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盘哇小说>仙侠武侠>纯阳剑尊(上)【完结】> 第二百章 铁矿铁精 铸炼飞剑

第二百章 铁矿铁精 铸炼飞剑

  凌冲点头,心下也有几分欢喜,就在厅中随意坐下,玉琪忙泡了一壶清茶端来。凌冲饮了一口茶汤,问道:“这三载以来,有甚琐事需当我来处置的,你尽可言来。”

  玉琪恭恭敬敬侍立一旁,这位凌老爷功力越高,她自家地位也就越高,如今恨不得凌冲立刻证道纯阳,得了掌教大位。玉琪禀道:“老爷闭关这些时日,金陵家中送来两封家书,除此之外,便是凤兮郡主遣人送了几回杂物,婢子俱都安置在厅中。”

  凌冲自入太玄以来,亦有三载时光,他出金陵时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如今已是十八岁了。金陵家中每隔半年会送来一封家信,凌冲临行时告知家中家信可送往城外玄天观清元道人处,由其转交便可。清元道人乃是百炼徒孙,任青弟子,叶向天命他就近照料凌冲家人,清元道人得了家信便运用法力,将之送来太玄山。

  凌冲闭关前两年,不时出关一次,只是近一年见炼法正紧,无暇去管俗务,也有些记挂家中,说道:“拿来我看。”玉琪忙取了两封家信,双手奉上。凌冲拆开观瞧,良久将两封家信阅毕。家信乃是乃父凌真所书,也别无他事,只说他兄长凌康终于金科高中,如今已外放做了一任县官。家中一应人物俱都安好,末了嘱咐他加紧学业,也要考取功名才好。

  凌冲将家信归置妥当,心下苦笑:“我如今修道事忙,孕养真气还来不及,哪有时日去读书赶考?科举高中,光宗耀祖之事,我是做不来了,只能指望大哥了。”离家三载,对家中也甚是牵挂,不过此时修道未成,回去省亲也是无用,不如沉定心思,好生修炼,过些时日再回去不迟。凌真一直以为凌冲是在京师跟随张守正张老大人修习学问,因此十分放心,浑不知自家儿子正是在自己最为不屑的怪力乱神处练气修道。

  凌冲读罢家信,又问:“叶师兄处这一年以来,可有回信?”叶向天行踪神秘,极少在太玄峰上停留,不知去了何处修行。凌冲命玉琪时常去叶向天所居宫室打探。玉琪回道:“奴婢每隔一月,便去叶老爷所居宫中打探,只是宫中道童告知,叶老爷这一年以来从未回转。”

  凌冲点头,他修道小成,正要去拜会这位本门师兄,听闻其不在宫中,便息了此念。吩咐玉琪自去。三载之中,戮力修行,终于有几日闲暇,每日四处闲逛。太象宫中不得传召,他也不敢随意出入。只在合极宫左近游玩,数日之后,忽然有客来访,却是凤兮郡主。

  恰好这一日凌冲不曾出门,便命玉琪将其请入。凤兮郡主先自施礼落座,见这位师叔周身上下道气盎然,显是修为精进,不由笑道:“弟子听闻师叔修道出关,特来贺喜。”

  凌冲打量这位女师侄,三载不见,容颜更是俏丽,身披一袭大红披风,背负长剑,更显得英姿勃勃,笑道:“还要多谢师侄送了一干用物。”凤兮郡主笑道:“弟子孝敬师叔之物,不成敬意。师叔喜欢便好。”她着实用了些心思,所送之物俱是典雅精致,不落半分俗套,以凌冲眼光,也觉十分喜爱。

  凤兮郡主顿了顿,说道:“弟子此来乃是请师叔出山,有一事请师叔相助。”凌冲问道:“哦?师侄有何事,但说无妨。”他这几日亦是闲的发慌,正要寻些事情来做。凤兮微微凑近,笑颜如花,笑道:“师叔有所不知,弟子出身羽凤国,乃是本门下辖的九大国度之一,亦是门中仙长以绝大法力开辟良田沃野,这才聚居而成。历代中不乏有人拜入本门,其中修道有成者,留在内门听用,资质中下者,依旧打发出门,打点外务。”

  凌冲点头,凤兮郡主的出身他倒是知晓几分,乃是一国郡主,地位崇高,只是在太玄门中却不能以此而论,如今也不过是一位内门弟子而已。凤兮郡主又道:“弟子临来之时,本国国主告知弟子一个极大隐秘,这个秘密在本国之中口口相传已有百年,乃是关乎一处矿藏的所在。若是弟子能拜入本门顺遂,便可寻到那处矿藏,用以炼制飞剑。”

  剑修之辈,一身修为几乎全在飞剑之上,若有一口上佳剑器,无意如虎添翼。一般而言,修为到了凝真境便可着手祭炼飞剑,剑修之道本就讲究唯精唯纯,一经祭炼,几乎便是终身随身之用,若非极大意外,极少有人半途更换。因此选择祭炼飞剑的宝材,便显得十分重要。

  凤兮郡主资质超群,拜入任青门下之后,任青对其甚是喜爱,特地求恳自家老师,将凤兮所修的天凰焚天法重加推演,化为一门上乘法诀,只要修成金丹,便可立时转修玄机百炼剑诀。天凰焚天法本是一部中下法门,经百炼道人推演之后,成为一部妙极法诀,凤兮郡主三载苦功,居然一举修成阳神,破入凝真之境。

  凤兮自入门以来,时刻留意李元庆之动向,二人乃是世仇,若是李元庆得势,修成道法,自家虽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但羽凤国的下场却要十分可虑。李元庆亦是天分极高,居然与她不相伯仲,亦破关凝真境,尤其手中还要龙舌剑这等祖传利器,剑术还要比她高明几分。听闻李元庆又寻得几块珍惜金铁之物,将龙舌剑回炉重炼,威力亦是大上许多。

