 风劫

  叶向天又道:“张守正之事,不必与亦如提起,此生已了,便随风去罢。”凌冲点头:“小弟阴神阳神齐动,也不过渡过两重劫数,师兄已是五劫宗师,不知何以教我?”

  叶向天道:“我追随恩师百年,你入道才多久?一身法宝道诀,真要动手,未必便弱过我了。不过天劫之事,虚无缥缈,变幻无常,他山之石未必可以攻玉,我的劫数与寻常修士不同,多说无益,反会引你入歧途。”

  一指身下太阴火树,道:“此树是我元身,当年此树坠落此间,气机牵引来此,靠汲取血河之气为生。我之意识尚自懵懂之中,被恩师发现,携去送入轮回,几世之后魂魄圆满,再入仙道。只要我将此树炼化,便可一举修成待诏,因此大半天劫倒是冲着此树来的。”

  凌冲啊了一声,太阴火树亦是先天灵种,天生克制血河一系道法,若能炼化,立成法宝,也唯有叶向天这等本就是元灵转世归来者,方能为此,说道:“小弟还有一事不明,请师兄解惑。”

  “小弟入道以来,得传洞虚剑诀,又得了太清符法,甚至由噬魂老人出手,强分阴神阳神,兼修了噬魂劫法,如此玄魔双修,按理绝难有大成就。我已知我的机缘要着落在一团阴阳之气上,但后续如何,终究没个准成。前次恩师言下之意,有意脱开这方世界,去往九天星河之中,师兄追随师傅日久,可否将内情告知一二?”

  他的道在于阴阳之气,已成定论,但郭纯阳曾有言,终有一日庇护不得太玄,要他早做准备,此事始终横亘在他心头。若是太玄没了郭纯阳,怕是早就被群狼吞噬,如今二代弟子中尚无一位能撑起大局之人,是以对叶向天发问。

  叶向天一双眸子中倒映血河之色,身下太阴火树微微摇曳,竟似谱就一曲天籁之响,沉默片刻,说道:“师傅的来历跟脚,我亦不知。不过他老人家既然为你选定了阴阳之气,那便莫要疑师,戮力修行便是。”

  “师弟所担心者,无外若是恩师行踪不明,本门基业会一夕崩塌,其实大可不必,莫说眼下还有几位师伯帮场,真到那一日,恩师也必会将一切安排妥当。”

  凌冲张了张口,叶向天之言等若没说,但其中另有深意,一时探究不净,还是转过话题,一指滚滚血河,问道:“花姥姥可曾安分?”

  叶向天道:“此处虽是血河源头,有太阴火树驻守,花姥姥不敢前来,血河深处那件法宝渐趋成熟,还要全力守护,以防血河道人偷回抢夺,这几年倒也安分。”

  凌冲问道:“血河中孕育的究竟是何宝贝?”叶向天道:“血河孕育之物,虽比不得诸天星核,动辄毁天灭地,但也分属先天,威力惊人,只是其性不定,不到最后一颗成熟,绝难推算是何形制。我听闻师弟修炼太清符术之事,被杨天琪得知,还传扬了出去,清虚道宗搜杀太清传人数千年,从未松懈,师弟要小心些才是。”

  凌冲道:“只要清虚道宗还要点面皮,不令纯阳老祖出手,似秦拂宗之流,我打不过,总还逃得过。”叶向天道:“此事你可寻师傅商量,无有千日防贼之理,若是清虚道宗咄咄逼人,大不了请师傅出面,拂真道人的手段虽高,却还不能一手遮天!”

  凌冲心头一热,应道:“是,小弟省得!”叶向天伸手拍拍他肩膀:“我无意于掌教之位,只想修成纯阳,遨游九天星河,逍遥自在。师傅退位之后,太玄派的担子便要着落在师弟身上了。”

  凌冲吓了一跳,双手连摇道:“师兄莫要说笑,小弟何德何能,能撑起本门重任?何况还有那许多师兄!”叶向天哂笑一声,道:“太玄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下一任掌教必然出自前任掌教门下,为一脉单传之意。那几位师兄绝无可能问鼎掌教之位,当仁不让,非你莫属!”

  凌冲无可奈何,只好道:“师傅春秋正盛,接掌门户之事还远,押后再议罢!”叶向天不置可否,师兄弟两个又说了会话。凌冲入道是叶向天引荐,又是一师之徒,虽与师兄相处不多,但感情要好,君子之交贵在知心,便是此理。

  叶向天又唤来张亦如,凌冲见张亦如感激涕零,闭口不提张守正之事,只勉励了几句,便即出了血河之地,回转自家的合极宫。

  说来此处自门中赐下,总共也未住过多久,入道以来,倒有大半时间在外飘荡,见宫中景物与十余年前一般无二,只是没了玉琪姑娘伺候,窗明几净之间,似乎时光停滞,全无流动,不禁暗暗感叹。

  世人只道修仙好,白玉为床,金银铺地,长生不老,美人儿相伴,岂不知其中的孤寂困苦,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比凡人生死轮回更为可怖。

  他自家入道以来,冥狱都去过数次,连域外天星界、龙祖界亦曾涉足,至于敌人更是数不胜数,个个都欲杀他而后快,如此修道,岂有快乐可言?

  本是胡思乱想,到后来竟是悲从中来,只觉世上之事从无顺意,眼前似见家人寿尽,形容枯槁,气绝身亡。门中师长亦自横死,元神不存,愁思百结,心思竟是收摄不住。

  洞虚真界中,凌冲念头紊乱,正于萍末之间,一点微风生出,顷刻之间化为无量风卷,吹出真界之外,往四肢百骸并七窍之中吹去。

  晦明童子喝了一声:“不好!居然在此时引动了风劫!”道家九劫中三种劫数最为常见,乃是火、水、风,前次阳神已历水火二劫,不料风劫却是接踵而至!

  以常理言,此风生于身中,由七窍灌入,升于泥丸,吹一吹,骨肉消磨,元神不存,十分恶毒。凌冲肉身端坐真界中,元神与真界一体,因此劫风自真界中生出,席卷内外。

  第九百二十九章 疑问

  凌冲已过两重天劫,也算“见过世面”,先自凝缩功力,太乙飞星符阵依旧化为一卷星芒阵图,落入阳神手中,免得被风劫吹散。此风与水劫、火劫不同,乃坏道之风,消磨骨肉,所过之处,真气肉身一概吹散,化为无形,再也不复存在。

  凌冲不惊反喜,劫数之意在他瞧来,不过用来精纯修为道行而已,心头惧怕之意一去,一腔不屈之意泛起,倒要与劫数赌上一赌,究竟谁能得胜?

  合极宫两扇大门豁然关闭,却是凌冲百忙之中作法,不欲惊扰旁人,毕竟劫数之力飘渺难测,说不定出甚纰漏,劫风自真气内外四溢而出,却始终不出合极宫之外。

  太象五元宫中,三位老祖分三才落座,郭纯阳占天位、惟庸占地位、百炼占人位,当中一座九火照天炉,炉火熊熊,熬炼销魂魔君元神。

  那魔君尚自气息凶恶,在炉中叫道:“郭纯阳!你好不要脸,我不过杀了朝廷狗官,与你何干?巴巴的赶来报仇,你太玄未免手伸的太长了些!”

  三位老祖各自静坐,运用功侯,绝不答言。销魂魔君喝骂良久,被真火炼化不住,又转了一副哀求之气,痛哭流涕,只说改过自新,又许以重利,却不得半点回应。

  眼见炉中火力越发旺盛,色作纯青,销魂魔君屡遭重创,被纯阳真火猛炼,声音渐小,只能现了销魂魔心法相,苦苦抵御。

  百炼道人忽地面皮一动,微微启目,望向合极宫方向,旋又去瞧郭纯阳。郭纯阳眼皮不睁,淡淡说道:“师兄不必管他。”惟庸笑呵呵道:“游刃有余,不错不错!”

  三位老祖俱各无言,只加紧催动炉火。晃眼一月之后,炉中销魂魔心残破大半,魔气流逝,销魂魔君不得已,涕泪交流,又苦苦求饶,只是气焰小了太多。

  再过七日,日出之时,三位老祖蓦地齐齐睁眼,郭纯阳一声断喝,伸手一指,九火照天炉忽然涨大,随又缩小,如此大小变化七次,重归原形,炉中噼里啪啦如正月爆竹之声响彻,炉盖大开,再瞧已没了销魂魔君踪迹,一代魔君,终于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三位老祖齐齐颔首,数十日不间运功,纵是纯阳级数,已有些神疲气弱,惟庸与百炼当即向郭纯阳告辞,各自回宫运炼真气去了。

  就在同时,合极宫两扇大门豁然洞开,只听一声长啸,有无风之风卷动激流,随即化于无形,凌冲一身轻松,大袖一拂,已走了出来,却是安然渡过第三重天劫!

  水火风三劫,各有各的凶险诡异之处,并非一重比一重凶险,而是互有克制。比如修炼火行道法,便惧怕水劫;修炼水行道法,便惧怕火劫。洞虚真界融汇三家法门,海纳百川,不受五行生克牵制,凌冲心神镇定,故能安然渡过。

  还未等他舒畅胸臆,郭纯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清早鬼嚎甚么?还不滚过来!”凌冲气势一瘪,当即飞上太象五元宫。自有金光接引,来至郭纯阳座前。

  尚未说话,就见贺百川风风火火的进来,叫道:“师弟!我听闻九火照天炉已是法宝级数了?”一眼瞧见宝贝火炉,高兴的一张黑脸都泛出红光来,围着宝炉摸来摸去,爱不释手。

  郭纯阳道:“此宝本已祭炼圆满,经我点化,一朝得道,只是内中元灵甚弱,不能辅佐主人调理法宝元气,还要好生祭炼温养。”

  贺百川一脸垂涎之色,叫道:“此宝是我离火殿祖传,谁也不能抢去!”郭纯阳摇了摇头,道:“自不会与你抢的,只是师兄还要好生祭炼才是!”

  贺百川笑呵呵收起宝炉,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开得光滑灿烂,转身便走,叫道:“放心!放心!”一溜烟跑个无踪。

  郭纯阳这才对凌冲道:“你四师伯天真烂漫,只是纯阳之路还差些火候,日后还要着落在你身上!”凌冲知这位师傅言行举止皆有深意,只得道:“四师伯对弟子有传艺之恩,他日弟子有能,必定相助他老人家成道!”

  郭纯阳点了点头,道:“短短时日,你能一气渡过三重天劫,很是不错。虽说脱劫境界,最佳之法是躲在门中静养,但闭门造车绝不可取,我这里还有一事要你去办!”

  凌冲忙问:“何事?”郭纯阳道:“我本不欲取人道气运,但你大师伯爱徒心切,扶持陈紫宗做了大明太师,倒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大明江山摇摇欲坠,我太玄派若不派遣弟子下山辅佐,倒叫别的门户看轻了,你立时下山去天京,辅佐新帝,听从陈紫宗调遣。”

  凌冲道:“师傅之意,是要弟子参与夺位之战,对付靖王与陈建德么?”郭纯阳道:“正是!我知你在陈建德处留了后手,已然无用。陈建德有星宿魔宗支持,不必顾忌,杀了便是!四九重劫将至,此方世界亦要崩塌,练气士人人自危,哪还顾得了那许多!”

  凌冲迟疑道:“弟子是太清传人之事已然传到清虚道宗,只怕……”郭纯阳道:“清虚道宗只有绝尘与拂真师徒俩支撑大局,轻易不会离开本山,只要不是纯阳级数出手,以你道行,皆可应付。若是他们不要面皮,为师自会出手,你不必担心!”

  凌冲思忖片刻,断然道:“既然如此,弟子这便下山!”郭纯阳道:“不急,且将家事安顿妥当也不迟!你占尽凌家气运,数中不当再出练气士,不可逆天而行,否则必有殃祸,你须牢记!”

  凌冲道:“弟子不敢或忘!弟子还有一处疑问,请师傅解惑。”郭纯阳道:“尽管问来!”

  凌冲道:“阴间地府中并无鬼差鬼帝,九层冥狱亦只有些鬼王鬼祖之属,只知厮杀侵夺,轮回盘破碎这许多年来,诸天万界轮回之事,又是何人主掌?”

  第九百三十章 出兵平乱

  地府早空,绝无鬼帝鬼差主事,他连闯地府时,只瞧见黑白无常分身投影,驻守奈何桥,枉死城也好、阎罗十殿也罢,尽皆空置,那么这些年来又是谁在主持轮回之事?此问横亘他心间良久,今日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郭纯阳笑道:“你是从荀师元神转世为张守正中得了玄机罢?不错,地府虽空,另有轮回之所,不然这诸天万界、九天星河,岂不乱套了么?”

  凌冲道:“那新的轮回不在此界,难道在九天仙阙?”郭纯阳道:“莫要胡说八道!轮回之道需有先天黄泉水、无尽鬼阴气,九天仙阙若能容纳这些,岂不将仙帝的肺都气炸了?”九天仙阙乃万仙之宗,仙灵洞窟,纯阳至阳,若是将六道轮回移植其中,阴阳相冲,实是不像话。

  郭纯阳顿了顿,道:“此乃九天秘辛,今日说与你听,不可外传!轮回盘破碎之时,有许多碎片为各方大能所得,除却轮回世界这一块最大之外,仙帝与玄阴魔界所得次之,其等便以手中轮回盘碎片,各自演化轮回之路。”

  “诸天万界生灵死后,阴魂各依业力多寡,入于轮回。但时候既久,弊端便显,六道轮回天人阿修罗地狱恶鬼畜生,三善道三恶道,有赏有罚、有阴有阳,此为天道造化,九天仙阙与玄阴魔界演化之物后天雕琢之气太重,不能尽演轮回之妙,总有生灵不能身入轮回,此般戾气业力滋长,假以时日必会反噬仙阙与魔界,因此各方大能才竭力寻觅轮回盘碎片下落,想要将之复原。”

  “轮回世界之劫数亦是数中注定,只有轮回无缺,诸天生灵方能安然轮转,这一方广大宇宙方有存续之基,仙阙也好、魔界也罢,就算佛门,哪个不是靠着轮回六道方能源源不断壮大?但彼等博弈之间,我等小小生灵却是不能自主了。”

  凌冲呆了一呆,怒道:“难道诸天生灵的命运就被几位大能玩弄于股掌之中不成?”郭纯阳悠然道:“这是自然,你若能修到仙帝或是魔界几位魔灵魔尊的境界,自然也可玩弄诸天生灵于股掌,又有何不可?”

  凌冲忽觉一阵悲凉之意袭来,喃喃道:“我辛苦修道练气,为的是长生逍遥,跳出轮回,岂能寄人篱下,受人摆布?”

  郭纯阳道:“纯阳玄阴,亦未必逍遥的了,就算归一、合道,也不过多了几分自主之力而已,不成造化,难!”

  凌冲面有愤然悲戚之色,脑后一道魔影现出,正是阴神,说道:“师傅所言极是,弟子受教!”郭纯阳笑骂道:“莫要给老子演双簧,快些滚了出去!”

  凌冲一拜,出了太象五元宫,忽然想道:“诸天万界各有轮回,要靠甚么将阴魂送去,难道是空桑上人的仙府不成?”越想越对,“怪不得空桑仙府分化亿万,原来为了接引亡魂之用。想来钧天道人并未将仙府之秘尽数告知于我,也唯有精通虚空神通的空桑上人,方能担此重任。”

  想通此事,回去聚水国中,与家人团聚了几日,留下几道修行的法诀剑诀,动身前往天京。他在外漂泊已久,凌家早已习惯,也不当回事,唯有老夫人殷勤嘱咐,十分的不舍。

  等凌冲赶至京师,见八门大开,往来客商络绎不绝,在新帝治下,倒比惠帝、平帝两朝之时更为兴旺,入城打探才知新帝因陈紫宗拥立有功,加封太师,总领内阁诸要,把控阴阳。

  凌冲来至太师府,只将一道剑气一震,少顷自有家仆前来恭敬接引,入得书房,却见陈紫宗正自伏案批阅奏章。

  凌冲笑道:“大师兄权倾朝野,已是十足奸佞之相,若是起兵谋反,当可换个朝代了!”陈紫宗抬首笑道:“凌师弟莫要说笑,朱家天下气数未尽,我若谋反,连掌教师叔也庇护不得。如今么,为兄掌控朝政,外有门中之援,清虚道宗空自愤恨,却不敢轻举妄动。”

  丫鬟上茶已毕,二人对坐品茗,凌冲道:“我奉师命下山,相助师兄,不知有何吩咐?”陈紫宗轻抿一口清茶,说道:“我本是大明开国元勋之后,先祖功成之后飘然而去,隐居乡野,以耕读为乐。太祖皇帝念旧情,赐封异姓王,又赐下丹书铁卷。传至我手,因此我能得新帝信任,拜为太师。我之本意并非如此,但师命要我一做到底,辅佐新帝重振大明江山,左右人道气运。”

  凌冲道:“师傅说,此是大师伯为师兄前途计,所谋划而来,连师傅也阻拦不得,怕你独木难支,才打发我来。”陈紫宗道:“恩师与掌教师叔恩情,弟子陈紫宗粉身碎骨难报!我对师弟只有一事相求,便是平定靖王、左怀仁!”

  凌冲一惊,问道:“师兄要一统江山么?”陈紫宗点头:“大劫将至,天机紊乱,不必再有所顾忌,我已定计,七日之后大军出征,兵分两路,我率军北上,擒杀陈建德。师弟率兵南下,平定靖王之乱!”

  凌冲问道:“前次虽有金榜画押,玄魔两道长生老祖不得出手,若是魔教眼见靖王、陈建德覆灭,按捺不住,有玄阴级数干预,如之奈何?”

  陈紫宗蓦然双手一拍,只听屏风之后有人笑道:“若是魔教玄阴级数出手,自有我们几个老东西担下!”三人自屏风后转出,当先一人仙风道骨,手托一方龙虎天印,正是正一道长老张随真,身后两个却是沈朝阳与秦钧。

  陈紫宗与凌冲起身见礼,张随真笑道:“多日不见,凌师侄道行大涨,真是后生可畏!依我看郭道兄调教弟子的手段,远比贵派六大剑诀来得精妙!”

  此人十分健谈,虽是纯阳老祖,毫无架子,几句话渲染气氛,十分得宜。凌冲谦逊一番,张随真正色道:“我正一道自古以来,素有弟子出山,担任朝廷国师,镇压江山气运。可惜太祖误入歧途,将那一代弟子暗算,自此再无门人入世为官。”

  第九百三十一章 靖王陨落

  隐晦瞧了秦钧一眼,秦钧思及前世之事,暗叹一声。张随真又道:“新帝登基,册封秦钧师侄为国师,我正一道气运与大明同气连枝,自要出一份力气!金榜签押由拂玉主持,如今时过境迁,说不定清虚道宗是何心思,尤其凌师侄的身份暴露。”

  凌冲心中一动,看来自家太清传人的身份已是天下尽知,不知是清虚道宗还是少阳剑派传扬出去,不过转也无所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沈朝阳与秦钧两对目光落在凌冲面上,皆是忍不住的好奇之色。轮回世界玄门正宗符道唯有太清与正一两家,太清门数千年无有传人现世,门中符法不传,凌冲太清传人的身份坐实,二人皆欲领教一番,号为玄门正宗的太清符术究竟有何妙处。

  张随真道:“太清门当年之事本就暗幕重重,清虚道宗暗中捣鬼已是天下皆知,生怕太清门卷土重来,因此这些年四处搜杀太清传人,凌师侄身份被揭,倒要小心才是。不过你身兼两家之长,境遇之奇匪夷所思,未必就怕了清虚道宗,哈哈!”

  玄门素重根基,并非涉猎越广,成就越高,在张随真这等纯阳老祖看来,凌冲兼修剑、符之道,若无良师提点,未必能融会贯通,得享长生。不过此言却是不便出口了。

  凌冲道:“张真人谬赞了,弟子区区修为,对上清虚道宗这等庞然大物,心虚的紧,还请真人多多庇护。”陈紫宗也道:“正道七派,如今阵营各分,太玄、正一、玄女为一系,少阳、清虚为一系,七玄与神木岛首鼠两端,另有打算,我三派方为同气连枝,此次出兵平定靖王与陈建德,只要将人道气运牢牢把持,其余各派便无可奈何!”

  张随真道:“正是如此!靖王之乱绵延多年,生灵涂炭,也该当落幕了!至于陈建德,背靠星宿魔宗,当趁星帝自顾不暇之时,一并铲除!”这位老祖虽是道士,指点江山之间,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凌冲道:“靖王手下有大将左怀仁,我观此人脑后生有反骨,日久必反,不可不察。”秦钧接口道:“正是!这几年靖王耽于享乐,不思进取,全靠左怀仁等一班大将冲杀,君臣之间矛盾甚深,依我看左怀仁谋反就在不远!”

  陈紫宗道:“左怀仁一旦谋反,叛军军心不稳,正可一股而破!就劳烦张真人与三位师兄弟了。”张随真道:“自当如此!”

  陈紫宗未说率军北伐之时,哪一位纯阳老祖坐镇,防备星宿魔宗高手长老,凌冲略一思索,大概也猜的出来。

  七日之后,京师之外校场之中,数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陈紫宗挂帅,北上剿贼。另一路则由秦钧挂帅,毕竟他还担着国师的名头,倒也名正言顺。

  两路大军同日开拔,浩浩荡荡而去。张随真与凌冲随军而去,沈朝阳坐镇京师,震慑宵小。凌冲在出师之前,将阴神放出,不知去了哪里。毕竟此去一路与纯阳老祖同行,留阴神在身,多有不便。再者也该令阴神自家行动,尚有许多事项要办。

  长话短叙,南下大军一路横扫,攻城拔寨,秦钧修为不差,亦深通兵法,连战连捷,以精兵之力扫荡连城,半月之间连克七城,收复大片失地。

  自靖王反叛以来,数年征战,大明内耗剧烈,百姓苦不堪言,中原腹地本是富庶粮仓之地,如今却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秦钧大军侵掠如火,当真令人眼前一亮,颇有太祖开国之时,麾下众将驱除鞑虏,还复汉家江山之意境。

  有秦钧主持军务,凌冲乐得清闲,每日躲在帐中熬炼真气,加固道基,圆满形神,预备第四重劫数到来。张随真身份超然,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偶有现身,便会拉着凌冲切磋符术。

  张随真是纯阳修为,腹笥广博,随口点拨,皆令凌冲有茅塞顿开之感,连晦明童子都称赞不已,许其为轮回世界少有的符箓大师。还令凌冲一通嘲笑,说道能入晦明老祖法眼,这位张老祖真是不简单。

  张随真亦从凌冲身上窥见不少太清符箓之妙,暗暗赞叹,不愧为另一脉符箓正宗,若能大兴光大,又可为玄门添一异彩。

  秦钧用兵激进,兵锋直指靖王老巢雍州,一路上还收拢了不少流民散兵,将之编入军中,每日操演,等离雍州只有数百里时,秦钧大军已有二十五万之众。

  到此时秦钧传令停止行军,安营扎寨,反倒不急于攻打雍州,每日操练兵卒,夜来无事,便观测天象,不知在谋划甚么。凌冲也不去管他,再过数日,这一夜在帐中打坐,忽然心血来潮,掀开大帐出去,但见繁星满空,光华璀璨。

  凌冲目光一转,望向北域星空,见一颗大星星光不稳,闪烁不定,摇摇欲坠,过了片刻,忽然星芒大亮,直直坠落下来,一条长长尾线将星空一分为二。

  说来也怪,那大星坠落,半途陡然消散不见,凌冲怔然半晌,说道:“靖王死了!”练气士有望气之术,观星之道亦属其中一门,那颗大星便是靖王本命之星,猝然陨落,靖王的下场不问可知。

  秦钧忽然走来,说道:“靖王已死,左怀仁掌权,清除异己,叛军必乱,正可乘势攻之!”凌冲点头:“正当如此!”原来秦钧按兵不动,便是料到靖王近日劫数临头,果然等到,必是左怀仁按捺不住,犯上作乱,此时方为出兵良机!

  秦钧不顾夤夜,当即升帐,调各营大将听令,区区数百里之距,一夜可到,正说至埋锅造饭,三更起兵时,忽闻营外乱响,随有火光冲天,竟是叛军趁夜前来劫营!

  秦钧怔了一怔,笑道:“好个左怀仁!用兵诡诈,真是我的对手!”左怀仁选在今夜弑君,自不会毫无防备,先下手为强,命大将统兵劫营,不为杀伤明军,只为争取喘息之机,不可为不高明!

  第九百三十二章 赤矶碧矶 化阳指法

  二十五万大军驻扎,联营数里,层层递进,好在秦钧扎营甚有法度,左怀仁叛军冲撞的仅是最外几层,但夤夜风高,目不视物,猝然受袭,大明军队仍是不免一阵大乱。

  秦钧当即吩咐部将率数千兵士各提大刀,巡视阵营,弹压阵脚。营中喊杀之声渐长,人喊马嘶,无数火把来回攒动,宛如火龙,明军已渐渐稳住阵脚。

  秦钧毕竟是练气士,不能放手杀戮凡人兵士,只得调兵遣将,一面防备魔教中人伺机暗算。大营中血腥之气漂浮,鼻中忽然闻到一股异香,心知有异,喝道:“是魔教哪一位道友前来赐教?正一道秦钧有礼!”

  只听一声娇笑,一位身披白纱的女子缓步而来,那女子生的风华绝代,赤着一双玉足,纵在无边修罗场中,走过之处,尽是奇香满地,宛如一尊精灵降世,令人油然生出爱慕依恋之心。

  秦钧目光微微一凝,喝道:“原来是天欲教的妖女!”那女子气质空灵,宛如处子,魔教六派中能有这等法门的,唯有天欲教而已。不知为何,本是妖艳冶荡的法门,给她练的如同正道功法一般。

  那女子气质冰冷,似乎不爱说话,纤手一指,大片香气弥漫开来,自周围无数兵士鼻耳七窍中渗透进去,那些兵士面上立时现出迷醉之色,跟着面色一白,已是失却了元阳。

  那女子苍白的面上掠上一丝红润之意,秦钧见状大怒叫道:“该死的妖女,竟敢在我面前施展采战之术!”祭起仿制的龙虎天印杀来。那香气性质特异,正是天欲教中一门凌厉手段,自人七窍中钻入,迷乱六情,当着秦钧之面施展,直是目中无人到了极点!

  大印祭起半空,虚虚一转,便有五雷天心诛魔雷光纷落如雨,向那女子击去!正一道的五雷天心正法脱胎自玄门正宗雷术,最能克制妖邪,驱散魔氛,传闻到了纯阳之境,更可演化神宵诛魔神雷,威力无穷!

  那女子看似娇柔无比,全无机心,等天雷击来,素手挥动之间,六色真气涌动如浪,结成一朵六色莲花,微微抖动之间,已将五雷天心正法敌住!

  秦钧目光一凝,那女子分明是脱劫宗师,这些年大劫将至,天地枢机松散,练气士无不修为陡进,他也修成了法相,但离脱去劫数还差几分火候。一境之差,便是生死之别!

  白纱女子再一指,六色莲花摇荡之间,竟冒着漫天雷火冲天而起,将大印托住,不得落下!秦钧目现决绝之色,张随真虽随军在侧,但有金榜签押之事,不能出手,只得防备别的玄阴老祖暗算。想不到天欲教居然肯舍得派出一位脱劫高手,今日说不定要命尽于此了!

  秦钧起了拼命心思,正欲不计代价,全力催动大印,抢夺先手,身边已多了一人,大袖飘飘,正是凌冲,其头顶现了一座具体而微的符阵,牵引周天星光垂落!

  其时天方夜半,正是周天星力最盛之时,受了符阵牵引,条条星芒精气如龙,尽数汇于凌冲头顶,衬得这位太玄掌教弟子如同真仙下凡,神明托世!

  明军阵营受星光一照,立时纤毫毕现,本是蒙头厮杀奔走的明军陡然一愣,自有亲卫兵将趁机收拢将士,向叛军反扑。

  反正太清门之事隐瞒不住,倒不如大大方方拿出来一用!凌冲现了太乙符阵,就要催动其中大日神符,放大日真火烧死那白纱娘们,两军对垒讲不得不杀女子,尤其这女子还是臭名昭著的天欲教教徒!

  白纱女子似是感到危机,娥眉微蹙,六色莲花收回,悬于头顶,一双冰冷的眸子瞟向凌冲,瞳孔中映出散发无穷精光的太乙飞星符阵!

  凌冲正要出手,又有一声娇笑,虚空荡漾,一位身披红纱的女子现身出来,气质邪淫放浪,与白纱女子清冷模样大相径庭,这才是天欲教教徒当有的面目。

  那女子望向凌冲,目中现出忌惮之色,笑道:“本姑娘乃是天欲教主座下四大美姬之一的赤矶娘娘,这一位是我师妹碧矶娘娘,这位小道友不知如何称呼?”

  凌冲手托符阵星盘,答道:“我乃太玄掌教弟子凌冲!既是天欲教两位娘娘当面,今日定要好生请教一番!”对秦钧道:“此处有我应付,秦师兄去主持大局便可!”

  秦钧道:“她们两个脱劫宗师……”凌冲一声长笑,声震连营:“纵使殷九风亲至,吾又有何惧!”赤矶娘娘秀眉一蹙,冷笑道:“小娃娃年岁不大,口气不小。教主现下就在左近,不过你还不必他老人家出手,有我姐妹两个便可。你放心,待会采补了你的真阳,姐姐定叫你在销魂极乐中死去,不留半点痛苦!”

  凌冲冷笑:“哦?果然贵教教主亦已亲至,何不请出一叙?”趁机套话,殷九风隐身在测,倒要分出大半精力防备,明军中只有张随真一位纯阳老祖,若是殷九风之外再有玄阴之辈前来,今夜只怕大明军队就要全军覆没!

  赤矶娘娘格格一笑,“小弟弟好奇心不小,不如你与姐姐共赴巫山云雨,姐姐一高兴,说不定便将所有隐秘都对你说了,如何?”

  凌冲毫不动怒,只摇头道:“冢中枯骨,犹不知死!”身前浮现数道剑气,雷音声中,搅荡夜色,往二女头顶斩去!大家皆是脱劫级数,以一敌二,自要用上最拿手的剑术先发制人!

  凌冲百忙之中,将手一推,太乙飞星符阵落在秦钧头顶,星光披洒,将他护在其中。秦钧修为最弱,可挡不得二女偷袭。

  赤矶娘娘冷笑:“死到临头,还有心思顾及别人!”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凌空一划,顿时指影纷飞,重重叠叠,竟不知那一只方是真身。

  正是天欲教最为出名的一套化阳指的神通,却是法武合一之道,即可近身厮杀,又能飘然远攻。这套指法最善化去先天真阳之气,由女子使来,便是正道男修最大的克星。不知多少有名的清修之辈,败在这套指法之下,败道辱身。

  第九百三十三章 恶战!

  这套指法最合女子修炼,搭配《六欲化情魔典》的神通,堪称魔教顶尖传承。当初宝玑娘娘被凌冲暗算,死在万民劫火之下,玄阴天罗飞走,落在殷九风手中。

  天欲教在魔教六派中高手最少,只有一个教主是玄阴级数,撑撑场面,座下四大侍妾美姬,最为最高者乃是四姬之首玉玑娘娘,其余三大娘娘尽是脱劫级数。

  四位侍妾明争暗斗,在殷九风座前争宠,又各自收拢一批面首,宝玑身死道消,三大娘娘着实弹冠相庆了一番。此次天欲教倾巢而出,辅佐左怀仁叛乱登基,殷九风联合了天尸教薛蟒,率大军杀来,只要将明军覆灭,左怀仁便能站稳脚跟,取代靖王,三分天下人道气运!

  天欲教底蕴太薄、根基太弱,若不能抓住这最后良机,取人道气运护持,大劫一来,必然灰飞烟灭。因此此战不能不胜!

  化阳指是天欲教镇教绝学,共有一十二节,赤玑娘娘修炼到了第十节境界,由有相入无相,一念之动,便能令天下雄性元阳暴泄!而玉玑娘娘功力更是深厚,已修炼到十二节的最高境界,念动之间,非但元阳,连对手元神也能采补了去!

  化阳指指影翻飞,轻柔处似彩蝶翩跹,厚重处如巨象奔踏,端的是刚柔相济,阴阳相成,纵使凌冲身为玄门中人,玄魔不两立,见了这等指法,亦忍不住叫好道:“好一个魔教神通!”

  赤玑娘娘微露笑容,显得妩媚之极,娇声道:“这算甚么?弟弟要学,尽可传了给你,只要你陪姐姐尽一夕之欢,就算本教镇教宝典《六欲化情魔典》,也不是不能送你一观!”

  雷音鸣、剑气动,剑气千幻之间,却吃漫天指影尽数挡下,凌冲不以为意,说道:“我自有修行的手段,不必再瞧魔典,赤玑娘娘能将这套采补之法练到如此地步,手下冤魂必定不少,因果循环,道之大哉,今日你的报应到了!”

  洞虚真界运炼,喷吐出一条沛然长河,凌冲握住长河之尾,伸手一抖,那一元重水之河陡然由柔转刚,化为一柄三尺青锋!自剑尖、剑刃,乃至剑鳄剑柄,浑然一色,浑然一体,犹若天河映光,忽敛忽绽,明灭不定!

  自得一元重水以来,尚是首次出剑御敌!祭炼日短,还未将此先天神水练到与自身道行相匹配的境界,但仅凭先天二字,便足以横压一世!

  若是面对一位玄阴老祖,凌冲还不敢如此招摇,拿尚未祭炼成熟的一元重水显摆,不过赤玑娘娘么,哼哼,大家都是一般的脱劫级数,哪个会怕你来?

  龙神之母出手阔绰,一元重水在其眼中并不如何珍贵,足有一江之量,凌冲只动用三成水量,一剑霜雪明,千里磊落行!剑锋直指赤玑娘娘眉心要害,刃未至,意先到!

  赤玑娘娘也算斗法老手,漫天指影一收,一根化阳指拦在面前,正与剑锋相触,一接即收,二人身形皆是一抖!重水剑微微一搓,凌冲仰天一啸,绕步而行,剑光错落,如飞琼花,肆意挥洒之间,招招往要害之处招呼!

  肉身藏于洞虚真界,阳神驱动真界之力,自不怕近身乱战,将一手连环夺命快剑使得兴发,如疾风骤雨,相比之下,赤玑娘娘倒似是残花败柳,总被雨打风吹去!

  赤玑娘娘接了几招,给他的快剑弄得心烦意乱,方才一剑交锋,震得手指生疼,纵有神通护体,也不敢再强打强拼,只将化阳指使得风雨不透,竭力抵挡剑气侵入!

  剑术之道,争先机、分生死,凌冲一招争先,招招夺命,赤玑娘娘竟被他压着打,屡次欲反争先手,总是不能如愿,暗忖:“我只听说郭纯阳门下有个叶向天,剑术凌厉,但也不至于似这般如鬼如魅,令人无从招架!”蓦地叫道:“你这是甚么剑术?”

  凌冲抽冷答道:“洞虚千变,灵光一剑!”赤玑娘娘骂道:“甚么狗屁叫法!碧玑,速来援手!”凌冲连发三剑,逼的赤玑娘娘手忙脚乱,章法已失,忽然背后生寒,一身真阳之气摇摇欲飞,微吃一惊。

  瞥见身后碧玑娘娘一身法力汹涌,头顶六色莲花盛放,当中端坐一道身影,朦胧绰约,瞧不分明。凌冲只瞧了一眼,顿觉杂念丛生,道心不稳,耳边似有无数呢喃轻语响起,勾动丝丝旖念!

  阳神亦通噬魂劫法法诀,对魔道手段了若指掌,哪还不知莲花中分明是六欲阴魔一道精气或是虚影投顾,能惑乱修士道心,歹毒之极!

  好在凌冲是用洞虚真界之力斗法,不涉肉身,受六欲阴魔影响不大,略一运转太清门纯化道心的法门,便自无碍。太玄长于剑术,对道心淬炼比不上太清门的手段,有清玄真气在,他调用两派最高心法已然浑如一体,全无窒碍,照此下去,当真有一日能融汇太清太玄,再创出一门剑符相合的无上法门来。

  碧玑娘娘嘴角含笑,那笑容纯真天然,绝不似出自一位采阳补阴的荡妇之口。赤玑娘娘趁凌冲分神的刹那,陡然反攻,化阳指点出,荡开剑影,伸手拔下一根金簪,轻轻一抖,化为一柄金色细棍,祭起半空,往凌冲砸来。

  凌冲以一敌二,浑然不惧,将重水剑使发了,层层剑幕幻影向四面八法发散而去,不断向二人逼挤。赤玑娘娘越斗越是心惊,这位后起之秀的剑术神通着实出人意料,早已熄了采补的心思,只求合二人之力,将之扼杀!

  雍州城中,靖王经营多年,将王府修葺的金碧辉煌,及至称帝之后更是大兴土木,依照天京城紫禁金銮的形制修建。夜半之时,靖王寝宫之中,却是鲜血横流,残肢遍地。

  左怀仁隆眉深目,一副西域人士的面相,实则却是实打实的汉家血脉。这一副面相着实令他吃亏不少,险些断送了前程,不过今夜过去,世上便无左大将军,而是多出一位人间帝王!

  多年夙愿,一朝达成,左怀仁难掩笑容,望向龙床。龙床之上瘫坐一人,正是靖王,此刻浑没了指点江山、雍容华贵之气,头顶鲜血淋漓,一张面孔扭曲狂乱,已然气绝身亡。

  左怀仁只瞧了一眼靖王尸身,扭过头去,吩咐道:“立时起草诏书,就说皇帝暴毙,临终降下遗诏,命我登基即位!”至于靖王既是暴毙,又如何能降下遗诏这等谬误,可无人胆敢指出。

  左怀仁吩咐已毕,率军出了寝宫,直奔金銮宝殿。靖王与他矛盾已深,暗中联络忠心大将,欲将他除去,可惜事机不密,被左怀仁知晓,当即先发制人,这一夜他率军攻入皇城,一鼓而下,闯入寝宫。

  靖王兀自在做春秋大梦,等如梦初醒,龙床前已被团团围住。左怀仁二话不说,一刀送其归西,了断了这位叛王性命,自此叛军、雍州,尽在掌中!

  宫禁内一番激战,多有战死的兵士,此时战鼓已息,自有兵卒打扫,拖去尸体,擦除血迹。左怀仁来至金銮殿,望着那一座纯金龙椅,忍不住放声大笑,声震宝殿!

  身后一干从龙之将亦是会心而笑,大局已定,接下来便是论功行赏,富贵可期!左怀仁笑罢,端坐龙椅之上,环顾麾下众将,只觉志得意满,人生至此,再无缺憾!

  大殿上忽有阴风搅动,排排明烛烛光明灭不定,左怀仁心头一动,叫道:“是哪位魔祖?”只听一声阴惨惨的笑声响起,一尊阴影自大殿之中浮现,居然便是天尸教长老薛蟒,看着左怀仁阴笑道:“恭喜左大将军弑君功成,今日登基称帝,天尸教薛蟒特来道贺!”

  左怀仁连忙起身,面对这等玄阴老祖,可不敢摆甚么皇帝的谱,逊谢道:“些许小事,何劳老祖亲身来此?实令左某吃罪不小!”

  薛蟒哼了一声,道:“我听闻左皇欲封殷九风那厮为国师?殷九风还派了麾下四大艳姬之首的玉玑辅佐陛下,可有此事?”左怀仁尚未传召天下,也未定下年号帝号,因此只以左皇称之。

  左怀仁呵呵笑道:“殷教主早前与朕结盟联手,又派了三位娘娘辅佐朕,是以朕答允事成之后,册封殷教主为国师。”话音方落,殿中一个清脆女声响起:“玉玑见过薛长老!”

  一位长身玉立的女子款步而来,这女子与赤玑、碧玑、宝玑气质皆有不同,一身气质时而冰冷如霜、时而跳跃如火,竟似融合了天下女子所有的心性一般,正是天欲教殷九风之下第二高手,修成待诏境界的玉玑娘娘!

  薛蟒隐于阴影之中,一双碧绿目光宛如僵尸,死死钉在玉玑娘娘身上,桀桀笑道:“好!果然国色天香!殷九风呢?”

  玉玑娘娘掩口笑道:“教主率领本教高手,正自突袭明军,免得他们坏了左皇登基的好事!薛长老若是有暇,何不前去凑一凑热闹?”

  薛蟒一双鬼目贪婪的在她身上一扫,生似要用目光挖下一块肉来,喝道:“大明军中有正一道张随真坐镇,我岂不知?殷九风那厮耍手段尚可,硬碰硬却是不成的,也罢,本座就去助他一臂之力,索性将张随真宰了,炼成僵尸,正好弥补我的天尸大阵!”阴影消散,已是无踪。

  左怀仁哼了一声,这些魔教之辈无法无天,随心所欲,杀人放火只在一念之间,若非要他们对抗玄门高手,绝不会理会他们,如今只能虚与委蛇一番。

  玉玑娘娘一双妙目一扫,笑道:“陛下劳累一夜,可要贱妾伺候歇息?”左怀仁见她媚笑,想起夜夜缱绻之态,心头一热,随即硬下心肠,喝道:“靖王才死,正要肃清叛党,巩固朕的江山,何来歇息之说?”

  玉玑娘娘娇声笑道:“果是千古一帝之才,陛下越发霸气四溢了呢!”左怀仁哈哈一笑,目中闪过一丝贪念,说道:“若是玉玑娘娘肯追随于朕,朕愿册封娘娘为皇后,母仪天下!”

  有凌冲接手对付赤玑碧玑两个,秦钧压力大减,见凌冲剑术时而绵密,时而凌厉,时而如春风化雨,时而如风雪摧花,竟是变化多端到了极处,暗暗惊叹:“太玄剑术竟而精妙如斯?那我头顶这星宿法门炼成的阵图又是甚么神通?”

  他思来想去,只觉凌冲此人太过神秘,似乎每见一次,便会多出许多手段,所学既杂,实在难以索解。若是他知道凌冲兼修玄魔无上法门,又有虚空神通傍身,只怕眼珠子都掉了出来!

  秦钧观战片刻,见凌冲绝难落败,放下心来,当即离去,他是军中主帅,只要现身军前便能稳定军心,这才是凌冲的用意所在。

  秦钧招来心腹大将,众将见他无事,俱都欢喜不尽,连冲杀都更卖力了些。秦钧正自调兵遣将,将叛军反杀,心头忽然一动,一只三丈大小的大手陡然自地下伸出,手掌上血肉枯槁,仅余一层肉皮贴附在白骨之上,五指挥动之间,向他急抓而来!

  秦钧心头被恐惧之意添满,那枯槁手掌分明是一只僵尸之手,偏生来势绝快,令他连念头都难以转得,只能闭目待死!骨掌正要将秦钧抓死,太乙飞星符阵陡然大放光华,一道真火如剑飞出,在骨掌上只一烧!

  地下一声凄惨之极的叫声传来,痛苦之中又夹杂无尽恐惧之意,那骨掌沾染了真火,竟而被烧成灰烬,痛快无比。秦钧哈了一声,骨掌被灭,他形神方得自在,急忙抽身急退,仍是忌惮不已。

  若非凌冲那一卷星图搭救,方才他已然被杀了。土浪翻滚,一道高有数丈的干瘦人影冲天而起,右臂齐肩断去,伤口处尚有丝丝火星,一股烧肉烧焦的恶臭弥漫开来,左近将士稍有闻到,立时倒地暴毙!

  第九百三十四章 儒门法脉 大洞真音

  那干瘦人影浑身破破烂烂,衣物条条挂风,正是一头僵尸,气息强大,竟是待诏级数。被太阳真火一烧,一条手臂化为飞灰,又沾染了点点火星,正在怒吼连连,猛力扑救。

  太阳真火专克一切邪魅,无奈只有星星点点,那待诏僵尸在空中翻滚几圈,终于将真火扑灭,但魔意气息大降,已是元气大伤!

  凌冲与赤玑碧玑激斗,抽冷瞧见那僵尸,暗道果然!天尸教中待诏级数僵尸不多,最出名的便是薛蟒所炼的天尸大阵,可惜太玄重光一战,被普济收走最为紧要的一头玄阴旱魃,阵势不全,那僵尸现身,说明薛蟒就在左近!

  他只用剑术,不唤晦明童子出场,便是防备有玄阴老祖不要面皮偷袭,果然料中,只听声声摄魂铃响动,又有两头待诏级数的僵尸王窜将出来,四只大手挥动,往秦钧抓去!

  尸气鼓荡之间,恶尸道人现形出来,手握一只绿意斑驳的通灵,狠狠摇动,怪笑道:“正一道的小崽子,三头僵尸王联手,就不信杀不了你!”

  这厮前次彭泽一战,被吓破了胆,逃回雍州,许久才敢露面。此次也是薛蟒出手,借了他三头僵尸王,命他趁夜偷营,恶尸道人方敢杀来,三头僵尸王在手,只觉志得意满,就算秦钧头顶的星盘古怪,也决然抵挡不住!

  四只枯槁大手抓来,秦钧不敢寄望于凌冲的法宝,仿制的龙虎大印一旋,无数玄门伏魔神雷连珠般炸响,意图阻拦片刻,可惜他道行不足,四只大手只微微一顿,将伏魔神雷捏灭!

  一头僵尸王秦钧已不是对手,何况三头齐出?秦钧且战且走,龙虎大印放射金光,死死抵挡尸气侵袭。恶尸道人哈哈大笑,摄魂铃铃声响成一片,操控尸王来去如风。赤玑娘娘见了,猛然叫道:“恶尸道人,快来援手!”

  恶尸侧目斜睨,懒得理会,他将自身也炼成僵尸,并无甚么情欲之感,对天欲教迷惑道心的手段抗力极强,讥笑道:“赤玑娘娘好歹是脱劫宗师,两位联手,岂会惧怕区区一个太玄弟子?等我将这满营兵将尽数杀了,取其尸气,再为娘娘助拳罢!”

  赤玑娘娘气得花容失色,却奈何不得,吃凌冲剑气步步紧逼,不得已步步后退。碧玑娘娘身份特殊,功法特异,先天神智不全,但有一桩异处,能聚拢提炼异种真气。

  天欲教主寻到她后,如获至宝,视为禁脔,特意传授精炼真气之法,以其为炉鼎,采补阳气。碧玑娘娘神通特异,缺乏对敌的手段,赤玑屡屡吃瘪,喝道:“碧玑!将真气传我!”

  碧玑娘娘眼珠转了几转,头顶冲出一派精气长河,灌入赤玑娘娘之身。赤玑狂吼一声,一条赤条条的元神蹦出顶门,身有六色彩云遮盖,元神之顶又有一朵六色宝莲,小手一搓,六色光华闪烁不定,六欲化情阴雷暴雨般挥洒而出!

  六欲化情阴雷有形无质,专破修士道心,激发其六欲之情,道心败落自然不战而败,乃是天欲教中极上乘的手段。三人之间六欲真气澎湃如海,碧玑娘娘嘴角含笑,似也被引动了情,欲,一副任君采撷的诱人模样。

  凌冲见僵尸王出现,薛蟒必在左近,再韬光养晦也无意义,蓦地舌战春雷,大喝一声:“仁!义!礼!信!智!”此为儒家修心箴言,渡世宝筏,亦是人道之航标,当年就曾以此玄门喝天功的法力,破去一干魔教迷心之术!

  时过境迁,他道行精深,喝天功的神通自也壮大,化为玄门大洞真音的神通,喝天震妖邪,大洞衍真音!每一个字皆有开辟宇宙,重定乾坤之慨,五字念出,化为五道精芒,勾连往复!

  儒家五字心诀,神芒惊世,光华中传来朗朗读书之声,更有圣人吟诵诗篇,为百姓请命,为天地立心!真言神光所过之处,六欲化情神雷如雪狮子向火,立时化为无形,被破的干干净净!

  阴雷散去,现出赤玑娘娘惊怒交加的面庞,浑没了娇丽之色!凌冲口出大洞真音,身形如风,一剑挺起,剑光到处,已至赤玑娘娘肉身眉心!

  赤玑元神一声尖叫,还想归壳防御,洞虚剑气凌厉之极,一剑过处,犹胜霜雪之寒!赤玑娘娘肉身眉心现出一点殷红,已被断去生机!

  脱劫之上,早可脱离肉身,元神自由自在,但天欲教妖法以色相布施,需用肉身之处太多,女子爱美,赤玑娘娘自负美色,对皮囊肉身更是加意保护,引以为傲,不料今日竟被斩杀当场!

  赤玑娘娘元神呆了一呆,随即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小手一扬,无数天欲神通向凌冲轰去,叫道:“杀我肉身,此仇不死不休!”凌冲将重水剑一摆,喝道:“今日我也要杀尽你们这群害人的邪魔外道!”

  赤玑娘娘元神演法,背后碧玑娘娘不断将真气灌注,两位脱劫宗师合力,力战凌冲。凌冲剑法又是一变,由大开大合转为绵密细致,仿佛以针雕花,针针娟秀,又自鞭辟入里。

  赤玑娘娘见神通无功,念头也由惊怒转为惊惧,忍不住叫道:“你这剑法分明不是太玄嫡数!”凌冲不加理会,连施剑气雷音、炼剑成丝的绝世剑术,将赤玑娘娘杀的步步后退。

  秦钧有龙虎天印护身,也遮拦不住三头僵尸王围攻,断臂那一头也自加入战圈,不出数招已险象环生,半空中忽有一丝金色雷霆生出,一分为三,分袭三头僵尸王。

  待诏僵尸齐齐怒吼,尸气成云,竭力抵挡。那金雷弯曲如蛇如丝,穿透尸气,自三头尸王七窍中游入。尸王齐齐痛哼嘶吼,身躯中有无量金光要破体而出,口中喷出团团黑气,焦臭无比。

  第九百三十五章 暗薅羊毛

  恶尸道人躲在一旁瑟瑟发抖,手中摄魂铃也忘了摇动,叫道:“五雷天心正法!”这道玄门雷法大大的有名,正可天尸教太阴炼形之术,自从长景道人叛逃以来,将此术正本传入天尸教,教中悉心推演破解之法。

  无奈五雷天心靠的是道心修为,道心越坚,所引天雷便越精纯,能以一丝天雷之力,横击三大僵尸王,不消说必是张随真出手。

  恶尸道人不敢造次,忙缩在一旁,横的自有个儿大的来顶。果然一位风流士子打扮的书生现身,正是天欲教主殷九风,阴恻恻道:“张随真,你忘了金榜签押之事了么!”

  张随真一身八卦道袍,亦自浮于半空,手托龙虎天印,冷笑道:“怎么?许你们挂羊头卖狗肉,便不许我暗渡陈仓?这三头僵尸王乃薛蟒之物,他敢借给恶尸那厮操纵,老子就敢废了他!还有,你这老淫魔不躲在魔宫中纳福,跑来入劫掺和,迟早也要死于非命!”

  殷九风大怒,喝道:“今日倒要瞧瞧谁人死于非命!”脑后飞起一团轻纱,正是玄阴六欲天罗,展布开来,遮蔽穹苍,往张随真杀去!

  张随真讽道:“一个大男人,却用这般娘们的法宝,羞也不羞?”口中调侃,将大印一指,那宝贝绽放无穷金芒,幻化天心伏魔神雷,暴雨般往六欲天罗中打去!

  两位老祖动起手来,魔云翻滚,金雷乱飞。恶尸道人见殷九风果然出手将张随真绊住,又复嚣张起来,嘎嘎怪笑,催动三尊僵尸王趁机将秦钧格杀,亦可乱张随真道心!

  凌冲一剑斩杀赤玑娘娘肉身,逼得赤玑娘娘元神拼命,运剑如风之间,见张随真被殷九风拦住,大明军中唯有这一位纯阳老祖,今夜之战委实不容乐观。

  晦明童子问道:“该当如何?”凌冲吸了口气,说道:“等薛蟒出手,那就大局倾陷,还是先下手为强!”晦明童子大喜,叫道:“那三头僵尸王须得给我吃了,你不可抢夺!”凌冲笑道:“我阴神之身不在,要僵尸何用?给你吞了便是,只是须得做得隐秘无匹,毕竟那物是薛蟒心头肉,我可敌不过薛蟒那厮发疯!”晦明童子当即满口子答应。

  赤玑娘娘被凌冲神机百变的剑术杀的惊惧不已,天欲教迷惑道心的神通全然无用,等若断去她双臂,若非碧玑娘娘灌注法力而来,早就落败身亡。但碧玑之身所存法力亦快告罄,不禁萌生退意。

  就见凌冲忽然抽身急退,正不知就里,那厮手中利剑陡然分解为一条细细水浪,十指拂动之间,轻拢慢捻,如拨弄琴弦,水浪中陡然飞出数十股水线,一发涌来。

  赤玑娘娘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卖弄?”口中讥讽,元神却飞速向后退去,想要脱离此地。却见数十条水线中途转折,竟往碧玑娘娘处杀去!

  赤玑大恨,银牙暗咬,暗骂凌冲狡诈,碧玑娘娘在天欲教中地位超然,平日四大美姬勾心斗角倒也罢了,若是死在此处,殷九风必不会放过她,没奈何只有搭救一番。

  凌冲见攻赵引魏之计果然奏效,心念一动,数十条水线转折弯曲,由前转后,迎着赤玑娘娘一兜,将之困入其中。赤玑娘娘不敢大意,元神发动,六欲阴雷横击,六色莲花护体。阴雷击在水线之上,那水流沉重到难以想象,竟是纹丝不动!

  凌冲冷笑:“一元重水,先天妙物,若是轻易被你撼动,我就该自己抹脖子了!”将手握拳,水线霍然勾连相合,竟于片刻间结成一座诛魔剑阵,赤玑娘娘元神深陷其中,剑气铮然作响,诛魔剑意冲天!

  碧玑娘娘天生神魂缺失,但非痴傻,见赤玑被陷,扬手一道神通攻来,吃凌冲随手化解。赤玑娘娘在剑阵中受剑气切割,只觉目前白茫茫一片,剑意诛魔,正克邪魔,竟是触体生疼,心头大寒,忍不住叫道:“教祖救命!”

  殷九风正与张随真动手,听闻赤玑娘娘泣血呼救之声,面皮一抖,忍不住分出一道法力,直贯下方。张随真咧嘴一笑,趁他分心旁顾,龙虎大印一闪而逝,接着恶狠狠印在天欲教主背上,将殷九风打了一跌!

  殷九风只觉无数金色伏魔神雷疯狂渗入玄阴法身之中,不由闷哼一声!张随真大笑:“与我动手还敢分心?该你受此一劫!”却不去援手凌冲,趁殷九风势弱,催动宝印,放出龙虎精魄,要痛打落水狗!

  凌冲心头颤然,见一道黑气落下,正是殷九风随手一击,这一击若是击实,足可破灭他的道心剑意,实乃极大恐怖!黑气刷落,就要落在凌冲头顶,半途忽有星光展动,一面星光符盘不知如何挡在凌冲身前,那黑气一头扎入其中!

  凌冲暗用虚空神通,将太乙星盘挪移而来,抵挡下必死一击。那黑气虽是殷九风随手所发,却如有灵性,一入飞星符阵便左钻右窜,试图摸索大阵奥秘,闯将出去!

  黑气灵动,绕过一头庞大之极的青龙星神,面前又出现一尊朱雀灵体,双翅展动,无边南明离火破灭穹苍!正要再去观摩其他变化,忽然面前景象走马观花般变个不停,等到察觉时,面前已悄然现出一轮无边大日!

  凌冲将黑气诳入飞星符阵,靠着虚空神通,强行挪移空间,将黑气投入大日神符中炼化,暗送一口气,若非变招得快,已是吃了大亏。张随真便是瞧出他有异宝护身,才不援手,趁机将殷九风逼入下风。

  秦钧被三大尸王围攻,正自险象环生,头顶赖以保命的飞星符阵又突然不见,更是雪上加霜,眼见就要被一把抓死,啃食的肉末都不剩,只能闭目待死。

  忽闻恶尸道人大叫一声,满是惊恐之意,惊诧之间睁眼望去,正有一道黑气满空游走,犹如一张巨口,黑芒翕张之间,一口将那头断臂尸王吞下!

  待诏级数的尸王,纵无神智,有恶尸道人暗中操控,战力亦不可小觑,谁知这等大宗师级数的尸王,竟被一张大口随意吞吃,近乎可笑的场面令秦钧忍不住周身打颤!

  第九百三十六章 落荒而逃

  那大口吞下断臂尸王,意犹未尽,略一闪烁,已出现在另一头尸王身边,那尸王无有神智,却有本能,一双漆黑铁臂插来,那大口不闪不避,任由尸王双臂狠狠插入,却如入泥潭,再也拔不出来,更有一股无量吸力,将尸王吞没其中!

  尸王怒吼不休,却丝毫抗拒不得,渐渐陷入其中。那黑气大口中传来咀嚼之声,似将尸王生生活剥嚼吃,令人牙酸惧怕不已!

  黑气大口是晦明童子所化,生死符贯通阴阳,能炼化先天太火之气,亦能吞噬玄阴之气。待诏尸王尸气冲天,对生死符而言亦是大补之物,晦明童子垂涎欲滴,凌冲拗他不过,才许他神通变化,暗中来薅羊毛。

  连吞两尊尸王,落在生死符中立时被制,时刻受神符先天禁制磨炼,被一点点磨成血肉,再被磨成元气,供神符吸收。纵然尸王挣扎抗拒,亦半分奈何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家被活活吞噬!

  晦明童子连吞两尊尸王,志得意满,忍不住就要欢呼雀跃,总算收敛下来,又瞄向第三头尸王。那尸王气焰滔天,被黑气遥遥锁定,竟是体抖如筛糠,先天中一股惧怕之意扩散开来,忍不住转身逃命。

  恶尸道人连连呼喝,见尸王不理,又折了两尊,心下一片冰寒,亦是转身就跑。晦明童子正要一鼓作气,吞吃第三头尸王,就见雍州之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一道黑烟直上九霄,随即猛地扑落而下,眨眼已至战场!

  一尊周身黑烟缭绕的玄阴元神吼道:“何人敢伤我尸王分身!”正是薛蟒赶至,他在雍州老神在在,及至尸王被吞炼化,立时惊觉。九尊尸王是他毕生心血寻到,太玄一战失了最重要的玄阴旱魃,如今又有两头死得不明不白,当即跳脚暴怒,立时杀来!

  晦明童子见薛蟒黑烟满空,覆压数百里,但有生灵嗅到黑烟之意,立时倒地身死,化为一摊脓血。不禁缩了缩脖子,遁入地下,回至凌冲身边,尸王虽然美味,也要有命去受用才是。

  薛蟒九大分身仅余六尊,就算布下天尸大阵,也威力大失,玄阴元神一摇,飞出五道五芒,与幸存的尸王汇合,十二只魔眼眨眼不眨,上天入地的搜寻。有玄阴元神坐镇,自不怕再被暗算,誓要寻出暗中出手之人,将其碎尸万段!

  薛蟒横行无忌,交战两军中一瞬之间已有数千人死于非命,魂魄也被尸王吞噬,不得安息。张随真见了,立时大怒,舍了殷九风,龙虎天印直指,如天地倒悬,往薛蟒元神砸下!

  薛蟒怪笑一声:“张随真!你来送死怎得?”六尊尸王化为六道黑光,结成一座天尸玄阴大阵,元神坐镇中央,无边尸气聚合为一只亩许大手,向上一托,任由无边金色雷霆刷落,亦不能动摇其分毫!

  殷九风吃张随真背后一击,又吃一通强攻,早已不支,巴不得脱离战场,忙化遁光溜走,顺手探出,将碧玑娘娘刷入幽光之中。等再要搭救赤玑娘娘时,却见那太玄派的小子身上陡然升起一座符阵,符文错落,演化周天群星之意。

  殷九风咦了一声,只觉那符阵甚是眼熟,并非星宿魔宗的路数,却也熟悉非常,怔了一瞬,眼前蓦然升起一轮大日,绽放无穷日华之菁,竟是纯阳级数的大日真火!

  殷九风大叫一声,吃真火真阳之气一照,周身腾起丝丝黑烟,焦愁之意弥漫,他吃了大亏,不由狂怒,正要一手捏死那太玄的小辈,忽见极远之处佛光冲霄,又有阵阵梵呗禅唱之声传来,面色大变,将袍袖一抖,化幽光而走,连赤玑娘娘也顾不得了。

  薛蟒运使天尸大阵,正要给张随真一个好看,耳闻禅唱之声,面色狂变,喝一声:“不好!”风卷残云,玄阴元神兜起六大尸王,逃之夭夭去了!

  赤玑娘娘被困在诛魔剑阵中,被剑气此来彼去杀的元神枯萎,焦躁不已,瞧见教祖救了碧玑,却将自家放弃只顾逃命,不禁心灰意冷,惨笑连连,刚要出声讨饶,只要凌冲肯放过她性命,有甚么吩咐尽数照办!

  凌冲怎不知她心意,摇了摇头,用手一指,诛魔剑阵发动最为凌厉的一般变化,数十道水气凝为剑丝,向内一合!只听赤玑娘娘惨叫一声,跟着戛然而止,等水意分开,一尊千娇百媚的元神已如落地的瓷器,碎的不成模样,一阵阴风吹来,化为无形。

  天欲教四大美姬娘娘排行第二的赤玑娘娘陨落!

  凌冲抖了抖道袍,收了重水剑,晦明童子早已躲入洞虚真界,吧嗒小嘴,回味两头尸王的滋味,对阳神道:“可惜薛蟒那厮惊觉太快,不然等我吞了第三头尸王,岂不是好?”

  尸王之身强横之极,遇上晦明生死符,也只能沦为养料而已。晦明顷刻间已将两头尸王炼化,大有补益,尤其吃的口滑,恨不能再去将六头尸王也吞下。凌冲笑骂道:“莫要得陇望蜀,若是有朝一日斩杀了薛蟒,剩余六头尸王便留给你打牙祭罢!”

  极远之处佛光弥漫,如线如浪,梵唱声中一位老僧凭空飞来,竟是楞伽寺的普济神僧,脑后佛光如轮,圆转不休。张随真忙去见礼,问道:“大师何来?”普济合十还礼,笑道:“贫僧奉了方丈师兄之命,来助张真人一臂之力。”

  张随真喜道:“我正愁独木难支,大师肯来真是天大喜讯!”薛蟒曾在这老和尚手中吃了大亏,楞伽寺佛法又专克天尸教,因此一闻其声,不战而走。

  凌冲飞身拜道:“弟子拜见神僧!”普济微笑道:“凌施主不必多礼,尊师一向可好?”

  第九百三十七章 各显神通 签押作废

  楞伽寺与太玄派不知怎么勾搭一处,前次太玄重光之战,便有普渡神僧率众施援,因此普济有此一问。

  凌冲答道:“家师安好,只是要坐镇太玄峰,不能轻离。”普济神僧点头:“等太象五元宫炼成,便是郭掌教脱困之日。”环顾大营,见两军兀自厮杀不停,时刻皆有人命陨落,不禁白眉大皱,叹道:“罪过!真是罪过!”

  秦钧早已聚拢残部,命人竖起将旗,又令麾下将士大喊大喝,只说叛军首要皆已逃命,余者降者不杀,果有奇效,叛军将信将疑,之后越来越多之人扔下兵器,跪地认降。

  这一战自前夜杀起,直杀得日出东方,鱼肚泛白,双方死伤足有数万人,死尸狼藉,怨气冲天。好在秦钧治军有方,殷九风等中途逃走,倒有大半是叛军死伤之人,秦钧传令打扫战场,救治伤患。

  普济神僧面色慈悲,天亮之时已有大批僧侣赶来,尽是楞伽寺弟子,显是此次这座佛门第一丛林要正式插手江山争夺之事!要知楞伽寺为佛门第一圣地,素来超然物外,不介入俗世纷争,但今时倾巢而出,可谓惊天动地!

  普济神僧率弟子门徒收敛战死兵士尸骨,拾柴火化,又布下水陆道场,诵经念咒,超度亡魂,送其入轮回而去,免得化为厉鬼,为祸一方。

  凌冲望着火化尸体的黑白烟气升空,摇了摇头。轮回之路已断,地府空置,这些亡魂当会被引渡至空桑仙府,由其转入另行开辟的一条轮回之路,只是不知会投生哪一道、哪一方世界。

  他自家虽然修炼有成,但自脱劫之上,步步惊险,说不定哪一道劫数临头,数十年苦功就要沦为画饼,也不知届时有无机缘能入轮回,还是被打得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普济神僧等一干僧人忙忙碌碌大半日,天近黄昏,方竟全功,才顾得上饮一口水、吃一口干粮。这些和尚戒律精严,纵在军营,吃喝不愁,亦只吃自家携来的干粮粗饼,渴时饮一口清水。

  普济神僧用饭已毕,来至中军大帐,张随真、凌冲、秦钧早已功侯。见礼已毕,普济先开口道:“新帝登基,听从陈太师之言,封佛教为国教,又对敝寺多有封赏,是以方丈师兄命老僧率门人前来,相助诸位平定祸乱。”

  三人大吃一惊,张随真道:“怎得封了……”本欲破口大骂,碍于普济面前,生生忍了回去。佛道之争由来已久,最为关键的便是俗世朝廷册封哪一个为国教,则立时大占上风。历史上无论哪一门成了国教,必会想方设法打压另一派,已是常理。

  陈紫宗把持朝政,又有沈朝阳辅佐,万没料到竟会如此进言,这般一来,玄门立时落入下风。尤其正一道对国教之名势在必得,张随真只觉头顶生烟,一口闷气在胸膛流转。

  普济笑道:“虽封佛门为国教,但也册封沈朝阳、秦钧两位师侄同为国师,执掌天下教派,亦可节制我佛门之事,张真人不要担忧。”

  张随真眼中一亮,笑道:“竟有此事么?若当真如此,倒也是两全之策!”普济神僧微微一笑,随即皱眉望向雍州之地,但见千里沃土之上,兵戈之气滔天,杀伐之意贯地,又有魔气纵横。

  蓦地有一道魔气升起,演化六色六欲世界,内中有无数天女妙舞不休,魔语喃喃,诱人堕落。

  又有一道魔气升起,六大分身分列六合,生出无边尸气世界,无数行尸走肉来回爬走,尸吼之声不绝。

  又有一道魔气升起,却自化生无数细小之极的虫豸,又有毒蛇、蝎子、守宫、蟾蜍、蜘蛛等五毒之属,来去如风,欲择人而噬!

  三道魔气皆是玄阴级数,毫不遮掩,赤裸裸彰显神通,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张随真也自皱眉观望,冷笑道:“魔域贼子,也敢猖狂!请大师与我同现神通,免得被魔道小觑,坠了我方士气!”普济神僧神色悲苦,颔首道:“也罢!”

  张随真一拍顶门,一道精气冲霄,其中有一方龙虎天印,只听龙吟虎吼之声不绝,一龙一虎两大精魄之神显化,往来冲突!

  普济神僧叹息一声,亦是一拍顶门,一片佛光云霞涌出,透出大帐之外,簇拥一盏古迹斑驳的佛门古灯檠,灯光幽幽如豆,照破三千大千迷障,指引无余涅槃之途!

  两位老祖出手,一印一檠,精气佛光辉映,排场气势竟不落丝毫下风!明军中见了魔道老祖显化神通,本已有些士气不稳,及至两位老祖动手,俱个大喜,交头笑道:“魔道又如何,我们有正道高手坐镇,也不怕靖王的叛军!”

  “嘘!你傻了?靖王早死了,如今是左怀仁篡位,该是左怀仁的叛军才是!”

  大帐中秦钧对凌冲道:“有金榜签押在先,普济神僧倒还好说,我师叔却不可轻易动手,真是自缚手脚!”

  凌冲道:“未必!金榜签押乃是清虚道宗主持,彼时其掌控天京,欲左右人道大势,如今平帝已死,清虚道宗势力无存,未必便肯担着监督玄魔两道老祖的重任,依我看,金榜签押之事多半就要作废了!”

  秦钧想了想,惊道:“确有此可能!”话音方落,只听帐外空中有人说道:“清虚道宗秦拂宗,求见张随真道友!”

  张随真头顶精气冲霄,冷笑道:“秦拂宗来了?且去瞧瞧!”率数人走出帐外,普济神僧低首念佛不曾跟出。

  见半空中孤悬一人,正是秦拂宗,见了张随真也不落地,只道:“奉敝派掌教法旨,前次金榜签押乃敝派主持,如今敝派决意退出人道气运之争,因此金榜之事就此作废,还望诸位道友海涵!”冷冷望了凌冲一眼,不等张随真答应,转身飞走。

  张随真冷笑一声:“清虚道宗还没担当!不过如此正好,也可放手大杀一通了!”

  第九百三十八章 冰清玉洁

  雍州皇城之中,左怀仁高坐龙椅,一日一夜清洗,如今已将皇城尽数纳入掌中,根绝后患,便听闻大军溃败之事,他也不生气,命人延请殷九风与薛蟒两位魔教老祖。

  殷九风受了张随真一印,将养一日,恢复的差不离。薛蟒失了两尊尸王分身,满腔怒火,又被普济神僧吓走,极不痛快。

  两位老祖来至金銮宝殿,左怀仁不敢怠慢,连忙步下金阶,陪笑道:“两位老祖法驾光临,左某不胜之喜!请!请!”命人搬来两张金椅,请两尊魔祖落座,自家立在下首相陪。

  殷九风见他知情识趣儿,暗暗点头,说道:“左将军大业已成,可称一声皇帝,可喜可贺!”薛蟒怒道:“为了你这个劳什子皇位,老子可是折损不少!”

  左怀仁额上见汗,陪笑道:“自不敢亏待老祖,我已命人将昨夜战死的兵士尸体聚拢起来,进献老祖。”薛蟒哼了一声,道:“凡人的尸气算的甚么?就算杀光雍州之人,也难弥补我那两尊尸王的损失!”

  殷九风冷笑:“你折损了两尊尸王,老夫连两大爱姬都丢了,此仇不报,枉为玄阴!”薛蟒冷笑:“只有张随真一个倒也罢了,如今连普济那贼秃也来掺和,就算你我联手,最多挣个平局,要报仇却是千难万难!”

  殷九风道:“前日清虚道宗有飞剑传书而来,言道金榜签押之事作废,玄魔两道老祖可放手下场厮杀,你天尸教还有教主与长景道人,何不让他们来此助拳?”

  薛蟒道:“你说的容易!教主与长景长老尚有大事要办,分身乏术,不然怎会令我一人前来?”殷九风道:“是何事?”薛蟒嘴唇紧闭,守口如瓶。

  殷九风冷笑连连,说道:“魔教便是如此勾心斗角,不能凝成一股,才被玄门打压!”薛蟒反唇相讥:“你殷九风成道多年,便无有几个至交好友能来助拳的么?”

  殷九风一噎,他耽于享乐,只顾采补,就算有甚么“至交好友”,也都是用来采补的炉鼎,待诏都少,何况玄阴?叫来也是给人送菜的料。

  两位魔祖面色不渝,互揭老底,斗嘴不已。大家都是玄阴级数,谁也不怕谁,大不了做过一场。却将左怀仁吓得满头冷汗,恨不得立时逃离大殿,躲得越远越好。

  忽听一声娇笑,玉玑娘娘携了碧玑娘娘入殿,向两位老祖禀道:“启禀老祖与薛魔祖,今有苗王与五蛊神君拜见,正在皇城之外恭候。”

  她只向两位魔祖禀报,刻意略去了左怀仁,左怀仁心头火起,却见玉玑向自家微微一笑,若百花盛放,不禁一呆,三魂去了两魂,飘飘然不知所以。

  薛蟒与殷九风齐声道:“苗王算个屁!快请五蛊道友进来!”片刻之间五蛊神君入殿,身后跟着一位五大三粗的黑苗,头戴金冠,更是显得不伦不类。

  殷九风两个立起身来,向五蛊神君见礼,五蛊神君亦自还礼,气道:“我那隐云山被太玄派的两个牛鼻子毁去,满门上下死个尽绝,因此领苗王来投靠新帝,还请两位道友帮衬我报仇雪恨!”

  殷九风与薛蟒对望一眼,俱是惊奇不已,隐云山乃是南疆魔道圣地,数百年苦心经营,想不到说灭便灭了!问起经过,五蛊神君哪肯自揭其短?左右支吾了过去,只说是惟庸与百炼两个动手。

  殷九风眼珠一转,抚掌笑道:“五蛊道友来的正好,如今对面明军营中便有一个太玄弟子,正可捉来杀了,引动惟庸与百炼两个下山。只是营中尚有正一道张随真与楞伽寺普济两个,还需道友与我等联手对付!”

  五蛊神君也是走投无路,隐云山被灭,数百心血毁于一旦,这才想起投靠靖王,半路得知靖王已死,左怀仁篡位,也自无所谓,那苗王不过是他扶持的傀儡,捏圆捏扁一任由心,当下咬牙道:“南疆之民愿为新帝前驱,我与两位道友联手,先破明营!”

  左怀仁见他面相凶恶,脑后一团魔气中有一头千目千足的长虫游动不休,心怀戒惧,听闻其率南疆之民归附,大喜叫道:“多谢五蛊老祖厚爱,左某必不负老祖!”

  殷九风笑道:“陛下初掌大权,该当立下皇后,执掌后宫,如此阴阳和谐,方为大道!我这弟子玉玑,冰清玉洁,三贞九烈,更有一身道法,足可镇压后宫气运,愿陛下纳之!”

  薛蟒听闻“冰清玉洁”四字,七窍中都喷出七道魔烟,五蛊神君仰天凝望,苗王不知所措,玉玑娘娘面泛红霞,低垂螓首,揉捏衣角。

  左怀仁心头隐隐觉得不妥,但见了玉玑娘娘美色,又自迷糊起来,结结巴巴道:“好!好!就依教主之言!”殷九风呵呵笑道:“事不宜迟,便请陛下立时下诏,今夜成婚!玉玑,还不扶陛下回宫歇息?”

  玉玑娘娘娇滴滴应了,搀扶兀自迷迷糊糊的左怀仁回了后宫。薛蟒冷笑:“殷教主倒是好手段,好一个‘冰清玉洁,三贞九烈’!哈哈!”

  殷九风悠然道:“你天尸教若是有如花的弟子,尽可献了出来,充当国母,老夫立时命玉玑退了出来,如何?”薛蟒一滞,哼了一声,天尸教除了元神僵尸便是肉身僵尸,哪来的甚么如花弟子?若是让左怀仁搂着尸身入眠,怕是要逼这位新帝投靠玄门了!

  五蛊神君:“此乃旁枝末节,不必多言。如何下手方是正途,还要细细商议才是。”殷九风道:“难道我三人齐聚一堂,若不显化些手段,岂不令正道之人小觑?”一拍顶门,一道六色魔气冲霄而去。

  薛蟒与五蛊神君见状,亦不甘示弱,各自放出玄阴元神或是化身,一时之间皇城之中魔气纵横,如堕魔界!

  第九百三十九章 沉神香

  三位魔祖显化神通,志得意满,一旁苗王早被无量魔气魔意压得跪倒在地。五蛊神君瞧他一眼,挥手撤去威压,说道:“你且去歇息罢!”那苗王不敢多言,急忙退下。

  五蛊神君扶持苗王,不过图谋分裂人道气运,以之护身渡过大劫而已,不然区区一个武夫,岂放在他眼中?薛蟒哼道:“原本星宿魔宗亦辅佐靖王篡位,不知为何半路反水,改去扶持甚么陈建德!若是乔依依在,立时杀了出去,那多痛快!”

  星宿魔宗外务由乔依依主持,如今已全数转为辅佐陈建德夺取大宝,并无一个留在雍州。薛蟒至今也想不明白何以如此。

  殷九风道:“也许乔依依早知左怀仁必反,不愿押宝在他身上,才转保陈建德。”薛蟒道:“普济那秃驴的佛火心灯最克我的天尸神通,我等对上,绝难讨好,须得想个万全之法才是!”

  五蛊神君笑道:“两位道友不必心急,山人自有妙计!”殷九风与薛蟒齐声问道:“计将安出?”

  五蛊神君道:“我有字母牵机虫一对,此虫善能控人元神,经我多年祭炼,与心相合,只要此虫入体,就算纯阳级数,亦要乖乖听命!普济极难对付,不若转而对付张随真,只要两位助我将他制服,我用字母牵机虫炼化其元神,等若多了一位纯阳级数的帮手!”

  薛蟒道:“竟有如此灵虫么?取出来瞧瞧!”五蛊神君嘿嘿一笑,闭目作法,口中念念有词,未几就见一条怪虫自卤门爬出,通体透明,生就数十条腿脚,怀抱一头幼虫,丑怪荒诞之极。

  殷九风道:“这便是子母牵机虫?当真能炼化纯阳元神?”五蛊神君启目笑道:“这是自然!”殷九风目光闪烁,忖道:“此虫能炼化纯阳元神,自也能炼化玄阴元神。若是五蛊用来暗算于我……”

  一瞬之间,薛蟒亦想到此节,两位老祖面上便有些不好看。五蛊神君心知肚明,此虫本招忌讳,只能假作不知。将此虫略一展示,还自收回温养。

  殷九风皱眉道:“张随真毕竟是纯阳级数,若是狗急跳墙,急切难下。神君有何妙计?”五蛊神君道:“此事易耳,我有一桩异宝名唤沉神香,是我数百年来采集南疆种种异虫配以特异香料药材,九蒸九晒,炼制而成。就算是纯阳级数,只要嗅入一丝香气,亦要神魂不清,难以自持。只要张随真嗅了香气,我再用字母牵机虫暗算,便大功告成!只是此宝难得,我也只练得一根随身,万万不可浪费。”

  殷九风念头转动:“五蛊这厮想不到还有这许多手段,那沉神香若真有效用,何不巧取豪夺过来?他说一根,绝不止此!”薛蟒出言要见识这沉神香,五蛊神君只推说此香不可见光,不然效用大减,说甚么也不拿出。

  三位老祖各怀鬼胎,叽叽咕咕半日,商议如何引开普济和尚,暗算张随真。随后各自将养精神,等到三日之后,又自发兵攻打明营。

  左怀仁已被玉玑娘娘迷得五迷三道,不辨东西,惟命是从,当即调大军四十万,立时出征。靖王已死,旧部大多早就投靠了左怀仁,一小撮死忠也被清洗的干干净净,左怀仁将雍州之地纳入掌中,威信远超靖王在时。

  秦钧整顿大军待战,叛军果然又自攻来,这一次却不肯束手被动,当即分兵两路,先发制人。有普济神僧与张随真坐镇,不怕玄阴老祖偷袭,不过如何分配却犯了难,还是普济发话,凌冲领一军随张随真出战,他与秦钧自领一军。

  凌冲本不欲抛头露面,但实在无人,无奈只得领军出战。他亦通战阵,率军十万自相邻的徐州而入,迂回杀向雍州。行军非止一日,哨探不断回报,言道秦钧已与叛军大军接战,只是敌我悬殊,且战且退。

  凌冲与张随真商议,张随真道:“此亦在料中,如今只得两路,一是不理叛军主力,直取雍州左怀仁老巢。二是回兵援助,与秦钧合力夹击叛军。你是主帅,该当你来定夺。”

  凌冲沉吟道:“左怀仁用兵老辣,未必料不到我会偷袭雍州,必有防备,依我之见,该当回军反攻,歼灭叛军主力!如此雍州可一鼓而下!”

  张随真笑道:“此为老成之计,依你便是!”当下大军回返,自后背直取叛军主力。如此日夜兼程,已离战场不远,此是正是夜半三更之时,大军如蛇扭动,凌冲与张随真俱自骑马督军,张随真忽然眉头一皱,冷笑道:“薛蟒那厮阴魂不散,在前路等我,我去去便来,凌师侄你自家小心!”说罢腾空而去。

  凌冲见张随真飞走,心头掠过一层阴影,试用太乙飞星符阵推算,只觉前路茫茫,竟毫无头绪,大感不妙,但箭在弦上,只得强打精神,命大军加快行军,尽早与秦钧汇合。

  张随真遁光掠过百里,就见薛蟒玄阴元神化身魔烟滚滚,身旁是六尊待诏尸王,各自张口怒吼,喷出六道尸气,薛蟒将手一指,尸气合一,化为一道黑眚阴煞剑气,凌空斩来!

  张随真冷笑道:“在老道面前耍剑?”龙虎大印祭起,依旧是一团伏魔神雷飞去,半空一个霹雳炸响,将黑眚阴煞剑气掀飞,张随真须发皆张,喝道:“殷九风呢?叫他一并出来受死!”

  薛蟒冷笑道:“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六尊尸王各依玄妙方位立定,尸气翻滚之间,尽数加持在薛蟒元神之上,其怒喝一声,元神化身陡然涨大成百丈大小,一拳轰来!

  天尸教的天尸大阵最强之势需有九尊尸王布阵,薛蟒痛失三头,饶是如此,有玄阴元神驱策,大阵亦是威力难当。

  张随真怡然不惧,将龙虎大印威能催发到了极限,转眼间已与薛蟒杀在一处。龙虎大印高悬顶门,洒下无穷金光,又有五雷天心正法统御道家伏魔天雷,化为万顷雷海,金蛇乱窜,雷水倾盆!

  第九百四十章 逃出生天

  凌冲抬首望去,见极天之上雷云密布,金蛇金龙舒展,无边雷海倾荡,略一变化便是一声震天价巨响。正一道的雷法亦是玄门正宗,属道家三十六路天罡神雷范畴,张随真以纯阳道行施展,又有龙虎天印为辅,足能克制薛蟒的天尸大阵!

  凌冲心头不安越来越重,急切催促大军行进,等天边泛白时,已离战场不远,遥闻喊杀之声不绝。凌冲招来军中将领,命其带兵冲杀进去,里外合围,解救秦钧大军,自家则坐镇中军。

  回首望时,见万顷雷海已然收缩成了一团金光,滚动不休,外围则是无尽尸气夹杂冰寒黑眚之气,如馒中裹馅。薛蟒声音如雷滚滚,叫道:“张随真,今日便是你授首之期!”

  尸气之外人影一闪,殷九风现身,将六欲玄阴天罗祭起,一层薄纱之上生出六色光华,接引玄阴魔界六欲阴魔之力,有殷九风与六欲天罗之助,天尸大阵威能大盛,无边黑气收拢,将那团金色雷云死死吸住,不令逃脱。

  两大玄阴魔祖合力,张随真纵然性命无忧,但也逃脱不得,只能拼力催动龙虎天印印法抵挡,此处离秦钧大军不远,再拖延片刻,普济神僧自会赶来相助。

  就见殷九风身后陡然现出一人,头顶一条怪虫张牙舞爪,正是五蛊神君,手中持着一炷高香,一口魔气喷出,那香无风自燃,却无甚么味道发出,只一道香气笔直一线,射入尸气金光之中!

  凌冲心头不安到了极致,大叫一声:“不好!”飞身而起,向尸气扑去。只听张随真声音夹杂无边愤怒之意,叫道:“好魔头,竟敢暗算于我!”金芒雷云大亮,无数金雷流转,暴雪骤风般劈出,生生将尸气大阵撕开一条裂缝!

  张随真惊觉受了沉神香暗算,元神昏沉,几欲晕去,不惜耗费元气,冲破无边尸气,争那一线生机。殷九风喝道:“岂会让你走脱?五蛊道友!”

  五蛊神君哈的一声,祭起一条周身透明的怪虫,一线玄阴元神附于其上,喝一声:“去!”那怪虫足爪一松,腹下一条幼虫化为一线黑芒,撕破黑气金光,射入龙虎天印之中去了!

  张随真元神沉沦,运使龙虎天印稍有不纯,被五蛊神君觑见破绽,放了子母牵机虫出来,只觉元神剧痛,再也坚持不住,大叫一声,自云上直坠下来!

  大军争杀之处,普济神僧已然惊觉,身化佛光冲天而起。薛蟒挥手一道尸气鞭出,横加拦阻。殷九风大笑:“大功告成也!”五蛊神君亦是激动非常,子母牵机虫得手,只要将张随真元神制住,立时能到手一尊纯阳级数分身,用处无穷!

  忙作法令牵机虫母虫作怪起来,子母相连,牵机虫幼虫立时在张随真元神中兴风作浪起来,只要一时三刻之间,便能与之融为一体,彼时才算大功告成。

  就在此时,变生顷刻,那太玄派的小子头顶一方星光符阵,身有黑白之气流转,自下而上,一把将张随真接在怀中!五蛊神君目眦欲裂,殷九风喝道:“不必担心,薛蟒能拖延普济秃驴半刻功夫,他一个脱劫小辈,能济得甚事?速速作法!”

  五蛊神君念头一转,喷出一口本命精气,将牵机虫母虫包裹,母虫得了一记大补,陡然直立而起,发出阵阵尖锐鸣啸,远远波荡开去!

  啸音波纹眼见要波及到张随真之身,却见那太玄小辈露出一个诡异笑容,挥动双手,怀抱着张随真整个消散不见!五蛊神君见状,发出一声不甘之极的怒吼!

  殷九风亦是变了脸色,细细感应,喝道:“莫慌!那厮撕裂虚空,逃到冥狱去了!你我追杀过去,他绝逃不掉!”伸手一划,虚空裂开,露出冥狱之地。

  两位魔道老祖毫无迟疑,迈步便至冥狱,也不辨此是第一层,兜头瞧见那叫凌冲的小辈浮于无边冥土阴气之中,相距不过千里之遥。

  五蛊神君又自作法,殷九风冷笑道:“当真是仙阙有路你不走,冥狱无门自来投!这小子杀我爱姬,正好一并报仇了!”正要发一记神通将之击杀,凌冲那厮大喝一声:“请老祖相助!”

  冥狱中不知自何处射来一道灰白精芒,如虚空之色,当头一刷,凌冲抱着张随真又自不见了踪影!这一次殷九风也自变了脸色,原来那光华乃是高深之极的虚空神通,一扫之下,竟再也捕捉不到凌冲的丝毫踪迹!