  凤兮郡主苦思无法,忽记起国主曾对她言道,距太玄山千里之处,有一处矿藏,乃是一条精铁矿脉,说不定内中还蕴有铁精之物,乃是祭炼飞剑的上佳宝材。那处矿脉亦是羽凤国百年前偶然发现,就此隐匿下来,留待后用。只可惜历代拜入太玄剑派之人,并无一个修成高深道法,也就用它不上。

  凤兮郡主天分超绝,有望成为一位大修士,羽凤国主才将此事告知,命她前去夺去,只要将这条铁矿到手,取来其中蕴藏铁精,定可打造一柄犀利飞剑,不在龙舌剑之下。只是那条铁矿存世良久,如今不知变成甚么模样,凤兮郡主不敢独自前往,这几日联络了几位帮手,得知凌冲出关,立时赶来。这位师叔修为如何倒还不知,仅凭是掌教至尊入门弟子的身份,却也够了,若能将他拉上,无论成与不成,皆算是与这位二代弟子结下一番香火情面,对日后修道必有极大好处。

  凌冲面上有些窘意,他拜了郭纯阳为师,这位老祖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传下洞虚剑诀,便将他打发到了惟庸道人处。惟庸道人还算尽责,却只指点了三回,余下皆是靠他自修,凌冲如今虽算得上精通星宿道法、洞虚剑术,但对于其他修道的常识尚十分缺乏,连凝真境便可着手祭炼飞剑之事,也不知晓。

  凤兮郡主见他面色不对,只当是对那条铁矿全无兴趣,苦笑道:“师叔乃是掌教师尊入室弟子,一应外物自有门中供养,不知我等内门弟子的苦处。炼制飞剑的宝材,自当以太乙元精、千年寒铁、万载冰魄、西方精金、太白金精以及诸般先天妙物为最,但那等天材地宝,等闲之人连听都未听过,何况取到手中?我等弟子,能有一些寒铁、铁精,金母之类的后天之物炼制飞剑,已是邀天之幸,足可应用一生了。那条铁矿之中,说不准便是铁精孕育,正是上佳之材。师叔若是肯出手相助,得了铁精师侄可奉赠七成,至于其余精铁之物,师叔尽可多多取些。”

  凤兮郡主说此话时,心头都在滴血,铁精之物可遇不可求,一条铁矿矿脉历经千载,也不过孕育个数十斤而已,连打造一柄匕首都还嫌不够,但若能换取凌冲这位二代弟子出手相助,无论甚么代价,倒也值得了。

  凌冲着实不知铁精珍贵之处,翻遍星斗元神剑剑诀,蓦然发觉这道剑诀中竟无祭炼飞剑的法门。想了想,才自释然。星斗元神剑采炼周天星力,练到最高境界,星神便是飞剑,以星神炼剑,不需外物,不假外求,只这一点来看,不愧为太玄门长老倾力推演的上乘道术。

  凌冲自家还是希望能有一柄金铁飞剑在手,御剑飞空,方得快意,尤其要修成星神之剑还不知要多少岁月,闲来无事,就去走上一遭,取些精铁炼制剑器,也算不错,当下点头答应:“凤兮师侄,此事我答应了,不过若是有铁精孕育,我丝毫不取,只要些精铁便可,算是回报你送来的这一干物事。”

  凤兮郡主喜出望外,叫道:“师叔如此大度,弟子感佩无尽。事不宜迟,弟子另外邀请了两位好友一同参与,三日之后便可出发,还请师叔早做准备。”凌冲笑道:“人多倒也正好,若是有甚意外,也好有个帮手。”凤兮见这位师叔毫无骄矜之气,甚是随和,不由好感大生,取出一方织锦,展开看时,却是一副地图之形,说道:“那铁矿便在太玄峰西南千里之外,此是地图,请师叔过目。”

  凌冲接过地图,瞧了几眼,说道:“师侄放心,三日之后就在太玄峰下相见。”他破入凝真境,真气充盈,运于体外,足可抵挡地心元磁之力吸引,暂可离地飞行,日行千里亦不在话下。虽非御剑之道,却也甚是迅疾。玄门修士,唯有修到炼罡境界,体内真气与天罡相合,方可不受地心元磁之力困锁,飞遁高空,凝真境便唯有御风而行了。

  凤兮郡主甚是满意,不敢打扰,当即告辞。凌冲待她去后,吩咐玉琪,准备些清水之物,他早已辟谷,餐霞饮露,不食人间烟火,采气修行,只需少许清水便可。玉琪道:“老爷此去,也要有几日功夫方回,方才凤兮郡主所言,还有两位同去,宫中还有些辟谷的丹药,老爷不妨带了些去,留给那三位也好。”凌冲是掌教弟子,平日用度自有仪轨,每月皆有奉例,这辟谷的丹药便是其中之一,甚是好用,服食一粒足可七日解饥渴。但凤兮郡主等人却无这等福分,内门弟子虽亦有奉例,但不过是些补益元气的食材外物,哪里及得上二代弟子的待遇?

  凌冲想了想,说道:“你所言不错,是我思虑不周。就将辟谷丹多带些罢。”玉琪领命。三日之后,凌冲背负一个小小包袱,出了合极宫,直下太玄峰。太玄峰高有万仞,等闲人等若无人接引,绝难飞渡。他如今亦非吴下阿蒙,便不能驾驭飞剑,亦可来去自如,只耗费些功夫罢了。

  凌冲潜运真气,就在山石之间来回飞纵不停,面前白云朵朵,触面清凉,倏而化为水气,十分舒适,花费了一个多时辰,凌冲才一口气下了太玄峰,与山下静坐了一会,调匀真气,静等凤兮诸人。

  凤兮郡主等内门弟子所居,比凌冲所居合极宫要矮上太多,不过离地千丈高下,不过盏茶功夫,就见凤兮自峰上而下,身后还跟着两条身影。凌冲目力特异,早看清凤兮身后一位少女,十分眼熟,正是当初入门大比之时,击败方有德的那位女子。

  那少女生的娇娇弱弱,却手使一柄重剑,舞动生风,当时给他的印象极强。如今那少女依旧看来十分娇弱,身后却背着一柄宽刃厚剑,实是令人惊奇。另一人则是一位男子,三十几岁上下,面容阴鸷,身穿门中内门执役弟子的服饰。太玄剑派中,内门弟子若是修炼有成,亦可担当执役,根据其功不同,获取门中奉例。

  三人来势绝快,眨眼间已到凌冲面前。凤兮郡主笑道:“凌师叔来的好快!这位是朱月师妹,拜在通德师叔门下。这位是狄成师兄,乃是狄谦师叔俗家侄孙。两位师兄师妹,还不快快见过凌师叔!”