  五蛊神君兀自催动母虫,尖啸连连,却也感应不到幼虫的下落,一时之间,两位老祖相顾无言,面如死灰!

  两军交战之地,薛蟒连发神通,尸气横空,皆被普济神僧用佛光化去!薛蟒焦虑非常,普济贼秃还未运用佛火心灯的宝贝,再拖下去,自家怕也脱身不得,忽觉虚空震荡,殷九风与五蛊神君次第走出,面色铁青!

  薛蟒叫道:“如何了!”殷九风双手一搓,无数六欲神雷迸发,将普济神僧阻了一阻,喝道:“走!”薛蟒心头一沉,猛一顿足,转身便走。

  眨眼间三位玄阴魔祖走个干净,连地上数十万大军也不管了。普济神僧收了神通,摇了摇头,回至大营,秦钧不顾厮杀,忙问:“神僧,我师叔与凌师弟何在?”

  普济只摇头不语。

  凌冲察觉张随真受了暗算,半路接应,但五蛊神君动作太快,又有薛蟒拦阻,普济神僧援手不及,心念电转,当即命晦明童子撕开空间,躲入冥狱之中。冥狱中有空桑仙府,虽仙踪飘渺,但钧天道人有言在先,可由他使用仙府挪移之力三次,凌冲当即用虚空虫呼唤仙府。

  等殷九风与五蛊神君赶到,空桑仙府并未现形,遥相出手,一道神通刷落,已将他挪移出了阴间冥狱。一来一去,如香象渡河、羚羊挂角,全无踪迹可寻!

  第九百四十一章 求救龙宫

  凌冲眼前光华乱闪,无数虚空乱流搅动不休,乱成一锅热粥,一旦错步踏入,就算长生老祖也要手忙脚乱,只得死死不动。他怀抱张随真,见这位长须道人面色青紫,表面呼呼大睡,细观元神,却正有一条通体透明,狰狞凶恶的怪虫,遍生腹足,死死抱住张随真元神!

  那怪虫犹如鼻涕,已然有三成虫躯融化,竟与张随真元神同化为一。凌冲大皱眉头,晦明童子啧啧道:“原来如此!此虫必是传闻中的字母牵机虫,唯有五蛊神君那厮能培育的出来。”

  凌冲忙问:“此虫有何异处?”晦明道:“此虫子母两分,有一桩诡异之处,子虫能禁锢元神,再将母虫炼化,便能通过幼虫操控他人。五蛊神君打的好算盘,用字母牵机虫炼化了张随真元神,不费吹灰之力,得了一具纯阳躯壳,倒也值过此虫价值了。果然好手段!”

  凌冲皱眉道:“阴阳相冲,五蛊一个玄阴老祖,如何能炼化得纯阳元神?”晦明道:“祭炼此虫,需用自家纯净心念,不涉阴阳之态,等若以心印心,因此五蛊神君能用此虫暗算张随真。不过此虫难得,只怕此界中这是最后一头了。”言下十分遗憾。

  凌冲气道:“管他绝不绝种,先救人要紧!”但涉及纯阳元神,又有诡异怪虫,以他道行手段,只能瞠目以对,无计可施。无量光华中,钧天道人之声传出:“我真身在亿万星辰之外,不克分身前来,你要去何处,我挪移你去便是!”

  凌冲想也不想,叫道:“请前辈送我去此界正一道总坛!”张随真好歹是正一道掌教张随坚族弟,遭人暗算,自要送回正一道为上。

  凌冲话音方落,只觉周身空间抖动激荡,心知钧天道人作法,当即沉定元神,运法力护住张随真真身。沉神香的药力已消,张随真该当醒转,只是被牵机虫幼虫侵入元神,不得已回神自守,不宣于外相,仍是昏睡不醒。

  虚空乱流如潮如浪,凌冲本拟再跨入阳间时已在正一道山外,忽觉另一股庞然沛然的法力激涌而来,搅乱空间,不禁面色大变。

  钧天道人声音响起,满是诧异:“咦?是何人交手,神通余波竟能扰乱宇极之力……”话未说完,凌冲已觉天旋地转,不由自主投入一团乱流之中!

  东海之上,浊浪排天,白沫翻滚,苍穹中乌云密布,无数粗大之极的雷霆如雨劈落,无数海族妖类受不得雷霆之气轰杀,纷纷潜入深海之中,躲避灾劫。

  蓦地虚空开裂,一道人影踉踉跄跄滚了出来,迎头正有一条金蛇自顶劈落!那人冷哼一声,掌心现出一团黑白之气,略一流转,将金蛇收入其中炼化个精尽。

  那人正是凌冲,本来好好的借用仙府之力飞至正一道总坛,半途有强横之极的神通余波袭来,干扰仙府挪移之力,钧天道人本尊未至,猝不及防,竟被其打断了法力。

  幸好凌冲亦精通虚空神通,运用无穷手段,平定虚空乱流,勉强闯了出来,不至于被虚空吞噬,享受最为憋屈的死法。他心头暴怒之极,张随真生死顷刻,又出了这等蹊跷事,随即宁定下来,先调理真气,稳定气脉。

  一时三刻之后,气机理顺,这才有心打量周遭,见是东海地界,心头便是一动。远见海上雷霆乱发,巨浪无边,生似两位绝世高手拼力斗法。本就懒得去管,张随真却是不能不救,略一思忖,叱开海水,往东海之底游去。

  他往来数次,已是轻车熟路,全力运使遁法,过不多时,眼前已现出一座气派辉煌之极的水晶宫来。东海之地,神木岛首鼠两端,不必去求,唯有东海龙君有此手段搭救张随真。

  四海龙族超然物外,向来不插手玄魔两道之争,只顾自家逍遥。但龙族乃属纯阳法脉却是毋庸置疑,凌冲走投无路,唯有来求龙君,若是实在不行,便将龙祖界之事说了看在龙神龙母的份上,龙君总不会见死不救。

  龙宫之外早有无数海族兵士手持锤叉兵器,结成一座座大阵,严阵以待。海中有大神通者动手,虽未波及龙宫,却不得不防。龙宫素以阵法闻名,当初凌冲便曾见识过三太子的八门锁神阵,果然十分精妙。而八门锁神阵在龙宫诸阵中不过排名中上而已。

  自有巡游的虾兵蟹将瞧见凌冲,满面警惕之色,喝道:“来者何人!”凌冲道:“太玄派掌教弟子凌冲,求见东海龙君,还请通禀!”

  那蟹将吃了一惊,凌冲曾在龙宫做客,它是听闻此事的,却未见过真容,叫道:“还请凌真人稍带,我这就去禀报!”急忙忙去了。

  过不多时,一位唇红齿白、身披龙袍的青年率领文武大臣迎迓出来,正是三太子敖意,大笑道:“凌兄怎得今日有暇到东海来?未曾远迎,赎罪赎罪!”

  凌冲笑道:“凌某有求于龙君,不得不来,还请三太子速速带路!”敖意瞧见张随真,猛吃一惊,其虽昏迷不醒,但一身纯阳气机却做不得假,忙道:“请!”

  一路畅通无阻,来至宫中大殿,就见龙君高踞宝座,抬目望来,见了张随真,两条长眉耸动,二话不说,伸手一指,凌冲不由自主放手,张随真之身当即浮于殿上!

  龙君长身而起,一声叱咤,声如震雷,自口中吐出一团龙息,刺骨冰寒,皑皑气白,渗入张随真之身,将其元神连同子母牵机虫一同冰封!牵机虫幼虫本是时时扭动,不断与张随真元神融合,吃寒气一激,剧烈抖动了几下,便即安分下来。

  寒气四溢,连张随真肉身也自封冻,化为一大坨玄冰,落于殿上。龙君叹道:“想不到字母牵机虫这等恶蛊尚存于世!”目光转来,问道:“凌真人,这位当是正一道张随真长老罢?如何遭了这等恶虫暗算?”

  第九百四十二章 龙君翻脸

  凌冲当即将秦钧统兵征讨叛军,张随真坐镇军中,又受了五蛊神君、殷九风与薛蟒暗算之事一一道来。

  龙君沉默听完,冷哼道:“魔道越发猖獗了!此虫乃太古异种,作恶不少,后被九天仙阙遣人灭绝,想不到尚有余孽存世!也只有五蛊神君那厮,精通蛊术,方能培育的出来。你来龙宫确是英明之举,瞧在正一道的面上,孤王也不会见死不救!”

  凌冲道:“如此晚辈代张真人谢过龙君救命之恩!晚辈迫不得已,遁入幽冥,后又来此,连普济神僧也算计不到,还请龙君遣人与正一道和普济神僧打个招呼。”

  龙君法力广博,区区小事自是顺手而为,颔首道:“此事孤王省得!”唤来龟丞相,吩咐如此这般,自有下人办理。凌冲一路逃命,到此总算松了口气,问道:“龙君可知海中是何人交手?若非被神通余波扫到,晚辈也不至如此狼狈!”

  龙君哼了一声,道:“无他,乃是被水仙夺舍的云昭道人,在海眼中寻到了癞仙金船踪迹,他师兄弟有不世深仇,当即出手镇压。癞仙金船反抗,因而搅乱东海!”

  龙君执掌东海一地,耳目通神,就算水仙夺舍做得隐秘,也瞒不过他去。凌冲大吃一惊,癞仙金船可谓是此界的一大传说,每隔百年现身一次,选取有缘之人入内,赠与道诀、法宝,助人修行,乃是一大善举。但自东海水眼见过水仙,得知癞仙成道前之事,似乎这位玄魔兼修的老祖,并非世传的那般光明正大。

  水仙与癞仙曾同门学艺,但随后癞仙叛出教门,杀戮昔日同门,导致山门倾颓,此仇不可化解。水仙一缕元神夺舍云昭之身,此事是拂真老道默许,不知清虚道宗打得甚么算盘。水仙化身云昭,数年来籍籍无名,想不到真被他寻到了金船踪迹。

  凌冲极欲去瞧一仙一法宝攻伐之战,说不定癞仙会自九天仙阙降下元神,操控金船,也可趁机一探那一位的底细,想起自家这点微末修为,去了也是找死,不禁灰心起来。

  三太子立身一旁,怒道:“父王,那云昭道人与癞仙金船激战不休,已有千万水族受了牵连,浮尸海上!还请父王出手,将那两个捉拿回龙宫,以正典刑!”

  龙君苦笑道:“那水仙虽只一缕元神下界,神通法力不在我之下,再有金船虎视眈眈,就算我出手,也无必胜把握,何谈将他们一体擒拿?”

  凌冲打消念头,问道:“龙君既知字母牵机虫的根底,可有解救之法?”龙君沉吟道:“此虫子母同生,以母役子,最是灵验不过。幼虫稍有动静,便为母虫探知,若五蛊神君做起怪来,难免伤及张真人元神,反而不美。因此我以一口先天冰寒龙气冻住幼虫,徐徐图之。”

  牵机虫幼虫已与张随真元神纠缠一处,同气连枝,不好用强硬手段,否则一损俱损,张随真还有性命之忧,得不偿失,因此连龙君也感十分棘手,只是凌冲求上门来,不好不救,不然便是恶了正一道,更是不美,一时沉吟不语。

  凌冲道:“当务之急是除去幼虫时,不令母虫察觉异常?”龙君颔首:“不错,此虫最喜天香之气,我有龙涎异香,可引逗幼虫脱离张真人元神,只怕此处一动,彼处立时察觉,五蛊神君拼却不炼化张真人元神,催动幼虫与之同归于尽,如之奈何!”

  凌冲二话不说,祭起洞虚真界,问道:“若在晚辈这处小世界中施法,可能避过母虫查知?”龙君眼中一亮,信步入内,抬首见周天星辰高挂,拱卫中央一团先天大日神符,不禁抚掌叹道:“果然好宝贝!”

  他是何等眼力,随意一扫,已瞧出这座符阵的奥妙之处,更炼化了先天五行精气在其中,更添底蕴。越看越是惊叹,及至瞧见那一条奔涌咆哮的先天一元重水,面色大变,一步抢出,来至重水之旁,细细感应那丝丝缕缕的太古真龙之气。

  面色化为阴冷之意,蓦地喝道:“凌师侄,你这处小天地奥妙无穷,倒也罢了。为何此处尚有太古寒龙之气,尤其这一条先天重水中,更有龙神龙祖气息?还请为孤王解惑!”

  凌冲放开真界,自然料到龙君查知重水之气,必然惊怒,阳神升起,含笑说道:“龙君不必见疑,容我细细道来。此处乃是我依循本门洞虚剑诀所修而成,唤作洞虚真界,头顶那片天穹乃是太清门所传太乙飞星符法……”

  话未说完,龙君冷哼道:“世传你得了太清门尹济老祖遗泽,许为隔世弟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你可知清虚道宗与太清门是不死不休的仇怨,拂真那厮定然视你为眼中钉,欲除之后快!”

  凌冲叹道:“若无尹济祖师隔世传道,也无晚辈的今日。我为太清门一门之长,太清门之因果自有我一肩承担!”龙君冷笑不语,太清与清虚的仇怨,他才懒得去管,所关心者,唯有太古寒龙之息与一元重水的来历。

  凌冲续道:“这太古寒龙之息乃因我曾得北冥被囚寒龙敖震肉身,在此处祭炼,因此留下些许残意。”龙君当即大怒,一声轻吟,背后现出一条五爪神龙虚影,昂首怒目,腾云拨水,就要发难!

  凌冲高声喝道:“龙君息怒,且听晚辈分解!”将身入北冥,如何得知玄女宫来历,抢在应寒剑两人之前,抢出敖震肉身之事说了,末了叹道:“可惜我等去晚一步,又有妖王作梗,只抢出敖震前辈肉身龙躯,其元神被玄冥老祖徒孙应寒剑收走,炼成一面寒龙旗!”

  龙君面色铁青,喝道:“敖震乃太古天龙一族之叛逆,有此下场乃是果报。说来他的辈分还在我之上,我要尊称一声叔伯。不过你也没安好心,分明打算将龙躯炼化成一件异宝,是也不是!”

  第九百四十三章 龙涎散魂香

  敖震龙躯太过精强,就算被龙神母收去,残留气机几乎烙印真界之中,同为龙族,东海龙君自然一望便知!敖震忤逆作乱,叛出龙族,十恶不赦,乃是铁案,被镇压此界数千年,此事四海龙君尽皆知晓,只会拍手称快,绝无援手之意。但要将敖震龙躯炼成法宝,却是触犯龙族逆鳞,就算是九天仙帝敢如此施为,也要杀上仙阙问罪!何况是凌冲?

  龙君真怒,身后天龙虚影振鬣狂飙,道道神风席卷!这头老龙平日不问世事,只耽于享乐,谁知发起飙来,神通之强横竟远超纯阳境界!

  一时之间洞虚真界中妖风四溢,龙息吐寒!晦明童子浮现出来,小手一搓,黑白生死气发出,抵住龙君气势,凌冲身有生死气旋绕,将手一指,一条一元重水大河飞来,气势磅礴惊天,朗声道:“龙君暂息雷霆之怒!此宝乃是晚辈偶历龙祖界时,得龙神母馈赠,其中有龙神母气息,总不会错罢!”

  龙君心头一动,神通暂息,那一元重水是了不得的至宝,此界并无传承,倒是龙族中曾有流传,是一位身在仙阙执掌天河天兵的龙神,为讨龙神母欢心,费了几百年苦功,从天河中生生淘炼出来,献与龙神母的。

  此水其重非常,一滴可演化大河大江,细细感应,其中果有丝丝龙气,高贵非常,虽已稀薄,确是龙族老祖所留无疑。龙君疑虑去了大半,五爪金龙虚影盘绕,不复方才怒目忿怒之相。

  凌冲暗送一口气,龙君辈分虽低过敖震一辈,但道行丝毫不差,竟似是归一境的老祖,果然深藏不漏。定了定神,将龙祖界的见闻说了,当提及萧厉有星帝庇护,取了一颗迦楼罗之心时,龙君终于骇然色变!

  迦楼罗乃上古神鸟,龙族天敌,好容易被杀死镇压在龙祖界深处,又被萧厉挖坟出来,还带入此界中,当年仙都门一家都险些令此界龙族绝种,若迦楼罗复生,四海龙君齐出,怕也是落个惨淡下场!

  凌冲道:“龙神母命我与龙君通气,还赠了此水,聊以为谢。萧厉手中有仙都之门,本就喜食龙族血肉,加上迦楼罗之心……”

  龙君已然采信他之言,金龙虚影渗入法体之中,摆手叹道:“劫数!真是劫数!星帝那厮是要逼着我四海龙族杀上星宿魔宗了!”

  星宿魔宗可不比仙都门,四海龙族能覆灭仙都,未必奈何得了星宿魔宗,龙君心如明镜,但迦楼罗之心旁落,绝不可容忍,大不了奋起一战!

  凌冲道:“星帝谋夺迦楼罗神心,不知打的甚么算盘,龙君不可静观其变,当要先发制人才是!”龙君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不必你来操心。那敖震的元神是被上界下来的甚么玄冥派弟子炼成了一件寒龙旗么?”

  凌冲道:“不错!敖震前辈元神沉沦,受法宝禁制操控,身不由己。”龙君哼了一声,冷笑不语。

  凌冲又道:“误会解开,请龙君在我这真界中做法,搭救张真人罢!”龙君道:“此界当可隔绝子母牵机虫联系,足可敷用,我龙宫中有龙涎散魂香之宝,乃是天下一切虫豸之最爱与克星,可令其明知赴死而不辞!敖意!你去将龙涎散魂香取来!”

  三太子身在真界之外,正等得焦急,听见吩咐,跑去内宫中禀明龙母。龙母当即命开了宝库,取了那宝香来。敖意双手捧着来至真界外,叫道:“父王,香已取来了!”

  龙君微一伸手,那宝香自外落入掌中,喝道:“你就等在外面罢!”与凌冲说了几句要点,将龙涎香持在手中,运真气点燃。

  那宝香长有三丈,儿臂粗细,无臭无味,凡火不着。龙君一口精纯真气喷出,那香立时无风自燃,轻烟袅袅直上。凌冲已加意防备,闭了五感六识,谁知那香竟似能作用于神魂之上,轻烟散于真界之中,阳神只觉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之味袭来,颇有五脏翻转,六腑移位之感!

  龙君喝道:“收心凝神,莫使六贼侵入!”凌冲立刻抱元守一,屏息万缘,这才觉得好了些。就见龙君撮口一吹,轻烟袅袅盘绕张随真之身,自百窍血脉中渗入,直上泥丸宫。

  泥丸宫中,那条牵机幼虫多爪环抱张随真纯阳元神,正自扭动不停,吃冰寒之气封裹,也未能将之冻僵。龙涎散魂香香味渗入,那怪虫立时吱了一声,上身扬起,为香味吸引,拼命寻嗅那气味。

  龙君面沉如水,真气接连喷出,龙涎散魂香的香味越发浓郁,凌冲阳神避之唯恐不及,那怪虫却是甘之若饴,无数怪足循着香味舞动不已,竟似陶醉其中,不由自主舞蹈起来。

  此香是龙族秘传,以龙涎混以种种异草奇花炼制,专克周天虫豸之属,乃是一切蛊术的克星。凌冲误打误撞,带张随真来此,却是歪打正着。

  龙君将烟气操控的细如发丝,如同垂钓,去引逗那幼虫。那牵机虫正自享受,见烟气远离,忽地暴怒起来,毕竟本性凶暴少智,只顾追逐烟气,大半虫身已自张随真元神上脱离开来。

  凌冲看的新奇,龙君喝道:“莫要分心!稍后五蛊必会操控母虫下令,须得小心防备!”凌冲应道:“是!”稍过片刻,真界之外果有一丝极细微的元神感应自虚空探来,要渗入真界之中。

  凌冲早有准备,催动虚空神通,真界气息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那缕元神感应始终不得其门而入!龙君暗暗惊诧:“太玄派的洞虚剑诀还不至精妙至斯,分明是一种极上乘的虚空神通,看来这小子不但有太清门尹济青眼,另有大能也瞧中了他!”

  加紧做法,烟气汇聚,成了一团白球,只抖动不休,逗引幼虫。牵机虫得不到母虫指令,渐渐本性暴露,不管不顾,吱吱连声,陡然合身扑上!如此一来已与张随真元神分离!

  第九百四十四章 出手干涉

  龙涎散魂香香气剧烈,能打散修士元神,以凌冲的百炼修为,也险些着了道,但对牵机虫而言,却是无上美味。牵机虫幼虫受香味吸引,放弃了张随真元神,直扑香云而去。

  龙君眼疾手快,趁怪虫脱离元神的一瞬,低低一喝,一圈光华凭空生出,正好将幼虫连带散魂香香气囚禁其中!幼虫兀自不觉,抱住香气之云狂嗅不止,腹足摊开,显得十分惬意满足。

  凌冲松了口气,说道:“此虫害人不浅,不如化去!”龙君冷笑:“废了我一根至宝,岂能如此便宜了它?有此虫在,正好寻根抵源,将那母虫一网打尽,我恰有一门咒术,可以为此!”

  凌冲问道:“龙君这便施法么?”以龙族的底蕴,万法万通倒也应当,连咒术这等诡异阴损之道亦自精通,这位龙君当真令他刮目相看。

  龙君道:“出了此界,就在龙宫中作法!”望了一眼一元重水长河,颇有不舍之意,转身步出真界。三太子见龙君敛袖而出,忙问:“父王,如何了?”

  龙君沉声道:“吩咐左右,布下法坛!”凌冲随后抱着张随真出来,牵机虫之患已解,张随真却兀自昏睡不醒。三太子见其无恙,立时去吩咐下人准备应用之物。

  不旋踵间一座高有三丈的法坛已然搭好,凌冲暗暗咋舌,到底是龙宫豪富,那法坛所用之物,无不是精品上品,瞧得他眼热非常。晦明童子时刻以复兴太清为己任,日夜盘算如何淘换些家底,见了龙宫豪奢,眼珠子都红了。

  凌冲知他脾性,暗暗告诫一句。晦明还闷闷不乐,眼珠子乱转。那法坛上有祥云庇护,下有金光挥洒,龙君一身金袍,手托金光,禁锢牵机虫,跨步上了高台。将那金光往坛上摆好,取了一柄法剑,一指怪虫,口中念念有词。

  晦明童子讥笑道:“我当是甚么高深的功夫,原来不过是玄门祈禳之术,我传你的祈禳部功法便有此一道,你用太乙飞星符阵便能施展出来,有甚稀奇?”

  龙君口诵神咒,将法剑连挥,龙宫中凭空生出条条阴风,似有不详气息汇聚,那龙君蓦地怒目圆睁,法剑脱手而出,入殿一般,直射入金光香气中,将牵机虫幼虫生生钉住!

  牵机虫正嗅着香气高兴,蓦然被伤,凶性大发,扭动不停,又发出嘶嘶尖啸,龙君喝道:“正要借你凶性!”法剑来回圈转,将幼虫一节节切断,那幼虫吃痛,更是疯狂抗拒不休!

  雍州皇城之中,左怀仁设宴款待三位老祖,薛蟒胡乱用了些血肉,殷九风与五蛊神君两个皆无心享乐,大举出动,却灰头土脸回来,实在扫兴。

  五蛊神君忽然咦了一声,取了母虫出来,见那母虫状似十分焦急,对着虚空急啸不已,几次探身欲飞。五蛊神君面色一变,叫道:“不好!有人破了我的牵机虫也!”

  殷九风惊道:“是何人有此神通?”无辜神君冷笑:“不忙!我的蛊术神通岂是那般好破的?待我用那幼虫作法,给那厮一个好看!”

  张口喷出一道碧绿精气,落在母虫之上。那母虫得了精气滋养,转眼涨成数丈长短,尖啸之声响彻大殿!殿下正有许多妙姿舞女舞动不休,被怪虫一惊,吓得四散乱逃,一时大乱不已!

  左怀仁双手一拍,喝道:“慌甚么?都与我滚了出去!”众女子慌乱而出。左怀仁见五蛊神君气冲牛斗,问道:“五蛊老祖是要作法么?”

  薛蟒周身尸气缭绕,本就瞧不起五蛊这等野路子出身的散修,闻言讥笑道:“正是,五蛊道友要施展独步天下的南疆蛊术,请皇帝细细品鉴!”

  五蛊神君一口本命精气喷出,头上又现了玄阴元神,端坐千足千目蛊祖之上,就要动用玄阴法力,借由母虫之身,暗算搭救张随真之人。

  东海龙宫中,龙君大喝一声,须发皆张,法剑陡然破碎,化为点点光萤,一发射入幼虫之中!那幼虫惨嘶一声,顷刻被剁成一团肉泥!

  幼虫身死之时,雍州皇城之中,五蛊神君陡然大叫一声:“不好!”一道剑光自虚空射来,上有虫嘶惨叫之声缠绕,那母虫见了剑光,如初春之雪,晃眼化为一摊血水!

  子母连心,幼虫一死,母虫亦自消散,但五蛊神君祭炼子母牵机虫时,将自家玄阴元神分出三成移植其上,更增怪虫凶威。牵机虫暴毙,内中三成元神自也化为乌有,就算玄阴老祖如此伤及本源,也要道基大损。

  五蛊神君大喝之后,又是一声大叫,千足千目蛊祖之上的玄阴元神之身陡现无数裂纹,往后便倒!将殷九风与薛蟒都吓了一大跳,又是一通手忙脚乱!

  龙宫之中,金光收敛,牵机虫已化为一团烟云散去,龙君下了法坛,冷笑道:“这一剑足可令五蛊那厮元气大伤,数年之内也将养不回来!”

  正说之间,足下陡然晃荡开来,整座龙宫亦自摇荡不休,龙宫深处东海海底,能令其晃动,足见是何等伟力。龙君眉头一皱,喝道:“莫要慌乱!着龟丞相率虾兵蟹将,就在龙宫周遭布下八门锁神阵,稳定潮汐之流。余者守在宫中,不可随意走动,违令者斩!”

  一番吩咐,宫中妖类尽皆凛遵,尽显龙君气概。三太子也自去调动兵马,稳定东海海流。龙君面上全是怒意,喝道:“那两个贼厮鸟视我龙宫无龙么!”水仙与癞仙金船大战,龙君懒得理会,但其等越发过分,如此放纵下去,不知多少海族遭殃,对龙宫声威亦是打击不小。

  龙君骂完,大袖一拂,气冲冲出了龙宫,凌冲早对癞仙金船好奇不已,连忙跟上,陪笑道:“龙君要去教训那两位么?”

  第九百四十五章 裁云剑 天虹密水雷泽法

  龙君斜睨他一眼,冷笑:“正是!怎么,你也要凑一凑热闹?”凌冲涎着脸道:“弟子久慕癞仙金船,当面岂可错过?恳请龙君带挈一回!”

  龙君道:“癞仙金船哪有那般好看?再者癞仙此人也未必如传说中那般乐善好施!”凌冲道:“莫非龙君知晓癞仙的底细?”

  龙君沉吟道:“癞仙此人千年之前还寂寂无闻,数百年却突然崛起,尤其玄魔兼修,更有了不起的成就,虽然最后依旧飞升九天仙阙,也算练气士中一大异数。不过我观那金船所为,数百年来挑选合意有缘之人,门户广开?嘿嘿,却是未必!”

  凌冲听他话中有话,再问时龙君却不肯深谈,说道:“你既要看热闹,我便带挈你一回!可将张真人法体放于宫中,走罢!”

  凌冲忙将张随真法体放下,随龙君而出。龙君大袖一展,天地倒转之间,已离了龙宫,仍在深海之地,遥望千万丈之外本当是漆黑一片,此时却有无边金光窜起,将万丈海底映照的光怪陆离,幽景乱闪!

  金光所过之处,似有莫大法力,一切水族岩石海草之属尽被禁锢冰冻,丝毫动弹不得!凌冲定睛望去,见无边金光之中,正是一艘长有百丈,高有数十丈,六层分布,长幡招展的怪船,正自发威!

  正是当年灵江所见的癞仙金船,此物日久通灵,已成法宝,又有癞仙留下的禁法加持,本不惧世上一切长生人物的捕捉,不然数百年逍遥诸天水眼之中,早被人捉了去。但今日遇上对手,正自缠斗苦斗!

  水气如山之间,一道小小身影凝立如山,立于万顷水波之间,任凭金船如何催发神通金光,竟不能越雷池一步!那人正是被水仙夺舍的云昭道人,依旧是清虚道宗弟子的打扮,只一双目中透出刻骨仇恨之色来。

  一人一船已然僵持良久,水仙蓦地开口,声如雷震!“师兄,师弟只道你飞升去了九天仙阙,才一意苦修,飞升上界,希冀寻到师兄仙踪,一慰同门之情。想不到你居然还在此界留下这样一记后手,癞仙?哈哈,昔年的美男子,怎得得了这般绰号?莫不是游戏风尘,假作高人,暗中行那不轨之事?”

  水仙的声调全无抑扬顿挫,一字一句亦无感情灌注,但言出法随,每一字吐出,便有一道水行雷霆,大有亩许,狠狠击在金船之上!

  此是他生平绝学,亦是师门秘传的天虹密水雷泽法,以真气催动雷气,化为雷泽,击杀对手。此法为玄门三十六雷法演化而来,有无上威严!

  水雷搅动,密如连珠,在海底中接连爆散,立时震死无数水族!金船四面八方尽是风雨围绕,潜力如山,自四面逼挤过来!

  金船之上六层船楼光华大放,层层金霞涌出,内中蕴有无数玄门符箓,俱泛金光,符箓中又有玄门真言嘶吼之声,与先前金光合作一处,将无数水雷雷泽之力抵住!

  水仙虽只一缕元神下界,但神通道行深不可测,就算龙君见了,也自大皱眉头。云昭之身已被其炼化,动用起来无有丝毫滞涩,见雷泽水气之力无功,目中掠过一丝冷嘲之意,缓缓道:“是我糊涂了!这天虹密水雷泽法乃是师门所传,师兄当年还曾指点过我,以之对付师兄,岂非班门弄斧?”

  一手平平伸出,微捏剑诀,说道:“这一手裁云剑是我数百年来领悟的一招剑法,只此一招,别无分号,请师兄点评一二,如何?”剑诀一出,无边雷泽水气之力陡然收缩汇聚,向内塌陷起来,眨眼间一条长有十丈,却其薄如纸的剑气生就出来。

  一声清脆响动之间,伴随雷音滚滚之势,于一千分之一的刹那间,已狠狠斩入金光金霞之中!水仙亦是剑道大家,这一手剑气雷音之术展开,不知比凌冲如今高明多少。

  剑气纵横间,以快打慢,金船上护身的金光等被剑气完全切开一条大缝良久,才如沸水滚烫,四面八方慌乱刷来,修补密穴。那剑气却早已穿破金光,只抵金霞之地!

  金光被破,只余金霞防守,金霞中无数玄门符箓大放光华,想要抵挡剑气,怎知裁云剑剑气所过之处,如刀切豆腐,全无阻力,竟又将金霞斩开!

  水仙满是讥讽之意地笑道:“师兄懈怠了,区区一招剑术,就能破得了你的无上神通么?师兄的魔道修为哪里去了?”说得轻描淡写,这一招裁云剑剑术是他苦思数百年所创,脱出师门道法窠臼,纯以剑道演化神通!

  他与癞仙两个同师学艺,要报师门大仇,绝不能动用本门道法,为此他不惜搜集世上种种剑术剑谱剑诀,以水系道法为基,融汇百家,创出这一式剑招。

  这招裁云剑顾名思义,连天上的云彩都能裁剪,取其迅捷、锋锐之性,一剑之出,一往无回!自有一番杀伐惨烈之势,深合剑道至理,连凌冲见了,都不禁手足舞动,为之赞叹!

  一招剑式,舍弃其他一切,只求一招毙敌,因此此剑一出,便是生死两分之时!金光金霞接连被破,剑气如霜,眼看就要斩在船楼之上!

  船板上人影一闪,一条高有三丈的黑影凭空现出,伸出一只手掌,狠狠一抓,将剑气捉在手中。裁云剑剑气如同游鱼,空自挣扎,却始终挣不脱其一手之间!

  龙君咦了一声,一双龙目中放出两条金光,长有丈许,望了良久摇头道:“非是癞仙元神,而是金船法宝元灵。癞仙在金船上必然布置了手段,就看水仙能否将之一一逼出了!”

  凌冲亦是伸长了脖子去望,可惜以他目力,只能瞧见无边金光与无数水雷真气震荡,想了想,暗喝一声,真界中生出两道符光,摄入目中,化为两条金龙,乱窜不休!

  此为神宵天眼符的符法,能加持目力,修到极处,可上观九天,下洞幽冥,玄妙无比。龙君侧头望来,十分惊诧,点头道:“太清符术,果有神鬼不测之功!”

  第九百四十六章 金船壁画 癞仙来历

  凌冲修为日高,比当日在天京中用此术窥探曹靖虚实,相去不可以道里计,有神宵天眼符加持。那神符入眼,层层符箓陡然散开,道道灵光飞驰,已能勉强瞧见深海战场中的光景。

  那金船元灵人影现身,一语不发,抬手拦住裁云剑剑气,与此同时,金船金霞大放,有无数金色雷霆生出,皆是仙家伏魔降魔的无上手段。金雷兜转,一发往水仙身上招呼而去!

  水仙声线依旧无有丝毫起伏,缓缓道:“师兄,你真身不出,只遣一个废物元灵出头,济得甚事?”水气涌荡,身前又有裁云剑气生出,虚无缥缈,似有还无。一道、两道,接连三道裁云剑气酝酿,水仙将手一指,三道剑气撕裂虚空,直直劈去!

  一道裁云剑气就令金船元灵出动方能抵敌,四道齐发,剑气震空,剑鸣惊天,连环一体,将金光金霞一冲而破!金船元灵掩在阴影之下,一手捏住最先一条剑气,另一手连掐法诀,船楼上陡然起了一层大雾,黑压压的浓稠非常。

  那黑雾一见便是魔道的神通货色,专能迷人耳目,断人六识,三道裁云剑气飞入,立时如泥牛入海,没了踪影。水仙哂笑道:“怎么?师兄终于肯动用魔道神通了?不怕别人知道了你的底细?”其对癞仙似是知之非常,连环进招,终于逼得金船使出癞仙的魔道神通。

  凌冲有神宵天眼符加持,亦看不穿黑雾中动静,想起身旁还有一位大神通之士,向龙君求教道:“龙君可知眼下战况如何了?”

  东海龙君亦是孤高桀骜之辈,生平能放在眼中的同侪不过二三人而已,但凌冲却另眼相看,一来其有数家顶尖传承,身后有许多大佬布局,二来连本族的龙神母都看好,甚而赐下一元重水这等重宝,见他求教,也就不吝赐教。

  “癞仙当是将毕生神通烙印于金船之上,那元灵抵挡剑气不过,忍不住用上了魔教迷踪混形的手段,不过能遮掩一时,水仙虽只一缕元神下界,眼光见识岂是区区法宝元灵能匹敌的?若是癞仙再无手段,那金船今日难讨公道!”

  似是映衬其所言一般,船楼之上黑雾滚滚中蓦然刺出无数雪白亮光,条条道道射出,将黑雾搅散,却是三条剑气发威,驱散魔道神通。

  金船元灵变化不及,吃三条剑气同时刺中,哼也为哼,如梦幻泡影般消散!凌冲失声道:“金船元灵消亡了!”龙君摇头道:“哪有那般容易?毕竟金船是其主场,不过损耗些元气罢了!”

  果然船楼一角乌光一闪,元灵重又浮现开来。三条剑气加上最先的一条剑气,共是四条,也不理会元灵,剑刃倒转,狠狠向船楼刺杀而去,竟是要将此船生生拆散!

  金船金光黑雾齐现,却也抵挡不住四条剑气穿插,被一一破去。“云昭”道人面上无喜无悲,冷冷道:“看来师兄没甚么了不得的手段,也罢,就让我将这金船毁去,免得师兄再用其来欺世盗名!”

  回首冷冷瞥了龙君与凌冲一眼,身形一花,下一刻已立于金船船楼之上,轻轻伸手,四条剑气飞来,合在一处,化为一柄其薄如纸,其细如枪的利剑,随手一劈,已将船楼劈开一条大裂缝!

  纵横天下数百年,结缘无数俊彦的癞仙金船,在水仙剑气之下,如豆腐般被切割开来,几招下去,最上一层船楼甲板已现出一个丈许的窟窿,水仙面色冷峻,纵身跃下,已跳入其中!

  龙君哈哈一笑,问道:“如此良机,岂可失之交臂?我欲一探癞仙金船,你可要去么?”凌冲忙道:“自是愿附骥尾!”

  龙君一笑,龙袍轻拂间,已带了凌冲飞上船楼甲板。那金船外围禁制被水仙破去,等若是不设防的小姑娘,任人侵入,凌冲还未来得及打量那窟窿,已被龙君带挈飞入其中!

  一入金船内部,只觉天旋地转,内中另有乾坤,龙君头顶现了五爪金龙法身之相,垂落丝丝金光,将二人护在其中,沉声道:“莫要胡乱走动,跟紧了!”凌冲凛然称是。

  法宝之物,内中大多自生世界。如他最为熟悉的生死符,便由黑白生死气孕育洞天,只是此符功能扭转生死,贯穿阴阳,并非专门用来开辟虚空之宝,因此空间不大,难派上用场。

  又如钧天壶之流,内中乾坤无数,层层嵌套,凌冲若是修炼到纯阳境界,以虚空无量无尽藏法催动此壶,就算水仙、龙君之流攻入,亦能从容应对,不至出丑。

  按理此处当是第五层船楼之处,但触目间却是一片虚无,偶有清云朵朵,往来飘荡。龙君冷笑:“小小障眼法,有甚卖弄的?”头顶金龙法相一声低吟,声波荡荡,所过之处清云粉碎,现出船内本来面目。

  凌冲定睛望去,但见处身之所似是一处木制甬道,两壁纹理通透,仔细望去,竟似烙印了许多壁画一般。龙君咦了一声,瞧了几眼,说道:“此当是说的癞仙入道、求道、得道之事,不妨瞧上一瞧。”

  凌冲也来了兴趣,反正有龙君在侧,不惧甚么危险暗算,自最近的一副望去,甬道中烟云涌动,现出其中内容,画的却是一位少年,出身寒微,年岁不大,已然投身军旅,杀敌冲锋勇猛非常。

  凌冲道:“原来癞仙少时贫寒,因而从军搏个出身。”往第二幅图看时,却是那少年身披战甲,登台拜帅,统领无数大军,征战厮杀。

  凌冲忽然咦了一声,龙君问道:“怎么?”凌冲道:“图上所画兵士所穿战甲,分明是大明的式样!不过略显笨拙简陋,该是大明立国前后,太祖在时的制式。”

  凌冲统领明军与雍州大军作战,自知军士服饰样式,一眼便认了出来。龙君点头道:“那癞仙当是曾在明朝做了大将,而后出家学道了。”

  第九百四十七章 金船收藏

  癞仙来历神秘,凌冲只道其是前朝之人或是再古之人,从壁画来看,竟是大明开国时的人物。其曾登台拜帅,大明开国以来,官至大帅之人屈指可数,只要有心,不难查到癞仙的跟脚。

  这等真仙级数的人物,任谁也要生出兴趣。再往第三幅图中望去,不由一愣,画中是一处壮阔宫殿,立北朝南,金碧辉煌,正是凌冲再也熟悉不过之地,金陵大明皇城!

  画中皇城细微之间与今时皇城略有出入,但大体规制一般无二,只是画的却是皇城沐浴大火,多处宫殿被焚,凌冲目光落在画中央三道人影之上。

  中间一人面有稚气,身着皇袍,一脸的惶然之色,身旁二人一个是中年武将,面目依稀便是少年癞仙的模样。另一人眉目模糊,但凌冲心头一动,只觉那人给他一种熟悉之极的感觉。

  龙君只瞧了一眼,点头道:“原来如此!癞仙的出身已是明了,便是大明太祖托孤的两位文武大臣之一,唤作常玉了!”

  凌冲熟读史籍,千年前成祖起兵夺嫡之战,可谓精彩纷呈,为历代史家之绝唱,自是耳熟能详。传闻太祖传位于皇太孙文帝,临终又托孤于两位肱骨重臣,命其辅佐新帝。

  这两位重臣一位是胡庸,另一位便是常玉。此二人一文一武,一内一外,皆有赫赫不世之功,为太祖倚重。只是天不遂人愿,成祖连战连捷,扭转乾坤,终于兵临城下,眼见要篡夺大位。

  彼时文帝年少,手脚慌乱,还是胡、常二人力保,就在成祖攻陷金陵的当夜,皇城中起了一场大火,蔓延无极,而一皇二臣就在大火之中不知所踪。

  成祖即位之后,以文帝下落不明,引为心腹大患,连派多名心腹,满天下寻找文帝下落,直至临终从未停歇。文帝下落直到成祖驾崩,才渐渐无人关心,此事亦是大明千年以来第一大悬案。

  凌冲久久不语,良久方道:“想不到癞仙竟是大明开国重臣之一常玉?那文帝究竟流落何方?癞仙修成道法,为何不助文帝复辟?”由船中壁画引申而来之事太多,一桩桩一件件,只觉诡异非常,一时之间大明千年皇朝之事陡然与修道界连接了起来!

  龙君沉声道:“不必多想,且往下看便是!”凌冲定了定神,再去寻下一幅图画时,却见甬道之壁已被巨力打坏崩碎,露出深邃空间,至于壁画自是烂成了一团,再也瞧不清了。

  凌冲只觉心乱如麻,癞仙的来历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心头更有一层阴影笼盖,究竟是何事,自家却说不清楚,只觉对太玄派十分之不利,十分之重要!

  龙君事不关己,足下一道金光射出,闲庭信步而去,凌冲不得已更在他身后。水仙与癞仙有灭门之恨,不死不休,对其金船亦绝不留情,出手极重,竟是自最高一重船楼一路打穿而去!