  那个叫朱月的少女躬身施礼,叫道:“弟子拜见师叔!”声音清脆,自仪态来看似是毫无心机。那叫狄成的男子则皮笑肉不笑,只微微躬身便即了事,似是对凌冲颇有怨气。

  凌冲瞧了他一眼,也不多问,说道:“师侄来了,就且出发罢!”凤兮郡主身负长剑,身后一个大包裹,零零碎碎装了许多物事,见凌冲两手空空,只身后一个小包袱,问道:“师叔未带长剑么?”凌冲淡淡道:“我手中并无趁手的法剑,寻常凡兵也不如不带。”他修成凝真级数法力,丹田一道玄剑幻境,寻常凡兵用真气一抖便即折断,带也无用。

  一旁狄成忽然阴阳怪气道:“凌师叔当真好修为,出门连剑也不带,弟子佩服。”凌冲微微皱眉,见这狄成亦是凝真境的修为,自问之前从未见过此人,不知为何对自家充满敌意。凤兮郡主听了狄成之言,秀眉微蹙,忽然记起一事,暗呼不好,却是忘了这个由头。

  原来狄成乃是狄谦俗世的侄孙,他对凌冲之敌意还是凌冲自家引起的。当年凌冲凭借一卷守山剑残谱入道,初入太玄时,百炼道人曾言道定要查明究竟是何人私自将守山剑谱外泄,还要以门规处置。三载过后,凌冲自家早将此事抛在脑后,谁知太玄山中却因这一卷残谱闹得鸡飞狗跳。

  百炼道人闭关炼养真气,将此事交由任青追查。任青费了一番功夫,居然查到了狄谦头上。原来狄谦拜入太玄之后,修道百年时光,虽为人木讷,但对亲族甚好,将氏族迁至太玄峰周遭定居,若族中出了可造之材,便会引领入门。太玄剑派虽然封山百年,但也不会故步自封,如张亦如之辈,亦有被长老、门人接引入门者。

  第二百零一章 百年铁矿

  坏就坏在狄谦接引了一位俗世侄儿入了太玄做外门弟子,只是这位侄儿资质不高,仅修成了太玄守山剑,便无存进,照着门规不出几年便会被打发下山,又恋上九国之中一个大家族之女,彼等知他于太玄学艺多年,非要其以太玄真传作为聘礼。那人实是爱极了那位女子,又仗着叔父乃是二代弟子,终于将三十六式守山剑外传出去。

  数载之后,那人已成亲生子,过得十分美满,忽有一日妻族之中有一人甚是受宠,资质也好,得传了守山剑剑诀,一次与人争斗中,顺手施展,将仇家数十名尽数斩杀。那人得知此事,便觉不妙,若是闹大,师门追查起来,绝无甚么好下场。连夜带着妻子逃离太玄,将独子托付给了自家叔父狄谦。

  夫妻二人昼夜不停,一口气逃出数千里,就在一处道观附近落脚,躲了将近三年。谁知师门追查之人未来,倒是将当年仇人一伙等了来。原来当初被那人妻族所杀的数十人,背后皆有一方势力,盘根错节,一番追查之下,居然发现有守山剑这等神妙传承,当即大喜,这等好事盼也盼不来,立时尽遣高手追袭而来。

  就在那处道观之中,将夫妻二人围住,一通厮杀。夫妻二人戮力拒敌,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尽杀数十人后,终于与敌同归于尽。临死之前,将手书的一本剑诀藏于道观供桌之下。之后便是王朝误打误撞,来至此处,将剑谱取走,辗转传授给了凌冲。

  对头家族又死去如此多高手,当下也不敢声张,此事居然就此平息,谁也不曾追究。那对夫妻所生子嗣便是狄成,他自小跟随狄谦长大,也学了一身剑术,如今修炼到了凝真境界,亦想寻些材料,铸炼飞剑,被凤兮郡主说动,前来帮手。

  被凌冲上山这般一搅,陈年旧事尽数揭开,任青立时禀明百炼道人,百炼道人当下便派遣执法弟子,根本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去往狄谦所在家族,将一干核心成员尽数斩杀,当真是一个学过守山剑便杀一个,两个学过守山剑便杀一双,若非顾忌狄谦的颜面,以百炼道人之辣手,几乎要将狄家斩尽杀绝。

  随后执法弟子又前往狄家对头之处,又将其上上下下三十余口全数杀死,这才回山复命。狄成身在太玄峰,待得知消息赶回家族,见一干男丁几乎死的尽绝,悔恨大哭,此事乃是执行门规,连掌教郭纯阳也阻拦不得,何况他们叔侄?怪只怪狄家贪得无厌,谋夺太玄真传。但此事若无凌冲揭发,也能混淆过去,出了如此惨祸,大半要算在凌冲头上,因此才会对凌冲有如此大的仇恨之意,恨不得拔剑将他杀死。

  百炼道人派人执行门规,又寻到贺百川与狄谦师徒,将此事一一告知,着实将师徒二人好一通臭骂,贺百川身为师尊,约束不严,依门规筏面壁三载,不得出宫。狄谦有包庇狄家之嫌,亦责罚其十年之内不得出太玄峰半步,违者立刻逐出师门。贺百川师徒当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但百炼老道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也容不得二人抵赖,当下心悦诚服。

  贺百川脾气火暴,待百炼道人去后,又将狄谦一通喝骂,险些要动手废去其一身法力,狄谦木讷成性,也只得跪在地上,叩头不止。贺百川见这个随侍身边百年的弟子,满面懊悔之色,心下不由也软了几分,当即闭了离辰殿,闷坐生气。

  狄成前几日去见自家叔祖,却见离辰殿大门紧闭,不令外人进入,有守门童子道贺祖师气冲冲闭了大殿,待要十载之后方才重开。狄成也知必是受了本家连累,不敢多言。谁知今日便瞧见了凌冲这位始作俑者,哪能有好脸色?各门各派对于自家道法传承皆是极为看重,一旦有所外泄,必要杀尽相干人等方可,百炼道人不曾将狄谦与狄成两个收监斩杀,已是法外开恩。狄成自然不敢怨怼到百炼头上,只能将这笔血债记在凌冲身上。

  凤兮郡主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心下纳罕,不敢多问。那少女朱月亦是出身羽凤国,祖上还曾做过几任大官,只因自小天赋异禀,力气极大,被选来追随凤兮,谁知居然闯过三关,成为太玄内门弟子。只是她运道不济,未能被陈紫宗等人看上,只拜了另一位二代弟子通德道人门下。

  太玄剑派中,并非只有郭纯阳师兄弟五人一系,亦有其他祖师传下的分支,只不过郭纯阳师徒两代掌管太玄大位,得势日久,其余分支也算懂事,不敢跳出来争权,只约束各自门人,在各处谋些闲差。这位通德道人便是如此,勉强修成金丹,但成色不佳,修炼婴儿无望,索性做了个外门长老,主管外门之事,他瞧中了朱月天赋气力,手中恰有一部山岳八法,虽非最上乘法门,但练至深处,亦可修成金丹,便将其收入门中。

  凤兮郡主手段了得,少女朱月又是一派天真,一心跟随凤兮。她天资极好,所修山岳八法,虽非以剑术见长,但却犹善打熬气力,如今三载过去,亦是修炼到了凝真级数,丹田中真气化为沉若磐石,两膀之间亦有万斤的气力,亦是今日凤兮的第一帮手。

  凤兮见狄成对凌冲态度,暗暗后悔叫上狄成,但此事势成骑虎,唯有硬着头皮而上,嫣然一笑,说道:“凌师叔、狄师兄,那处铁矿远在千里之外,我等还要尽力赶路,方可早去早回。如今人已到齐,不若出发如何?”凌冲自是无可无不可,狄成冷冷道:“凤兮师妹说甚么便是甚么,只要能将铁精到手,其他之事我也不会管。”

  四人当下各自展动身形赶路。凝真境本就能驾驭清风,日行千里。凤兮郡主丹田中天凰焚天真气喷涌,化为一团红光,在最前疾驰,朱月小脸紧绷,亦是不甘落后。狄成修行有年,得狄谦这等大高手亲炙,修炼的乃是天巽剑法,身形晃动,如微风一缕,最是游刃有余。凌冲修成玄武七宿本命星光,本就以真气浑厚著称,他也不欲太出风头,足下一派星光隐隐,跨步之间,便是数丈距离,不长不短,分毫不差。

  狄成也算是有眼力的,见凌冲如此步伐,心下微凛,这等法门,若非真气绵长,绝难施展,他本心恨不得一剑将凌冲斩杀,却又畏惧门规处置,太玄剑派严禁门下私斗,尤其生死相见,若被查出,立刻便是要了他的性命,连狄谦也要身受株连,不能幸免。狄成脑筋暗暗转动,寻思寻个甚么机会,最好能令凌冲自生自灭,自家也可撇清关系。

  那处铁矿距离太玄峰千里之遥,凤兮郡主带路,众人皆是脚力了得,一日之间已奔出五百里,夜晚就在当地安营扎寨,反正也不需赶路太紧,索性明日再去不迟。朱月小小年纪,却担当了跑腿杂役,支起帐篷,又生起篝火,又去林中打了几只野味,忙的不可开交。

  凌冲一心修道,对这些杂务一窍不通,也就不去争抢,其实四人之中以他辈分最高,自也不能让他做这些杂役之事。日上中天,篝火熊熊,火上架着一锅鲜汤,咕嘟嘟冒出热气。

  朱月小手麻利,先盛了一碗,双手递给凌冲。凌冲虽能辟谷,但偶有鲜汤下肚,也是不错的享受,便未拒绝,接过手来,小口慢慢啜饮。一口热汤下肚,果然十分舒适。其余三人各自端了一碗鲜汤,就着手中干粮进食。

  凌冲将一碗热汤饮尽,便不再吃,想了想自随身包袱中取了一个药瓶,轻轻一晃,内中发出叮当声响,说道:“凤兮师侄,这瓶辟谷丹你拿去分了罢,留在我处也是无用。”凤兮郡主大喜,这辟谷丹乃是太玄门中精通炼丹的高人所炼,功效卓著,一粒可保数日免受饥渴之苦,实是外出露宿必备良药。

  她虽是内门弟子,却也不能得赐此丹,唯有二代弟子每月方有些进项,大多用来赏赐门下弟子。任青之处自然也有,只是她此次出门谋取铁矿之精,自诩一路太平无事,也就未曾开口向乃师讨要,见凌冲如此大方,当下也不客套,郑重谢过,双手接过药瓶。

  凤兮拔开瓶塞,闻闻丹药味道,果是辟谷丹,一瓶中足有十几粒,便倾出五颗,奉赠狄成。狄成摆手道:“不必了!”凤兮一愣,笑道:“倒是忘了狄师兄身家要比小妹丰厚的多,既然如此,小妹便尽数笑纳了。”却是误以为狄成掌管外务,上下其手,对这辟谷丹瞧不上眼。哪知狄成亦是眼热此丹,碍于与凌冲深仇,不肯接受罢了。