  龙君不畏其神通法力,龙行虎步之间,已至第四层船楼,见两壁之上并无画作,反倒悬挂了许多刀枪图塔之属的法器。

  凌冲学了炼剑之术,亦算炼器的行家里手,见那些法器大多神光匮乏,纵有几重禁制,也非上佳之物,摇头道:“此处开始,当是癞仙赐予有缘人法器法物之地了。”

  数百年来,出入金船的有缘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内中详情早已流传开来,据说有缘人被金光摄入金船之后,隔绝六识,周遭唯有一片虚空,之后才有法器凭空落下,大多是上好的器物,只是并无挑选之权,看来便是船上禁法之力所致了。

  龙君眼角太高,视那些法器直如粪土,毫无迟疑往下一层楼船而去。凌冲自也无贪得之心,越来越觉得癞仙之宝非是好拿的,迟早有极大的因果缠身,怪不得太玄派历代皆不许弟子来金船碰机缘。

  就在二人观瞧壁画的功夫,水仙竟一路杀去,连破数层船楼,倒便宜了龙君与凌冲两个,尾随而来,全然不费功夫。连过第三层、第二层,凌冲游目四顾,两壁之上满挂法器,又有许多图册、旗幡之类的宝物,越向下走,法器质地越好。

  到了最底一层,两旁所挂法器不过寥寥数件,却皆是宝光重重,祥氛辉耀,以龙君的见识阅历,也不免多望了几眼,说道:“癞仙那厮果然豪富,不知暗中搜刮了多少宝贝,俱都封存于金船之上,看来几次结缘赐宝,还未舍得动用最上乘的宝贝。”

  一指壁上一条铁鞭形制的法器,说道:“此宝是以千年道行的蛟龙龙脊所炼,坚固非常,又祭炼到了第二十九重禁制,就算在龙宫中,也算了不得的宝贝了。”

  又一指另一件铜镜法器,说道:“此宝以首山之铜磨制,算是上古之物,祭炼手法看似简陋古朴,实则大巧不工,亦是难得的精品。”

  信步而行,将两壁法器一一点评。难得有龙君这等归一境老祖指点法器之道,凌冲亦是听的津津有味,不觉出神。金船中法器太多,足有百件,最后一层船楼所藏更是件件精品,以龙君的心性修为,也不免动了些许贪念,盘算是否出手劫夺,给癞仙来个卷包会。

  二人边走边说,当瞧见最后一件法器时,龙君顿了一顿,目中霍地射入暴怒之意!凌冲心思通透,见那法器外有层层宝光封裹,内中乃是一柄精光四射的飞剑,飞掠如电,时歇时动,没个安分!

  那飞剑锋锐异常,竟已祭炼到了三十二重禁制,等若一位待诏级数的大宗师,凌冲目力非凡,趁其止歇之时,已看清飞剑全貌,通体泛白,洁白晶润,细细望去,竟似全由一种骨骼打磨而成,并非五金铸炼,另辟蹊径!

  那白骨神意内敛,但偶然散发气息,隐约有龙吟之声灌耳,竟似是龙骨祭炼而成!凌冲咦了一声,喃喃道:“此剑当是以龙骨炼制,而祭炼的手段晚辈十分熟识,这,不错了,此是仙都门的炼器手法!”

  第九百四十八章 龙君夺宝

  话音未落,龙君已怒啸一声,一只大手飞出,向骨剑之外重重宝光硬生生抓去!此剑剑身为龙骨所制,又用得仙都门的炼器手段,不问可知,必是出自仙都门哪一位高手长老之手,被癞仙收藏船中,当作压箱底的宝贝。

  龙族之属虽然天性懒散,多数不愿多管闲事,只求自家逍遥,但最是团结一心,以龙君的心胸,见了同族被杀、被取骨炼宝,也要勃然大怒!

  以凌冲看来,东海龙君的修为已超脱纯阳之上,甚而到了归一之境,在金船中除非癞仙本尊降临,无有任何物事能阻拦得住。

  大手抓下,全无机巧变化,平平无奇一捉,将骨剑捉在掌指之间。骨剑上层层宝光登时暴走,向外迸发开来,亦是玄门正宗的路数手段,宝光中生出刀光剑气,切斫劈砍不绝!

  铮铮铮!火星乱冒,刀光剑气每一道皆有金丹法相级数修士全力一击的水准,可惜遇上归一境的东海龙君,那老龙冷笑连连,岿然不动,任由宝光攻击,却连手掌皮肉都未破损一丝。

  宝光是炼器大宗师留下保护骨剑之用,一轮攻击无功,略一运转,就要再来一重。龙君面现不耐之色,喝道:“灭!”大手略一收紧,宝光挣扎都来不及,已被生生捏爆!

  仙都宝光一去,现出内中骨剑之身,一声剑吟,那骨剑就要趁机变化飞走。龙君只稍稍用力,便将骨剑制伏下来,目中现出悲悯之色,说道:“去罢!”指间蓦然腾起点点星火,落在骨剑之上!

  凌冲微微侧身,离那星火远了一些。他能感到此火是道火之流的物事,类似于三昧真火,起自纯净心念。由龙君这等归一境大老祖施展出来,已不逊于焚天魔祖的焚天魔火,自是要敬而远之!

  道火一出,骨剑立时寸寸销熔,化为虚空。一声清越龙吟,一头长龙虚影浮现出来,向龙君拜了一拜,化为点点灵光,消散不见。

  龙君以道火送葬同族,目中伤感之色一闪而逝,转为暴怒之意,喝道:“欺世盗名之辈!今日我就将你这金船中的收藏尽数毁去,看你还拿甚么哄骗他人!”无论那骨剑是否由癞仙祭炼,动用龙族骸骨炼宝,还将之堂而皇之藏于船中,视为拱璧,已然触碰龙君逆鳞,那老龙脾气火暴,立时就要报复回去!

  龙君喝罢,双手十指接连颤动,往一件件船中藏品上点去!每虚点一下,指尖便有一道流火飞去,攻破保护宝物的宝光光圈,神光一碎,各式宝物有那业已通灵的,立时按捺不住,俱要抽身飞走。

  有龙君在,岂会令它等如意?大手箕张,似一团阴影笼盖六合,无论何等法器、何等禁制,俱都被生擒活捉,一时之间,龙君双手之中,宝光冲霄,剑鸣、刀震、塔崩、图翻之声不绝于耳。

  晦明童子一个胖胖的身子显化出来,只瞧得眼睛都直了,眼珠子泛红,若非自忖打不过那老龙,早就动手强抢了!传声凌冲道:“贼不走空!大家见者有份,快去让那老龙分润些法器给你,日后重立太清道统,少不得要积攒些家底!”

  凌冲苦笑不已,金船中所藏法器大多禁制不高,只炼制的手段颇有巧思罢了,却连一件符器都无。太清门以符箓之道立派,若是他赐下的法器并非符器,面上须不好看,尤其龙族素以贪吝著称,法器落入其手,想要讨要,却是千难万难。

  果然老龙一口气打通六层船楼,将所有法器不论好坏贵贱,尽数收于掌中,大手一压,将无穷宝光盖住,再伸开来时,已全数不见,不知被挪移到了何处。

  那老龙眼中哪还有半点愤恨之意?孕育笑意,只是故意板着脸不曾笑出声来。晦明童子气道:“那厮好不知羞耻!借着为同族报仇的由头,将癞仙金船洗劫,真是不当人子!”大骂不已。

  龙君侧头望来,目光似能瞧见晦明童子元灵之身,冷哼一声,吓得那童儿立时噤若寒蝉,想了想连忙躲入真界中去了。

  凌冲陪笑道:“小孩儿家家不懂事,还请龙君莫怪。”龙君哼道:“你倒是运道不小,世间传闻尹济老祖飞升之前,将毕生心血所炼的一件至宝封存于一处隐秘之地,待其真命之主前来,自有遇合。当年灵江水府暴动,想来便是此宝出世,还落入你手。看来尹济老祖当真对你青眼有加!”

  凌冲不欲多说太清门之事,岔开话头道:“龙君收取金船法器,不怕癞仙报复么?”龙君冷笑道:“癞仙身在九天之上,难以伸手过来。就算他肯似水仙一般,降下元神分身,孤王又岂会怕他?”

  凌冲笑道:“龙君神威,果然不同凡响。要做便做绝,何不趁机将这金船也一并收了?”龙君眼中一亮,笑道:“你小子做事狠毒,深合孤王之意!也罢,索性给他来个绝户!走!”

  金光一起,挪移之间,已深入金船核心禁制之中。凌冲早闻金船深处有无数雷霆炸响之音,想是水仙正与元灵交手激战,及至来至激斗之地,却见一片金光黑气之中,金船元灵正勉力抵挡水仙攻势。

  此处已是金船核心之地,元灵身后是一团金云,变幻不定,当是核心禁制所化,只消将之炼化或是击碎,便能将此船掌控手中。

  水仙自然明晰此理,将天虹密水雷泽法施展开来,一大片水气蒸腾如泽,化生无数密水真雷,连环爆散,将元灵护身金芒黑气打得闪灭不定,元灵左拙右支,已是危若累卵!

  水仙之身则好整以暇,负手而立,身边尚有一柄法力演化的裁云剑悬浮虚空,尚未用上。金船上禁制接连被破,元灵也支持不住,被逼入了绝境。水仙分明能一击必杀,斩其元灵,不知怎得,却如猫戏鼠,始终不肯痛下杀手,不知在等候甚么。

  第九百四十九章 癞仙降临

  金船元灵奋起反抗,金霞黑气交替施展,玄魔道法来去不停,凌冲亦是兼修玄魔的大高手,见了元灵运使神通的模样,亦自暗暗点头:“癞仙常玉确是得了玄魔两道真传,看他调教出的元灵都能将玄魔神通运用自如,本尊的修为可见一斑!”

  但无论元灵如何挣扎,毕竟是元灵之属,机变应对不如生人,被天虹密水雷泽法步步紧逼,周身运转的空间也越来越窄。

  水仙蓦地开口道:“师兄,我知你素喜狡兔三窟,金船是你毕生心血所炼,必有后手留下,你若再不现身,我就将这元灵打灭,毁去金船,看你疼也不疼?”

  金光幽幽,全无回应,水仙又等了半晌,轻轻摇头,天虹密水真雷陡然聚合成一张雷网,俱是拳头大小的水雷,散发滔天灭世之意,就要将金船元灵兜入其中。只消元灵入得雷网,心念动处,便能将之一举抹除!

  便在这当口,一道沛然无极的意念陡然自核心禁制所化金云中射入,投入元灵之中。那元灵本隐身阴影之下,此刻微微抬首,露出一半真容,却是一张气度渊深之极的面庞,依稀便是船上壁画中所绘的癞仙常玉的模样!

  水仙见终于逼出癞仙后手,面容全无波动,说道:“师兄,你果然藏了一缕元神在此,自本门被你灭门,你我师兄弟数百年不曾相会,师兄,你一向可好?”语意淡然,但内中所蕴刻骨仇恨之意,连凌冲听了都为之心寒。

  癞仙一缕元神加持金船元灵之上,将之变为自家元神分身,目中一片冰冷,慢慢开口道:“龚功,你放肆了!”声如铁锈摩擦,就似许久不曾说话一般。

  原来水仙真名叫做龚功,“云昭”道人面上终于露出一丝追缅之色,使之多了几分“人性”,但随后倏然敛去,依旧一片寒意彻骨,冷冷说道:“难得师兄还记得小弟的贱名,难得,真是难得!若非师兄唤起,我几乎都忘了,我俗家乃是叫做龚功的!”

  金船元灵危机一发之际,癞仙终于分神降临,将之接管!一张面孔满是肃重萧瑟之意,背后金船核心禁制所化的金云旋流不定,陡然与元灵之身合一。

  元灵与核心禁制合一,气息立时暴涨,直直冲破纯阳境界,如日破九天,又如清月朗照,大千皆皎,一副超拔孤寂之意。凌冲面色一变,癞仙虽亦是元神分化,入主金船元灵,但道行境界竟似丝毫不弱于龙君的归一境!

  晦明童子在真界中感应到癞仙如潮如浪般的法力,小脸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喃喃道:“轮回世界疯了!轮回世界疯了!以前出一个长生老祖亦是千难万难,如今接连来了三个归一境?妈的,这群货色毫无顾忌动起手来,岂不把轮回盘都要打破了!”

  癞仙毫无顾忌展现出道行境界,元灵之身似有非有,介于虚实两相之间,举手投足,皆有排山倒海般的法力相随,目光越过水仙,落在龙君面上,似笑非笑道:“东海龙君?道友将我满船收藏洗劫一空,可还尽兴么?”言语平淡,却满是兴师问罪之意。

  龙君面上一片清寒,淡淡说道:“自是尽兴的!我还有一事要问癞仙道友,那一柄龙骨骨剑是出自何人之手?莫非竟是道友亲手祭炼么?”说话之时,一对龙睛死死钉在癞仙面上,大有一言不合,施展雷霆一击之势!

  癞仙微微一顿,说道:“那是我机缘巧合所得,因喜其禁制极强,珍藏于船上,留赠有缘。龙君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龙君冷笑道:“孤王已不告而取,放了骨剑中龙灵解脱,只是一路打坏了许多禁制,收手不住,还请癞仙见谅!”

  凌冲躲在龙君身后,忽然探出头来叫道:“癞仙前辈可知那柄骨剑的祭炼手段出自仙都门?”此言一出,龙君目中又自射出寒意!

  癞仙微微侧头,颔首道:“原来是太玄派的弟子,你连仙都门的手段都认得,真是不简单!”却未直承此事。

  水仙性子孤峭,癞仙废话连篇,早感不耐,念动之间,天虹密水雷泽神网又自显化而出,向癞仙元灵笼罩过去。网上满布先天癸水神雷,只要略受震荡,便是震天价爆裂开来,循环排荡,就算真仙之辈也要吃个大亏!

  癞仙元灵呵呵一笑,不慌不忙的微一伸手,自指尖而至手肘处自有玄光发散,柔和清微,正是仙家无上妙法,那光华说不出的令人心神迷醉!

  仙光一出,照在雷泽水雷神网之上,那许多斗大水雷立时烟消云散,复又化为清水,流淌净尽!癞仙哂笑一声,曼斯条理道:“师弟,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不长进!我当年便将上善门水行道法学全,而后又思忖出破解之法,从低到高、由浅入深,破了一个干干净净!这雷泽水网,不过是脱胎自雷水二相变化,粗浅的紧,岂能难得倒我?”

  水仙的师门唤作上善门,取上善若水之意,门中世传玄门正宗水系神通,可惜出了癞仙这个不世出的奇才,学会全部道法,竟又自创法门,将师传道术破了个干净。癞仙自思上善门中再无登高的余地,当即悍然破门出教!

  水仙所用天虹密水雷泽法脱胎于上善门根本道术,虽经改良,大体不脱先前藩篱,因此癞仙一眼瞧破,随手破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还出言嘲讽。

  一对师兄弟,半世深仇人。水仙与癞仙数百年如参商不见,甫一照面,便各逞机锋,互不相让,不至对手于死地决不罢休。

  水仙呵呵一笑,对天虹密水雷泽法被破丝毫不以为意,似是早有所料,说道:“师兄教训的是!当年你将本门法术破去,更有许多长老前辈死在你手,小弟又岂会不长进,重蹈覆辙?既然天虹密水雷泽法无功,师兄且试一试小弟新创的手段,如何?”

  第九百五十章 玄光一击

  话音方落,水仙龚功手捏法诀,向那天虹密水雷泽神网一指,神通立时大变,本是密网恢恢,忽然转为另一种道法神通,虽仍是神网的模样,但其上所挂神雷色作玄黑,充满一炁混元之意!

  水仙道:“此为小弟苦思数百年新创之神通,唤作上善坎元一炁混雷网,已然脱出上善门道法窠臼,以真水演化一炁混元之力,还请师兄品鉴!”

  上善坎元一炁混雷网一出,无数水行一炁神雷蜂拥而起,立时水气苍茫,满布玄霜,那水行一炁神雷夹带无穷寒意,狠狠爆散开来。

  上善若水,水性至柔,而一旦聚敛爆散,所发破坏之力却有惊人非常。一炁神雷连排爆散,令人目不暇给,无边雷霆之力降临,立时将身在其中的癞仙元灵护身宝光打得明灭不定!

  水仙出手绝不容情,一炁神雷之力不禁向内逼挤,又自向外扩散,金船之底空间辽阔,不过全赖神通变化而已,吃雷霆之力扫过,多处禁制被击的粉碎,露出苍白老朽的船壁船身!

  癞仙元灵护身灵光破破烂烂,不过尚能支撑片刻,对排排荡荡的水行一炁神雷毫不在意,目中透出赞许之色,轻笑道:“师弟果然长进了,这坎元一炁雷法虽有上善门道法之形,却独辟蹊径,可谓别开一门,令为兄十分赞叹!”

  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坎元一炁雷网由天虹密水雷泽法演化而来,但轮廓内核易变,癞仙再要破解,可没方才那般容易。

  水仙神通连出,龙君只袖手旁观,虽对癞仙抱有敌意,但自矜身份,还做不出与水仙联手围攻之事。凌冲更是不堪,这等纯阳老祖间的争斗,挨着伤、粘上亡,平日有多远走多远,仗着龙君之势,瞧瞧热闹便罢。

  坎元一炁神雷炸响之间,之后又有无数神雷生就,东海之底最不缺的便是水行真气,以水仙的道行境界,竟似能无穷无尽般生灭演化下去。

  癞仙任由神雷轰炸了一番,似在寻觅这道神通的破绽,但此法是水仙殚精竭虑数百年专为克制其神通所创,仓促之下岂是那般好破解的?

  眼见护身宝光越发稀薄,就要被生生击散破去,终于按捺不住,张口吐出一道匹练般的精气,自上而下如雨帘散开,那精气精白一片,所过之处,坎元一炁混雷竟被无声无息消融而去!

  水仙咦了一声,癞仙的手段极为简单,但行之有效,乃是以自身精气逆反阴阳之力,以壬水化去癸水。壬癸本是阴阳之性而分,相互生克。只是如此一来,一分壬水化去一分癸水,半分取巧不得。

  癞仙一击之间,所耗本命精气不少,但其亦能自无边东海中提炼壬水之气。金船在海中现了数十丈的本尊之体,疯狂汲取水行之力,补益其损耗。

  癞仙得此之助,接连又是两口混白精气喷出,终于将坎元一炁混雷之力消解大半,淡淡说道:“师弟,我当年便说你学道沉稳有余,机变不足。你只求脱出上善门道法藩篱,却忘了天下道术,只要不脱阴阳五行之理,皆有破解之道,如今你可服气了么?”

  水仙苦思多年的神通一朝被破,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忽然展颜一笑,说道:“师兄天纵奇才,无论修道练气,还是博得长辈欢心,小弟都自愧不如。不过我受门中养育教诲之恩,灭门之仇不能不报,就算拼得一死,也定要拉师兄陪葬。”

  几句话说来全无起伏,但其中恨意却是刻骨铭心!水仙手掌一翻,一座小小洞府浮于掌心之上,亭台楼榭,山窟峡涧,一应俱全,似是一座完整的洞天世界。凌冲看的眼熟,正是当初去东海海眼时所见水仙洞府!

  水仙手托洞府,续道:“本门灭门之后,我将山门收起,炼成一件法宝,便是为了时刻不忘此仇。师兄,这件法宝你可熟悉?我用此宝为师兄送葬,师兄当可含笑九泉也!”

  原来那水仙洞府竟是以上善门山门炼成的一件法宝,要将一座山门祭炼到这般境界,不知要耗费多少宝材、多少苦功,其中辛苦心酸,连龙君听闻都悚然动容!

  水仙为了报师门之仇,已然近乎偏执,不等癞仙回答,已将上善门山门洞府炼就的法宝祭起!上善门当年虽不比如今正道七宗的规模,但亦是玄门正宗,山门洞府迭经祭炼,已颇具规模,不知水仙用了甚么手段,将之整合一体。

  一般而言洞府类的法宝祭起,不外乎当作大山大印,蛮挡横砸,但在水仙手中却截然不同,将上善门洞府炼成一点玄光,光华收敛为一点,法力凝练,因而刺目之极,一声断喝,那玄光陡然激射而出,如箭离弦,流星赶月一般,直指癞仙元灵眉心!

  癞仙笑容尚未敛去,就见一点玄光划过一条金带,杀意直指,上善门洞府其重无匹,一旦被运起,其速亦是无匹,瞬息之间穿破无穷空间,就算癞仙护身宝光先行发动,亦是一穿而破!

  癞仙的纯阳念头还未转完,山门金芒已然击破数重护身光华,下一刻眉心通透,竟已被洞穿了去!金芒去势不歇,只听接连炸响之声,又击破了几层船楼,这才力歇。

  癞仙元灵面上兀自露出几丝冷笑,下一刻已如蜡炬成灰,整个元灵轰然崩塌熔化,化为虚无!一击之威,乃至于斯!连龙君亦遮掩不住惊骇之意,凌冲长长吐了口气,晦明童子却十分艳羡,悄然道:“这一击必是水仙酝酿已久,猝然发难,方才奏功!”

  龙君惊讶过后,目光逡巡,癞仙元神附于金船元灵之上,若是被一击击杀,元灵崩灭,金船之体必然也要崩碎,但如今身处之地还好好的全无异状,只能说明癞仙元神并未消亡!

  水仙亦自想到此点,他与癞仙争斗数百年,对彼此手段可谓知之甚深,上善门洞府一击再犀利,也绝无可能将其一举歼灭。

  第九百五十一章 掌教赶到

  玄光一闪,上善门洞府又自飞回,落在水仙掌中,一击之后,洞府外金光也自暗淡了许多,似是元气损耗极剧。晦明猜测的不错,要行那玄光一击,水仙需酝酿良久,先前出裁云剑、天虹密水雷泽法、上善坎元一炁混雷网,为的便是拖延时机。水仙慧心独具,起初便将上善门洞府当作行那彗星一击之宝祭炼,果然大出癞仙意料之外,但虽得手,却未能将之灭杀。

  水仙手托洞府,冷冷喝道:“师兄既然无事,何不现身一见?”身旁一条裁云剑剑气微微鸣啸,只待癞仙现身,便自斩去。

  癞仙之声在金船中响起,瞧不出喜怒:“师弟果然深思熟虑,居然想到这般取巧之法,为兄的元神跨界而来,已然身受重创,元气大伤……”话未说完,一声剑啸响彻,裁云剑已往东南角一方狠狠斩去!

  剑气过处,全无痕迹,癞仙之声又自响起,却是自西北方传来:“师弟何必草木皆兵?没得令龙君笑话!”水仙连劈数剑,皆是水中捞月,冷笑道:“师兄倒是出息了,没想到在九天仙阙居然学会了装神弄鬼之术,你不肯现身,我就将这金船拆了,看你能如何?”

  玄光再起,上善洞府一掷,一条金线延伸而出,穿破船中迷雾疾驰而去!只听连珠爆响,金船本就千疮百孔,吃洞府玄光来回破坏,更是雪上加霜。

  水仙这一手可谓毒辣非常,金船是癞仙亲手祭炼的法宝,万万舍弃不得,绝不会任由他破坏,必然出手拦阻。果然一击之后,癞仙元灵立时现身,面露怒容,伸手一指,船中四面起了条条金光黑气,一股庞然巨力生出,扭转虚空,水仙哼了一声,已被挪移到了船外!

  癞仙元灵与金船一体,自是随意操纵,水仙本能运起法力抗拒,仍被挪移了出去。金光黑气涌来,龙君一声长笑,喝道:“不必道友动手,我等恶客还是自家知趣些罢!”长袖一展,带了凌冲已冲出金船。

  凌冲强忍脑中晕眩之意,见水仙立身海底,周遭不断有裁云剑气生出,一道一道往那庞然金船斩去。金船长有百丈,裁云剑气与之相比,不啻蝼蚁之与大象,斩在其上,将外层的金光真气斩的七零八落,却伤不到其根本。

  金船硬生生受了几道剑气,金光乱闪之间,陡然缩小开来,眨眼成了三丈长短,袖珍非常。但见船楼上自外而里一个洞窟黑黝黝的,却是被水仙击破,尚未修复。

  癞仙之声自船内传来:“师弟,今日之赐,来日定当奉还。好在此界不就就要重归轮回盘,你我弟兄自有再见之日!”金船化为一道流光,撞破虚空隐遁而去。

  癞仙此人能屈能伸,金船被水仙伤了根本,又有龙君虎视眈眈在侧,竟是不战而走。水仙眼瞧金船逃遁,追之无及,冷笑道:“师兄所言极是,小弟难得寻到你的踪迹,岂会半途而废?你我兄弟自有分生死的那一日!”瞧也不瞧龙君与凌冲,大袖一拂,亦自去了。

  这对昔日同门各自离去,倒让龙君与凌冲白看了一场热闹,凌冲回想起船中壁画所绘,若有所思。龙君道:“热闹看够,且回龙宫去罢!”

  二人回转龙宫,三太子迎接出来,禀道:“父王,正一道张随坚掌教与太玄派惟庸大长老联袂来访!”龙君吃了一惊,忙整理仪容,入宫与二位老祖见礼。

  凌冲亦步亦趋跟随,果然瞧见大师伯惟庸满面笑容,身旁立着一位长须道人,面容与张随真依稀有几分相肖,却是不怒自威。

  龙君见礼道:“有劳二位道友相侯,真是失礼!”张随坚稽首道:“若非龙君仗义出手,随真长老已然无幸,且受老道一拜!”当真躬身拜了下去。

  龙君忙偏身让过,不受他这一礼,说道:“张道友言重了!孤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也亏得这位凌冲师侄一路护送,才保随真道友无恙!”

  张随坚点了点头,“确是多亏了凌师侄,老道亦要谢过!”正要拜下,凌冲已闪到惟庸道人身后,两手乱摇:“张掌教可折杀晚辈了,万万不敢受这般大礼!”

  惟庸老道微笑道:“正一太玄同气连枝,凌冲适逢其会,略尽薄力乃是应当,张道友还是莫要折杀他了!”劝说了几句。

  龙君忙命排摆筵宴,为两位老祖洗尘,三位老祖落座,凌冲与三太子在下首作陪。张随坚本在山中静修,得了龙宫传信,当即赶来,已瞧过张随真的伤势,以正一道秘法助其温养元神,祛除后患。

  张随真还要数日才会醒来,不久惟庸老道亦自赶到,却是郭纯阳不放心凌冲安危,请其出山护持,两位老祖等了半日,问起龙君何往,龙君便将癞仙与水仙大战之事说了。

  张随坚道:“竟有此事?癞仙金船的机缘成全了不少修士,想不到还有这般陈年旧怨,那二人皆已飞升仙阙,却又各自分出元神,在这轮回世界中厮杀不已,当真令人唏嘘。”

  惟庸道:“各人缘法不同,也不必多言。他们两个自去厮杀,于我等无碍便好。”三位老祖议论之间,凌冲只顾与三太子饮酒观舞,似是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龙君饮了一杯琼浆,问道:“张长老是受了南疆五蛊神君所炼子母牵机虫的暗害,我已将幼虫拔除,顺道以咒术咒了五蛊一记,想来其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此事道友才是苦主、正主,孤王便不再插手了。”

  张随坚怒道:“五蛊神君那厮偏安南疆,老道总以上天有好生之德,懒得去管。想不到养虎为患,害到随真头上,此仇我正一道断然要报!”

  惟庸道:“此事说来还是我太玄处置不当,若非火烧隐云山,五蛊神君也不会投靠左怀仁,与殷九风等辈沆瀣一气。不过倒也令我等师出有名。”

  第九百五十二章 反攻雍州

  张随坚冷笑:“清虚道宗反复无常,出尔反尔,见人道气运旁落,又将金榜签押之事撤去,直如儿戏!如此也好,没了金榜钳制,我等纯阳之辈出手再无顾忌,等随真苏醒,我便要亲赴雍州,斩杀五蛊神君!”

  惟庸道:“大明军队由秦钧师侄统领,又有楞伽寺普济神僧坐镇,倒也不惧殷九风与薛蟒两个。道友若去,老道愿附骥尾,想来你我联手,足可斩杀五蛊那厮了!”

  长生老祖保命的手段极多,非得数位同级高手联手,又或如擒杀销魂魔君那般,有正能克制其的九火照天炉等法宝在手,方保万无一失。

  张随坚喜道:“有惟庸道友出手,大事济矣!”如此宾主尽欢,数日之后,张随真果然苏醒,一身道气蒸腾,伤势尽复,出来向龙君见礼,又谢过凌冲。

  张随坚道:“事不宜迟,这便动身!”龙君道:“兹事体大,孤王便不留诸位道友了。”起身将三位老祖并凌冲送出龙宫。

  张随坚与张随真一道,惟庸带挈凌冲一道,两道剑气撕裂东海,扶摇直上,倏然而去。剑气鸿飞冥冥,却惊动无数修士精怪。

  纯阳老祖赶路,自是迅快,数日间已跨越东海,来至雍州之地,凌冲自上向下望去,明军大营犹有烽火,显是连场大战为歇。大营上空又有佛光普照,与前时无二,知是普济神僧仍自坐镇营中,略略放心。

  四人落下剑光,直入中军大帐,秦钧这几日焦头烂额,叛军数度搦战,又有左怀仁亲自引兵而来,几场大战过后,明军吃亏极大,折损了数万精兵。

  好在有普济神僧坐镇,足可震慑殷九风与薛蟒两个,不敢胡来,不然魔教魔祖做起乱来,瞬息间便能将这一支明军连根拔起。

  张随坚与张随真昂然而入,秦钧大喜过望,忙向师傅、师叔跪倒行礼。张随坚皱眉道:“你是大军统帅,我等皆是帐下之将,不必跪我,且升帐议事!”这位正一道掌教亦是处事老辣圆滑,自居部将,听从弟子秦钧调遣。如此一来,惟庸凌冲等外来户也不好摆甚么架子,只好从善如流。

  秦钧笑道:“恩师言重了,有诸位前辈在此,弟子岂敢发号施令?”张随坚坚辞说之,秦钧方道:“既然恩师有命,弟子只得遵从。”鸣鼓聚将,商议反攻雍州之事。

  众将入账,见竟有三位纯阳老祖到来,皆是传说中的神仙一流,不禁相互挤眉弄眼,暗暗欢喜:“看来我大明气数未绝,尚有仙人辅佐,雍州之地弹指可破!”

  再过一会,普济神僧前来,三位玄门老祖纷纷见礼,各自落座。秦钧道:“雍州中如今有殷九风、薛蟒、五蛊神君三位玄阴级数坐镇,不好强攻,如今本帅恩师与师叔下山相助,又有太玄派惟庸老祖仗义拔剑,再加楞伽寺普济神僧之力,足以扫荡魔氛,因此本帅决意起兵反攻,众将可有异议?”

  诸位大将俱都摩拳擦掌,恨不能立时出战,一扫这几日的晦气,岂有异议?秦钧见军心可用,点了点头,当即下令调遣各部军马。众将尽皆凛遵。

  调将已毕,秦钧向四位老祖道:“城中玄阴老祖如何对付,还请诸位老祖示下。”张随坚道:“不外乎各个击破,等你起兵之时,我等自然将殷九风等辈接下便是!”

  以四对三,无辜神君又受龙君暗算,若是还不能取胜,四位老祖也就颜面扫地了。张随坚又对普济神僧道:“神僧不好沾染杀孽,就请拦住殷九风便是。”

  普济神僧微笑道:“老僧自当尽力。”张随坚唤来凌冲,说道:“营中除了我们几个老东西,并无修为高强的练气士。待我们几个与殷九风三个动起手来,雍州城中若有其余魔教弟子,还要你与秦钧出手对付,莫要大意。”

  凌冲与秦钧俱各称是。等到入夜时分,大军整顿已毕,用过饭食,当即出发!秦钧手中剩下二十万军马,此回尽数调动,行那孤注一掷之事,排出堂堂之阵,正正之师,遇上叛军,无论多寡,总是一拥而上,如犁庭扫穴。等到次日正午时分,已离雍州皇城不远。

  随军大帐中,张随坚道:“三位道友,我等出手罢!”四位老祖联袂出帐,也不避讳,各自放出百丈金光,冲起半空,四人驾云御剑而起!

  四人飞至雍州皇城上空,张随坚扬声喝道:“我乃正一道张随坚,五蛊神君出来受死!”声音滚滚如雷,响彻皇城内外!

  皇城之中,左怀仁已得了明军大举进犯的消息,正自披挂战甲,张随坚之声透入宫中,面色大变,叫道:“速请三位老祖来!”

  身旁一位新近册封的皇妃,正是天欲教玉玑娘娘,闻言娇笑道:“陛下不必慌乱,那张随坚之流自有教主等老祖出手应付,他正一道不好惹,我魔教却也非是废物!”

  左怀仁这几日早被这尤物迷得神魂颠倒,连祖宗都忘了,一见其如花笑颜,立时色授魂与,笑道:“爱妃所言极是,是朕失态了!”

  玉玑娘娘道:“陛下乃人道之主,气运所钟,有诸天万灵护持,万不可动摇本心。修道练气士自有修道练气士对付,陛下只专心上阵杀敌便可。”

  左怀仁信心大增,大笑道:“不错!朕乃天子,万乘之尊!岂可因些许小事自乱了阵脚?爱妃就在宫中等候朕大胜的捷报罢!”当即披挂停当,喝道:“传令出兵!”

  玉玑娘娘伺候左怀仁领兵出宫,面上当即换了一个冷笑之意,吩咐身旁一位宫女:“去将碧玑唤来,随我去见三位老祖!”那宫女亦是一位出色美人,但在玉玑娘娘面前,却黯然失色,居然便是佘玉华,忙即领命而去。

  不旋踵间气质清冷,精通采补之术的碧玑娘娘入得宫来,玉玑也不多言,当先往金銮殿而去。

  第九百五十三章 长生大战

  殷九风等三位老祖早已齐聚金銮殿,五蛊神君吃龙君暗算,非但未能炼化张随真元神,连子母牵机虫也被毁去,寄身其中的三分玄阴元神亦自崩灭,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元神受了重伤,仍是委顿非常。

  玉玑娘娘入殿,殷九风瞥她一眼,问道:“左怀仁领兵出城了么?”玉玑娘娘道:“正是!”

  殷九风道:“想不到张随坚竟而不要面皮,亲自出战,又拉了惟庸那厮帮衬,我等三人却是力寡的很,如之奈何?”

  薛蟒道:“若是五蛊道友神通全盛,未必不能一战,如今他伤势尚未痊愈,确是不宜出战。”

  殷九风道:“正道前来搦战,我等避战不出,总不是个道理,传扬出去,哪还有脸见人?”薛蟒道:“避战不出,总比徒要面皮,丢了性命强!”

  五蛊神君咬牙切齿道:“我道基受损,此仇非报不可!两位道友要龟缩避战,只怕张随坚之流却是不许呢!”正说之间,殿外一声轰鸣炸响!玉玑娘娘忙命佘玉华前去查探,佘玉华回禀道:“是一座冷宫被雷火劈中,烧成了一片白地!”

  薛蟒冷笑:“此必是张随坚那老东西弄鬼!看来若是我等避战不出,他就要将这皇宫拆了!”

  殷九风冷笑:“宫中有许多杂役之辈,他敢动手,必会牵连无辜,徒增罪孽!”

  五蛊神君叫道:“我等修成玄阴,玄功变化无穷,就算双拳不敌四手,大不了暂避锋芒便是,我五蛊纵横南疆多年,可不愿意当那缩头乌龟!”不理殷九风两个,一道碧烟起处,已出了大殿!

  殷九风与薛蟒对望一眼,殷九风问道:“贵派可有高手长老驰援?”天欲教唯他一人修成玄阴,独木难支,只有靠实力更强的天尸教派人来援。

  薛蟒道:“我已传信门中,只看教主如何布置了!”殷九风沉吟道:“五蛊此去,若无援手,必死无疑,我等还是为他掠阵一二,他若死了,正道长驱直入,这雍州怕是守不住的!”

  魔教打生打死,为的是扶持左怀仁登基,分享人道气运,渡过劫数,若是左怀仁兵败,人道气运归了大明新帝,一番盘算便自落空,万万不能袖手。

  薛蟒为难道:“他们人多势众,真要捉对厮杀起来,拼杀不过怎么办?”殷九风冷笑:“五蛊有一言是真,我等玄功变化,就算不敌,亦能全身而退,又有何患?”

  薛蟒目中射出凶光,叫道:“罢了!便随你走上一遭!”随与殷九风亦疾飞而去。

  皇城之上热闹之极,正邪玄魔高手相对而立,魔道一方一道碧烟、一团黑气、六色精芒,分别是五蛊神君、薛蟒与殷九风显化神通。

  玄门一方张随坚三人只将金光连成一片,另有普济神僧身放佛光,独树一帜。张随真手托龙虎天印,见了五蛊神君正是分外眼红,喝道:“五蛊!你竟敢暗算道爷,今日定叫你难逃公道!”

  五蛊神君头顶现了千目千足蛊祖法相,尖声叫道:“两军对阵,大家各逞神通,你技不如人,败军之将,还敢聒噪!”

  殷九风向张随坚笑道:“张掌教不在门中清修纳福,跑来雍州受累,真是罪过!五蛊神君与张随真道友不过是些许意气之争,何苦兵戎相见?眼下轮回盘复苏在即,无论玄魔两道修士,正该携手共克时艰才是!”

  张随坚冷笑道:“玄魔不两立,此是大道所归,任谁也没得法子掩盖,除非修到归一境,任意逆转阴阳。五蛊这厮以蛊虫诡道暗害本门长老,岂是一句意气之争能遮盖过的?殷九风你这和事佬做的也太偏颇了些!”

  殷九风吃他抢白,面上青气一闪,亦自冷笑道:“张随坚!我敬你是一门之长,言语颇多恭敬,你莫要得寸进尺!”

  惟庸笑骂道:“你一个倡行采补邪术的魔道妖人,也敢大放厥词?老道早瞧你的天欲教不顺眼,今日左道相逢,总要给你些教训!”

  殷九风便城府再深,被当面喝骂,也自怒火烧心,叫道:“好!好!好!你太玄派当乌龟两百年,如今就敢出头挑事了?来来来,咱们做过一场,瞧瞧是你的剑术无敌,还是殷某的六欲魔道厉害!”

  薛蟒奸笑道:“殷道友何必与这些伪君子一般见识?他们今日左右不过是打得以多欺少的主意,枉称正道!”

  张随坚一双丹凤眼中射入两道寒光,淡淡说道:“薛蟒,长景何在?”此言一出,薛蟒思及长景道人来历,心头咯噔一声,讷讷不言。

  长景道人乃正一道叛徒,论辈分张随坚还要叫一声师叔祖。长景道人叛出师门时,着实趁机杀死不少正一道高手长老,连彼时掌教真人亦被其偷袭重伤。

  正一道被历代朝廷奉为国教,门中真人担任国师之位不绝,便是因长景叛乱之事,元气大伤,再无能派遣高手入世继承国师之位,以至式微至今。

  此是正一道奇耻大辱,每一位弟子升任长老之时,门中前辈教诲门规咐嘱,必有一条是斩杀长景,洗刷耻辱。但长景道人乖觉的很,轻易不出天尸教,又将天尸教的炼尸法门学全,道行更上一层楼,更是难杀。

  张随坚一见薛蟒,新仇旧恨涌上,开口便问长景的下落,若是长景道人身在雍州,张随坚与张随真两个必然舍了五蛊神君,去寻其拼命!

  五蛊神君在南疆作威作福惯了,养成目无余子之势,浑不将正一道师兄弟两个放在眼中,叫道:“多说无益,动手罢!”千目千足蛊祖自顶门窜出,眨眼化为千丈长短,一张怪口张开,内中口器泛起寒光,当头向张随真咬去!

  张随真大笑,叫道:“正要你来!”将龙虎天印祭起,洒下无穷金芒,护住周身,屈指一探,大印之上生出道道伏魔神雷,一发打去!二人甫一交手,便是全力以赴,神通全出,声势猛恶之极!

  第九百五十四章 乱战

  张随坚喝了一声,随身神剑锵然出鞘,金光遍洒之中,现出龙虎二形剑气,龙者踊跃,虎者咆哮,震荡天地,往薛蟒杀去!五蛊神君有张随真招呼,不如腾出手来擒下薛蟒,逼问长景道人的下落。

  正一道中世传三件法宝,分为龙虎伏魔神剑、龙虎天印、龙虎丹鼎,号为正一三宝,乃是正一道创派祖师所炼,神剑伏魔,天印劾神,丹鼎炼药,各有无穷玄妙。

  历代掌教执掌龙虎伏魔神剑,张随坚随身佩带,一剑之出,正气沛然,任何魔气一见,先自矮了半头!

  薛蟒一见龙虎二形剑气,脱口叫道:“龙虎伏魔剑?”掌心摊开,有六道细小身形凝立,轻轻一抛,六道尸气冲天,却是六尊待诏级数的大尸王现出魔身,各自喷出魔气尸气。

  薛蟒喝一声,六尊尸王登时以雪花六扇之形结成一座玄妙魔阵,玄阴元神落座正中,六道粗大尸气加持之下,气息亦自暴涨,丝毫不逊于龙虎伏魔剑气!

  六尊尸王六只大手齐出,尸气凝聚,一只漆黑魔掌凭空飞出,手有六指,捏成一个怪异拳印,迎上龙虎二形剑气,绞杀在一处!

  薛蟒的天尸大阵亦是天尸教不传之秘,无上传承,核心便是汇聚尸王之力,以供炼阵之人挥霍。所炼化的尸王修为越高,大阵威力越大。若是放在当年,九尊尸王齐出,又有玄阴级数的旱魃镇压,这股无上伟力加持于薛蟒元神之中,足可与归一境的老祖斗上一斗。

  可惜薛蟒太过自大,兴冲冲御使新炼成的大阵去太玄派捣乱,被郭纯阳算计,由普济出手,夺取最为关键的一头旱魃,自此一蹶不振。流年不利,仅存的八头尸王,还被晦明算计,偷去两头打了牙祭。

  但余下六头待诏境的尸王联手,威力亦是不可小觑,尸气神通变化,硬撼张随坚的龙虎伏魔剑气。张随坚见了六头尸王,不怒反喜,喝道:“这等宝贝落在你手,实是暴殄天物,还是给老道拿来罢!”

  龙虎伏魔神剑一抖,又是七八道剑气发出,俱有雷音天响,又有两三道剑气一缩,化为剑丝,一招之间,施展出剑气雷音与炼剑成丝两大绝世剑术!

  正一道素以剑符双绝并称,张随坚身为掌教,剑术更是老辣,剑气展开,如暴雨打梨花,横切竖削之间,生生将尸气大手斩爆开来!

  薛蟒大怒,玄阴元神分出魔意念头汇入尸王之身,六尊尸王咆哮连连,陡然接连一处,化合成了一尊六头十二臂,周身漆黑如铁,尸气翻滚的巨大尸神!

  薛蟒元神往尸神眉心中落座,催动十丈高下的尸神之身,十二只手臂挂动风声,撕裂虚空,只一勾之下,已将七八道剑气挽在臂弯之中,猛一运劲,竟生生将剑气崩灭!

  正一道与天尸教本有旧仇,两位老祖一交手,便是白热之态,拼尽全力。尸气如海,剑气如电,一时僵持难下。

  张随真催动龙虎天印,含恨出手,无数伏魔神雷暴雨一般向千足千目蛊祖打去。五蛊神君元神坐镇蛊祖之中,运起神通,蛊祖天生甲壳本就坚硬非常,又有一层细密之极的妖气护身,任由金色雷霆来回犁了一遍,不过多出几块焦黑之处,竟是丝毫无恙。

  张随真大怒,他在蛊术上吃了大亏,险些断送毕生道行,引为奇耻大辱,恨不能将五蛊神君碎尸万段,忍不住动用了全副道行法力,大喝一声,须发皆张!

  一口本命精气喷出,雪白如同匹练,射入龙虎天印之中。那大印印身中传来轰鸣,如九天雷动,四面上下六合之上立时有无穷金色符箓游动不已,那大印陡然涨大,足有亩许大小,沐浴金色雷霆,如同一尊上古神人,主掌雷罚,惩罚一切不敬天地之辈!

  此是龙虎天印另一番变化,以纯阳道力催动,纯以大势压人!张随真喝了一声:“起!”那天印旋转不绝,金色光辉洒落,如太古山岳崩断,携带无穷气势,排山倒海般砸向千目蛊祖!