  凤兮郡主另取了五粒丹药,赠给朱月。她也知在场之人,唯有朱月最是可靠,日后说不得还要大大依仗,因此毫不吝啬。朱月得了辟谷丹,大喜过望,取了一方锦帕,小心翼翼包好,贴身藏好,又向凌冲与凤兮道谢不止。

  凌冲见狄成态度,暗暗戒备,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几分提防之意总是不错的。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起身,用罢早膳,又自出发。这一次脚程更快,不过正午时分,已来至那处铁矿所在。

  那处铁矿外露于地表,周遭怪树横生,乱石嶙峋,十分阴森古怪。铁矿之前有个小小窝棚,内有数人居住,乃是羽凤国遣来看守此地的王室护卫。凤兮郡主取了一块令牌一亮,那几人当即凛然施礼,一个老者说道:“郡主可是来取其中精铁炼剑的?”

  凤兮点头道:“本郡主确是如此想法,只是不知这矿中是否有铁精之物,若能得手,方能炼出好剑。”那老者说道:“郡主算是问到点上了。此矿自发现已有百年,每隔十年国主便会遣人替换驻守,从未开采,老朽在此已有三十载,闲来无事,曾下矿观瞧,此矿当已形成数千载,内中必有生铁之精,若是运气好些,说不定还会孕育出铁精之髓,正是炼剑的上佳宝材。只是铁精之物,只在矿中最深之处,需要下到地底方知。”

  凤兮听闻必有铁精,摆手道:“这却无妨,本郡主此来,请来了几位高手助拳,定能取得铁精,此物到手之后,你等便不必困守此处,可回国修养,自有重赏!”老者几人闻听,大喜过望,顿时更加殷勤,将铁矿内诸般事务细细道来,凤兮一一记住,末了道:“罢了,此处自有我等动手,你们也不必在此伺候,现下便走罢!”老者几人当下收拾了细软,扭头便走。

  凤兮郡主等他们走远,席地而坐,将老者所献一副矿脉图摊开,说道:“凌师叔、狄师兄,此处矿脉怕有数十里深浅,好在本国早已遣人将矿井打通,我等只需依着矿井下去,只是寻觅铁精之事,便要靠狄师兄妙手,到时取了此宝,你我五五分账便是,小妹还另有奉赠。”

  狄成点头,显然二人早有默契。他追随狄谦日久,也学了一身炼器功夫,其中探勘矿脉只是小道,令其动心之物唯有铁精,不然凤兮也请不动他。狄成望了凌冲一眼,说道:“我倒好说,只是凌师叔该如何分配?”凌冲摆手道:“我此来只为见识一番,你们只管取用铁精,不必管我。”他所修星斗元神剑,不假外求,自有星力练剑,再者便要铸炼飞剑,至不济还可拉下脸面去求叶向天讨要那数万斤千载寒铁,比之铁精自是高出千倍万倍,着实也瞧不上这区区铁矿之物。

  凤兮郡主见分配妥当,当下吩咐朱月把守铁矿入口,勿令有失,其余三人则翻身下矿。那矿井年久失修,斜斜向下,周遭皆是石壁,偶有铁石外露,狄成连瞧也不瞧,显是十分不屑。周遭时有滴水之声传来,更显幽秘神静。三人走了半个时辰,早已瞧不见日光,四周深沉之极,好在三人皆有一身道法,暗中视物亦是等闲。

  第二百零二章 血河凝煞 天尸封寒

  这座铁矿自被羽凤国发现,已看守了百年,但其中铁质矿石形成足有数千年以上。羽凤国国力不强,此矿离本国太远,开采不便,强行启用,反会招来祸端,因此任由其荒废至今。一路行来,矿洞洞壁之上人工斧凿之痕愈少,两旁洞壁斑驳之意愈深,显是以深入洞穴之中。

  偶有阴风袭来,吹得三人发丝飘动。三人向下走了几里路途,矿坑已不复先前那般笔直,而是偶有弯曲之处。地下洞府之中,四通八达,有许多隧道,皆是天然生就,洞顶倒悬者无数钟乳,常有冷水滴落,滴滴之声不绝。

  凌冲将真气运于双目,目中神光隐隐,足可见暗中一丈之内的物事,凤兮郡主修行火系真气,周身散发出朦胧火光,照彻周遭。狄成则最是悠然,掌中一道符箓浮现,口诵真言,伸指一点,那符箓登时放射无量清光,柔和无比。凌冲对这符箓之道十分感兴趣,一瞧狄成的面色,便息了讨教之心。

  凤兮郡主笑道:“如今已是深入地下,还请狄师兄大展身手,助小妹探明那铁精究竟在何处。”狄成也算是炼器的大行家,有许多高明手段,凤兮也不得不倚重于他。狄成咧嘴一笑,说道:“好说,好说!”那道符箓倏然浮于头顶,又取了一面似乎罗盘的物事,非木非金,双手托住,往上张口喷出一道真气,那罗盘一样的物事登时闪现三色奇光。

  狄成口中道:“此物乃是我自炼的九定盘,可定天下五行矿脉之属,尤其在这铁矿之中,效用更佳。”正说之间,九定盘上忽有一道赤光闪烁不定,如蛇乱扭,腾然而起,指向左侧一面。

  狄成面上露出喜色,说道:“以此盘来看,赤色之光显耀,左近必有金行宝物,看来此矿中定然孕育铁精之物,其量还不少!”凤兮郡主亦自欣喜不已,若是能取得铁精,足可炼成一柄犀利飞剑,尤其含量又多,尽可分润凌冲与狄成一些,不必顾虑他们届时见宝起意,还能就此结好二人,实是一举多得之事,雀跃道:“事不宜迟,狄师兄,我等速去!”

  凌冲却微一皱眉,指着右侧一处洞口道:“两位师侄可自去取那铁精,我自家往别处瞧瞧。”凤兮郡主愕然道:“凌师叔,狄师兄方才言道,此处铁精甚多,师叔可自取些炼制飞剑,难道师叔就不意动么?”凌冲笑道:“这座铁矿在此百年,也逃不了,你们先取罢,我若需铁精炼剑,再回返来取也是一样。”

  狄成冷笑道:“凌师叔乃是掌教弟子,便要炼制飞剑,也必是以天材地宝之类为材,哪会瞧上区区铁精之物?凤兮师妹,你却是想的差了。”一路行来,狄成对凌冲便无有好面色,凤兮也不敢轻易偏帮哪一个,闻言笑道:“既然如此,我与狄师兄先去取铁精,师叔可自去探玩此地。”取了三支火箭,其上封有符箓禁制,又道:“此物经由法力炼过,师叔若是走的倦了,便以真气发动此物,我与狄师兄自会知晓,依旧在矿坑洞口相见便了。”

  凌冲点头接过,也不管狄成、凤兮两个,迈步入了右侧洞中。狄成哼了一声,说道:“这位凌师叔太过刚愎自用,他也不过是凝真境界,仗着被掌教真人看中,就如此跋扈,总有吃瘪的一日!”凤兮郡主不好接话,望着九定盘道:“狄师兄,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尽快将铁精寻到,回山炼剑罢!”狄成点头,二人往左侧洞中深入不见。

  凌冲之所以不与凤兮走一道,并非瞧不起凤兮与狄成二人,而是无意中捕捉到一丝丝法力波动,这等波动在他而言实是最为熟悉不过,正是血河真气之波动。他先将血灵断剑到手,借此与太玄真气合修,误打误撞,修成后天阴阳之气,可说之后的一系列际遇,皆是由一柄血灵剑引发。

  血河真气他虽未修行过,但其中精妙魔意却是深知,那股波动虽然隐秘,也逃不过他的感知。“此处深入地底,听闻本门太玄峰本就是为了镇压地下一道先天血河而炼,只是三年前山门重光,被先天血神逃出禁锢,虽未将血河一并带出,倒反太玄,但也算镇压不利,地下说不定尚有血河之脉留存,方才那法力波动,设非有人运使血河道法,便是此处有一段血河支流,无论如何,我皆要查的明白方可。”

  三年前,太玄重光之时,曾有薛蟒、血幽子、大行神君、先天血神乃至司徒化等一干魔道高手次第来袭,皆败在郭纯阳一番算计与纯阳级数的剑术之下,三载以来,太玄剑派上下从未松懈,二代弟子时长出行,名为祛除魔染幽邪之气,实则是探看是否尚有魔道余孽残留,就近诛杀。

  凌冲已深入地下,所过之地并不局限于铁矿范围,而是与地下通路相连,尚有许多地下暗河水道流过,水声震耳。凌冲心念一动,胸口涌出七道星光,化合一处,将自家包裹的风雨不透。玄武七宿星力修成之后,虽还未合炼化作玄武星神真身,但亦深具妙用,尤其七道星光聚合,更有破邪之妙。地下暗沉之地,忽有星光天耀,星星点点,如檐下滴水,络绎不绝,奇幻非常。

  凌冲修成星力,尚未与洞虚剑诀合炼,星斗元神剑诀中载有以星光铸炼太玄剑气之法,但也特意说明,若能修成玄武星神法相,再来催动剑诀,别有一番妙用。因此凌冲只将星力存于穴窍中温养,并未化入玄剑灵光幻境之中。他步履极快,足下星河斑斑,煞是好看。不多时已穿过数道地下阴河。

  那缕血河真气波动渐次加快,凌冲寻觅而去,地下河道通路如蛛网般密布,但他以血河真气为照,丝毫不差,一步步行去。忽然鼻端嗅到一股微微腥气,心知已是近了,又行了盏茶功夫,忽然面前现出一条大河,浊浪滔滔,俱是鲜红之色,望之如血,正是一条血河!

  那血河贯穿地下,不知从何处流来,宽有数丈,血腥之气弥漫。凌冲周身周天星力散布,将血河之气抵挡在外。太玄剑派地下不知极深之处,有一道血河大流,乃是先天而生,不知其所来处。这道血河长宽无极,其中亦孕育了无量生灵。之后有魔道天才之士,依据血河之性,创出血河宗道法,就在血河之中盘踞,开宗立派,是为血河宗。

  血河宗传至掌教血痕道人之时,无意中发觉血河之中孕育了一位先天生灵血神子,尚未出世,但一身法力已是实打实的玄阴级数。血痕道人动了歪念,欲要鸠占鹊巢,将血神子灵性抹去,祭炼为自家的一尊身外化身,若能成事,便可多出一位玄阴级数的战力,那时便可与黄泉门、星宿魔宗分庭抗礼,将血河宗发展为魔道第一大派。

  只可惜他算盘打得虽好,但行事手段太也残忍,屠杀无量生灵,欲借其怨念、血气成事,惹恼了当时太玄掌教荀道人,才有了之后太玄剑派高手尽出,杀上血河宗总坛,将之剿灭之事。到后来,血痕道人与荀道人双双陨落,太玄剑派鸠占鹊巢,索性祭炼了一座太玄峰,镇压地心血河。

  血河宗亦是家道中落,连传承都不全,只剩血幽子等人,大猫小猫两三只。还被苏醒过来的先天血神暗中掌控,当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连自家道统都不保。先天血河孕育血神道人,颇耗本源,血神道人贪心不足,又取了六条血河分支,祭炼六大分身。

  三年前一战,被郭纯阳联合惟庸道人,将六大分身尽数斩杀,连血神道人也自受伤遁逃,如今不知在何处舔舐伤口,不敢露头。先天血河被这一番折腾,本源大损,又被太玄峰镇压,已然龟缩到了地下数千里处。连带血河之中的生灵也不敢露头。这一道分支不知怎的,居然冒了出来,好死不死,连通了铁矿,将凌冲吸引了过来。