  天威如斯,五蛊神君便再桀骜不驯,亦感心惊肉跳,不欲硬拼,念头一动,蛊祖庞然之身陡然缩水三成有余,一扭一挣,就要脱出天印笼盖范围。

  谁知一股沛然之力凭空压下,蛊祖之身一沉,一时之间竟是挪移不动!五蛊神君大吃一惊,原来此为天印一桩神通之处,皆法力凝成大势,令敌手避无可避,唯有乖乖硬抗,受那大印一击。

  五蛊神君反应极速,见闪避不成,蛊祖一声嘶鸣,腹下千只魔眼陡然齐齐睁开,发出千余道魔光,如海如潮,射在天印之上,将金色雷霆打得崩灭不已,竟是将那大印阻拦了片刻!

  正一道师兄弟分别找上对手,倒显得殷九风十分突兀。惟庸道人咳嗽一声,微笑道:“正一道两位道友斗法太过专心,岂非怠慢了殷教主?左右老道闲来无事,便陪你玩一玩,如何?”

  不等他答复,一手伸出,五指连点,嗤嗤嗤剑气破空有声,须臾之间数十道剑气飞舞,结成一座小小的诛魔剑阵!惟庸老道将剑阵轻轻一推,杀向殷九风。陈紫宗统兵北伐,征讨陈建德,惟庸心疼徒弟,将诛魔宝鉴借给其护身,因此两手空空,只能以剑阵御敌。

  殷九风暗骂不已,却又不得不接阵,将六欲玄阴天罗祭起,一片轻纱色分六彩,荡漾蛊惑道心之意,犹如一片清云,抖荡之间,已将剑阵揽入其中。

  惟庸清喝一声:“爆!”太乙分光诛魔剑阵向外一旋,剑气破空有声,就在六欲玄阴天罗中做起怪来!玄阴天罗之内魔气滔天,又有无数赤色精元、赤白之气,皆是天欲教主历年搜集来的阴阳两极精气。

  本来正道修士若被困在天罗之中,先有六欲阴魔显化,迷其道心,不知不觉之间被采补精元,但那点伎俩对惟庸这等纯阳老祖无用,殷九风也就不拿出来贻笑大方。

  第九百五十五章 玉玑出手

  太乙分光诛魔剑阵脱胎自太玄六道根本剑诀之一的太戊持法诛魔剑诀,修炼一口玄门诛魔真气,最是克制天下魔头。惟庸道人以这道剑诀成道,非但将祖辈所传的诛魔剑阵修炼的由虚转实,几乎不逊于法宝级数,还别出心裁,用了百年功夫祭炼了一面诛魔宝鉴的法宝出来。

  其人隐忍异常,有此等后手,秘而不宣,偏等太玄重光,群魔来扰之时,暴起发难,连血河道人那等先天神圣都吃了大亏,铩羽而去。

  太乙分光诛魔剑阵中无数诛魔剑气流转,向四面八方攒射而去,嗤嗤嗤嗤,如响尾羽箭,带动风声,射入玄阴天罗中,便是一记狠狠爆散,震得其中魔气翻滚不已。

  诛魔剑气与一玄阴天罗中的六欲魔气天生仇敌,互为克制,爆散之下,便去抵消魔气。如此才看出两位老祖谁人修为更加浑厚,一分诛魔剑气能抵去两三分六欲魔气,显是殷九风虽为玄阴老祖,所炼魔气多靠采补炼化而来,不甚精纯之意。

  殷九风见惟庸老道只用一座法力凝聚的剑阵现世,并无甚么法宝助阵,暗猜其亦是得了授意,只要拖住他与薛蟒,好令张随坚师兄弟从容斩杀五蛊神君便可。

  按理这般分化之法,绝无可能成功,毕竟三位魔祖一损俱损,但魔教素来散沙一片,星宿魔宗、天尸教这等大户向来瞧不起天欲教,指其并非魔道正宗。而天欲教又瞧不起一干散修,大家不过有利则聚,无利则散,还指望他殷九风为了五蛊那厮拼命不成?

  惟庸此举正合殷九风心意,当即配合其做戏,六欲天罗张开如罗网,覆盖半空,几乎将整座皇城都遮蔽下来,内中又生出六欲阴雷,团团爆响,蛊惑道心。

  殷九风也是个机敏之辈,将戏做得十足,惟庸见他如此,微微一笑,也不再出其他剑招,只用一座诛魔剑阵,就此僵持下来。

  六位老祖分成三对,杀得不亦乐乎,反倒前来帮手的普济神僧两手空空,瞧上了热闹。那老僧道行高深,不犯杀戒,也就乐得在一旁呐喊助威。

  秦钧统领大军,正自苦苦攻打雍州皇城。靖王密谋造反多年,最是怕死,深恐造反不成,被皇帝杀头,因此先将皇城修筑的牢固非常,没想到出师未捷,反倒便宜了左怀仁。

  明军骁勇善战,连战连捷,已然兵临城下,正自架起数道攻城云梯,无数将士蜂拥而上,要抢占城头。

  左怀仁手持佩剑,亲自上皇城,督军作战。其身穿明黄色龙袍,在兵将中醒目之极,叛军见皇帝亲征,俱都效死用命,喊杀之声震天,有那兵士端起烧滚的沸油向下倾倒,又有兵将搭弓射箭。

  秦钧骑跨战马,冒着锋矢高声指挥,凌冲在他身旁策应,以防不测。如今尚是凡人兵将之战,两方练气士尚未投入,却不得不防。

  他抬首见皇城顶上一团乌云笼盖,其中有诛魔剑气乱飞,另一旁一条千足蛊祖游走虚空,魔光乱射,抵挡龙虎天印之威。又有薛蟒运使尸王,化身尸神,踩踏虚空,与张随坚的伏魔神剑斗法。

  半空之上元气紊乱,如同沸水开锅,但诸位老祖酣斗之间,若有默契,皆不令神通余波下坠,免得误伤了凡人。秦钧也瞧了几眼,喝道:“几位老祖都在等我们攻破皇城,斩杀左怀仁,才好动手围剿五蛊神君。”

  凌冲点头:“不错,唯有拿下左怀仁,方能令魔道无话可说!”秦钧猛然道:“我要亲自上阵,劳烦凌师弟为我弹压阵脚!”凌冲吃了一惊,喝道:“你是练气士,多杀无辜,岂非自寻烦恼?”

  秦钧喝道:“战阵杀伐,身不由己!我不用神通,只凭拳脚刀剑,就算有杀孽临身,也随它去罢!驾!”策动战马,一骑绝尘,往城角疾驰而去。

  那战马十分神骏,数个呼吸之后,已来至城下,秦钧喝了一声,伸掌在马背上一压,身形如轻云般冉冉而上,有那乱矢飞来,俱被他用一柄百炼精钢长剑打落。

  练气士多是形神兼修之辈,秦钧修成法相,躯壳之力亦能扛鼎担山,拨落箭雨直如等闲,身形一闪,已落在城头!

  两军已杀红了眼,立时有数人刀枪并举杀来,秦钧默默叹息,长剑一翻,挽个剑花,几名兵士便踉跄而退,手足皆受了轻伤,虽不至送命,一时也失了战力。

  随后又有数十人如狼似虎扑来,秦钧不用神通,长剑翻飞,初时能凭高深剑术,只伤敌不杀人,到后来敌军越聚越多,迫得不得不杀伤敌人。

  左怀仁身在城楼,瞧见秦钧飞上城头,立时大怒,喝道:“谁人与朕去将那贼首斩杀?”话音方落,数名大将已齐声应诺,杀奔而去。

  左怀仁身后忽有人冷笑道:“那厮是玄门正一道掌教之徒秦钧,神通高强,非是凡俗能够抵挡。陛下何不请玉玑娘娘出手,有娘娘出马,定能手到擒来!”

  左怀仁大喜,叫道:“朕如何没想到此招?”立时传命去请玉玑娘娘。给左怀仁支招的正是恶尸道人,他不过区区元婴,不敢去碰秦钧的霉头,却将玉玑娘娘出卖,暗暗打定主意,只要薛蟒不敌,立时逃走。管他甚么人道气运,难道还能大过自己的小命去?

  过不多时,玉玑娘娘款款而来,碧玑娘娘与佘玉华亦步亦趋跟随,见了左怀仁道:“陛下召唤,不知何事?”左怀仁见了她如花娇颜,心头一热,总算不忘正事,一指秦钧方向,说道:“那厮乃是明军首领,又是甚么正一道的弟子,还请爱妃出手,将之或擒或杀,明军自败矣!”

  玉玑娘娘一双妙目一转,笑道:“此小事耳,陛下放心便是!”言罢身形已然不见!

  秦钧正自恨苦厮杀,血染征袍,耳边忽有一声荡笑传来,心头一热,周身如火,一股元阳之力竟是飘然欲飞!暗叫不好,急忙祭起龙虎宝印,垂下宝光护身,再用正一道秘传心法镇住道心。

  第九百五十六章 战脱劫

  玉玑娘娘莲步款移,向秦钧走来。所过之处,无数叛军将士为之失神,神魂颠倒不已,纷纷住了厮杀,目光只在她面上滚动,痴痴呆呆,竟似全然忘我。

  玉玑娘娘已然脱去九重劫数,成就待诏之身,已将《六欲化情魔典》的功夫练入最上乘境地,一身媚术收放自如,已然非是定要牺牲色相方能令人色授魂与,而是一颦一笑之间,甚而肌肤轻露,更能令人魂飞冥冥。是以其分明一身宫装,仪态万方之间,却令叛军大军齐齐失神!

  玉玑娘娘嫣然一笑,朱唇轻启,说道:“诸位皆是皇帝麾下英勇之士,为保家卫国,自当奋勇一战,向圣上尽忠!”话音一落,城头上无数将士纷纷开口,叫道:“保家卫国,向圣上尽忠!”声震四野,响遏行云!

  喝罢无数将士又自投身战事之中,竟再无一人去瞧玉玑娘娘。玉玑娘娘用的上乘媚术,一瞬之间迷惑无数人神智,令其为左怀仁效死!

  秦钧瞧见这等神通,面如死灰!他不过是法相级数,与玉玑娘娘道行差的太远,根本挡不住其随手一击,为今之计,只有靠哪位老祖出手相助,又或是及早逃命,免得为其所趁,受了魔法迷惑,做出甚么丑态,毁了师门清誉,那便是百死也难辞其咎了。

  秦钧正胡思乱想间,玉玑娘娘分开人群,已来至近前,嫣然一笑,正要开口。秦钧见她笑容,脑中一阵迷糊,耳边忽地响起大道天音之声,振聋发聩,元神立时一清。

  却见凌冲驾驭剑光飞来,方才正是他所发大洞真音,震荡秦钧元神,免其堕落出丑。剑光一落,说道:“秦师兄可回去主持军事,此处由小弟接下!”

  秦钧尚未答言,玉玑娘娘已星眸泛彩,见凌冲道气昂然,紫意冲顶,比秦钧不知高明了多少,欣喜道:“小弟弟是哪一派的弟子,为何姐姐从未见过呢!”

  凌冲呵呵一笑,他阳神守于洞虚真界,又有大洞真音时时响彻,甚而还有太阳神符勃勃燃烧,化去魔意,能抵抗几分玉玑娘娘的媚术,说道:“我乃太玄派凌冲,与贵教可谓是老相识,赤玑与宝玑两位娘娘便是死在我的手中!”

  玉玑娘娘眸中光彩更盛,察觉媚术对凌冲蛊惑之意不大,不由多加了几分威力,连声音也自靡靡起来,笑道:“原来那两个小浪蹄子是弟弟杀的,杀的好!弟弟这般果决,当真是少年英雄,人家越来越喜欢了呢!”

  其音靡靡,其态媚媚,毕竟是待诏级数,连凌冲也觉有些吃不消,反手一推秦钧,将之送下城楼,伸手一拉,一条细细水丝闪烁剑芒,将一元重水当作飞剑来用,屈指一弹,水剑中发出清越剑音,喝道:“我倒是还未杀过待诏境的高手,今日便陪娘娘玩玩儿!”当头一剑刺去,用的是剑气雷音的手段!

  玉玑娘娘笑道:“小弟弟剑术不坏!”檀口轻张,吐出一口粉腻气息,化为一朵六色莲花,莲瓣招展,重水剑刺入,直没至柄,竟似被生生吞噬了一般。

  凌冲打入重水剑的念头失了联系,丝毫不乱,亦是张口吐出一道符箓,略一演化,成了一道煌煌天雷!正是用的九天应元普化雷符之变,雷法至阳至刚,劈入六色莲花之中,只听霹雳爆响不绝于耳。

  六色莲花撑了一阵,还是被雷光从中劈开,自然困不住那一道重水剑,被凌冲重又握在手中。一剑一花一雷,二人交手之间兔起鹘落,一二息之间,已是险象环生。

  玉玑娘娘微微吃惊,笑道:“怪不得敢独身来战,原来有两把刷子!姐姐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呢!”伸手一点,散开的六欲真气各自演化,一时之间周遭满是盛开的六色莲花,宛如置身花海之中!

  玉玑娘娘的法力比宝玑、赤玑高明太多,一念演化无穷神通,六色莲花中道道夺魂气息绽放,凌冲一见变了面色,正是天欲教的化阳指神通,玉玑娘娘已将这门神通修至有相无相,虚实易转之境,不必以指力施展化阳之法。

  凌冲全部法力轰然运转,对付待诏境的大宗师不得不逼出全部潜力,这也是他有意为此,他现下底牌众多,杀同境之辈易如反掌,远不如寻更高一境的对手,更能磨练剑术,反正天上还有几位老祖看顾,自家亦有太阳神符作保,并不甚畏惧。

  他打定主意,暂不动用后手,只用自身剑术,观摩水仙癞仙一战,见到水仙的裁云剑意境,引动他一颗剑心萌动,只想自家也挥剑大战一场!

  化阳指力藏于六色莲花之中,无色无相,凌冲处身花海,只觉一身元阳飘然欲飞,忙运功镇定,剑术中他最为熟练的是诛魔剑阵,剑气一出,结成阵势,自身端坐阵中,放射无穷剑气,绞杀六色莲花。

  诛魔剑气为前导,诛魔剑阵随后,将六色莲花花海绞的花瓣纷落,花红遍地,却始终冲不出这一片小小天地。玉玑娘娘娇笑之声传来:“弟弟莫要白费心思,姐姐这片六欲花海以人性七情六欲入道,六欲不灭,花海不灭。你莫要白费功夫,何不与姐姐一道同参上乘魔道,脱开凡俗与玄门束缚?”

  声音丝丝柔媚,钻入耳中,就算凌冲闭去五感六识,亦不断钻入元神之中,不能禁绝。玉玑娘娘难得遇上凌冲这等天生道胎,起了贪念,欲将其采补,这才花费大气力布下六欲花海大阵,迷其心意。

  凌冲全心御剑,真界中一元重水长河翻滚不休,条条剑气飞出,除却诛魔剑阵之外,甚么中平剑、斩妖剑符、应元普化雷符、星斗元神剑,种种所修剑术一一施展开来,周身剑气煌煌、剑意如沸!

  第九百五十七章 玄阴魔气

  凌冲将重水剑运使如风,剑气四溢,周身成了一团雪亮白球,耀目难睁,在六欲花海中剑气切割花瓣,大踏步而行。但这片花海是待诏级数神通演化,无穷无尽,随灭随生,任他剑气千幻,亦脱不出其笼罩。

  在外看来,凌冲身在一座五光十色瑰丽非常的大花球中跳跃腾挪,始终穿不破层层束缚,反而像被蜘蛛网罗,大网渐收,渐渐圆转不得。

  恶尸道人躲在左怀仁身后,看的心头火热,暗忖:“我天尸教修行,越多的尸体越好,尤其是兵殇国殇,更是多多益善。凡间有多少年无有这般杀戮,我还担心作甚?难道为了惧怕天劫,还要改成吃斋念佛不成!”

  想通此处,一声怪笑,纵身飞去,将手摇动,发出无数灰黑色尸气,但凡沾染的兵士,无论敌我立时倒地而毙,死于非命!死尸倒地之后,立时有精纯死意死气发散出来,又被恶尸道人吸收炼化,片刻之间已觉多年不曾松动的道行瓶颈动摇了那么一丝!

  恶尸道人嘎嘎怪笑,更是纵情杀戮。此时明军已有不少军士攻上城投,被他这一闹,先锋部队几乎死绝,余下的军士见了这等凶残魔头,哪还敢上来送死?

  秦钧在城下只瞧得目眦欲裂,没奈何唯有再上城头,一马当先,龙虎大印流光一闪,往恶尸道人砸去!恶尸道人太不争气,如今唯有元婴修为,骇的魂飞魄散,忙躲在碧玑娘娘身后。

  碧玑娘娘始终神色清冷,就算玉玑娘娘亲自下阵,也似事不关己。恶尸道人躲在她身后,也不阻拦,金光裹住龙虎大印飞来,这才略有动作,伸出一只芊芊玉指,轻轻一点,将大印抵住,再一捅,如枪如剑,大印立时倒飞出去!

  秦钧吸了一口冷气,碧玑娘娘是脱劫修为,不好对付,但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强上!大印一震,金光垂落,又祭起一柄佩剑,剑光霍霍,冲杀而去。

  明军见主帅出阵,士气大涨,立时有将领带头,重又搭起云梯,杀上城头。皇城之上,只杀得鲜血横流,刀光剑影齐飞,人命如同草芥。

  左怀仁拔剑在手,高声督战,还亲手砍杀了几个畏死后退的将士,勉强弹压住阵脚。以用兵而论,秦钧虽熟读兵书,仍欠缺实战,要逊色左怀仁一筹,但今日雍州之战,并非比的谁人用兵如神,而是要看天上玄魔两道老祖何方得胜。

  碧玑娘娘接下秦钧,将化阳指施展,翻来覆去只是一招,秦钧却觉一堵铁壁横于面前,不得存进,龙虎大印也好,正一法剑也罢,总被其一指点飞,百试不爽。幸好碧玑娘娘神智有缺,不起杀心,不然一招之下便能将其击成重伤。

  半空之上,普济神僧慈目四顾,见烽火处处,一座皇城直如修罗场,喊杀声、呻吟声、哭嚎声震动天地,忍不住目泛泪光,垂首道:“南无清静功德归真佛!劫数!真是劫数!”

  玉玑娘娘以邪术困住凌冲,普济神僧本欲相救,瞧见其丹田中通红如火,一枚纯阳符箓勃然欲发,也就按兵不动,专心关注场中长生大战。

  凌冲步于花海之中,剑气四散,晦明童子也不现身,说道:“外面的骚浪蹄子法力既高,你要借她将剑术磨练精熟,总要十天半月的功夫,到时外面的秦钧与明军早被杀光了。依我看还是尽快破阵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凌冲在无边压力之下,将从入道而来,所学的种种剑术尽情施展,不断变化推演,推陈出新,只觉元神从未如此清明,剑招剑术繁复之余,心头始终有一盏明灯高挂,虽一灯如豆,却照破幽冥,得见大千。

  心头种种剑道感悟勃然欲发之间,被晦明童子一语惊醒,沉吟了片刻,发觉确是如此,只得先将这份剑道感悟牢牢锁于心头酝酿,另择时机体悟,喝道:“也罢!就让那妖女尝尝我最新体悟出的一招剑式!”

  重水剑收回真界中,双手一拉,一条赤红之气窜出,高温炽热之极,烧的空气中吱吱啦啦作响,竟是一条太阳神火!凌冲大喝一声,神火一转,居然化为一道剑气,随手一斩,已将无边六欲花海破开一道大口子!

  以太阳真火之气为剑,便是他新近体悟出的一记妙用。太阳真火至阳至刚,要将之炼为剑气,至少要有待诏级数的道行手段,但凌冲有清玄真气在手,贯通符剑两道,又有修炼斩妖剑符的经历,借着此次顿悟,居然将这一招太阳真火剑鼓捣了出来。

  这一记太阳真火剑只是橱窗,不能持久,只存在了数息功夫便告湮灭,但真火威力无边,毕竟引自法宝级数的太阳神符,一击之下,已将玉玑娘娘的六欲花海大阵斩破!

  玉玑娘娘正自行功,忽感灼热之意迫人,大吃一惊,就见凌冲一步跨来,竟是破阵而出!她是待诏级数的人物,平生经过太多大风大浪,念头一转已知端倪,叫道:“你有法宝在身!”

  凌冲也不答话,扬手又是一道太阳真火剑发出,剑气未至,阳刚之意已震慑全场!玉玑娘娘又惊又骇,这才受了轻视之意,不敢再打主意要将之采补,恨恨想道:“我只道是块肥肉,没想到这小子竟有法宝在身,看样子似是专克魔道的纯阳之物,留着也是祸害,还是杀了罢!”

  面色一红,檀口张开,吐出一道幽暗之气,那气息幽幽混混,阴暗沉沉,似有无穷魔性。气息一出,连太阳神火剑上的先天太阳真火也自喑灭了一下!

  凌冲一望那魔气,便觉元神混混,晦明童子喝了一声:“小心些,那是先天玄阴魔气!”凌冲一激醒觉,怪不得颇有熟悉之感,此魔气与他当年从九天仙阙盗取的先天母罡罡气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一个纯阳、一个玄阴,性质截然相反,但那一股自包容阴阳之意却是分毫不差!

  第九百五十八章 太阳真火剑 大日神火链!

  晦明童子解释道:“脱去九重劫数之后,便是待诏境界。何谓待诏?便是功侯圆满,只等天帝一册诏书,便可白日飞升。到了这一境界,便能突破虚空界限,勾连九天仙阙或是玄阴魔界,借其中罡气魔气洗练自身真气。彼时毕生真气凝练如一,被同化为仙气魔气,虽道行不再增长,但神通法力威力更近一层,几乎堪比长生之辈。”

  这一段是他用以心印心之法,直接传入凌冲阳神之中,他说的极快,凌冲瞬息之间已知其意,玉玑娘娘所发是货真价实的玄阴真气,以本身六欲真气融汇玄阴魔界根本魔气炼成,威力至大。

  这便是他起始时不敢冒然动用太阳神符的原因,待诏境界已无限接近长生境,谁知有甚么手段克制飞星符阵,若是随手将太阳神符收去,他可要欲哭无泪。直至悟通以真火炼剑之法,才敢拿出来招摇。

  玉玑娘娘为了破解那劳什子的太阳真火剑,不得已放出一口运炼多年的本命魔气,果然将其阳气镇压的恹恹欲灭,阴阳相生相克,大日真火虽能克制魔道,也要看练气士自身道行与手段,凌冲仓促之间发剑,自无甚么章法,才被玄阴魔气压制。

  玉玑娘娘格格一笑,伸手一指,那魔气盘转如磨,滚滚魔意荡漾,旋动之间已将太阳真火剑磨灭,跟着分头一展,如丝如缕,蛛网一般向凌冲罩去。

  这一口玄阴魔气是玉玑娘娘毕生道行所在,已炼至大小如意,变化通灵之境,远比一般法器还要来的玄妙。她眼热凌冲手中的法宝,纵使是纯阳之物,不合为用,若能到手,亦是大大的收获,打定主意杀人越货夺宝。

  却见凌冲两手一抽,竟然又是两道太阳真火剑气发出,凌空一抖,如蛇如鞭,径自缠上几条玄阴魔气,吱吱之声不绝于耳,纯阳玄阴相遇,自是相互消耗,泯于无形!

  玉玑娘娘大骂一声,魔气是她成道之根基,万万不容有失,每被阳气化去一丝,就要心疼的死去活来,忙不迭收回魔气,叫道:“难道你的纯阳之气无穷无尽,经得起这般损耗么!”

  凌冲的太阳神符中炼化了不少先天太火,眼下他的道行还不能直接勾动九天大日,引太阳神火下来,因此神符中真火之力用一丝便少一丝,但事关生死,怎容他吝啬?

  默然不答,面上神色极是古怪,原来方才阴阳之气相接了数息,相互混流之间,又生出一种冲和之气,与当年在灵江之畔所得大体无二,但境界却又不知高出多少,体内后天阴阳气如老饕遇肥鸡,悄悄飞出,大快朵颐之间将之尽数吞没。

  有龙神母指点,这后天阴阳气妙用无穷,但还要炼化先天劫运之道,方能演化先天,眼下还派不上甚么用场。凌冲将阴阳之气收回,暗叹一声,总算不是白白浪费太阳神火之力,又盼望多炼化几丝玉玑娘娘的玄阴魔气,反正他的太阳神符符力来得容易,就算全部便宜了后天阴阳气,也绝不心疼。

  在佘玉华近乎呆滞的目光中,出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堂堂待诏境界的大宗师玉玑娘娘,披头散发,玉容惨淡,被那太玄派的小子左一剑、右一剑,逼得上蹿下跳,左拙右支,指天指地的咒骂不已,却又偏偏奈何不得。

  凌冲的太阳真火剑就似不要本钱一般胡乱挥洒,玉玑娘娘手忙脚乱,步步后退,没奈何她可舍不得用自家本命魔气去拼,心头早将这可恶的混小子咒骂了千万遍。

  凌冲耍剑耍的过瘾,也知此事可以不可再,万一逼得玉玑娘娘狗急跳墙,总有性命之忧,暗思对策,最好能将之惊走,瞧见秦钧大战碧玑娘娘,被其用化阳指逼得毫无还手之力,一旁恶尸道人乱放尸气,杀害凡间兵士。

  凌冲嘿了一声,屈指一弹,一座小小诛魔剑阵飞去,凌空一转,已将恶尸道人圈在其中!恶尸道人正杀得过瘾,不料祸从天降,稀里糊涂被困入一座剑阵之中,无数诛魔剑气四面攒刺而来,磨灭其本命尸气,被杀的嗷嗷怪叫!

  以凌冲如今手段,杀一个区区元婴之辈不费吹灰之力,恶尸道人抵抗了片刻,已知遇上大高手,哭号叫道:“玉玑、碧玑!两位娘娘,还请搭救则个!”

  碧玑娘娘充耳不闻,仍是一指一指的点去,似是戏弄秦钧。玉玑娘娘念头转动,毕竟同为魔道,天尸教睚眦必报,若是见死不救,保不齐薛蟒要借势闹事,随手弹出一点幽幽碧意,化为一汪碧潮,将恶尸道人护在其中,任凭诛魔剑阵磨杀,亦不能动其分毫。

  凌冲有心动用生死符,又担忧分心法宝,被玉玑娘娘窥得了破绽,想了想,决意先助秦钧诛杀碧玑娘娘再说,方要动手,耳边忽然响起惟庸道人之声:“凌冲,借你的太阳神符一用!”

  凌冲迟疑了片刻,当即飞身直上,舍了玉玑娘娘。玉玑娘娘方自一愣,还未决定是否追杀而去,就见凌冲头顶飞出一团大日光华,绚烂已极,直直飞去半空,被惟庸道人接在手中!

  那老道接了太阳神符在手,哈哈一笑,此时天已放量,一轮大日朗照,被老道伸手一指,一道金光流火自日宫而来,坠落九天之下,汇入神符之中!

  太阳神符得了日宫法力滋养,轰鸣一声,化为一团大有亩许,精芒四射的硕大火球!惟庸以无上法力沟通日宫,补充了神符法力虚耗,喝道:“殷九风,尝一尝这纯阳真火滋味如何?”

  自火球中抽出一条极细微的火链,只有小指粗细,长有数十丈,火链之上全是赤白色的火力,烧的虚空都扭曲起来!惟庸更不客气,大日神火链在手,狠狠抽动之下,一发抽入六欲玄阴天罗之中!纯阳真火凝聚为链,一击之下,竟将六欲玄阴天罗一抽两半!

  第九百五十九章 天下三分

  惟庸舞动太阳神火链,居然并非剑术,而是一套玄妙之极的鞭法,到了纯阳层次,得享长生,有近乎无穷的寿元。除了殚精竭虑如何躲避冥冥中的劫数以外,唯有避世清修。

  但纯阳玄阴境到归一境之间,鸿沟之大,比练气九层修到长生更远,许多老祖虽然侥幸修成长生,但筑道基时要么道诀稍次,要么根基不稳,再无修成阴阳归一的指望。

  因此这些老祖闲来要么琢磨祭炼法宝,要么研究创设神通道术,二者殊途而归,皆是为了提升战力,应对劫数或是仇家。

  惟庸这套鞭法不属太玄六剑诀传承,甚而非是太玄路数,凌厉狠辣兼而有之,简直是专为杀伤敌人而创,出手绝不容情,不似道家法门,于生死处总留有一线生机,取天道好生之意,配上太阳神火链,正如雷神挥锤、神女狂舞,狂放到了极处!

  神火链所到之处,带起大片太阳真火,搅动无边玄阴之气。玄阴天罗本非硬打硬拼的法宝,猝不及防之下,立时动摇本源。殷九风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忙不迭收回此宝。

  幸好玄阴天罗其质特异,散时弥天地,收时藏芥子,本体只是一团乌幽幽的云霞,被殷九风运功一收,化为一卷披风罩住了其玄阴元神本体,略一查探,不由悲怒异常,此宝伤了本源,虽不至跌落品级,却不知要费多少苦功才能祭炼还原。

  殷九风正要喝骂,却见惟庸一声长啸,手舞太阳神火链,又向五蛊神君当头击下!五蛊神君正与张随真杀得天昏地暗,见神火链抽来,破口大骂,蛊祖之身放出无穷魔光,希冀抵挡一阵。

  那魔光是蛊祖天生神通,介乎于虚实之间,能洞穿万物,偏又飘飘若无,十分神异。魔光乱飞之间,终于将神火链之势抵挡了片刻,五蛊神君趁机将蛊祖之身一挪,闪在千里之外,叫道:“惟庸!你不要面皮,想要围攻老子不成!”

  惟庸出手,张随真犹疑了片刻,终究不肯以多欺少,任由五蛊逃了出去。惟庸笑道:“正一道要讲甚么江湖道义,练气士的排面,我太玄派可不认那些。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五蛊神君,今日便是你授首之期!”

  五蛊神君只气的浑身乱抖,但又拼不过惟庸与张随真两个,蛊祖千足一划,先后退千里,免得被人围攻,叫道:“你说的轻巧!我魔教亦有三位老祖在场,绝不会让你有可乘之机!”

  五蛊神君也不傻,此时必须要拖住薛蟒与殷九风两个,绝不能落单,不然他俩袖手不管,自家就真的劫数难逃了。薛蟒与殷九风对望一眼,默然不语,也不表态。

  张随坚也自罢手罢斗,叫道:“不错!五蛊神君,今日你必死无疑!”惟庸忽然微微侧头,似在倾听甚么,扬声喝道:“是星宿魔宗哪一位道友法驾降临?何不现身一见?”

  头顶九天之上传来一道声响,有人说道:“想不到惟庸道友法力如此高强,竟能察觉本座的行迹,不知是何处露了行藏?”忽然天光阴暗,犹如铅云盖顶,高空之中霍然现出七团极亮的大星,团团转转,威势一时无两!

  玉玑娘娘身在城头,见凌冲将那件纯阳之宝借出,还想趁机发难,见六位老祖罢了战事,又不敢轻举妄动。半空星动,神芒满天,皇城上下还在厮杀的大军也不由自主罢手,俱都仰头望空,面上一片呆滞。在凡人眼中,七星齐出,实是千古罕见的异景,一时之间物我皆忘。

  七颗大星一出,凌冲再也熟悉不过,正是星宿魔宗的七曜天星法,来者不是日月五行轮,便是星宿魔宗太微垣之主首徒司徒化!但日月五行轮是法宝之物,又在乔依依手中,那么答案便呼之欲出。

  果然张随坚瞪大了眼,叫道:“司徒化!既然来了,就请真身相见,莫要装神弄鬼!”一声轻笑之间,一位遍体星光绕身的瘦长人影出现,周遭有七颗大星围绕不休,此是他本命星神所化,正是司徒化。

  他的面容是中年人模样,拱了拱手,微笑道:“诸位道友杀得好不热闹!本座不才,愿为诸位道友做个和事佬,如何?”

  张随真冷笑道:“玄魔不两立!我等玄门正宗,秉持正道,岂能与魔道媾和?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练气士耻笑?”下了极大功夫,方有今日围杀之局,岂会给司徒化那厮轻描淡写几句便罢手言和?拿纯阳老祖的面子往哪里摆?

  五蛊神君战到此处,锐气已失,心中极愿罢手言和,但抹不开面子,梗着脖子叫道:“不错!玄魔不两立,今日之战又关乎人道气运,乃长生之辈渡过大劫的关键,必然死战到底!”

  司徒化一双泛着星芒的眸子幽幽望了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慢慢说道:“五蛊道友说的不错,这人道气运乃是长生之辈渡劫的关窍所在,若能得天子一纸诏书册封,便有人道气运加身庇护,就算四九天劫降临,亦能从容而过。只是如今靖王已死,天下逐鹿者唯有三家……”

  顿了一顿,“一者大明新帝,有太玄派长老弟子辅佐,为人道正统。二者陈建德,起兵于极北之地,降伏蛮国,兵将骁勇。三者吗,便是这左怀仁了。三部人马皆有玄魔大派支持,若要分出高下,唯有死伤几位老祖方可。试想我等长生之辈,求道何其之难,哪一个不是有大气运者?若为这般无聊之事搞得道行尽丧,岂不可惜?”

  一番话倒是颇有道理,六位老祖不由得暗暗点头,张随坚板着脸道:“你待如何?”司徒化嘿了一声,道:“那也简单,我星宿魔宗有个提议,便是天下三分,人道气运三分!”

  此言一出,几位老祖面面相觑,惟庸颇感兴趣,又问:“如何三分?”司徒化道:“便是新帝、陈建德、左怀仁三个各自称帝,玄魔两道各选其一辅佐!”

  第九百六十章 五蛊被卖

  此言可谓石破天惊,玄魔两道为了人道气运,大家打生打死,就算有人想息事宁人,也无人敢在门中长辈面前直言此事。但被司徒化这位玄阴老祖提起,众老祖细思片刻,均觉此事大有可为。

  大家打生打死,不过为了能有人道气运加身,渡过大劫。但道家四九重劫好死不死,偏偏与轮回盘重光赶到一处,众人皆感大祸临头,这才奋力厮杀。不然平日高高在上的长生老祖们,何以会扯下面皮,亲自下场动手?

  但照如此这般局势,已然势成骑虎,再打下去难免有老祖陨落,届时一发不可收拾,局面势必失控。司徒化之意,与其大家打生打死,不如各退一步,三分气运,留待有用之身,对抗天劫,岂不是好?

  张随坚按住龙虎伏魔神剑,皱眉道:“若是一家一统天下,足可保住数位长生级数安然渡劫,但若三分气运,难免将人道气数摊薄,每一位人皇下旨,也只能保住一二位老祖而已,不患寡而患不均,此法仍是后患无穷。”

  凌冲还是首次听闻此事,只觉十分有趣。司徒化阴笑道:“此法纵有后患,也比眼下诸位火并来的强些!”

  玄门三位老祖各自打了一个眼色,惟庸道:“兹事体大,非是我太玄一家能定夺,还要回山禀过掌教师弟再议。”司徒化点头道:“那是自然!”转头向普济笑道:“人道气运之事,由玄魔两道共商,就不麻烦楞伽寺诸位神僧了!”

  普济神僧微笑道:“我佛门自性清净,不染杀劫,四九重劫之事自然不敢参与。但愿诸位以慈悲为旨,少造杀孽,则苍生有福矣!”

  魔门三位老祖俱都冷笑不已,意甚不屑。修炼魔道之辈分属玄阴魔界管辖,本与道家四九重劫无关,但九天仙阙仙督司降劫之时,总喜替天行道,多多杀戮魔道中人,因此本是道家练气士的劫数,也成了魔教中人的劫数。魔道中人也盼着玄阴魔界何时也来一个魔道四九重劫,可惜魔界中人勾心斗角,互扯后腿,根本不能似仙阙群仙那般将力道拧成一股,只好作罢。

  张随坚道:“老道便是正一道掌教,自然做得主来,只要你魔门将五蛊神君交出,我正一道便同意三分气运之事!”张随真瞧了乃兄一眼,默不作声。

  如今看来,司徒化的提议,惟庸、殷九风、薛蟒三个已有些意动,还需门中之主拍板,但大体不会违逆,只因此事合则多利,大家皆无余力再斗将下去。不如趁还未落定,先捞些好处。

  张随坚亦是老于世故,深知五蛊神君本是散修,与魔教各派不睦,不过事到临头,大家皆为利来而已,只消用三分气运之事引诱,殷九风三个定会将之抛弃!

  果然司徒化事不关己,说道:“此事要看殷、薛两位道友如何区处。”五蛊神君暗觉不妙,叫道:“三位道友,大家皆是魔门一脉,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你们若是见死不救,传扬出去……”

  殷九风阴笑一声,说道:“说来五蛊道友亦是南疆一方教祖,同属魔门一脉,自当相互扶持才是!”薛蟒也道:“道友放心,我等岂是见利忘义之徒?”

  他俩越是说得好听,五蛊神君越觉心底发寒,冷笑一声,身前忽然一团乌云炸开,无数细小之极的蛊虫发出嗡嗡之声,震动四野,向张随坚师兄弟扑去,他自家蛊祖千足划动,游走虚空,瞬息之间已在千里之外,竟是夺路而逃!

  堂堂一方教祖,竟沦落至斯,五蛊神君想来,真是长歌当哭。但不逃不行,魔教中人落井下石乃是家常便饭,根本不敢将自家性命交托薛蟒、殷九风之辈手里。

  张随真冷哼一声,龙虎天印转动,无量金色雷霆迸发如潮,一洗之间,已将无数蛊虫化去。张随坚早已身化剑光,劈头直追。张随真微一愣神,亦是拔足便飞。

  三道遁光前后相逐,眨眼没了踪影。殷九风与薛蟒俱是身形一动,似要出手援助,却是惟庸道人拦在身前,似笑非笑,说道:“司徒道友摆明了两不相帮,有我与普济神僧在,二位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殷九风与薛蟒两个本就是做做样子,相视一笑,便即撒手不管。方才还是一同杀敌的道友,转眼翻脸,变化之剧,令人目不暇给。

  殷九风道:“左怀仁处好说,那陈建德又当如何?”司徒化道:“陈建德处自有本门乔星主出面说项,量他不敢不从!”

  薛蟒道:“我有一事不明,原本我魔教六派决意扶持靖王篡位登基,为何星宿魔宗半途反悔,反去扶持那甚么陈建德的无名小辈?”

  司徒化呵呵一笑,说道:“此事内情倒也不难,听闻是星帝下旨如此,那陈建德并非无名之辈,出身显赫,亦有天生真龙命格。”

  殷九风冷笑:“真龙气运皆从大明朱家而出,连左怀仁也是杀了靖王,方能夺其龙气,陈建德何德何能,能有龙气护身?”

  司徒化悠然道:“陈建德说来也当姓朱,不过并非惠帝一脉,而是千年前被废的文帝一脉后人!”此言一出,各位老祖面面相觑。

  良久殷九风才道:“星帝不愧是魔道第一人,连这般隐秘之事都能知之甚详,我等甘拜下风!若是如此陈建德也当得受用龙脉之气!三分气运,我天欲教再无异议!”薛蟒闷声道:“我要回禀教主,但想来也不会扫了各位之兴!”

  凌冲在下方,猝闻这等秘辛,不知怎得,心头蓦然闪过在癞仙金船上瞧过的壁画,心头涌起一阵不安,练气士这等心血来潮之事绝不可大意,立时运用飞星符阵推算,可惜只算出陈建德确是朱家血脉,但文帝下落以及来龙去脉,却如雾中看花,瞧不分明,竟似有大神通者强行颠倒了天机,因而推算不出。

  惟庸道:“怪不得!星帝果然慧眼独具!佩服!佩服!”正说之间,遥闻极远之地雷声滚滚,电蛇凌空,又有金色龙虎剑气来回搅动,想是五蛊神君终于给人追上,动起手来。

  第九百六十一章 蛊祖断尾

  就见极远之地高空之上,万顷雷海之中,簇拥着一枚大小如山的金印,大印四面各自雕刻着无数雷霆状的花纹,皆是道家先天云文,想来便是沟通九天神雷的咒文。

  云文雷纹不断闪烁,就有无穷雷霆自其中化生出来,又有神雷自九天之上落下,纷落如雨。无边雷海之中,一条细长阴影不住翻滚扭动,正是五蛊神君的蛊祖之身,千道魔光不再乱射,而是向上汇聚一处,成了一团黑光,将蛊祖罩入其中,硬抗天雷洗礼。

  雷术乃是一切魔道的克星,更能克制蛊虫,张随真全力催动龙虎天印,化为雷海,正中五蛊神君之软肋。以凌冲目力亦能瞧见,金色雷海中一条硕大狰狞的虫豸往来冲突,急如冻蝇钻窗,却始终不能破出雷海,反被无数雷霆来回犁了一遍,遍体焦黑。

  殷九风三个自然也瞧得见,却浑然无事。薛蟒怪笑一声,问司徒化道:“远来是客,司徒道友何不往城中一叙?”司徒化淡淡道:“我还要回去复命,多谢薛长老好意。”

  薛蟒不以为意,道:“既然如此,我等各自回转罢!”黑烟一滚,收了十二臂尸王真身,落下云头去了。

  殷九风也阴笑一声,一双桃花眼扫了凌冲一眼,说道:“好法宝!”却是指的凌冲出借太阳神符给惟庸之事,不等凌冲回答,亦是去了。

  玉玑娘娘早已率领碧玑与佘玉华在城头接驾,两位老祖与左怀仁回合,传令收敛兵力,退回皇宫去了。左怀仁如释重负,本拟今日在劫难逃,谁知柳暗花明,自家竟还有得享国祚的一日,心头早已乐开了花。

  惟庸道:“凌冲,你去助秦钧收拾残局,领大军退出雍州之地。”却未归还太阳神符。凌冲不知这位师伯有何打算,也不敢出言讨要,领命而去。晦明童子悄然道:“那老牛鼻子不会贪图我太清门的法宝罢?”