  若是生灵不曾修炼血河道法,或是无有对抗的法力,站在血河之前,立时要被吸尽精血元气,成了一堆枯骨。凌冲有北方七宿星光护体,却能不畏血河之气侵蚀,由此亦可见星宿宗道法超脱血河道法之上,星宿魔宗力压血河宗为魔道第一大派,亦非无因。

  与此同时,这条血河另一端支脉之前,亦有两条人影凝立,却是一男一女。男的身长八尺,面容俊美之极,只是一双桃花眼中偶有邪淫之色闪过。女子身姿娇小,面如桃花,未语先笑,娇媚可人,但周身一股冶荡之气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二人出身天欲教,亦是凝真级数的修为。天欲教倡行阴阳采战之术,最是邪淫不过,教主天欲老妖凭借一部《六欲化情魔典》,着实祸害了不少有根骨的少年男女,搅得天怒人怨。正道大派屡次派遣高手长老围剿,皆被他躲过,如今已是数百年不敢出世,不知躲在何方。传说他于神秘之处,建造一座魔宫,掠取有根骨的少年男女充斥其中,每日寻欢作乐。至于那魔宫究竟身处何方,却是无人知晓。

  男子望着滔滔血河,面上颇有兴奋之色,邪笑道:“南霜师妹,不想居然会误打误撞寻到这一条血河之脉,如此我等凝煞之处便算有着落了!”那叫南霜的女子依偎在男子怀中,似乎全身柔弱无骨,声音也自娇声娇气,笑道:“安阳师兄,有了这条血河,便可提炼无穷真气,反哺六欲阴魔,还能借此修成六欲化情法,当真是妙极!”

  这二人正是天欲教下弟子,亦被强迫服食了天欲丹,天欲教主男女通吃,最爱网罗少年男女,传授天欲道法。六欲化情法亦是自《六欲化情魔典》中化出,安阳与南霜两个修到凝真境界,正要寻一处宝地凝练煞气。

  玄门修道凝真之上乃是炼罡,攒炼天罡之气,与自身真气相合一处,真气通灵变化,有了真阳之性。魔道则恰恰相反,修成凝真之后,便要苦寻一处地底阴寒之所,借其中阴煞之气凝练煞气。所谓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有三十六种天罡真气,亦有七十二种地煞之气。

  七十二种地煞之气中,血河阴煞排名第六,乃是前十位的上品煞气,可遇而不可求。以往皆被血河宗视为禁脔,不许别的魔道宗派弟子前来凝煞,及自血河宗覆灭,却又多了个太玄剑派。太玄派更是霸道,自家修炼用不着煞气,非但要将血河绝根镇压,更不许任何魔道弟子出现在方圆千里之内,违者立时诛杀。

  南霜与安阳两个亦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四处游荡,利用天欲邪法采补元气,这一日亦是机缘到了,双双突破到了凝真级数,这才思量要寻一处煞气凝结之地。好巧不巧,就在打通地心之时,恰恰捕捉到血河真气波动,这才赶来。见这条血河之脉,足够其修炼到金丹级数。

  其实天欲教道法若要凝煞,最上等的乃是诸如桃花煞、六欲煞等煞气,虽非血河煞气那样珍惜,但最合天欲教的路数。但面前一条滔滔血河,二人哪里还能把持得住,就算不合天欲教路数,连之后能否修炼到金丹级数都还未知,哪里顾得上其他?

  总算两人神智未泯,商量了一番,先又南霜凝练煞气,安阳在一旁护法。二人在天欲教中一同修炼,早就亲密无比,天欲教徒也无甚么廉耻之念,南霜双肩一抖,周身衣物飘落,就这么赤条条的盘膝而坐,捏个法诀。不一会便有条条细微血河真气飞来,融入她丹田之中。

  过了几个时辰,南霜轻吟一声,收功起身,满面皆是喜色,笑道:“安阳师兄,这里血河真气精纯无比,我们若是留在此处安心修炼,几年之内便可凝煞大成,那时说不定还能冲击一番金丹境界呢!”

  第二百零三章 胁迫

  忽听有人冷冷说道:“只怕你们等不到那一日了!”南霜与安阳同时色变,叫道:“是谁!”两人真气凝在一处,化为朵朵桃花飘落,缤纷飞舞,好看已极。但若非桃花落在身上,立时便要吸取精血元气,吸得越多,桃花花瓣便也越红。朵朵桃花乃是二人合炼的一件宝物“百毒桃花瘴”所发。这件宝物乃是取地下阴沉铁木,合以千百年深山老林中桃花毒瘴气练就,歹毒无比,中人无救。随着功力日高,还可在其中温养六欲阴魔魔头,在天欲教中可算得人手一件,十分抢手。

  深山老林之中,偶有桃林片片,每年结出桃实,无人采摘,久而久之,掉落于地,腐烂化泥。由此千百年之后,便生出一种桃花毒瘴,望之灿若云锦,其实绝毒无匹,寻常生灵吸得一口,立时全身化为脓血而死,又自补益了桃花毒瘴。当初雪娘子与三嗔和尚放对,施展的桃花噬元雾,亦是自此法之中化来,十分难缠,足见其中威力。

  那人发声之后,自一处洞壁中转出,毫无隐盖行迹的打算,南霜望了那人一眼,周身便是一个寒颤,小脸禁不住露出恐惧之色。原来那人身穿白衣,两手空空,全身上下尸气弥漫,一张脸上更是惨白无比,犹如僵尸,恐怖吓人。

  那人望去甚至年轻,若是凌冲在此,一眼便可认出,正是当年在神木岛上将之击败的封寒。当年封寒因此私自修炼邪法,被木千山捉住,本要处以极刑,却被恶尸道人路过救出,就此引入天尸教中。如今三年过去,居然已然凝煞大成,眼看便要凝结金丹。这等修为放在玄魔两道,亦是神速之极了。