  凌冲不去理他,与秦钧说知三分气运之事,秦钧虽不甘心,也只好听命,当即收拢大军,收敛尸身。大明将士气势汹汹而来,誓要铲除叛军左怀仁,谁知落得这么个虎头蛇尾之局,俱都忿然不解,许多兵士骂骂咧咧,有哗变之兆。

  秦钧板下脸来,亲自按剑巡视,这才弹压了下去。用去半日功夫,大军收拢已毕,当即开拔。凌冲要见万顷雷海仍自雷水荡漾,金霆生波,五蛊神君的蛊祖化身沐浴雷霆,仍是未能冲出。

  一切似与半日之前别无二致,但凌冲有晦明童子在,晦明瞧了一阵说道:“那五蛊的家伙怕是在劫难逃了!”凌冲忙问端的。晦明道:“张家兄弟是铁了心杀他,张随真全力发动雷海,张随坚游走其外,以龙虎伏魔剑气偷袭,一旦五蛊神君有脱困之机,便会被剑气生生顶了回去。”

  凌冲听罢,一阵沉默。长生级数,气脉悠长,无论多重的伤势,只要能吞噬炼化天地灵机,瞬时便能补益回来。但五蛊神君被困雷海大阵之中,四面皆是纯阳法力,无有玄阴魔气补充,又要经受伏魔剑气侵扰。

  最重要的一点是,其成道本有破绽,并非纯以元神或是肉身成就玄阴,还要依仗外物蛊祖之身。蛊祖之体与元神相合,方是圆满玄阴之身,但在九天神雷之气劈打洗礼之下,蛊祖之身已告不支,五蛊神君的道行法力急剧缩水,越来越难抵挡张氏兄弟的攻势。

  凌冲叹道:“看来成道之事绝不能取巧,看似长生,真正劫数临头之时,也只能落个画饼!”殷九风与薛蟒言下之意对五蛊神君十分不屑,也不愿搭救,怕是就因瞧不起其取巧成道,并无资格与真正的玄阴之辈相提并论。

  凌冲又瞧了一阵,三位魔祖已去,又有惟庸与普济神僧压阵,五蛊神君的下场不问可知,也自无心再等,并不显露神通,寻了一匹战马,就在大军最后徐徐而行。

  雍州之战至此告一段落,可惜乱战之中,不曾将玉玑、恶尸道人等辈斩杀,其等皆是恶贯满盈,杀之反是积累功德。一路信马而行,只走了半个时辰,异变突生!

  极天处无边雷海中陡然凝聚出一龙一虎,各自口衔雷珠,雷珠由无数雷蛇扭动狂舞纠结而成,往中央蛊祖轰去,看来是张随真久攻不下,兵行险招,想要一举定鼎大局。

  蛊祖口中发出一声尖锐之极、凶厉之极的长嚎,犹如万虫鸣啸,眼看张随真显化了龙虎天印最强的一式变化,其亦动了拼命之心,蛊祖之身不伸反缩,缩回十丈长短,趁龙虎衔雷之势未成,一声厉啸,向外急闯!

  雍州皇城内外,无数人霎时之间目睹了一场毕生难忘的奇景。九天之上先有万顷金色雷海轰鸣,内中一条妖影乱钻乱窜,继而又生出一龙一虎,青龙白虎之势历来为仙家瑞兽,降伏一切魔道,当下便有许多人跪地叩拜不止。

  雷海中忽又传出阵阵怪音,有龙吟虎啸,雷鸣蛇嘶,又有万千细虫齐齐振翅,摩擦口器,一时之间诸音并作,混杂一处,难听刺耳,混乱到了极点!

  正在跪拜之人不由愕然抬头,只听无数密音之中,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升起,随后那条细长妖影竟然一冲之间,突破雷海之限,一头扎入虚空,但随机龙虎衔珠之势已成,一龙一虎向内一合,趁那黑影尚未完全脱出,一剪之下将其尾部剪断!

  那黑影长声惨嘶不绝,却是蛊祖之身被破,总有三分之一的蛊祖之躯被龙虎衔雷断去!这一下可谓道基大损,但五蛊神君甚么都顾不得,就要隐入虚空,逃之夭夭。

  这一招断尾求生使来极妙,若只有张随真一个,真要被他逃出生天,可惜雷海之外尚有张随坚守候在侧,蛊祖残躯一出雷海,立有三道龙虎伏魔剑气自九天垂落,其威煌煌,满是绝杀之意,显是这位正一道掌教亦自全力出手!

  第九百六十二章 五蛊夺舍

  三道金色剑气,其威煌煌,如天神行法,每一道皆有数十丈长短,如灵蛇巨龙扭动,剑气中满是细小之极的道家符箓,剑中有符,符蕴剑气,实已臻至剑符兼修之绝巅境界,显然这位正一道掌教真人深藏不露,一手剑术已然登峰造极!

  五蛊神君的蛊祖之躯被龙虎衔雷之法轰断了三分之一,元气大伤,剑气罩头,其势快绝,已然避无可避!危机之时,蛊祖口中发出尖啸,张口喷出一团魔火,魔火之中有一物混然若球,却是一枚金丹!

  此丹乃是蛊祖天生生就,经五蛊神君本命精血元气孕养多年,业已通灵,虽言金丹,丹气呈乌青之色,如同染上了一层蛊毒。蛊祖本命金丹一出,风云激动,向上便迎,硬撼三道伏魔剑气!

  雷海边上,三道金色剑气与乌青蛊丹相遇,便是一连串爆响之声,响彻天地。凌冲有神宵天眼符加持,极目远眺,勉强瞧见那颗妖丹似被伏魔剑气生生劈碎,散为无数乌青色气息,而后剑气去势不停,又自斩在蛊祖身上。

  三道剑气往复勾连,在同一处甲壳接连斩落,终于奏功,将蛊祖余下妖躯自中截断,碧绿色妖血、汁液满天洒落,发出滚滚魔意。

  此时张随真现身于无边雷海之中,用手一指,雷霆激荡,又有龙虎之形化生,交错一剪之间,雷响如珠,霹雳连环,五蛊神君再也支撑不住,形神散乱,蛊祖之躯连吃伏魔剑气、伏魔神雷摧残,又有九天天罡神雷洗礼,终于被凌空打得粉碎!

  蛊祖残躯在九天之上瓦解,一时之间无数残肢残躯纷纷如雨坠落!伴随残肢的还有无数血肉,皆有无穷魔性。一位玄阴老祖被生生打爆,却是流毒无穷,一丝丝血肉、一小块鳞甲,对凡人而言,皆是极大的灾难!

  玄阴老祖元神肉身魔气之重,凡人触之立毙,根本搭救不得。张随坚与张随真两个自也预料到此事,等蛊祖之躯爆散,二人顾不得灭杀不知藏于何处的五蛊神君元神,各自大喝一声,催动雷霆剑气,先剿灭流散的残躯再说。

  雷霆如水如潮,自九天倾泻而下,抢在蛊祖残尸落地之前将之化去。半空中惟庸与普济神僧显然早有所料,亦自出手。惟庸依旧祭起一座太乙分光诛魔剑阵,不过此阵比先前大得太多,几乎有千丈方圆,自下而上,将无数残肢魔血兜入其中,以诛魔剑气炼化。

  普济圣僧看来则更是轻松写意,脑后佛光荡漾如水,猛然冲出,斜刺里展布开来,有落入其中的残肢魔血,被佛光一照,立时失了魔性,化为条条黑烟散去。

  四位老祖忙个不停,满天残肢转眼就被毁去大半,张随坚忽然冷笑一声,龙虎伏魔神剑发出龙吟虎啸之声,化为一道金光挥洒,剑锋所向,直指一处虚影!

  那虚影隐遁在一大团血肉之后,那血肉似是从蛊祖腹下掉落,尚有数只魔眼生于其上,尚未失去灵性,甚而还在眨动不已,令人望之心寒。

  剑光一动,那团虚影便自惊觉,当即脱离了大团血肉,正是五蛊神君的玄阴元神。张随坚显然早已发现其踪迹,故意装作全力炼化魔气的样子,却陡然发难,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五蛊神君的元神亦算玄阴之物,有玄阴老祖的种种威能手段,却不能长生,要依靠蛊祖之躯方能护持元神清明,蛊祖被毁,等若断去了五蛊神君的长生之路,其心头之愤恨可想而知!

  剑光直指,五蛊神君已是困兽犹斗,元神陡然由虚化实,膨胀起来,就在剑气扫过的一刹那间,陡然爆散开来!霎时之间,满天虫雨落花,就似他的元神全是蛊虫组成的一般!

  张随真叫道:“诸位小心!这是元神分化蛊虫的手段!”玄魔两家皆有元神分化的秘术,其中登峰造极者要数噬魂老人的噬魂劫法,凌冲阳神在此,精通此道,一眼瞧出五蛊神君不知用了甚么诡异手段,竟将无数蛊虫收容在元神之中,一发散了出来,无数蛊虫振翅鼓腹,其中又有他以自身五蛊真气拟化的蛊虫,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令人头疼,根本无从分辨究竟哪一只蛊虫上寄托了其真正的元神!

  这等元神分化之术虽借助蛊虫外物,也算十分精妙,但凌冲可没心思赞叹,无数蛊虫铺天盖地而来,忙将生死符祭起,化为生死黑白二气,先护住自家再说。

  无数蛊虫四散而逃,中间又有先前的残肢搅乱,一时场面混乱到了极处。四位老祖也未料到五蛊神君死到临头,尚有这般奇诡的手段,只能老老实实各运神通,连烧带杀,将之一一炼化。

  凌冲搭眼一瞧,蛊虫大小不一,有的肋生双翅,有的铜头银足,奇形怪状,不知五蛊神君从何处搜罗而来。四位老祖合力,只一息之间,已将大半蛊虫灭去,其中惟庸道人最是写意,诛魔剑阵一展,但有蛊虫落入其中,磨得一磨,已成异物,看的凌冲艳羡不已。

  眼角陡然一道黑影闪过,一只极细微的蛊虫竟将他飞来,通体碧绿,翼薄如蝉,但其速绝快,竟有四音之速,比一般的剑气雷音还要迅快!

  凌冲心头一团乌云罩定,心头起了警兆,黑白生死气向内一合,将他死死包住。那碧绿蛊虫绝非好来路,果然其上浮现出一张怨毒之极的面庞,正是五蛊神君!

  原来五蛊神君走投无路,想到夺舍一招,玄阴道行已毁,就算能苟延残喘,也不过是条丧家之犬,除非能再祭炼出一条蛊祖之身来,但蛊祖虫躯本就可遇不可求,他也殊无把握能再炼一条出来,为今之计,唯有挑选合适的庐舍,再续一条性命。

  在场之人,四位纯阳老祖不必想了,夺舍他们等于自家找死,剩下唯有秦钧与凌冲两个修为浅薄的小子,五蛊神君打得如意算盘,两道最大的元神碎片分别向二人下手,就算其玄阴道行崩裂,也绝非秦、凌二人所能抵挡,此事必成!

  第九百六十三章 着道儿

  五蛊神君走投无路,以夺舍求生,此事亦在四位老祖算中,不然也不会联手磨灭其蛊虫分身。要杀长生之辈千难万难,尤其玄阴魔祖,总有许多意想不到的诡异手段,若不将之元神彻底磨灭,总是留下后患。

  比如当初杀销魂魔君时,便借助法宝九火照天炉之力,将销魂魔心炼化成灰,方竟全功。四位老祖自有秘传手段降伏五蛊神君,但出手之间,同时感到元神一阵晕沉,虽当即运功驱散,仍旧被五蛊神君夺去了那一线生机。

  张随真叫道:“诸位小心,是沉神香!”此香无臭无味,难挡难防,当初连他都中了招,被牵机虫暗算,故技重施,立时紧张起来。

  张随坚以剑气护身,以防被毒香侵入,普济神僧佛光护体,惟庸道人亦将诛魔剑阵召回,自家身入剑阵之中,张随真将龙虎天印高悬,忽然瞥见两道碧烟往秦钧与凌冲两个钻去,喝道:“不好!”

  五蛊神君可谓下了死本,为了逃命不惜将手中残余的沉神香尽数放出,四位老祖早有防备,倒不至于遭了暗算,但也无暇援救秦钧凌冲两个。

  就见两道碧烟上各有一张狰狞面孔,一发冲入二人体内!秦钧闷哼一声,一张面孔变成碧绿之色,口吐恶言,竟是五蛊神君的声音:“张随坚!你要杀老子,先舍了你这徒弟的小命来!”

  张随坚面色铁青,一道金光先将秦钧护住,不令他再胡说八道,道袍一抖,将之收入其中。另一旁惟庸道人也到了凌冲身旁,凌冲面泛绿意,却未似秦钧般胡言乱语,五蛊神君元神入体,竟似全没了踪迹。

  惟庸亦是惊怒交加,郭纯阳嘴上不说,早已将凌冲钦定为下代太玄掌教,不然怎会请他出山,一路护持?本以为万无一失,临了出了这等纰漏,被五蛊神君元神入体,后患无穷,此事令他颜面大损,更有负掌教所托。

  剑光一闪,已来至凌冲身前,二话不说,举掌在凌冲天灵上拍了一下,又在他周身穴窍上连拍数掌,每一掌下去,便有一道金光飞入凌冲体内。

  十三掌之后,惟庸忽然咦了一声,面色更是难看起来。他欲以本身纯阳法力,助凌冲先将五蛊神君的元神真气封禁起来,岂料法力一去不回,凌冲之身宛如一座无底洞,十三道法力全无踪迹。

  惟庸想了想,分出一道念头探入洞虚真界中,不过片刻便是满面惊色。洞虚真界已被凌冲修炼到极为精深之境,上有飞星符阵,下有无量清玄之气,竟还有几株先天乙木灵根,凌冲阳神坐镇中央。

  惟庸暗叹一声:“这孩子果是运数奇异,竟有这许多奇遇,真真羡煞旁人!”凌冲早已晕厥过去,那碧烟是五蛊神君一口本命真气所化,又有一半的玄阴元神在内,一入洞虚真界,左转右转,已与凌冲阳神化合为一!

  五蛊神君亦是惊叹之极,根本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太玄弟子,竟有如此修为,瞧真界中琳琅种种,就算纯阳老祖也未必有此身家!忙乱中只瞧了几眼,当务之急先将那小子元神炼化,免除后患!

  晦明童子早在凌冲中招之时已用自家元神将其阳神护住,可惜五蛊神君动用沉神香,令他也昏沉了一阵,加上法宝通灵变化,终究比不上玄阴老祖来得灵动,被五蛊神君一击得手。

  就见凌冲阳神身上碧烟四起,又有黑白两色之气来回如龙,抗拒其同化阳神,五蛊神君桀桀怪笑:“他的阳神根本抵御不得老祖我的手段,你一个小小法宝,还敢逆天而行么?还不速速归降,等老祖炼化了他的元神,接手他的一切,还能好好再祭炼疼爱你一番!”

  晦明童子骂道:“我把你个老夯货!他是甚么跟脚你不知道?说出来吓死你!太玄掌教关门弟子、太清门掌教、噬魂道掌教,身怀无穷宝物,有无穷的运道!你敢将他夺舍,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晦明越是跳脚,五蛊神君越是高兴,大笑道:“原来这厮还有这等身份?正好,等老祖我炼化了他的元神记忆,自然会接管他的一切,如此说来,未必就比我的隐云山差了,只要再有百年的功夫,老祖我又可修成长生,到时候再将正一道满门上下诛灭!好!哈哈!哈哈!”

  凌冲阳神之上碧绿之色越发浓郁,黑白生死气竭力抵挡,可惜晦明童子并无人操控,被逼的步步后退。

  真界之外,四位老祖齐齐落下云头,五蛊神君元神两分,钻入二人体内,漫天蛊虫失了统御,被轻松炼化,如今天朗气清,妖氛全除。

  张随坚兄弟面色皆是难看,二人联手,还让弟子着了妖人的道,直是奇耻大辱,商议了半晌,张随坚说道:“想不到困兽犹斗,居然还被他得逞,真是八十岁老娘倒崩了孩儿!两位道兄,我要将秦钧送回正一道,借正一三宝合力,以纯阳真火将那厮炼化,反正此处事了,就此告别!”

  惟庸与普济两个亦无话可说,四人作礼而别。张随坚先自带了秦钧回山,张随真耽搁了半日,去往明军之中整肃军队,班师回朝,命正一道一位俗家弟子暂代中军大帅之位,随即亦赶奔回去。

  惟庸道:“我太玄长于剑术,对元神之道不甚精通,以神僧看,该当如何处置?”普济神僧微微抚须道:“五蛊神君已是强弩之末,又首鼠两端,自裂元神,凌冲不过吃了出其不意的亏,老僧先以佛门静心禅光护其元神,再用天龙禅唱之功搅乱五蛊元神,如此可保数日无恙。”

  惟庸喜道:“只要数日功夫,老道便能赶回太玄,请掌教师弟出手,以他的手段,必有根治之法!事不宜迟,请神僧速速出手罢!”

  普济也不推辞,默诵经文,脑后佛光轮转之间,一道清宁神光射入凌冲身中,面色微微一变,显是亦发觉真界之异处。

  第九百六十四章 自助人助

  洞虚真界包罗万有,无论是太乙飞星符阵,还是洞虚真界本身,甚而无处不在的虚空无量无尽藏法,皆是玄门无上传承,随便一部道术传扬出去,皆要争抢的打破头去。三部法门完美融合一处,无有丝毫瑕疵,相互贯通之间,已然成就另一部惊天动地的法门,只是凌冲囿于道行境界,不能将之推演的尽善尽美而已。

  饶是如此,这部新设道法脱胎于三部玄门无上典籍,普济神僧只稍微感应,便自惊讶动容,尤其还有几株先天灵根的枝丫,凌冲所藏之宝,几乎不逊于一处中型的道门门户。

  那老僧也非是轻狂之人,只略略惊奇,便假作不知,佛光渗入真界,往凌冲阳神上涌去。好在阳神虽则昏迷,并未排斥佛光。

  五蛊神君见佛光照彻,狞笑道:“普济贼秃!老子如今已和这小子融为一体,你要炼化我,便是炼化他!看你下不下得手去!”

  佛光中普济之声传来,淡然道:“老僧不过以佛法之力将你暂且封禁,等郭纯阳掌教出手,你要夺舍他最心爱的弟子,下场只怕堪虞!”

  五蛊神君叫道:“郭纯阳算个屁!连个纯阳长生也未证得,能耐老子何?”普济神僧叹道:“郭掌教之事老僧不愿多谈,五蛊神君你还是好自为之罢!”

  佛光无孔不入,如水之就下,在凌冲阳神之上镀上一层淡淡金色,宛如一具蝉蜕。普济神僧法力果然高妙,佛光一出,竟将五蛊神君元神所化碧烟与凌冲阳神隔离了开来,无有丝毫空隙。

  五蛊神君喝骂不停,却再也不能寸进,如今他骑虎难下,倘若放弃炼化凌冲元神,外有普济惟庸虎视眈眈,只有死路一条。思来想去,竟无回头之路,唯有死命与凌冲阳神纠缠,凌冲在太玄派中地位越高,郭纯阳便越不敢轻易动他,至不济还能苟活些时日。

  不提五蛊神君一边喝骂,一边努力闯过佛光封锁,尽快炼化凌冲阳神。普济神僧施法已毕,向惟庸点头道:“幸不辱命,这一番足可保凌冲数日之内无恙。”

  惟庸喝道:“多谢!”不及多言,伸手将凌冲抓住,化为一道剑光,惊鸿电掣一般闪了一闪,已自无踪!普济神僧摇了摇头,低低诵了一声佛号,亦自起身回转楞伽寺。

  至此雍州之战告一段落,左怀仁弑君篡位,反倒得了一分人道气运,登基称帝。麾下有天尸教、天欲教两大魔门辅佐,有星宿魔宗说项,至少大劫降临之前凡间再无纷争。

  左怀仁亦是雄才大略之辈,当下整顿兵马,派人四处搜罗流民复垦,稳固自家江山。魔教中人杀人放火个个拿手,论及民生却瞠目以对,好在左怀仁还要靠其等对抗玄门高手,每日美酒美人的伺候,魔教中人倒也乐得享受供奉。

  数日之后,太玄峰上,一道剑光凭空闪现,一敛之下,现出惟庸之身,面色铁青,饶是他纯阳修为,数日之间连跨数十万里,回归总坛,亦有些脱力,大袖一拂,已入了掌教大殿。

  郭纯阳正在云床高坐,也不废话,伸手一指,一道细微之极的真气探入凌冲体内,隔了半晌,面色越来越是难看。

  惟庸道:“师弟,如何了?”郭纯阳道:“师兄自家看看。”惟庸数日赶路,来不及探查凌冲伤势,闻言将灵识探入真界,只见无边星穹之下,凌冲的阳神直挺挺悬于虚空,身上佛光已然稀薄之极,随时可能湮灭。

  五蛊神君元神化为一幢碧烟,死死盖在阳神之上,寻暇抵隙,时刻要侵入其中。惟庸看罢,忽然咦了一声,但见凌冲阳神眉间生出一点死意之气,却有两道光华自其中生发而出,转眼间遍布阳神,那两道光华十分邪意鬼魅,竟连晦明童子所化黑白生死气也抵挡不住,被生生挡了出来。

  惟庸倒吸一口凉气,脱口叫道:“劫数?”两道光华一光一暗,光者极亮,若佛光普照,普渡世间,亮到了极处,似能吸纳无穷事物,连凌冲一半的阳神也瞧之不见。那暗者极暗,如若深渊,又如太古凶兽张口,口中有无量虚空。

  如此一光一暗之间,恰将凌冲阳神一分为二,犹如极昼与极夜,阴阳两分,泾渭分明。此象分明是天劫降临,不过不知为何这般诡异,有光暗化生之象。

  光暗之意一生,连晦明童子都存身不住,一幢碧烟中却现出五蛊神君慌乱之极的面容,碧烟竭力想要从凌冲阳神中逃离,无奈先前已然炼化了不少凌冲的念头,已然不可分割。

  劫数之道,乃冥冥中一股天人感应之力,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任你道行通天,劫数临头,也唯有老老实实一步步去渡,无有取巧之法。

  五蛊神君元神与凌冲阳神相连,已是你死我活之境,因此凌冲的劫数一来,捎带将他也卷了进去。五蛊大骂不已,虎落平阳,身上一干宝贝折损殆尽,连多年祭炼的蛊祖之身也没了,制胜两半元神,这一半还给搭上了天劫,躲又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洞虚真界中,现出千古未曾一见的奇景,一道元神之上,分为光暗两重,又有一道碧烟曲直不定,四股力量相互绞杀抗衡,没个休止。

  惟庸看罢,灵识退出,皱眉道:“想不到凌冲还有这般运道,连劫数也挑准了时机!”郭纯阳道:“天劫之道,本就是批亢捣虚,不留余地,也是他命该如此罢了。”

  原来那光暗之气正是凌冲的劫数到了,且这一回更是凌厉,竟是两道天劫联袂而至,以惟庸的见识也给惊吓的不轻。

  郭纯阳自云床起身,皱眉沉吟,负手在殿上走了几圈。惟庸从未见过这位师弟有这般皱眉之时,只能默然不语。

  郭纯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重又落座云床,惟庸道:“有何良策么?”郭纯阳道:“天劫之力,唯有靠他自家渡过,你我插手不得。”

  第九百六十五章 生机

  惟庸也大皱眉头,道:“难道就眼睁睁瞧着?这般下去,怕是下场堪忧!”郭纯阳道:“生生死死,皆有命数。师兄急也无用,平白乱了道心。为今之计,你我联手,先将五蛊神君的元神打灭!”

  惟庸道:“五蛊已与凌冲合为一体,一损俱损,如之奈何?”郭纯阳阴阴一笑:“想来五蛊也不知我郭某人的手段,他敢暗算我的弟子,就让他尝尝形神俱灭的滋味罢!”

  惟庸不知郭纯阳有何手段能保凌冲阳神无损,又能将五蛊神君元神灭杀,也不细问,这位掌教师弟非但精擅先天神算,每每更有出人意料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只道:“就算打灭了五蛊,以凌冲元气大伤之身,能安然度过劫数么?”

  郭纯阳道:“此一关是他命中注定,过得去海阔天空,过不去身死道消,只有靠他自己。”言下之意,竟是不会出手相助。

  惟庸素知郭纯阳之能,既然如此说,必有妥善的法子解决,不再多言,说道:“想不到陈建德竟是当年文帝的后人,星宿魔宗又鼎力辅佐,司徒化前来说项,定下三分人道气运之事。”

  郭纯阳道:“人道气运是个好东西,谁人得之,便能安然度过四九重劫,这般厮杀下去,只会耗费玄魔两道元气,也确该停战罢手了。”

  惟庸道:“就怕人心浮动,就算星宿魔宗出面,也仅能维持几日的平静。当初清虚道宗主持金榜签押,何等场面,不也说废便废,全无章法?”

  郭纯阳冷夏:“清虚道宗,小人耳!不过凌冲太清传人的身份泄露,其等必会想尽法子将他扼杀,这段时日呆在山上,倒也不失为躲祸的好法子。”

  惟庸道:“紫宗已然位极人臣,新帝年幼,朝野内外已有流言说他把持朝政,必然篡位,日后又是一个左怀仁。”

  郭纯阳笑道:“倒也辛苦紫宗了,顶着千古骂名,为师门分润些气运。师兄你转告他,若是真想坐坐那张龙椅,大可将那小皇帝拉下来,我做师叔的绝不阻拦。”

  惟庸苦笑道:“靖王与左怀仁篡位倒也罢了,若是紫宗自立为帝,其余玄门六派还不齐齐声讨我们?万万不可!”

  郭纯阳笑道:“罢了,那也随他!”凝望凌冲不语。惟庸振衣而起,道:“将你的宝贝徒弟护送回来,我也算回缴法旨,师弟你自家看顾他罢!”化为一道金光而去。

  等惟庸走后,郭纯阳忽然一笑,屈指在凌冲丹田上一弹,说道:“小东西,还不出来!”一个白胖娃娃自丹田扭出,正是晦明童子显形,叫道:“郭老道,你的弟子要死了!”

  郭纯阳笑骂道:“你才要死了!有老道在,岂容凌冲就死?”晦明童子气呼呼道:“你那个甚么狗屁师兄,空有纯阳的修为,连个弟子也护不住,让五蛊那厮钻了空子!”絮絮叨叨,大骂不止。

  郭纯阳道:“罢了罢了,此是凌冲的劫数,躲是躲不过的,我是他师傅,自会设法为他渡脱此劫,你还聒噪怎得?”晦明道:“怎么渡劫?外有五蛊元神,内有两道天劫齐至,就算尹济在此,也要束手无策!”

  郭纯阳悠然道:“尹济老祖虽是符道祖宗,未必有我之手段,能改换天地。你且看来!”伸手一抓,五指提起之时,已多了一团灵性十足的后天阴阳之气,道:“凌冲的生机便着落在此物之上!”

  晦明气道:“这东西连先天都不是,变化不灵,凌冲阳神昏聩,能派上甚么用场!”郭纯阳一笑:“阳神昏聩,阴神未必!”

  晦明童子眼中一亮,叫道:“你是要借阴神之手……”郭纯阳板起脸道:“老道自有妙计,你且用心护住凌冲阳神,莫使五蛊神君侵入,待我用九火照天炉将他炼成飞灰,给他一个报应。还有,凌冲太清身份已泄,你要着紧着他,不可被清虚道宗下了黑手!”

  晦明叫道:“他是我太清掌教,我不着紧谁着紧?不用你这老道多言……”余音未完,已钻入真界中,抵抗五蛊神君炼化。

  郭纯阳目射金光,直直透在五蛊神君元神之上,冷笑道:“五蛊啊五蛊,你这厮躲在南疆逍遥,老道也懒得寻你,但你不该将主意打到我这关门弟子身上。就算上天有好生之德,老道也要对不住你了!”

  碧烟中现出五蛊神君面孔,尖声叫道:“郭纯阳!有甚么手段你尽管使来,老祖我就是瞧中了你这弟子的皮囊,看看究竟是魔高还是道高!”

  郭纯阳冷笑不已,指尖透出一股真气,渗入洞虚真界,将五蛊神君元神碧烟包裹,他的手段比惟庸与普济两个更见高明,真气一出,五蛊神君立被镇压,连声音都透不出来。

  郭纯阳分心二用,另一手撕裂虚空,却是捞到冥狱之中,抓住阴阳之气将其抛入冥土,口唇翕动,对虚空说了几句,挥手将虚空罅隙弥合。

  凌冲阴神脱离阳神之后,便去了冥狱之中。夜乞老祖要摆九子鬼母大阵攻打大金刚寺,不知纠集了多少玄阴老祖同炼魔阵,总要打探一番。

  再者夺魂道人将噬魂老人的噬魂幡到手,虽有残缺,但也足以推算出完本的噬魂劫法,静心修炼,就算弥补不得噬魂劫法的先天破绽,亦定必实力大增,魔威大盛,不打探清楚,总是如鲠在喉。

  阴神占据五阴炽魔之身后,时刻以噬魂劫法炼化其中魔念,想要据为己有,五阴炽魔空有待诏法力,只是一具空壳,反不如成全自家,毕竟修到手的道行才是根本。

  阴神在前四层冥狱游荡不休,一面修炼,一面打探,放出噬魂魔念炼化周遭厉鬼魔物,因有夺魂道人在侧,唯恐露了行迹,夺其记忆之后便将之炼化,不留痕迹。如此过了许多时日,竟丝毫不曾探出一干魔祖的下落,不知其等躲在何处。

  第九百六十六章 定计

  阴神不敢以噬魂魔念公然沾染鬼城中的鬼物,唯恐打草惊蛇,只好每日游荡,之后想到那许多魔祖聚在一处,自能用须弥藏芥子之法,躲入一处小世界中,非有秘传之法不能进入,以他法力在冥狱中搜寻,不啻大海捞针。

  正彷徨间,心头忽起悸动,难过以及,一道黑气自虚空中来,内蕴不详之意,正是一缕天劫气息。阴神已知必是阳神遭劫,略一感应,只觉天机混沌,竟感应不到阳神之态。

  阴神阳神一体,一方出事,另一方自有感应,但冥狱隔绝阴阳,不好推算,眼见黑气罩体,阴神冷笑一声,身中飞起一缕乌光,阴邪污秽,却有一丝凌冲的气息,迎头直上,与黑气撞在一处。

  阴神用的是魔教替身之法,以自身一缕气息模拟元神之力,此法为魔教至高秘传,妙用无穷,但唯有玄阴级数方能施展,阴神不过借了噬魂劫法能分化魔念,照猫画虎,勉强施展一二。

  魔念一去,立时被天劫之力化去,那黑气犹不满足,盘桓再三,阴神见了,又飞出三团魔念,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才将劫运之力化去。

  阴神心头冰寒,“这缕天劫之力是阳神那边散逸出来,透过阴阳两界,循息而来,意图将我阴神灭杀,尚有如此威力,阳神面临的天劫之烈可想而知!”当即动了回返之意。

  噬魂老人手段精妙,阴神阳神各自独立,却又共享一道灵识,因此各有天劫临头,互不相扰,但阳神这次的光暗之劫太重,满则溢,一缕劫运竟循着阴阳二神之间最为精微的联系,寻到了冥狱来。

  阴神没心思寻觅魔祖们的行踪,阳神若抵挡不住劫数,阴神亦要遭殃,就要动身返回阳间,恰在此时,冥狱中霍然现出一个小小洞口,一团黑白之气被扔了进来,落入阴神之中。

  阴神吓一大跳,待查知竟是自家的阴阳之气时,才暗送一口气,只听郭纯阳声音传来,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吩咐一番。阴神听罢,忙即再拜谢过师恩,就将郭纯阳所留虚空罅隙一撕,身入其中,脱离了冥狱,来至阳间。

  阴神马不停蹄,立时一路向北,赶奔陈紫宗大营。约莫半月功夫,终于赶至极北雁门关处,见大明军队与陈建德的北蛮大军兀自对峙,暗送一口气,阴神之身不敢入关,免得被其中的纯阳老祖察觉,便以一缕魔念操控了一位将官,混入城中。

  南下大军有张随真坐镇,北上的明军阵容更是强大,陈紫宗以新帝之名下诏,将玄女宫之主姬冰花请来,除她之外,连七玄剑派长老段克邪亦动身赶来,有两位老祖坐镇,倒是不惧对面星宿魔宗的高手。

  星宿魔宗为魔道第一大派,门中高手无数,星帝命两个弟子入世,一个莫孤月,修为神速,已在天星界立下魔宗道场。另一个曹靖,卧薪尝胆二十载,险些坏了大明江山,皆是一时俊彦。

  如今玄阴级数出手的只有乔依依与司徒化两个,尚有太微垣星主和最为神秘的星帝,还未现身。但星宿魔宗所展现出的底蕴实力,皆不容小觑。

  雁门关中纵有两位纯阳老祖坐镇,陈紫宗也未冒然发兵攻打陈建德。凌冲附身的小将闷头往城中陈紫宗府邸行去,陈紫宗将当初守将吕继之府作为大帐,处置军事,那小将在府前立定,魔念早已飞去,扑在另一位守将身上。

  那小将只觉一阵迷糊,抬眼看竟已到太师府前,擅离职守之罪可大可小,好在无人来查,心惊肉跳之下,急忙扭头就走。

  凌冲也不管他,如此这般,魔念兜兜转转,潜入一位婢女之身,此女侍奉陈紫宗等人茶水吃食,趁着用膳之时,混入了正厅之中。

  多日不见,陈紫宗威严依旧,以他修为早可辟谷,但为示与众将同甘共苦,仍旧用些吃喝,所食不过两张素饼,一壶清茶而已。

  凌冲懒得拐弯抹角,暗中传音给他,陈紫宗眼眸一动,面上全无声色,等麾下众将吃喝已毕,打发他们出去,只留那婢女一人伺候。众将退出时,相互挤眉弄眼,只以为太师大人终于开窍,想要留那婢女开荤。

  等众人退出,陈紫宗笑道:“师弟好不顽皮,居然托形到了女子之身,可莫要采她精元的好!”那婢女开口,仍是女子声音,“师兄莫要打趣,如今我阳神之身劫数临头,危在旦夕,全赖师兄活命!”

  陈紫宗面色一肃,问道:“却是为何?”凌冲道:“我之阳神被五蛊神君暗算,想要夺舍,又有两道天劫降临,十分不妥。我师傅指引我来,欲寻星宿魔宗中的计都星君,方有一线生机。”

  陈紫宗道:“如今两军交战正急,连日大战了几场,果然有计都星君出没,炼化劫数兵灾之力,你要寻他倒是不难,但需防备乔依依那厮。”

  凌冲道:“乔依依坐镇陈建德军中么?”陈紫宗点头:“不错,不过并非本尊,而是一尊星神化身,不知用了甚么手段,神通法力不亚于本尊亲临,又有日月五行轮在手,连段克邪、姬冰花两位老祖也自忌惮非常。”

  凌冲断然道:“事不宜迟!倘若再有大战,劳烦师兄看顾则个,我必要取其元神炼法!”陈紫宗答应道:“既是师弟有用,那便如此罢!不知你眼下身在何处?”他问的自是凌冲的阴神之身。

  凌冲道:“我一身魔教噬魂神通,不好接近大营,免得被段克邪察觉,此时正在城外遥望,大师兄不必挂怀。”陈紫宗赞道:“噬魂道神通果然奇妙,师弟竟能瞒过两位老祖耳目,偷摸进来。”凌冲苦笑,师兄弟两个密谋了一阵。两位老祖就在不远处一座道观中打坐,凌冲不敢再显神通,免得露出马脚,仍自操纵婢女出了正厅。

  众将中有好事者躲在暗处掐算,见那婢女隔得良久才出来,不由咋舌,暗赞太师大人果然道行高深,如此一来,军中不免增添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传说。

  第九百六十七章 太微太弼

  凌冲躲在城外,暗自称奇,按理三分气运乃是星宿魔宗提出,乔依依也该知晓,不知为何仍驱遣大军攻打雁门关,丝毫无有罢手之意,不过如此一来却是正中下怀,可于乱军之中擒拿计都星君炼化。

  他附身的婢女也未歇着,四处打探,陈建德是文帝苗裔之事已暗暗流传出来,大明军中人心浮动,都道既是同为太祖后裔,何苦刀兵相见,不免有了退缩之意。

  陈紫宗用兵严酷,命亲兵暗查谣言来源,但有妖言惑众者,立时处以军法,这才遏制了流言滋生。

  到了第三日上,陈建德果然又率蛮兵前来攻打,陈紫宗二话不说,披挂停当,领大军出城,双方就在雁门关下一字排开,雁门关中许多兵将与蛮军作战经年,血仇绵延,不可化解,陈紫宗也懒得多言,当即命大军冲杀!

  另一面无边蛮军中竖起一座华盖,华盖之下一匹神骏白马,马上端坐一位身着明黄龙袍,身披轻甲的帝王,正是陈建德,多年不见,一扫当初颓丧之意,显得意气风发。

  乔依依等一干星宿魔宗长老来投,陈建德做梦都要笑醒,等乔依依告知其竟是千年前大明文帝后裔时,陈建德气血上涌,几欲晕去,勉强镇定精神,用了几日才勉强接受自己是大明皇室后裔之事实。

  乔依依道:“陛下乃龙脉苗裔,承天大运,当登基称帝。”陈建德大喜,有魔宗镇压,北方诸蛮国尽皆俯首称臣,叫道:“朕压服蛮国,四夷来贺,乃是千古未有之奇功,直追开国太祖之威赫武功,当克承大统!”当即下诏,登基即位。

  一般篡位之人,总要阴命心腹先上表,极言自家文治武功,若不继承皇位,直是天怒人怨,老天爷都不答应。再假惺惺推辞一番,如此三表三推,才假作奈何不得。

  陈建德是草莽出身,哪知那些沽名钓誉的讲究,身边又全是蛮将,无有甚么像样的谋士,火急火燎的称帝之后,立时纠集大军攻打雁门关,只要将此关攻破,中原的花花世界便唾手可得!

  蛮兵天生体质特异,天生力大无穷,一位蛮兵足可当得数位明朝军人,只是输在无有精良铠甲兵器,陈建德历年网罗了不少高手匠人,开炉炼铁,打造刀铠,武装麾下兵士。

  雁门关前也不必骑兵冲锋,双方不约而同选择了实牙实齿之战,蛮兵虽有铠甲,但尚未普及,又不及明朝之制精良。明军刀剑锋锐,铠甲厚实,却不及蛮兵天生蛮力,双方皆有优劣之处,一经碰撞,立时血肉横飞,惨叫之声、刀剑切入肢体之声不绝。

  雁门关之战比雍州之战更加惨烈,蛮兵悍不畏死,往往断臂断腿犹能再战,明军则老少不一,老兵尚能与蛮人对砍,新兵则两股战战,畏战之意极重。

  大明经过靖王之乱,内耗极重,兵丁稀少,陈紫宗远征蛮国,唯有征召新丁,可惜操练未熟,此亦在料中。当下便有兵士以彩旗变换旗语,大明军士见了,当即变阵。

  明军操练有数座阵势,乃不传之秘,战场上颇有奇效,大阵展开,明军三五成群,围攻一位蛮兵,将蛮军逐步蚕食。

  陈建德亦通兵法,但非陈紫宗的对手,加上蛮兵一旦血战,头脑简单,只凭勇武,不耐恪守军令,一时之间场中混乱非常。

  凌冲无心去看那修罗场,以望气之功遥望陈建德大军,见蛮军之上有万星绕旋,星轨条条,高深莫测。雁门关中则有一条无尽寒水盘绕如龙,又有一道剑气有形无形、有相无相,虚实变换。

  知是三位老祖各自镇压本军气运,未到出手之时。乔依依已至,不知萧厉可曾前来,可惜其非玄阴之辈,倘若有心隐匿气机,凌冲也望不出来。

  他此行是要钓计都星君,只能暗自潜藏,静候时机,料定如此修罗场,兵祸之运奇重,计都星君定然不会放过。两军自清晨战至正午时分,总共折损了数万人马,就算陈建德对蛮兵毫无体恤之意,也承受不得这般损失,先下令退兵。

  陈紫宗见其退兵,也不乘势掩杀,亦自整顿兵马,欲退回关内。便在此时,凌冲心头一动:“来了!”两军上空数百丈的地方,悄然现出一团星光,虽不浓烈,但一股不祥劫云之意浓厚之极,正是计都星君元神所化。

  计都星君的形体十分怪异,似人非人、似神非神,秉劫运而生,世间越是灾祸不断,法力也就越发广大,前次凌冲用阴阳之气刷去其一般的元神灵性,相隔多日再看,不但恢复如初,还更为精进,亦开始脱去劫数。

  计都星君元神灵性所化星团幽幽旋动,战场之中有丝丝缕缕玄妙气息升腾而起,被其吸入炼化,整团星云越发深邃,劫祸之意越浓。

  “恭贺计都星君,再这般炼化几次兵祸劫运,便可从容脱去劫数,日后长生可期!”九天之上,一位白净面皮的中年修士端坐虚空,双目中星星点点,如灯如火,望着计都星君修炼,如是说道。

  那人周身气息晦涩不明,虽非长生,亦相去不远,竟是一位待诏大宗师。计都星君元神虚悬,恨恨说道:“那就借太弼你之吉言!可恨若非我被凌冲那小子暗算,折损本源,如今早该待诏飞升!坏我道途,此仇必报!”

  那叫太弼的修士微笑道:“星君不必恼怒,依我看报仇之日不远矣!”计都星君道:“我秉劫运而生,算是半个先天神圣,不入星宿魔宗班辈,你们太微垣的修士最善神算,言出并践,你说我报仇之日不远,那便是不远了!”

  太弼此人乃太微垣星主弟子,司徒化师弟,太微垣出身的修士最善先天神算,只是与玄门梅花易数、太乙神算不同,另以星辰之力演化现在过去未来,说到底与太乙飞星符阵之理大有相通之处。

  第九百六十八章 斗太弼(一)

  其实归根结底太乙飞星符阵是尹济祖师当年抢了星宿魔宗的法门,结合自身符道所创,以符箓演化星辰,亦能推算周天之事,属于殊途同归之道。

  太弼对计都星君的态度十分蹊跷,并不以同门视之,只当是一位先天神圣。计都神君道:“我的仇人乃是太玄派的凌冲,下面明军统军的乃是那厮的师兄陈紫宗,你且替我算上一算,那厮可在军中?”

  太弼道:“太玄凌冲这几年风生水起,声威大胜,有传言郭纯阳有意立其为下代掌教,更有消息指其得了当年太清门符道传承,极难对付。我数次用功推算,可惜推算不出他的跟脚下落,似乎被人以法力遮蔽了天机。”

  计都星君恨道:“那厮的道行离纯阳差着十万八千里,连你也推算不出,定是郭纯阳出手帮他掩盖了天机,也罢,等我修成长生,便能炼化先天劫运随身,到时杀上太玄,以劫运之道降灾,定将太玄灭门!”

  太弼道:“星君禀先天劫运而生,若是修成长生,倒真有覆灭太玄一门之能,只是眼下尚有一步大劫……”计都星君不耐道:“甚么大劫?”

  忽然有人插口道:“你的大劫便是我了!”那声音重重叠叠,自四面虚空而来,似是男女老幼、龙虎蛇豹齐齐发声,加叠一处,令人听了说不出的厌烦。

  太弼不惊反笑,扬声道:“来者可是噬魂老人的传人?有传闻噬魂老人再度出世,传下噬魂劫法正宗,还令夺魂道人也吃了大亏,想来便是阁下了罢?”

  出声之人正是凌冲,阳神脱劫的关键便着落在计都星君身上,再拖延下去,三分气运之事落定,陈建德与陈紫宗各自退兵,天下再无兵祸,再想钓出计都星君难上加难,因此明知有待诏级数的太弼在侧,仍要发动倾力一击!

  计都星君冷笑:“装神弄鬼!”元神真灵一旋,无边灾劫之气发散,四面八方涌来之声立刻戛然而止。太弼笑道:“原来如此,看来计都星君的劫数便着落在此了。星君若能渡过此劫,未来长生可期!”至于若是渡不过又当如何,却未多言。

  计都星君尚未答言,就见一只亩许大小的巨掌蓦地挤出虚空,狠狠抓来。那大手十分奇异,居然生有七根手指,各自闪烁不同颜色,一抓之下,竟是施展出一招极为精妙的招式。

  计都星君全无躲避之意,当即施展出计都六劫法中的天崩一式,一道沛然伟力凭空生出,击在巨掌之上,真如天崩一般,一击之下已将巨掌轰的粉碎!

  计都六劫法分为六部,各具神通,分别为:瘟疫、惑心、刀兵、星坠、陆沉、天崩!天崩乃是威力最大的一招,显然计都星君并非莽夫,嘴上满不在乎,动手便分生死!

  七指巨掌被轰碎,断指纷飞,计都星君毫不罢手之意,乘胜追袭,连用星坠、陆沉二招。一道星光摇曳,芒尾灿然,星芒扫落之下,将巨掌三成残肢抹去。

  计都星君不计法力,连用三招,耗去三成元气,总算将那巨掌轰的破破烂烂,再无威胁。

  那巨掌正是七情魔念演化,被生生轰碎,漫天魔念流萤一般乱飞,略顿一顿,竟而又自汇聚起来。计都神君耗费许多元气,好在下方兵祸灾劫之意源源不绝,稍加炼化,又自恢复了巅峰法力,冷笑喝道:“我就不信破不去你的神通!”

  太弼凝望魔念汇聚,抚掌叹道:“早闻噬魂老人传下的噬魂劫法奥妙精奇,夺人元神以为己用,可惜夺魂道人所传不全,大有疏漏,想不到今日才见正宗真传!”

  计都星君不理他,又自发动计都六劫法,一招星坠发出,魔念本要聚合一处,吃一道星光如柱捣下,中间被破开一个大窟窿!

  太弼笑道:“噬魂道的道友,你的元神正念若不现身,仅凭七情魔念变化,怕是拦不住计都星君的。”其人眼光毒辣,竟对噬魂劫法了如指掌,看破凌冲所用不过是七情魔念化身,胜在诡异难防,攻坚克难非是强项。

  只听一声诡笑,一尊周身妖云滚滚的元神之身,手持一杆大幡而来,伸手一指,满天飞舞的魔念立时分裂组合,化为七道七色斑斓之剑光,向计都神君当头绞杀而来。

  计都神君全然不惧,计都六劫法展开,劫运之力护体,将六道神通接连运使,与七情魔念所化剑光斗在一处。

  太弼越发叹息,说道:“太阴魅剑!想不到今时尚有人精通这一路剑术,我只道这门魔教顶尖剑诀早已失传了也!”

  凌冲阴神现身,手拄噬魂幡,全副心神都放在太弼身上,此人精通先天神算,又是待诏大宗师,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但噬魂劫法诡异恶毒,又有五阴炽魔之身为辅,未必不能与之斗上一斗。

  太弼见他一双凶睛不住瞄向自家,笑道:“莫以为有一副不知从哪赚来的五阴炽魔之身在手,就不知天高地厚,想要与我抻量一番。”

  凌冲早已变换了面容,以祁飞之颜现世,也不多言,噬魂幡一抖,一声鬼啸之间,一尊庞然如山的鬼王走了出来。那鬼王周身鬼火熊熊,连目中亦是两团阴火,居然有脱劫级数的法力,纵是只有一劫之力,亦非同小可。

  这鬼王周身筋肉如铁,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人身模样,大口张开,露出满嘴獠牙,大步一闪,已来至太弼面前,双手带风,狠狠抓去,指影翻飞之间,已笼盖太弼周身方圆十丈之地。

  这尊鬼王是凌冲倾尽万鬼阴池中元气,混以炼化自冥狱中的诸般鬼王元神精魄合炼而成,万鬼阴池妙用无穷,只要元气足够,便可源源不断制造出鬼王级数的炮灰,等凌冲修成玄阴,甚至能练出鬼祖级数的人物。这也是凌冲走投无路,唯有拿出压箱底的实力来硬闯,方有一线生机。

  第九百六十九章 斗太弼(二)

  凌冲阴神法力日深,对噬魂幡祭炼越发得心应手,其中的五大部件之秘自也熟识起来,化灵池中炼入了几座万鬼阴池,能吸纳无穷冥气阴气,铸炼鬼体。

  凌冲倾尽所有炼就的鬼王之体,与他本尊道行已然不相上下,最多不过是一劫与三劫的差距,无伤大雅。鬼王一出,太阴魅剑的七情剑诀盘绕身外,七色光华冲霄,又是灿烂又是妖异。

  计都星君蛮横惯了,只有他给别人降灾降劫的份,哪能容得他人骑上头来?管你甚么鬼王鬼祖,计都六劫法狠命催动,一招瘟疫扔过去,鬼王周身被一大片黄云包裹,黄云中无数蛊虫翻飞,散播瘟疫。

  无数蛊虫俱是劫运所化,无形无质,却歹毒无比,只要贴近对手,无论肉身真气都能狠狠撕下一大块来,比五蛊神君的南疆蛊术更有一番威力。这招最能克制正道修士,中者无不道行滑落,法体受损,更有甚者被蛊虫分食的一干二净。

  但鬼王之身满含阴气,根本不惧瘟疫侵染,蛊虫上身任其撕咬,每每被咬去一块阴气,蛊虫非但不能消化,反被撑得爆裂开来。

  瘟疫一招之后,计都星君又出一招惑心,一圈昏黄光华落在鬼王头上,将那鬼王打的脑袋一沉。计都星乃灾祸之星,见之必有大劫大灾,而大劫降临,人心鬼域种种阴暗之处显现爆发,这招惑心便是仿了那时种种人心阴暗之处,引逗人魔念丛生,自乱心智。

  无奈鬼王之身出自万鬼阴池,为噬魂幡所炼,本就沾染了无尽噬魂魔念,噬魂劫法之道更是玄奇诡异。这倒好,一个惑心,一个噬魂,皆是操控人心,诱人堕落,正是针尖对麦芒,妖魔对妖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僵持的一塌糊涂。

  太弼出声笑道:“计都星君糊涂了!那恶鬼之身是阴气铸炼而成,你找它撒气是怎得?”一语惊醒梦中人,计都星君只顾对鬼王使劲,忘却了正主,桀桀一笑,瘟疫一招往凌冲阴神上落去。

  凌冲手拄噬魂幡,哈哈一笑,伸手一指,头顶现出一圈乌光,将瘟疫敌住,喝道:“计都!还是我的鬼王之身陪你玩玩罢!”

  鬼王顶着满身黄云,两只鬼爪起处,凭空拽出一柄十丈长短的鬼头大刀,错步一滑,已来至计都星君身旁,鬼头大刀扬起,狠狠劈下。

  计都星君自忖不干掉这尊鬼王,绝难伤到背后那厮,抖擞精神,将劫运之力反复运使,敌住那柄鬼头大刀。鬼王之身有凌冲的魔念操控,如臂使指,身周又有太阴魅剑,七道光华隐现无常,神出鬼没,借力打力,以力卸力,竟是将大半劫运之力抗下。

  凌冲始终将大半心神放在太弼身上,那厮道行比自家高出一个境界,又能以神算推演,最是难缠不过。太弼目光落在他手中噬魂幡上,眼中神光越来越盛,喃喃道:“能祭炼噬魂幡,说明你真是得了噬魂老人的真传。”

  “噬魂老人创下的噬魂劫法,奥妙精深,不愧为魂道第一修行法门。闻听他千年前便已遭劫,我只恨晚生了千年,不能亲眼瞧一瞧噬魂劫法的秘奥所在。那夺魂道人虽然接掌噬魂道统,不过是鸠占鹊巢,未得噬魂真传。我只道噬魂劫法已成绝响,想不到……”

  凌冲被他目光瞧得有些毛骨悚然,只觉此人似是练功将脑子烧糊涂了,只听太弼续道:“想不到噬魂老人尚留下一支真传,前些年听闻噬魂道出了个离经叛道的弃道人,懂得祭炼噬魂幡之法,想来便是噬魂老人留下的后手,譬如养蛊,最终便是为了成全你罢?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我算出计都星君有大劫临头,但彼之毒药,我之良方,他的劫数却是我的机缘所在。只要炼化了你,得到噬魂劫法的全本,增厚我的修道资粮,便可一举突破那一层桎梏,修成长生!你若是肯将噬魂劫法的法门交出,我非但留你一条性命,还可将你引入太微星主门下修行,若是不肯,我为了证道,也只好下辣手了!”

  太弼在待诏境界蹉跎多年,只差一步便能得享长生,便是这一步却是千难万难,幸好算出计都星君有难,正是自家机缘所在,这才离了星宿魔宗,赶来北疆。不然堂堂太微星主弟子,地位不亚于莫孤月,除了三垣星主之外,谁能调的动他?

  噬魂劫法可不擅推演之道,凌冲也无法算出太弼之言是真是假,不过摆明是你死我活,必要做过一场方可!他现身出手之时,胸中早有成算,噬魂幡脱手而出,幡面猎猎,阴神之身足踏其上,足下阴气滚滚如潮,衬得他如同神魔下界,要毁灭众生一般。

  阴神与噬魂幡一体,噬魂幡本身已不下于一件待诏境界的法器,妙用无穷,此亦是他敢与太弼放对的底气所在,阴神手捏剑诀,幡中又是七道剑光飞出,凌空结成一座剑阵直直杀去。

  太弼面含冷笑,就似全不在意,剑阵过处,如花叶落水,激起片片涟漪,偏生寻不到他的本尊,唯余星光点点。百丈之外太弼之身显现,笑道:“这一手太阴魅剑倒是极俊,可惜奈何我不得!”

  噬魂劫法最主要的斗法手段便是以魔念沾染对手,令其生出种种幻象,自乱阵脚,但太弼有一层精悍之极的星光护体,噬魂魔念不得侵入,等若断去了凌冲最为犀利的一招,没奈何只有动用最是精熟的太阴魅剑。

  剑光招展,游走虚空,时隐时现,可惜太弼之身更是形同鬼魅,每每抢占先机,视剑光如无物,本是神出鬼没的太阴魅剑,却丝毫奈何不得。

  太弼连接数招,并不还手,笑道:“你以为夺了一具五阴炽魔之身,就可无视道行的差距,向我伸手?大错特错!我不过爱惜你一身魔功,想要收你做个护法的侍者,此机缘转瞬即逝,莫要自误!”

  凌冲本就是玩弄人心的行家,岂会将他之言放在心上,将太阴魅剑运使的来去无踪,尽展这门魔道剑诀的凌厉之处。

  第九百七十章 斗太弼(三)

  剑光遮天犁地,自合阴阳,翻飞不已,可惜始终碰不到太弼一片衣角。凌冲也不烦乱,太阴魅剑无功早在他算中,堂堂待诏高手,被脱劫级数用剑术杀得丢盔卸甲,想想也不大可能。

  太弼还未出本命真气,不知是纯阳之气还是玄阴之意,凌冲暗自加了小心,噬魂幡不知何时又竖了起来,立在阴神之旁,阴神一口真气喷在幡面之上,大幡抖动,一圈圈诡异之极的法力波动如涟漪般发散出去。

  噬魂幡本就是为了辅佐噬魂劫法的修炼而创,自能无限扩大噬魂劫法之威力。有噬魂幡加持,凌冲运使神通,目光注定太弼,饶是太弼待诏级数的道行,被他目光扫中,亦觉身法迟滞,念头运转微有不灵,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噬魂劫法!”

  凌冲也不指望能沾染了太弼,只求将之困锁片刻,争一个先机,可惜太弼道行深厚,只迟滞了片刻,便即无恙,他始终躲躲闪闪,从不还手,似在观瞧噬魂劫法的秘奥所在。

  凌冲斩去魔念,正念圆融,绝无种种负面之性,见太阴魅剑与噬魂幡接连无功,立时有了决断,要兵行险招,抢了计都星君元灵真性就走,届时借助空桑仙府挪移虚空,量太弼也追赶不上。

  计都星君与鬼王之身大战,那鬼王手持鬼头大刀,使出一路精妙至极的刀法,刀芒吞吐,凝固空间,颇有刀道大家之感。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凌冲剑术通神,用之刀法之上,自也非凡,加上曾得阴若提点幽影刀魔一族刀法精要,化入其中,居然使得像模像样。

  计都星君越来越是焦躁,他的计都六劫法只合用来降灾降劫,灭杀生灵,单一斗法非是所长,又碰上鬼王这等皮糙肉厚,精通肉搏刀术的滚刀肉,无论甚么法力轰去,皆不能将之杀死或是重创。

  计都星君暗自盘算:“太弼这厮是将我当作钓饵,引那噬魂道的高手出来,自家坐收渔翁之利,我何苦打生打死,只要人间再有几场惨绝大战,便能成就待诏,又或者干脆我自家去降下天劫,假以时日总能修成长生!”

  计定已毕,有了退避之意,鬼王又是一刀斫来,刀锋虚实不定。计都星君也懒得去挡,一招星坠轰出,将鬼王掀翻了几个跟头,转身便走。

  计都星君萌生退意,自是先与太弼会合,但眼前陡然一花,有无边混沌之意升起,颠倒错乱之间,已是变了天地!眼前先是无边迷雾,阴森幽寒,似有无数幽灵环绕,俱都发出咻咻冷笑之声。

  计都星君禀先天一点劫运之意而生,亦是生灵之属,生具元神,被无数冷笑之声冲入元神,立时晕沉不已。但其有先天劫运护身,元神一沉便即清醒,心知是着了凌冲暗算,当下抱元守一,免得被诡异之法侵害。

  凌冲以鬼王化身拖住计都星君,自家施展太阴魅剑拦住太弼,虽则奈何其不得,毕竟拖延了许多功夫,这才从容施展计策。鬼王之身出自噬魂幡,自与魔幡有着微妙感应,趁着计都星君躲避鬼头大刀之时,操控噬魂幡来个移形换位,瞬息之间已至鬼王头顶,大幡一抖,已将计都星君收了进去。

  噬魂幡已不亚于一位待诏级数大宗师,只是凌冲道行不够,不足以发挥全部威力,收了计都星君之后,妖幡颤抖不已,似是那位星君要突破禁锢冲将出来。

  凌冲忙用魔功镇压,伸手一指,那鬼王一声大喝,手举鬼头刀劈头盖脸杀向太弼,阴神自家却驾驭了噬魂幡,欲要逃离。凌冲打的算盘极好,反正鬼王是阴气铸炼,舍了便舍了,大不了再去冥狱中汲取阴气,总能再铸炼回来,不如用来断后,算是物尽其用。

  他自家运使噬魂幡就要没命价逃窜而去,当初钧天道人许他能动用空桑仙府之力三次,前次已然动用了一回,还余两次机会,这等保命防身的压箱底手段,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莫要动用,能靠本身之力逃脱,乃是上上之策。

  太弼目中映出鬼王身形,对鬼头刀倾力一击全无回应。那鬼王长刀在手,正是凶威赫赫,刀锋直贯而下,就在要劈入太弼眉心之时陡然挺住。

  凌冲只觉心头一股寒气悄然浮现,身前已现出条条星光。再看鬼王之身,已然沐浴在一条粗大之极的星芒之中。那星芒粗长如柱,将鬼王冻结其中,犹如琥珀中的蝇虫一般。

  星宿魔宗道法所炼星光不涉玄魔,纯净之极,以太弼待诏级数的道行施展开来,鬼王先是自七窍中喷涌出入泉星光,继而周身之内亦有星光迸发,未几之间竟已被滚滚星光融化,一身阴气、冥气、怨气,亦化为乌有!

  凌冲顾不上去瞧鬼王的下场,本就打算舍弃,只顾纵起遁光,离太弼越远越好!不料方一起身,只见身前星光如海,星芒成云,竟如置身浩瀚星河之中!无数大星旋动,光华赤亮,与之相比,凌冲阴神之身顿显渺小之极。

  太弼一张面庞自星空中伸了下来,显得庞大无匹,笑道:“道友何必便走?还是那句话,你将噬魂劫法留下,我任你离开,若是不然,就请品鉴一番我这星图变化罢!”

  凌冲一惊,不知何时中了太弼暗算,竟被他收入一件法宝之中,正是人算虎虎亦算人。实则太弼本人并无变化,手托一轮圆盘,竟是伏斗定星盘的模样,星盘之中星光氤氲如水如雾,凌冲阴神仿佛一只小蚂蚁,正茫然立于群星之间。

  此星盘并非实质,而是太弼一口本命真气显化。星宿魔宗的道法融汇阴阳,待诏境界修成的并非是纯阳之气或是玄阴之气,而是一道本命星光之气,被太弼炼成了一件伏斗定星盘。

  此宝绝非甚么稀世之物,星宿魔宗中弟子几乎人手一方,但太弼别出心裁,以待诏修成的本命星光祭炼,因此别具一番威力,内按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十方之数,又采炼周天群星之精,炼入其中,非但能推演周天之事,用以对敌更具一番妙用。

  第九百七十一章 阴阳活

  凌冲处心积虑,打算抢了计都星君便走,却落在太弼算中。伏斗定星盘一出,无量星光弥漫,噬魂阴神再神通广大,一时也难以脱出。

  噬魂幡中,计都星君极力抗拒噬魂魔念侵扰,身边无量劫运之力护体,噬魂真气果然不得侵入。计都星君心头焦躁,落入凌冲算计,当要破境而出才是,外面太弼乃是不足为信,忍不住连发数道神通。

  但噬魂幡本就是一件虚空法器,炼到极处,自成洞天,落在噬魂老人手中,甚至能借此演化世间地狱,容纳无量阴魂。计都星君所发神通被凌冲暗中挪移,不知落到甚么地方去了,丝毫不起作用。

  计都星君怒发欲狂,喝骂连连,忽然身上一紧,一条粗大之极的黑索竟不知从何处钻出,将他元神真灵捆了个结结实实!

  此为拘魂锁妙用,计都星君背后一凉,竟已被捆缚于一根高大之极的柱上,正是祭灵柱。

  噬魂幡中五大法器尽出,计都星君见自家被捆,毫不慌张,叫道:“区区邪物,能奈我何?”用力挣扎,抖动不休。忽然周身又是一紧,却是被一圈白森森的圈子套住,他不认得绝情环,只是冷笑不已。

  法器法宝全赖有人操控,似晦明童子那般自生神异者,十分稀缺,按理操控之人有多大道行,法器便能发挥多大威力,纵使凌冲使出吃奶的气力,也绝越不过脱劫这道天堑,因此计都星君老神在在,绝不担心自家安危,何况外面还有太弼那厮,只要稍用手段,便能将这噬魂道的妖人镇压杀死。

  噬魂幡中凌冲念头无处不在,显化声音道:“计都,你死到临头,还要挣扎么?”计都星君哈哈大笑,说道:“笑话!我禀先天劫运而生,自有大气运护身,注定要修成长生,就凭你这点微末神通,焉敢大言不惭?”

  凌冲一声冷笑,喝道:“你看这是何物!”一团物事自噬魂幡深处飞出,幡中空间魔气氤氲,魔念游走,但此物一出,立时黑白分明,荡开氤氲魔气,连魔念也闪在一旁,颇见神异。

  计都星君只瞧了一眼,便骇的魂飞天外,叫道:“阴阳气!该死的,你怎的会有此物!”其还清楚记得彭泽城外,凌冲阳神以此物生生截去他半截元灵,炼化吞吃了干净的惨象。

  计都星乃天生神圣,无所畏惧,就算被轰杀,只要一灵不灭,仍可禀劫运复生。而阴阳之气却是唯一能克制其的东西,且是克制的死死的,此物尚属后天,若是先天之物,价值远在一干法宝之上。计都星君真是要有多远躲多远,再也不敢踏足凡世。

  计都星君方寸已乱,见了阴阳之气如见天敌,哪顾得上去想为何阴阳之气会出现在噬魂道妖人手中,周身六色光华乱抖乱窜,就要挣脱拘魂索与绝情环,自祭灵柱上脱身!

  事到如今已是图穷匕见,阴神与噬魂幡一体,计都星君挣扎之力大的异乎寻常,又将计都六劫法的神通乱放,一时之间噬魂幡内劫运之力鼓荡,无数神通接连炸响,混乱到了极处!

  凌冲早已铁了心,必要将计都星君炼化,连外面的太弼都不管了,一面全力催动噬魂幡五大组件法力,镇压计都星君反扑,一面引领了阴阳之气往其头顶落去!

  阴阳之气中早有一缕凌冲的本命念头,无论阳神阴神皆可操控,不过这等神物非人力所能炼化,凌冲也是机缘巧合,又有郭纯阳等一干大佬在背后算计,才能勉强与阴阳之气建立起丝丝关联。

  阴阳之气越飞越近,计都星君只感大难临头,似他这等先天神圣,对生死劫数更有几分体悟,生死顷俄之际,终于动用了压箱底的手段!

  计都星君并无本体,只是一团劫云,却霍然变化,成了一颗硕大星辰的模样。那星辰闪烁六色,充满不详与灾劫之意,竟是一颗计都星的本体。

  抬头望时,但见一道粗大之极的星光竟从无垠星空深处投射而来,那星芒并非亮银之色,而是通体血红,破开噬魂幡藩篱,投注于计都星君元灵之上。受了星芒激引,计都星君方才化身为一颗计都灾星!

  计都星君也是无计可施,唯有铤而走险,强行接引九天星河中的计都妖星投注星力,借机变换了形态。那颗大星看似极大,实则还及不上真正计都妖星的千万分之一。

  此星一出,无量灾劫之气蔓延,竟将噬魂幡中噬魂真气生生破开,非但如此,计都妖星旋动越急,不断胀大,竟似要撑破噬魂幡所成洞天,强行破界出去!

  计都星君倾尽全力,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再也拘束不住,被狠狠挣破,妖星旋转之间,一声雷响,往上便走,其不敢面对阴阳之气,只好向上突围。

  噬魂幡中元气紊乱,凌冲不得不现了阴神之身镇压,正没理会处时,那阴阳之气原本慢吞吞而行,及至计都妖星现了元身,凶威信信,被无量邪异的灾劫之气一冲,这才灵动起来!

  凌冲曾得龙神母指点,要将这一团阴阳之气祭炼的得返先天,须得吞噬先天劫运之道方可,但计都星君修行未足,纵有劫运在身,也不脱后天之意,自然不能令阴阳之气演化先天。

  不过还有郭纯阳的旨意,命他来寻计都星君,此是他阳神脱劫的一线生机,自是不敢有丝毫大意,见阴阳之气微有躁动,立时拼命鼓催那溶于阴阳气中的一点念头,引逗阴阳气去吞吃计都星君。

  计都妖星已大至数千丈方圆,微一旋动便搅起无尽风云,与之相比,阴阳之气不过小小拳头一团,根本济不得事,但凌冲心头总有一个念相,只要阴阳之气催动起来,必能克制计都星君。

  果然阴阳气被念头扰动,又受劫运之气吸引,黑白两色真气旋动更急,到了后来几乎瞧不见两位阴阳鱼游动之态,只觉是一团混沌之意飘荡不休。

  第九百七十二章 炼化计都

  噬魂幡中,一端是黑白二色,古朴无方。另一端却是六色杂陈,扰人耳目。八种颜色,八种气象,交织一处,映的幡内洞天光怪陆离,颇有鱼跃鹰扬、山崩海裂之势。

  阴阳二气仍是一团拳头大小的气流,不过飙轮电转之间,竟生出丝丝电芒也似的光亮,同时两尾阴阳鱼互逐之间,渐渐失却黑白本色,有了化为一体色呈混沌之势。

  不过凌冲懒得去管阴阳之气的异变,还是先吞了计都星君来的保险,余下之事再说不迟。好在阴阳气中有他念头作祟,又兼先天劫运实是阴阳之气的心头好,未几之间,就见两位阴阳鱼交缠之处,蓦地生出一股沛然之极的大力。

  那股力道沛然无穷,有搬山挪海之妙,一股脑落在计都妖星之上。计都星君正竭力要破开噬魂幡洞天,不料祸从天降,被阴阳之气吸力上身,妖星震动,就要变化飞去。

  可惜阴阳之气专克先天劫运,一旦罩定计都妖星,便如猛蛇张吻,死不松口。计都妖星连冲数回,俱被无量吸力拉了回来,一时团团乱转,不知高低。

  计都星君先天惧怕阴阳之气,前次在凌冲阳神手中吃了大亏,这才销声匿迹,跑到极北之地苦挨,好容易借兵患灾气恢复了几分元气,谁知死星照命,又被凌冲寻上门来。

  其一见阴阳二气,胆气先自怯了,有何手段也施展不出,霍然之间骇然发觉自家法体法力渐渐减少,丝丝缕缕的六色劫气自妖星本体上被阴阳之气活活扯了下来,融入阴阳鱼之中。

  就见计都妖星上腾起无数六色光华,光华之中隐约可见山崩海啸、星坠陆沉之景,又有乾坤破灭,星辰不存之态,画面之中又有无数生灵,或人或兽,向苍天神灵叩首不已,祈求赦免其罪孽,却毫无用处。

  天地之间大火熊熊,燃尽一切,之后又有无边大水大雨,连降数百年,紧接又自山陷海升,沧海桑田,由此生灵灭绝,乾坤之间尽是玄冰裹夹,一片了无生机之意。

  此是描绘了计都星君成道之景,计都星君若要证道,需寻一处世界降下无边灾劫,灭绝一切生灵,而后汲取炼化其中的怨灵之气与灾难之意。

  计都星君本打算修道有成,便去九天星河中寻一处类似天星界的世界,谁料平日只有其给人降劫的份,这一次却被凌冲寻上门来,在劫难逃!

  计都星君的本源真气似有似无,是精纯之极的劫运之力,恰是阴阳二气的心头好。丝丝劫运之力被抽离出来,被阴阳之气一绞,已自吞噬炼化。

  阴阳之气每炼化一丝劫运之力,底蕴便增厚了一分,先时尚是丝丝缕缕,到后来汇溪成河,汇河成湖,竟无有止歇之意。任凭计都星君使尽了手段,都能镇压本命真气,只得眼睁睁瞧着被肆无忌惮的炼化。

  凌冲隔着那枚念头,感悟阴阳二气之变,只觉真气之量并无增减,反倒是阴阳之气变化更为剧烈活泼,看来炼化了计都星君的劫运之力,能令阴阳之气变化灵动,由后天转向先天。

  凌冲自知单凭一个区区计都,绝无可能就令后天阴阳化为先天,除非连那颗亘古便存的妖星灾星也一并炼化了,但那又如何可能?

  不过有计都星君在,到底聊胜于无,阴阳二气越发灵动,变化无端,此消彼长之下,就见本是千万丈方圆的一颗妖星,渐渐缩水成了百丈。到后来阴阳之气略一擎动,妖星的本源劫运如条条大龙,争先恐后涌出,汇入两尾阴阳鱼中。

  计都星君使尽解数,已然黔驴技穷,面对这等天生克制自家的神物,不由悲叹一声,暗道:“我命休矣!”眼见好容易聚敛修炼来的本命劫运之力被阴阳之气蚕食殆尽,再有数息的功夫,连他自家的元灵也保不住。

  瞥眼见凌冲阴神现身出来,立在阴阳之气之后,计都星君怒不可遏,恶向胆边生:“是了!这厮与太玄那个凌冲必然大有关联!我秉天运而生,他若敢杀我,必有奇灾临头,死的惨不可言!”

  计都扬声叫道:“兀那妖人!你有阴阳之气在手,我抗衡不得,不过你也休想善终,我以咒术之力,咒你终有一日身化劫灰,元灵不存,永无超拔之日!”声音之中满是恶毒仇恨之意。

  计都星君喝罢,一颗妖星劫运之力鼓荡,陡然爆散开来,就见漫天六色光华乱飞,大有亩许,小有尺余,阴阳之气吸力不减,立时将大半光华抽取的干干净净,却仍有许多漏网之鱼。

  凌冲阴神心头起了极大警兆,就见无数六色光华躲过阴阳之气,如乱箭齐发,向自家射来。想起计都星君临死所说,哪还不知非是好路数?

  好在噬魂幡内任由阴神徜徉,户庭千里、咫尺天涯之道随意施展,阴神连闪之下,已落在阴阳二气之后,恰与劫运光华背道而驰。

  那六色光华是计都星君以最后的残存本源之力所下一道咒术,形似南疆所言之诅咒、巫咒,只更为恶毒。失却了目标,一时茫然无措,但随即重整旗鼓,齐齐调转,又往阴神射来。

  阴神暗骂一声:“阴魂不散!”连躲几场,其等恍如附骨之蛆,不知疲累,来回往返。凌冲用个狡狯,只在阴阳之气周遭往复来回,引逗劫运咒力。

  那劫运咒力秉承计都星君临死一方怨念,只跟定了凌冲,不中不罢休,并无甚么机变之力,慌乱之下竟有不少自投罗网,还未扎到凌冲,先自飞入阴阳二气中去了。

  如此这般来回了数个回合,眼见唯余一道六色光华,却最是灵性十足,滑不留手,怎么也不肯乖乖投入阴阳气中,只在阴神背后弄影。

  唬得凌冲无名火起,无意之中念头震动,就见阴阳之气陡然一缩一涨,如灵蛇伸骨,青龙取水,一口将之擒捉吞下。阴阳之气一磨,已然炼化。

  凌冲一怔,随即大喜!

  第九百七十三章 星光剑丝

  阴阳之气能随他意念而动,表明对之的祭炼已大有进境。果然凌冲试加演化,就见黑白两色光华纵横吞吐,随心意而动,比先前半死不活的模样灵动了何止百倍?内中炼入的念头与元神之间感应亦自清晰之极,不由大喜。

  看来龙神母所言无差,吞噬先天劫运确有点化阴阳之气的妙用。计都星君所含劫运不少,虽是后天,也足以令阴阳之气灵性十足,有此气在手,阳神的两重天劫足可从容而过。兼且日后修行亦要得益其良多。

  计都星君临死之前所下咒力,被阴阳之气接了去,磨碎炼化,成了一团泡影。可怜计都星君亦是秉承大运而生,时运不济,终究为凌冲做了嫁衣裳。

  阴神将阴阳二气收回身边,黑白光华吞吐不定,蓦地心头闪念,似是窥见了几分天机,暗叫:“原来如此!我的魔道之身劫数也到了,便应在那太弼手上,我当有百日困身之厄,等阳神脱劫之后前来搭救。”

  阴阳之气竟还有推演之能,着实出乎意料之外,但再刻意寻觅方才那灵机一现之感,却又惘然无所得,阴神振奋精神,眼下尚非探究阴阳二气妙用的时机,当即默默祝祷:“弟子凌冲,请钧天老祖显灵一见,有事相求。”

  钧天道人许他能借用空桑仙府三回,如今身在太弼的伏斗定星盘中,也未知祝祷之力能否下达至冥狱,为那位老祖感知。如此默祷三遍,念头未绝,噬魂幡中洞天已起了异变。

  一团虚无云气生出,略一变幻,破开虚空,内中仙光灵霞如潮,正是空桑仙府。一位老祖立于仙府之上,正是钧天道人。

  凌冲大喜,忙即下拜,叫道:“弟子有一物事,求老祖将之送与太玄峰家师之处!”扬手将阴阳之气送出。钧天道人微微抬手,已自接过,见竟是阴阳之气,惊道:“此会是此物?这等神物绝非凡俗所能染指,你师傅真是胡闹!”

  凌冲心头一动,阴阳之气号称蕴有生死消长、宇宙生灭之秘,就连龙神母见了,也自惊异。钧天道人是空桑上人嫡传,道行怕是犹在龙神母之上,何不向其问些阴阳之气的秘辛?

  正要开口,钧天道人已道:“你要问阴阳二气之秘,且免开尊口,我空桑一脉如今自顾不暇,阴阳之气牵扯太多,可不敢趟这趟浑水。我观你处境十分不妙,要不要连你一起转回太玄?”

  也唯有钧天道人这等老祖,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在太弼的伏斗定星盘中来去自如,甚而能携了凌冲脱出。凌冲想了想,苦笑道:“方才弟子窥破一点天机,此是我之劫数,必要受百日之困,方能圆满,就请老祖将阴阳之气带走便是。”

  钧天道人也不多问,只说:“我许你三次动用空桑仙府,此是第二回,你须记住了!”不等凌冲回答,光华一闪,已卷了阴阳之气走个干净。

  凌冲来不及松一口气,噬魂幡外情势已然急转直下,危机一发!先前他只顾炼化计都星君,用一枚念头主持噬魂幡变化,被太弼的伏斗定星盘着实锤炼了一番。

  伏斗定星盘中,无数大星往复来去,有的如大日经天,有的仅只拳头大小,但无一例外,皆是声势滔天。太弼在待诏境蹉跎经年,积淀法力,星宿魔宗的法门又素以星力悠长著称,这面本命星光炼成的伏斗定星盘,实已有法宝之威,只差开启元灵而已。

  颗颗大星急旋不停,太弼好整以暇,反正凌冲已落入毂中,就算噬魂幡也抵挡不得星光研磨,大可缓缓图之,也幸亏如此,才给了凌冲阴神炼化计都星君之机。

  凌冲阴神归位,当即将噬魂幡诸般变化运使到了极处,就见一团黑气外有七色光华辉映,在星阵之间来回冲撞。太弼声音传来:“我念你修行不易,只要将噬魂劫法奉上,便可放你元灵归去,不然我用星辰真火炼化你的法宝元神,亦能得到噬魂真传,但你的真灵却保不住了!”

  凌冲充耳不闻,催动噬魂幡如滑鱼般游走不定,太弼见他冥顽不灵,也不动怒,只轻飘飘发动伏斗定星盘又一番变化,但见无数大星旋动之间,星光吞吐如丝,渐渐结成光茧,继而拉长变细,未几之间竟已变成条条粗细不一的星光长丝。

  定星盘中大星是太弼以本命星力融合周天群星之精合炼而成,变化多段。条条星光长丝之变如同剑道中之炼剑成丝,威力甚而凌驾其上。

  星光剑丝一成,立时剿杀而来,凌冲见不是路,只好极力收缩法力,将噬魂幡所化黑气演化为一点魔意,希冀能躲过剑丝劈斩。

  他是修炼剑术之辈,深知炼剑成丝的威力所在,以待诏道行使出,绝非自己所能抵挡,只指望能拖过百日,等待那一线生机而已。

  星光剑丝抖动,前狼后虎,数道剑丝将周遭腾挪空间尽数封死,凌冲无法,唯有咬牙硬抗,却吃剑丝扫过,团团黑气自噬魂幡上被斩落下来,落在星阵之中,转眼被炼化无形。

  凌冲又惊又怒,那黑气是阴神本源法力,正念念力所化,一旦失去,要想修炼回来,不知要费多少功夫。太弼用心歹毒,既然不肯献出噬魂劫法道诀,便用星光刷落不停,一点点磨去凌冲的本命真气,等魔气耗尽,仅剩元神,便可从容炼化。

  星光剑丝发动,绝无半途而废的道理,剑丝次第攻来,有的极快、有的极慢,快慢之间错落有致,颇有章法。凌冲咬牙切齿,只好将太阴魅剑催发到了极致,七色剑光结成一个光茧,护住阴神正念与噬魂幡本体。

  可惜双方道行相差太大,星光剑丝滚滚而来,每一斩定必带走一团凌冲的本源真气,丝毫不爽,连太阴魅剑的剑光也抵挡不住,反被星光一冲,便自七零八落的不成模样。

  好在弃道人祭炼噬魂幡时未曾偷工减料,着实用了许多珍惜的宝材,又炼化了真正噬魂幡中的祭灵柱,本质好的出奇,不怕剑光劈斩,纵然星光摇荡,剑光如海,也尽还支撑的住。

  第九百七十四章 周天星斗、宙光大阵

  太弼对计都星君的生死根本不放在心上,甚至早已料定计都星君逃不过这一劫。但彼之劫数,却是己之机缘,将星盘祭起,无数星光剑丝来去。

  凌冲阴神也不焦急,急也无用,索性将七情魔念尽数收入噬魂幡中,现出一面妖幡本体,立于莽莽星河之间,任由星光剑丝之力冲刷。他的劫数在此,躲避不得,唯有撑到阳神前来解救的那一刻。

  太弼无心催动伏斗定星盘之威力,但星光剑丝演化之间,阵势自然而然越变越奇,释放出星宿魔宗阵道的大威力来。轮回世界轮到阵法之宗,首推四海龙族,其等血脉传自天龙一族,精通无数阵法,又祭炼了许多阵图,威力至大。

  但世人却不知星宿魔宗的阵法之道绝不在四海龙族之下,门中有两座大阵,号为先天,能藏群星于股掌,踏宙光如流水,分为周天星斗大阵与宙光大阵两部。

  太弼的伏斗定星盘便脱胎自周天星斗大阵,威力尚不及正本的百分之一,已然杀的凌冲死去活来。阵势演化之间,就见条条星光剑丝相互摩荡不休,剑气剑光重又化为漫天星芒。星芒摩擦激荡,竟而生出点点真火!

  此火乃是星辰真火,产于星辰之中,亦属先天神火之流,威能无穷。想那漫天星辰,自开天辟地以来留存至今,汲纳无穷天地精气,蕴于星体之中,一旦火势爆发,足可烧熔星体,席卷宇宙。

  此星辰真火世间唯有星宿魔宗懂得修炼、收纳之道,能借其威力逞凶。周天星斗大阵唯有太微垣中得有传承,太弼身为太微星主弟子,自然得传此道,且修炼的十分精深。

  星辰真火容纳万有,既有阴邪寒魄之意,又有纯阳破魔之道,凌冲的噬魂幡真气被其一烧,立时被揭去一大片,几乎露出妖幡本体。

  凌冲忙用真气护住那一片缺失之处,免得被星辰真火破去妖幡禁制,不禁发愁起来:“太弼的道行已趋近于长生,星辰真火威力无穷,只怕用不了多时便能将我炼化了。”

  事到临头,唯有挣扎求生。眼看星辰真火一卷,又自烧来,却有七色光华挡在噬魂幡外,负隅顽抗,正是七情魔念。七情魔念凌冲分化出的杂念,炼入自家道心中阴暗魔性一面,以七情为体,恰似佛家所言之我执。

  只要阴神心念尚在,譬如杂草,一遇阳光雨露,便滋生无穷。杂念之意随灭随生,永续不绝,恰好拿来抵挡星辰真火炼化。七情魔念被星辰真火舔过,立时化为乌有,内中凌冲的杂念亦被炼化一空。

  但凌冲正念一转,又有无数杂念生出,重又化为七色魔光,魔道修行本就难以收摄心魔,噬魂劫法又讲究将七情杂念排除在外,连凌冲自家也控制不得。

  如此杂念生出,被炼化,又生出,只看是化生的快,还是炼化的快。幸好凌冲的杂念随灭随生,几乎无有穷尽,还可抵御一时。

  无数大星搅动之间,组成了一张巨大之极的面孔,正是太弼,笑道:“噬魂劫法炼化杂念之道确是独树一帜,居然能分化念头,不过这星辰真火威能无匹,纵是杂念,亦是你本身元灵演化,被炼化了就没了,你要三思才是。”

  太弼所言不错,杂念魔念皆是生自正念,与凌冲阴神一体两面,内中也含有凌冲毕生所历之事的记忆等等,被真火烧去便是烧去,再无修炼回来的可能。

  凌冲冷笑道:“势成骑虎,先烧杂念,总比我的元灵被你炼化的好!”杂念中所含信息不多,自要丢车保帅,以之拖慢星辰真火炼化,先保住正念才是根本。

  太弼面上云淡风轻,说道:“那也随你!”星斗大阵演化之间,四面八方皆是星辰真火,将噬魂幡围住,狠狠煅烧,不停有噬魂真气被烧成缕缕黑烟,飘散无踪。太弼用的却是星辰真火中克制妖邪魔头的手段,实是一大讽刺。

  且说极西之地,太玄峰上,郭纯阳身在掌教大殿之中,凌冲阳神之身外有一层金光包裹,渗入体内,在七窍中不断钻进钻入,此金光是郭纯阳本命法力所化,神妙无方,能暂时阻拦五蛊神君元神炼化凌冲阳神。

  郭纯阳端坐云床,忽然心头一动,殿上忽起微风,现出一道虚空罅隙,内中一位道人将手一抛,一团阴阳之气飞去,郭纯阳探手接过,稽首道:“多谢钧天老祖相助!”钧天道人亦稽首还礼,却不开口,撤去虚空罅隙,已然走个无踪。

  郭纯阳掂了掂掌中阴阳之气,目中露出缅怀之色,笑道:“果是天生神物,可惜老道并非有缘之人,还是去寻你的正主去罢!”随手一扔!

  阴阳之气浮起半空,感应到凌冲气息,立时如乳燕投林般,化为一道电光,自凌冲眉心处钻入。凌冲肉身藏于洞虚真界,显化在外的便是真界之形,阴阳之气一路长驱直入,眼前已是凌冲阳神。

  阳神之身端坐静坐,似是死尸一般,身躯被光暗之形一分为二,情景诡异至极。一般身躯被无量光明覆盖,内中可见无数符箓游走,吞噬凌冲阳神的真气念头,融入光明之意中。

  而阴暗一边恰似深渊,又如玄阴魔界,散发重重不详之气,亦在不停吞噬凌冲元灵念头。不可思议者,一光一暗竟是相互共存,井水不犯河水,同舟共济只为炼化凌冲元神。

  阴阳之气一来,光暗劫数之力登时警醒。无量光明之中飞出无数光剑光刀、无边阴暗之中亦伸出无数触手,来回舞动,欲择人而噬!

  光暗劫力一动,五蛊神君便首当其冲,其一半元神化为碧烟,纠缠凌冲阳神,被劫力一冲,一小块碧烟被生生炼化!碧烟是五蛊神君本命法力所化,护住元神不受侵扰,一旦受损,可非数年苦修所能弥补的。

  五蛊神君大骂一声,他也是乖觉,察觉光暗劫力针对那一团后来的奇异真气,忙即让出一条出路,放光暗劫力而过。

  第九百七十五章 阴阳炼光暗

  光暗劫力一冲而过,路经五蛊神君元神时,只稍稍擦碰了一丝,五蛊神君护身的碧烟就有三成被天劫之力化去,惊得那老魔大叫一声,忙不迭收拢元神,躲避天劫之力。

  天劫之道,虚无缥缈,任你是胎动境还是长生境,都要忌惮无比,五蛊神君纵然修成玄阴,对劫数亦自敬而远之,何况他身被重创,更不敢造次。

  阴阳之气中有凌冲打入的一缕念头,炼化了计都星君元灵劫运之后,变化越发灵动,亦能操控几分阴阳鱼变化。劫数之力对阴阳之气如临大敌,竟是抢先发难!

  劫力分出部分,镇压炼化凌冲阳神的劫力自然薄弱了下来,晦明童子眼疾手快,一口本命真气喷出,正中凌冲阳神。阳神哼了一声,醒转了过来。

  阳神在光暗之力压制之下,念头转动仍难,但阴阳之气近在咫尺,却不妨碍其略略操纵一回。凌冲还是首次驾驭这等后天之宝,都说阴阳之气妙用无穷,蕴含先后天造化之道,可惜凌冲是个初哥,初次上手,用之御劫还差不多,哪顾得上体悟甚么造化之道?

  幸好阴阳之气还算听使唤,阳神引动其中一缕念头,阴阳气机立时变换,成了两头尖尖,形似长梭的模样。那长梭细如筷子,长有数尺,一绷一弹之间,两头已分别死死扎入光暗劫力之中!

  光暗劫力演化光刀光剑与阴暗鬼爪,齐齐落在阴阳神梭之上,打得砰砰有声,可惜阴阳之气岿然不动,根本不能动摇分毫。

  凌冲不过略略发挥此宝妙用,余下还要凭其自行发动。果然阴阳神梭被光暗劫力一通劈斩狠抓,似乎被激怒,阴阳之气两头陡然飙轮电转开来,如钻头钻山,荡起层层黑白波纹。

  那光暗劫力吃阴阳神梭一通乱钻,居然丝毫抵挡不得,被搅得一塌糊涂,成了一锅稀粥,光雨挥洒之间,被搅乱的天劫之力竟被阴阳神梭长鲸吸水般吸入其中,一点一点的炼化殆尽。

  这一下连五蛊神君都瞧得呆了,他对天劫之力忌惮不已,却没料到凌冲那厮还有这般手段,不知从何处寻来专克天劫的法宝,碧烟之中探出一颗人头,正是五蛊神君的模样,呆呆瞧着阴阳神梭大展神威,汲取天劫之力。

  五蛊神君瞧了半晌,忽然露出惊惧之极的神色,叫道:“阴阳之气?怎会是这等神物!”只听一声轻笑,洞虚真界中悄然现出一位道人,正是郭纯阳,手指他道:“你这厮还有几分眼力,识得是阴阳之气么?”

  五蛊神君叫道:“放屁!这等神物,关乎先天造化之功,非是凡俗所能玩弄,你!你!你使了甚么妖法,竟能……”郭纯阳截住他话头,冷冷道:“你要戕害我心爱的弟子,以为我会将这等隐秘和盘托出么?”

  五蛊神君呆了一呆,忽然叫道:“只要你肯将这秘密告诉我,我便不害你的弟子,从他元神上脱身,如何?”郭纯阳哈哈一笑,讥讽道:“你这厮却是痴心妄想,能祭炼操控阴阳之气之秘,岂是你这等魔头能听得?”

  五蛊神君面露凶色,喝道:“既然如此,老子拼着元神毁去,也要拉你的弟子陪葬!”郭纯阳竟有手段能令弟子祭炼阴阳之气,渡脱劫数已是不费吹灰之力,自家在他的手段下,绝难讨好,既然要挟不得,索性大家一拍两散,拼着一半元神毁去,也要毁掉郭纯阳弟子向道之机!

  郭纯阳摇了摇头,说道:“先前你若痛下决心,有两重天劫之力加持,老道投鼠忌器,还奈何你不得。如今阴阳之气蜕变在即,正可克制天劫之力,因此么,你这一半元神可以灰灰去了!”

  五蛊神君好歹是魔道有数人物,心性狠绝,见再无圆转余地,当下发动,无穷碧烟如开锅沸水,骨朵朵冒出浓烟,就要将凌冲阳神化去!

  以玄阴老祖的手段,炼化一个区区脱劫修士的元神自是手到擒来,碧烟摩荡之间,化为五蛊阴火,只烧的凌冲阳神滋啦啦作响!

  郭纯阳冷哼一声,两手一搓,登时有大片金霞飞出,毫芒如雨,却是后发先至,如濛濛细雨,落在碧烟之上。吱吱吱吱连声之下,玄魔两道法力激烈交锋,如阴阳两极,立时胶着难下。

  郭纯阳的法力古怪之极,分明不是纯阳道行,却偏偏有纯阳级数的战力,那金霞别有一番威力,不但能消磨五蛊神君本命元气,更渗入碧烟之中,将凌冲阳神包裹,防护的风雨不透。

  五蛊神君连番使劲,都不能攻破那一层薄薄金霞,自也不能坏了凌冲阳神,不由惊怒交加。再看阴阳神梭晃动之间,竟已将分离出天劫之力吸纳一空,重又一转,依旧演化阴阳二气,阴阳鱼搅荡不休。

  郭纯阳哈哈一笑,喝一声:“起!”片片金霞合拢,化为一只金色手掌,狠狠一抓一提,五指间带起一大片碧烟烟霞,竟将五蛊神君一半元神生生抓摄而起!

  碧烟烟云变换不停,五蛊神君面容凸显出来,不断喝骂。郭纯阳充耳不闻,金色大手向上疾飞,带动一团碧色云气飘荡不定,望去如同缠绕一条碧绿丝带,十分有趣。

  郭纯阳手段诡异至极,竟能生生将五蛊神君元神剥离出来,而不伤及凌冲阳神,等最后一丝碧烟脱离凌冲阳神,金色巨掌凭空打个响指,金霞垂落如瀑如流沙,将整团碧烟包围,金光连闪,化为一团指甲盖大小金光,内中一团烟云不断挣扎变化,却始终脱不出去。

  郭纯阳望着五蛊神君元神笑道:“你且老实些,待我救了徒儿,再来炮制你!”伸手一点,喝道:“还不归位!”正中阴阳之气,恰好将之推向凌冲阳神。

  阴阳之气炼化了袭来的光暗之力,意犹未尽,被郭纯阳推波助澜,立时扑在阳神之上!余下个光暗劫力似有所感,放弃灭杀凌冲阳神,转而一致对外,与阴阳之气绞杀一处。

  第九百七十六章 过犹不及

  阴阳之气专克劫运之力,虽是后天阴阳之力,亦能死死克制凌冲的后天劫数。光暗劫力灭杀凌冲阳神不费吹灰之力,在阴阳之气猛攻之下,却是节节败退。

  阴阳之气来回往复,又有凌冲念头在其中推波助澜,如猛虎下山,一掀、一剪之间,将光暗劫力撕扯成几截,跟着鲸吞虎咽,一一炼化!

  眼看不可一世的天劫之力绝无反抗之力,被阴阳之气一一吃干抹净,五蛊神君被金霞囚禁,早已看直了眼。郭纯阳满意点头,提着五蛊神君元神迈步跨出洞虚真界。

  过得良久,阴阳之气将光暗劫力吞吃一空,黑白两道真气首尾互逐,落在阳神头顶。晦明童子望着两仪之气嘻嘻直笑,想伸出小手去把玩一番,却又不敢。

  劫数已去,凌冲阳神嘿了一声,这才回神过来。光暗劫力同至,两重天劫交互,令他心力交瘁,道行虽有进境,法力修为却倒退了何止一大境界?如今所余真气只比元婴真君级数强上一线,连一元重水与生死符都动用不得。

  只听真界之外郭纯阳喝道:“还不归位作甚!”凌冲一个激灵,阳神归位,睁开眼来,见郭纯阳笑眯眯落座云床之上,手边一团金芒之中,五蛊神君叫骂不休,言语恶毒之极。

  郭纯阳不去理会,对凌冲道:“连脱两重劫数,有何体悟?”凌冲沉吟道:“真气损耗过剧,但道行略有增长。”九重天劫,每过一重便有一重的好处,算来阳神已过四重天劫,可称四劫宗师。

  道行增长未必能增强斗法之能,或是神通威力,但对大道体悟更深,对自身真气操控更加细致入微,亦是长足进步。

  郭纯阳颔首道:“天劫难过,除了机缘修为,还要有师长护法,所谓财侣法地,不外如是。你连过两重劫数,虽有取巧之嫌,却是可喜可贺。”

  凌冲一躬到地,说道:“全赖恩师成全!”郭纯阳道:“你的阴神不计生死,以阴阳之气炼化了计都星君,你的阳神方有超脱之机。眼下阴神被星宿魔宗太弼困住,那厮精通周天星斗大阵,能炼周天星光以为己用,若是被他得了全本的噬魂劫法,立刻立地成魔,修成长生,此事万万不可。”

  凌冲道:“阴神不可不救,还请师傅示下,该当如何救法?”郭纯阳道:“阴阳之气乃天地瑰宝,虽非先天之物,易遭天地鬼神之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泄露。你渡过四重劫数,又有生死符、一元重水护身,未必不能与待诏高手斗上一斗,只是须要防备他人从中作梗。”

  凌冲听乃师话中有话,问道:“恩师之意,可是有人要对弟子不利?”郭纯阳悠悠道:“你太清传人的身份泄露,清虚道宗恨你入骨,必遣高手前来围杀,在太玄峰上其等不敢造次,只会等你离了师门落单之时动手。”

  凌冲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清虚道宗这等庞然大物,门中高手无数,若铁了心杀他,除非一辈子躲在太玄峰上不出山,又想到师傅既能算出此招,必有解救之法,当下叫道:“该当如何避劫,还请师傅指点!”

  岂料郭纯阳摇头道:“这一场劫数十分凶险,全靠你自家道力神通去闯,过得去海阔天空,过不去身死道消。就算为师想出手相助,亦是爱莫能助!”

  凌冲瞠目道:“那却是为何?”郭纯阳道:“拂真那厮算计精明,既是铁了心取你性命,岂会容我插手?不过你放心,你是我关门弟子,你若死了,为师定要杀几个清虚道宗的纯阳之辈给你出气!”

  凌冲气道:“弟子死都死了,师傅去杀人报仇,有个屁用!”郭纯阳为老不尊,放浪形骸,师徒之间也不讲甚么礼仪尊卑,因此凌冲说话极不客气。

  郭纯阳呵呵笑道:“你不必激我,激也无用,反正此事全凭你自家造化。”竟是油盐不进。凌冲气冲冲道:“弟子大劫刚过,神虚体乏,只怕不能立时动身去搭救阴神。”

  郭纯阳笑道:“阴神亦是你元神所化,若是被太弼炼化了,从此你再也不能得窥大道,你愿意养伤尽可待在山上,多耗上几年,说不定连清虚道宗的杀劫亦能一体避过!”

  凌冲气极反笑,实是无话可说,他在气头之上,转身欲走。郭纯阳喝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这一指扭曲虚空,竟是由后转前,正点在凌冲丹田之上,劲力透入,凌冲面上忽地潮红一片,周身穴窍中窜出点点绿意,愈来愈深,到后来竟是舞动如龙!

  原来郭纯阳那一指直透洞虚真界,竟将真界所藏一株先天乙木灵根枝条点爆开来!那枝条是凌冲从青帝苑中费尽心思偷来,为此还被青帝弟子追杀,好不狼狈,一直当作宝贝温养,希冀有朝一日能再种出一株先天灵根来。

  灵根枝条共有四根,郭纯阳点爆的是最细的一条,饶是如此,灵根爆散所发灵气亦是无穷无尽,化为滚滚碧潮绿浪,在真界之中肆虐如狂!

  凌冲根本来不及质问乃师的心思,阳神陷入真界之中,手掐法诀,催动太乙飞星符阵与清玄真气,全力炼化突如其来的无量灵气。

  先天灵根所蕴生发之气对凌冲而言确是大补之物,但先天之物炸裂,即使只有些许,亦足以将洞虚真界撑爆!一时之间,真界之中碧浪滔天,如潮决堤,连太乙飞星符阵也被碧潮淹没。

  凌冲法力全开,虚空无量无尽藏法、洞虚剑诀、太乙飞星清微符法等所学道诀急速吸纳过量的先天乙木灵气,本来他在极短时日内连过四重天劫,神气疲弱,道基受损,还需数年将养方可。

  但在无尽先天灵气冲刷之下,种种痼疾、暗伤几乎在一瞬间痊愈,任何隐患皆被抹去。但所谓过犹不及,先天乙木之气太过充盈,反过来便去同化凌冲的清玄真气,要将之化为乙木之性。

  第九百七十七章 侃侃而谈

  先遭殃的是太乙飞星符阵,原本符阵高悬诸天之上,最是超然,被无量先天之气淹没,一颗颗大星次第熄灭,内中的根本符箓禁制受乙木之气侵蚀,凌乱不堪。

  先天之气太盛,凌冲的清玄真气节节败退,瞬息之间星斗符阵外层数十枚符箓以告失守!凌冲嘿了一声,符阵中央现出四道庞大之极的星神之身,正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相,其中青龙之身属东方甲乙木,龙口大张,拼命吞吸乙木精气。

  其余三大星神亦竭力稳固星阵,免得被先天精气余波掀翻了符阵,那就闹大笑话了。洞虚真界中唯有一元重水老神在在,全不将乙木精气放在眼中,大家都是先天之物,谁也奈何不得睡,又怕个鸟来?

  最兴奋的当属晦明童子,不必凌冲吩咐,径自变化出本体,但见一面硕大之极的符箓横亘洞虚真界之中,将整座洞天铺满,符箓之上有黑白生死之气流转不休,散发生死轮回之妙,须臾之间黑白之气一转,化为两尾阴阳鱼逐动不休,赫然便是阴阳二气!

  晦明童子观凌冲阳神以阴阳之气炼化光暗劫力,心中略有所得,忍不住试演一番。两尾阴阳鱼逐动之间,尽显灵动,但不过数息之后一声雷响,阴阳鱼肚皮翻白,重又化为生死之气。

  晦明童子一个小小的身子立在生死符上,小嘴鼓鼓,似是气的不轻,他所参悟的阴阳妙义太过肤浅,只能演化一时,过时便要被打回原形。

  生死符上无数符线次第亮起,又有无数符窍鼓荡,传来汩汩之声,似有千万头巨兽一同饮水吐纳,声势浩大之极。随着生死符呼吸吐纳之间,无量先天乙木之气被符箓汲取炼化,大大缓解了洞虚真界中的窘态。

  凌冲长松一口气,眼见本已漫过太乙飞星符阵的乙木精气渐渐回落,忙即趁机重又祭炼了新的星符,替换被乙木精气同化的旧符,未几之间,太乙飞星符阵中点点星芒亮起,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

  饶是晦明童子是法宝级数,拼了老命炼化,也只得化去三分之一的先天之气,余下精气仍自充斥洞虚真界之中,依旧去蚕食凌冲苦修的清玄真气。

  凌冲正自彷徨无计间,忽有一只大手探入真界,轻轻一抓,将余下乙木精气尽数摄起,带出洞天之外,却是郭纯阳终于出手。

  掌教大殿之中,郭纯阳笑嘻嘻收回手掌,指尖一团碧油油的乙木精气显眼非常,那老道也不客气,两只手掌狠狠一搓,再摊开来,却有一柄小小的飞刀躺在掌心,不过一寸长短,精芒逼人,竟是将乙木精气炼成了一件宝贝。

  郭纯阳笑眯眯收了飞刀,自语道:“有了这件物事,当可给那厮一个大大的惊喜了。”凌冲不知所云,但舍了一株先天灵根,法力道行尽复巅峰,倒也不会计较甚么得失。

  郭纯阳笑道:“借你一条乙木灵枝,尚有大用,日后你自会明白。事不宜迟,我送你去北蛮之地,先搭救阴神再说!”

  凌冲也知事态紧急,若被太弼将阴神炼化,那就万事皆休,再无成道之机,当下道:“全赖师傅做主!”郭纯阳二话不说,伸手抓住凌冲阳神之身,探入虚空之中,再收回时,已然不见了凌冲。

  郭纯阳将弟子送走,面上换为一副冷厉之色,对金霞中五蛊神君说道:“你这厮稍安勿躁,我还要借你元神做一件大事,你若肯听话,我许你一缕元灵去堕轮回,受几辈子的苦楚业报,未必无有重归长生的一日。若是不肯听话,我一样有手段炮制你,但那时必要你形神俱灭,后悔也来不及!”

  五蛊神君神态沮丧之极,受金霞禁锢,也不应答。郭纯阳也不管他,五根手指敲击云床,瞑目出神,也不知在算计甚么。

  凌冲阳神一番颠倒,遨游虚空,再回过神来已至北疆之地,数百里之外兵戈之气冲天,一座雄关之下两支大军正杀得难解难分。

  自阴神将阴阳之气送回太玄至今,已过三日功夫,明军与蛮军仍自绞杀不已,雁门关前血流成河,也不知两方坐镇的老祖如何想的,明明已定下三分人道气运之事,仍就放任两军厮杀。

  凌冲叹息不已,先运功感应阴神的所在,只觉所得晦晦明明,不明所以,但阴神尚在,并未被太弼的星盘炼化是真。既然如此,便多出许多腾挪之余地。

  凌冲阳神将袍袖一抖,飘飘摇摇往雁门关而来,阴神之身不敢去见两位纯阳老祖,阳神可没那顾忌,要战太弼救阴神,少不得请那两位出手相助。

  他自大明一侧国土入关,一路畅行无阻,以他四劫宗师的手段,有心掩藏之下,就算待诏境修士也未必能窥破行踪,何况其他凡俗兵将?雁门关中有玄女宫宫主姬冰花与七玄剑派长老段克邪两位老祖坐镇,此时正在城楼之上观瞧战况。

  凌冲登上城楼,见到两位老祖,先自一躬到地。姬冰花回过身来笑道:“原来是凌冲师侄,你不在太玄峰躲着脱劫,你师傅派你来此蹦跶甚么?”说着眨了眨眼。

  玄女宫与太玄派早就暗中勾勾搭搭,眉来眼去,据说姬冰花与郭纯阳当年还曾不清不楚,不过当着段克邪之面,还要装作冷淡一些,不能露了马脚。

  段克邪亦自回身,这位老祖生的十分俊逸,一双剑眉更增英气,望向凌冲。七玄剑派不似少阳派那般,与太玄明争暗斗,不过当年秋少鸣被凌冲击败,未能拜入郭纯阳门下,两派之间还是生出些龃龉。

  凌冲不卑不亢,单刀直入,说道:“弟子此来是为与星宿魔宗一个叫太弼之人斗法,求两位老祖为弟子掠阵,若是对面乔依依不要面皮插手,还请两位主持公道。”

  段克邪见他面对两位纯阳老祖威压,仍是侃侃而谈,并不露怯,暗暗点头:“怪不得少鸣当年败于此人手下,只这份胆识便是万中无一!看他已然脱去几重劫数,少鸣的修为居然还要差他一筹,真是异数。难道郭纯阳调教弟子的手段当真如此出神入化么?”

  第九百七十八章 阳神动手

  段克邪目露异色,说道:“太弼此人是星宿魔宗太微垣星主弟子,天赋异禀,据传此以本命星光炼就一件宝物,威能无穷。太微星主曾为其推算生平,言其必当证道长生,只是此人向来不履俗世,你又如何与他斗法结仇?”

  凌冲早有腹案,将与萧厉结仇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并无半点夸大虚假之意,只未提萧厉去龙祖界取走迦楼罗神鸟之心之事,又道:“我与萧厉已是生死之仇,不杀他我心难安,只是那厮近来潜藏愈深,唯有擒捉太弼,逼问萧厉下落,因此不得不来。”

  姬冰花笑道:“太弼善能推算,若是他证道,前知之能比你师傅弱了。其修成待诏多年,你连劫数还未脱去,怎能大言不惭,将之擒捉?”

  凌冲呵呵一笑,说道:“他有本命星光所炼法宝,弟子却也非是单打独斗!”话不说透留三分。凌冲是当年太清门传人、甚而还是尹济祖师隔代亲传之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段克邪自然也有耳闻,心头一凛:“难道此界除他之外,还有太清门的高手留存?也是,尹济祖师飞升仙界数千年,暗中培植几个弟子也不算难事。”

  姬冰花虽与太玄结盟,只觉郭纯阳底气甚足,究竟有何后手却不深知,听了凌冲之言,不由想道:“难道郭纯阳竟早已与太清门暗中结盟,有尹济祖师这位上仙庇护,确是能翻云覆雨,只是须得防备清虚道宗发疯,暗下杀手。”

  段克邪沉吟片刻,说道:“也罢,你自去寻仇厮杀,若是乔依依不要面皮,我与姬宫主自会出手。”凌冲大喜,深施一礼,飘然飞去。

  姬冰花笑道:“段道友倒是好心的很!”段克邪淡淡道:“当年太清门覆灭,清虚道宗的龌龊事做了不少,因此深自戒惧,如今太清门卷土重来,正可见识一番玄门正宗符箓之道,可非是甚么好心。”

  姬冰花深知修炼剑术之辈,尤其证道的老祖,必要剑心通明,段克邪又是正道中有名的铁面之辈,既然如此说,必非撒谎。

  凌冲飘飘摇摇,直上九天,凭着与阴神那一丝玄妙之极的感应,终于在第三重天界之上寻到了太弼。那厮运炼星光良久,阴神在伏斗定星盘中被困愈久,正念生出杂念之速及不上炼化之速,七情魔念所化剑光已然化为乌有,如今只靠噬魂幡护住正念,但一身噬魂元气也已消耗了七七八八。

  不过虽是危机一发,却未始无有收获。阴神趁机将一身魔道真气借星辰真火熬炼了几个来回,真气之量虽然剧烈衰减,但真气之质却越发精纯通透。

  借星辰真火炼化真气杂质,等若拿性命在火上烤,也唯有凌冲这等胆大包天之辈能想的出来。阴神一身真气沸沸滚滚,冲入噬魂幡中,将那妖幡所含禁制一重重激发。

  妖幡护持正念,承受的星辰真火最多,一张混沌色的幡面上千疮百孔,但宝物气息却不降反升,此幡自入凌冲手来,数十年随身不离,以心血祭炼,已然与正念相通,吐纳之间自生玄妙。

  正念念头精纯,连噬魂幡也得了无穷好处。那妖幡中共有五大部件,环环相扣,勾连往复,就算祭炼的再巧妙,运用之间总有点点滞涩之意。

  凌冲早有察觉,可惜修为不足,不能将之回炉重炼,另外此幡并非他从头祭炼而来,而是夺自弃道人,其中总有点点滴滴弃道人残余法力,宛如附骨之蛆,驱散不得,若不解决始终是一大破绽。

  恰好借了星辰真火之力,将之引入幡中,在五大部件中一通好烧,终于逼出弃道人残存的法力,将之炼为飞灰,如今五大部件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气息浑然一体,再非各自为战,譬如人身之经络血肉,牵一发而动全身,随心意演化,玄妙到了极处。

  太弼虽不主动催动星盘炼化凌冲,但星光演化之间,星辰真火越发浓重,铅云如压,凌冲阴神纵有噬魂幡在手,也渐渐支撑不住,阳神赶至,阴神立生感应,暗松一口气。

  第三重天罡大气广大无伦,太弼用星盘炼化阴神,暗用神通封锁虚空,免得被坏了好事。其自然瞒不过长生老祖的耳目,但彼等老祖也懒得来管这档闲事。

  凌冲阳神飞上,太弼立有察觉,此时赶来者,必是对头,太弼也懒得喝问,顺手一记星神神通便轰了过去。

  凌冲亦非好相与的,见一道星芒飞落,将一元重水祭起,化为一团波纹,那星光一头扎入其中,登时被无量重水包裹分解。一元重水生于天河之中,传说天河中便有无数星辰浮沉,此水善能托举星球,炼化些许星光自是不在话下。

  太弼见神通无功,咦了一声,这才侧头打量。凌冲也懒得废话,用手一指,重水中飞出无数剑气,飘飘渺渺,氤氲非常,纵横飞掠之间,发出滚滚雷鸣之音。

  他不敢放重水剑本体出去对敌,毕竟二人道行相差一大境界,若被太弼收走重水剑,那就要欲哭无泪。

  太弼见是一位脱劫宗师杀来,一身的玄门法力,倒是所使的法物十分奇异,竟能收走自家星光,待得瞧见满天剑气,不由释然一笑,说道:“我道是何物,原来是一元重水!果然好宝贝!”

  那厮手托星盘,宛如掌中生出一轮明月,心念动处,九天之上无数星光坠落,一时之间身周之地尽是星光弥漫,手掌挥动之间,无数星光化为光柱剑丝,竟而借牵引的天外星光之力,布下又一座星盘大阵。

  先天之物太过难得,何况又是凌冲主动送上门来,天赐不取,反受其咎。凌冲阳神见太弼以待诏道行运使道法,颇有浑然天成之意,星光剑丝游动之间,直指他身上破绽,显是动用了推算之法,算出他的功法破绽,直捣黄龙。

  第九百七十九章 落入星盘

  祭炼星光的手段是星宿魔宗道法之根本,至于用星光或修神通、或炼法宝,则各人不同,太弼别出心裁,炼成一道伏斗定星盘,又兼修剑术,以星光演化剑丝,不得不说是不世出的天才之辈。

  星光剑丝挪移之间,非是剑气雷音的手段,却遵循先天星轨之意,往复来回,若是不通周天星斗运行之道,只觉剑丝来去,星光闪灭,令人心烦意乱,不克止歇。

  可惜凌冲精修太乙飞星符阵,亦是一等一的星道大行家,太弼的星光剑丝虽然声势浩大,终究是随手而为,凌冲也不硬抗,身形化为一缕轻烟,只在剑丝星光之间穿插不定,三前一后、左三右四,看似杂乱却又神妙暗藏。

  不过片刻之间竟已穿出星光剑阵之外,太弼咦了一声,随即恍然道:“你也精通星辰道法?看来你便是近来风头最盛的太清传人凌冲了?”

  凌冲喝道:“堂堂星宿魔宗的待诏大宗师居然也知凌某的贱名,真是何克以当?”太弼笑道:“凌冲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此方世界凡有太清传人现身,我星宿魔宗与清虚道宗总是最为关注。何况有传你是尹济的隔代再传,亦即是此界太清门掌教,说来我该当向你施礼才是!”

  凌冲确是算得太清门当代掌教,且是尹济祖师授记首肯,依着玄魔两道的规矩,纵然是星帝当面,亦只能平辈见礼,互称道友,不过凌冲也不会傻到真将太弼之言当真。

  太弼又道:“不过太清门覆灭千年,就算有甚么苗裔留存,也早被杀绝了,唯有尹济当年布局、又或自九天仙阙直接传法,才能瞒过本派与清虚道宗的耳目。”

  阳神问道:“清虚道宗关注太清门传人踪迹倒也罢了,为何星宿魔宗也对太清门如此感兴趣?”太弼道:“此是一段公案,当年尹济创设太清道法,为了其中起禳部的一门符术,潜入星宿魔宗根本之地百年,潜藏掩形,终于被他盗取了一门星轨秘术,两相结合,独辟蹊径,另创一门,亦即是你方才所用那一门道法!”

  凌冲接口道:“不错,我亦知这一门太乙飞星符法大半神意取自星宿魔宗,想来贵派处心积虑,杀绝太清传人,要收回失落的道法了?”

  太弼道:“尹济所盗法门,本派另有副本,不过本派历来有个规矩,若是功法外泄,不问缘由,要杀尽知情之人。没想到清虚道宗下手更早更狠,竟趁尹济飞升,将太清门连根拔起,倒也有趣。”

  凌冲悠然道:“太清门、清虚道宗、星宿魔宗,三家之恩怨已然不可索解,我与清虚道宗日后必要做一场了断,至于贵派么,以星帝飞扬跋扈的性子,怕是也不会放过凌某。”

  太弼道:“星帝会如何我不知道,不过你将一元重水露白,令我起了贪念,今日怕是难能全身而退。”

  凌冲哈哈一笑,说道:“原来太弼道友竟是一位真小人,好好,妙极妙极!我来寻太弼道友,亦是打算先将道友擒下,再来拷问一事。”

  太弼道:“练气士修成长生,与斗法神通高下关系不大,你有一元重水在手,想来也有尹济所留遗宝,纵使只是脱劫境界,我亦不敢小觑,不知你要拷问我何事?”

  凌冲道:“我与贵派乔依依星主的弟子萧厉,有生死之仇,久欲寻他了断,只是他近来行踪飘渺,因此想向道友问上一声。”

  太弼笑道:“我当何事,萧厉那厮志大才疏,若非来历特意,也入不得星帝法眼,特意命乔星主收他为徒传授道法。他的下落我恰知晓,你若真能擒下我,自会和盘托出。”

  凌冲故意问道:“我观太弼道友手中星光有魔气溢出,难道其中设有埋伏,专为暗算凌某的么?”

  太弼淡淡说道:“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的小子,落入我毂中,稍后我可送你去见他一见。”

  凌冲哈哈一笑,他故意点出伏斗定星盘中困住阴神之事,显得自家与阴神绝不相干,纯是机缘巧合而来。实则太弼原也不信他撞破自家好事,乃是无意,早在暗中推算凌冲的来历目的,可惜凌冲有阴阳之气在身,又有晦明童子帮衬,天机晦乱,竟是丝毫推算不出。

  太弼见算不出来,大感惊异,摸不透凌冲孤身前来究竟有何打算,但噬魂劫法道诀关乎他成道之事,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拦阻不得,既然太玄派的小子自家找死,成全他便是!

  二人言语争锋,颇多试探,归根结底还是要动手分生死。凌冲抢占先机,绝不含糊,出手便是数十条剑气,雷音轰鸣,其中又夹杂着数道剑丝,飘飘荡荡,宛如柳絮。

  太弼眼中一亮,笑道:“好久不曾与剑道高人交手,你的剑术如此了得,若是被我杀了,想来郭纯阳也要心疼的紧!”先前星光剑丝不过试探之举,他将手中伏斗定星盘一抛,凌空化为一圈星光,耀目难睁,往前杀去!

  太弼道行之强,已将伏斗定星盘炼为实质,不亚于一件法宝,只差开启元灵罢了,尤其盘中自生世界,星光抖动之间,将阳神的剑气剑丝收入其中,兜兜转转,不知挪移到何处去了。

  凌冲虽早有所料,仍是叹息一声,道行高出一大境界,神通便高出没边,若无生死符、阴阳气护体,根本不敢挑衅这等待诏大宗师,不过眼下还非祭出杀手锏的良机。

  太弼将伏斗定星盘一推,一团星光掩映之间,兜头之下,将凌冲阳神收入其中,自始至终,凌冲连还手的机会都无。

  太弼手托星芒,运化星轨,要将二人炼化。一连收入两位脱劫宗师,亦易事耳,只是凌冲阳神来得突兀诡异,若真将之杀了,怕是后患不小。

  凌冲阳神落入定星盘中,只觉此身飘飘荡荡,全无凭落,极目所见皆是无边星光明灭,星轨纵横,条条星线神秘诡异到了极处。他精修太乙飞星符阵,忍不住就用太乙符道与定星盘中所见之事一一印证。

  第九百八十章 星火炼真界

  星宿魔宗世传道法浩若烟海,寻常人就算穷尽毕生精力,也不能尽窥全貌,只能各选极小一部修行。千万年间星宿魔宗也只出了一位星帝,号称精通魔宗所有道法,融会贯通,为诸天星辰之长。

  太弼亦是天资纵横之辈,可惜仍及不上星帝之万一,只选了与自性最为契合的星斗推演之道,此道亦玄妙无双,善知过去现在未来。

  太弼此人心高气傲,同辈之中连莫孤月也不放在眼里,听闻玄门中出了个郭纯阳,精擅先天神算,久欲会他一会,传闻那人虽非纯阳,神通胜似纯阳,太弼用心推衍了几次,星盘皆显示胜算不高,也就按捺心情,静心等候。

  本拟今日炼化了凌冲阴神,得了真本的噬魂劫法,可一飞冲天,得享长生,再去寻郭纯阳斗法。谁知机缘凑巧,郭纯阳的小徒弟居然闯了进来,身兼两家之长,更精擅脱胎自星宿法门的太清推演符道,若是得了,更能增益太弼之修道资粮,几乎不亚于噬魂劫法对其的重要性。

  太弼一时委决不下,是先炼化那噬魂道修士,还是先杀凌冲,索性将他两个俱都困入星盘之中再说,见机行事。噬魂道修士已被炼的七七八八,只能困守一隅,抱定一身魔念自保。

  太弼道心感应若斯,伏斗定星盘法力登时往凌冲阳神之上倾斜了下去,此正是凌冲所望,多吸引些火力,阴神处便多几分指望。

  举目所望,满天星斗明灭,无数道星光垂落,化为粗细不一的剑丝,此起彼落,此来彼去。凌冲打点精神,头顶亦现出一团星光,却是大如鸡卵,内中却别有乾坤,三百六十五座亘古已存的星域发散点点星芒,暗合先天造化之道,与伏斗定星盘中景象竟有几分相似。

  太乙飞星符阵具现而出,与伏斗定星盘竟有几分呼应之意,凌冲运转清玄真气,符阵中无数根本符箓来回往复,星轨缭乱,令人眼花,亦在推算定星盘中来去退路。

  定星盘便是太弼本命星光所化,与自家元神无异,见了太乙飞星符阵景象,不由赞叹道:“不愧是一派宗师,果然别出心裁,了得!了得!”他所言自是指的太清创派祖师尹济,将星宿道法与玄门符道结合,创出这一路太乙飞星符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谓匠心独运。至于凌冲阳神,不过叨前人之惠,不值一提。

  凌冲充耳不闻,太乙符阵疯狂推衍定星盘奥妙,却有剑丝悄无声息袭上身来,哼了一声,洞虚剑诀发动,数道剑气细微如丝,悍然迎上!

  星光剑丝对洞虚剑丝,比的是谁人的真气更为浑厚、更为坚韧。那星光剑丝演化万端,内中有一头天狗之形,仰天咆哮,却不知是何方星神所化。

  两道剑丝碰撞,洞虚剑丝长驱直入,竟将星光剑丝连同内中天狗一同劈成两半,但自家也自耗尽本源,消散一空。可见洞虚剑丝威力要大过星光剑丝,只是凌冲囿于道行,不能尽数发挥其攻坚之力罢了。

  星盘中星光剑丝无数,四面杀来,凌冲浑然不惧,身前生出数十道剑丝,飘摇摆动,与之绞杀一处。他的修行与寻常剑修绝不相同,寻常剑诀大多侧重剑光剑气威力,讲究真气锋锐,最善攻坚强打。

  但洞虚烛明剑诀标新立异,立意上便要修成一方剑气世界,修聚无边真气,之后又炼入空桑上人的虚空无量无尽藏法,更是包纳万有,森罗万象,因此凌冲的洞虚剑诀最不怕与人比拼真气。

  就见阳神头顶太乙星光点点,周身剑丝盘绕曲折,铮铮锵锵之声不绝,将来犯之星光剑丝尽数抵挡在外,立身虽只方寸之地,却神威凛然。

  太弼全不在意,在其眼中,凌冲不过困兽犹斗,以脱劫之力对敌待诏,绝无胜算,所虑者唯有其身上宝光隐隐,需要防备有甚法宝护身。

  定星盘中星光一经发动,越变越急,越变越奇,到后来剑气如雨,纷纷落落。凌冲的洞虚剑丝渐渐入不敷出,折断之后所余真气被一股吸力吸入星盘深处,再也运炼不回来。没了真气补充,洞虚真界中精气登时捉襟见肘,真界中虽仍有海量的清玄真气,但外援既绝,落败之日已近。

  凌冲心神一分为二,操控太乙符阵,忽然喝了一声,举步跨动,一步之间已脱出星光剑丝阵势,原来终于用太乙符阵推算出星阵变化的一处破绽,立时脱身出来。

  无数星辰汇聚,组成太弼一张巨大之极的面孔,目中露出讥讽之色,无数大星凭空消散,又有无数大星凭空生出,阵势挪移之间,又将凌冲阳神兜了进去。整座定星盘都是太弼的神通所化,凌冲便再能推算,又能逃到哪去?

  凌冲亦不焦躁,依旧用心推演伏斗定星盘之妙,一面竭力抗衡星光剑丝,此是难得之机,能进窥星宿道法中推演之道的变化之理。太弼见不是路,想道:“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先用星辰真火将他炼死罢!”

  毕竟抢夺噬魂劫法的道诀才是根本,先杀凌冲免除后患,省得节外生枝。星光剑丝磨动搅荡之间,丝丝缕缕的星辰真火生出,往洞虚剑丝上一烧,登时将剑丝烧成虚无。

  凌冲一惊,那星辰真火其色不定,刚柔并举、玄魔兼有,竟是诡异到了极处,并无甚么克制的手段,反倒将自家剑气剑丝破去,威力至大,只好收缩真界,竭力不让星辰真火烧上身来。

  星辰真火是太弼压箱底的本事,威能无穷,之前遇上大敌,只消祭起此火,立时诛杀对手,爽利之极。唯有一点弱处,便是真气消耗过剧,就算星宿魔宗以气脉悠长见称,亦不可久用,太弼使出此火,便是存了速战速决之意。

  果然此火一出,势如破竹,先将凌冲的数十道洞虚剑丝尽数破去烧化,跟着四面一合,就要将其真身围困,只要被真火困住,就算纯阳之辈来了,也要吃个大亏!

  第九百八十一章 噬魂炼无明

  实际说来,星辰真火并非单一一种先天神火,而是采集于星辰之间,由辰星酝酿而生。想那周天星辰其性广博,有的至阳,有的阴寒。从开天辟地以来,无数辰星以生,各得先天造化,孕育无穷火力,因此星辰真火在先天神火中最是不可捉摸,其性变化万端,难以把持。

  太弼修成伏斗定星盘,演化周天星辰,其中亦不乏天地初开便生的星祖,先天占了便宜,才能演化星辰真火,但以他待诏道行催动,亦是吃力万分,还要分出两股力量,分别炼化凌冲的阴神与阳神,更是招招吃紧。

  好在太玄派那厮被真火一烧,剑丝全化,复又引火烧身,全身护体的真气被烧的噼啪作响,败亡已在顷刻。但太弼还不敢掉以轻心,那人始终不曾显露护身的法宝,说不定有何诡异手段。

  正思忖间,不由咦了一声,原来那噬魂道的妖人又闹出幺蛾子,不知如何居然法力大涨,堪堪能抗拒星辰真火的炼化。原本太弼已将那厮的护身魔气炼去,连噬魂幡也被烧的残破不堪,正要一鼓作气炼化其阴神,夺其记忆!

  太弼一惊非同小可,忙分神关注,就见那噬魂道妖人身上浮起条条黑气,内中蕴有无数张面孔,又有无数声音响彻,杂乱不堪,黑烟滚滚,魔气盈天!

  太弼博闻强识,一见那魔气来路邪异,愣了一下,叫道:“五阴炽魔?原来此亦非你的真身,而是占据了一尊五阴炽魔的躯壳!好好好!”阴神动用了五阴炽魔法力,立时露了根底,太弼如何瞧不出来,那五阴炽魔并无主灵在身,法力跌落,不过是一位待诏的魔头,被脱劫级数的元神操控,根本发挥不出魔躯应有的威力,正可便宜了他!

  凌冲阴神亦是别无退路,星辰真火凌厉到了极点,噬魂幡被烧的残破不堪,将将要毁去本源,唯有用五阴炽魔之身挡上一挡。五阴炽魔之身全是魔念组成,根基雄厚,阴神用噬魂劫法缓缓炼化,以为己用,此是釜底抽薪之计,亦是最为稳妥之道,但事急从权,舍了一尊域外天魔之身,总比阴神正念溃散来的好些。

  太弼贪念更炽,五阴炽魔难得,在九天星河之中亦是十分罕见的魔头,若能擒捉了来,亦是一大臂助。阴神也是逼的无法,无论七情魔念还是一身的杂乱魔气,尽被炼化,唯有得自三昧心炉的五阴炽魔之身可以动用。

  那魔头生前亦是玄阴级数,神通诡异莫测,可惜遇上对头克星,被太清门长老捉住,打散了灵识,炼成一件法宝,又被凌冲得手,可谓虎落平阳,明珠蒙尘。

  凌冲更是龌龊,竟用堂堂天魔真身去抵挡真火熬炼,若是这位五阴炽魔有灵,必要蹦起来吐他一脸唾沫星子。对阴神而言,天魔灵识坚固非常,急切之间难以炼化,但在星辰真火焚烧之下,却如蜡油遇火,顷刻间被烧的软化。

  太弼的伏斗定星盘能借周天星光炼化他人元神,侵夺元气,毕竟九天星河包罗万有,不拘甚么真气皆有星辰对应,能收为己用,五阴炽魔的天魔灵识不断融化,化为滚滚黑气魔烟,脱离了凌冲束缚,被一股大力吸入定星盘中去了。

  太弼只觉五阴炽魔每被炼化一分,自家定星盘的神通威力便增长一分,笑道:“此为饮鸩止渴之道,牺牲了难得的五阴炽魔之身,成全我之本命星光。想来道友亦痛惜不已,何不将你的噬魂劫法交出,大家罢手言和更好?”

  凌冲阴神阴沉一笑,绝不接口,就算交出噬魂劫法,太弼也不会放他安然离去,何况还要借太弼之手,将天魔之身炼去。天魔魔躯看似坚固,实则阴神也调用不得,反倒成了累赘,妨碍他的魔道修为进境,不如趁机一体化去。

  随着天魔之身被点点烧熔,其中蕴含的无明摄心法精义亦如大河流淌,滚滚而来。阴神趁机参悟,此道为天魔外道顶尖的法门,操控人心,玩弄灵识,恰可补益噬魂劫法道诀。

  无明摄心法的法门蕴藏于天魔魔躯之中,随着魔躯炼化,一点点浮现而出,化为点点魔光,光中尽是符箓文字,古拙非常,正是三大先天文字之一的域外魔文,与玄门云文、佛门梵语相对。

  凌冲阴神正念化为一张大网,将域外魔文尽数收拢其中,体悟其中精义。魔文偶有散逸,落入定星盘中,被太弼得知,心神大震,立时恍然,倾力来夺。无名摄心法为天魔外道有数的法门,绝不在噬魂劫法之下,价值无量。

  可惜凌冲早有防备,阴神牢牢把持,但有魔文溢出,便被收走,丝毫不给太弼可乘之机。无明摄心法一出,太弼贪心大动,甚而生怕炼化了域外魔文,得不到天魔传承,还特意将星辰真火的威力变得小了些。

  片刻之间凌冲阴神之上已爬满了域外魔文,魔意森森,望去诡异阴邪到了极点。过得半日,太弼见那噬魂道的妖人将七八成符文都归于己身,自家所得寥寥,根本参悟不出甚么有用的法门,杀心大起,将星辰真火一催,转为无边纯阳之火,烧的凌冲魔气翻滚,吱吱啦啦化为虚无。

  五阴炽魔之身已被炼去了一半还多,只剩一颗头颅与上身,阴神正念失了托庇之所,但所得反而更多,域外符文渗入噬魂幡中,化为滚滚魔音,阐述诱人堕落,作恶多端的天魔之道。

  不知何时噬魂幡深处亦有魔音响起,念诵噬魂劫法篇章,一为天魔秘传,一为人魔所作,皆是高深之极的魔道妙法,到后来两道魔音竟隐隐有趋同之势,凌冲有意引导,将无明摄心法化入噬魂魔道,因此念诵噬魂劫法的魔音越发宏大,如黄钟大吕,震慑世间。

  噬魂劫法的正本道诀不过数千字而已,随之阐述的大道之理却多达数万字,那魔音将此法反复念诵,每念诵一遍,得了无明摄心法激引,噬魂劫法的内容便多出一分,而天魔之音则又衰落一分,此消彼长之下,天魔妙法溶于噬魂魔道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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