  封寒拜入天尸教中,居然被薛蟒瞧中,收为关门弟子。薛蟒为人狡诈残忍,一生中所收弟子无数,修为不成的不是被其炼成僵尸,便是被其豢养的旱魃分身生生嚼吃。如今门下连带封寒在内,唯有三人。封寒性子坚忍阴毒,深知若不奋力修行,总有一日逃不过薛蟒的毒手,因此加紧努力,薛蟒也极愿栽培于他,居然将天尸教中一件至宝,万尸阴煞大阵放开,命他进入修行了一年。

  万尸阴煞大阵乃是天尸教第一至宝,内中藏有万具僵尸,最差的功候也在千年以上,修炼门中太阴炼形的弟子若能进入修炼,汲取万尸尸气,一日苦功便抵得上在外数月辛苦。

  封寒生性阴剑,薛蟒便传授了他一路黑眚阴煞剑诀,此法乃是采集地底万载阴煞黑眚之气,混以天尸尸气,炼就无上神通,其中剑术亦极精妙,恰合封寒之意,因此修行起来加倍用心。封寒明知薛蟒收他为徒,非是安得好心,说不定哪一日修为大成,被他瞧上,抹去神智,被活活祭炼成一具僵尸,他入门日久,也瞧过许多弟子被自家师傅活生生练成尸神,但事已至此,怕也无用,唯有硬着头皮迎上。

  三年前薛蟒带了九具旱魃分身,前来太玄峰打秋风,谁知被楞伽寺普济神僧拦住,运用佛火心灯古灯檠,将他最为重要的一具先天旱魃收走,以佛法炼化。薛蟒虽还剩八具旱魃分身,俱都不堪重用,由此元气大伤,闭关调养。

  封寒没了薛蟒这座巨山压在头顶,这才舒了一口气,静极思动。他如今离修成天尸金丹不过一步之遥,就想先着手祭炼几具僵尸,增强自家法力,但僵尸之物本是天成,本就可遇不可求,若是捕捉修炼有成的修士祭炼,一来太费工夫,而来容易招致玄魔两道共同围剿。

  思来想去,灵光闪现,太玄峰下地底血河之中,孕育无穷生灵。这等生灵天生体魄强健,异于人类,乃是祭炼僵尸的无上宝材,若能捉来几个,炼法有望。只是太玄剑派如今封锁森严,等闲魔道弟子绝不敢轻易涉足,封寒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前往,一来人为财死,总要冒些风险,二来听闻他的对头凌冲拜入其中,就近打探一番,若能遇上,最好一剑杀了,了断当年在神木岛上仇怨。

  封寒自阴暗处走出,望了南霜与安阳一眼,又瞧瞧漫天桃花,冷笑道:“百毒桃花瘴?便是被你们祭炼的大成,又能奈我何!你们不妨试上一试,瞧瞧这狗屁的桃花瘴对我是有用还是无用?”

  南霜见封寒满面尸气,心下便知此人定是天尸教弟子,尤其修为深厚还要胜过自家两个,天欲教弟子正道之中最怕楞伽寺与金刚寺的和尚,这两大门派佛法精深,犹善禅定克欲之道,所传佛法最是克制天欲教道法。在魔道中,则最怕遇到天尸教与噬魂教两家。

  天尸教倒也罢了,练就一身尸毒,不怕百毒桃花瘴,一般的天欲教弟子也嫌弃其满身尸气臭味,绝不愿与其肉身交合,唯有将天欲教法修至不以肉色炫目之道,一颦一笑之间,摄魂勾魄,神交之间采阴补阳的高手,才不大厌烦天尸教弟子。

  至于噬魂道更是不得了,这一派操弄人心,最擅自人心七情六欲下手,往往不知何时便着了他们的道,偏生天欲教讲求六欲化情,情欲泛滥,最为噬魂教道法所克制,一般天欲教弟子遇到噬魂教高手,几乎无有胜记。

  南霜二人见封寒出现,便先叫了一声苦,却还不死心,索性将漫天桃花尽数发出,往封寒身上落去。封寒微微冷笑,不言不动,他周身日受尸气侵染,已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却毫无怨言,自家若能修成无边道法,如乃师薛蟒一般长生不死,这区区肉身真形又算得了甚么?

  桃花缤纷,花瓣飘落,唯美之中蕴含无边杀机,但落在封寒身上,却如船行水面,过处无痕,却无波澜。南霜与安阳登时面若死灰,南霜仗着胆子道:“这位师兄想来是天尸教的高徒了。我等乃是天欲教弟子,大家皆是魔宗传人,不知师兄到此,有何要事?我等极愿相助!”

  封寒冷冷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这小妮子倒也懂事,我看你们也要这血河真气凝练煞气,也无甚么要求,只请你们移动玉趾,选那血河真气充盈之处修炼便可。”南霜与安阳对望一眼,万没料到对方居然如此好说话,但这条建议表面是对二人有利,谁知那天尸教弟子又安得甚么心思?

  第二百零四章 血河怪物

  封寒的确未安甚么好心思,他来此血河支脉,为的是捕捉血河中生灵,祭炼僵尸尸神之用。血河生灵最喜血食,他要南霜安阳二人选血河真气充沛之地修炼,便是为了借他二人血气,引来修为高深的血河生灵,将之捕获。封寒来时已打探的明白,血河支脉中修为最高的生灵不过是凝煞级数,仗着天生皮糙肉厚,不畏法器横行霸道,但他修炼的黑眚阴煞剑诀,犀利无比,天生克制这些血河生灵,只要出现,便可手到擒来。

  安阳与南霜虽不知他打的恶毒主意,但形势比人强,不敢有丝毫反抗,被封寒威逼往血河上游而去。行了大半个时辰,眼见浊浪渐宽,封寒道:“就是此处了。你们立刻运炼血河法力,凝练煞气!”安阳南霜忙即盘坐,各自运起天欲教法门,吸引血河法力上身。

  所谓凝煞、炼罡,其质若一,不外乎以天地元气洗练自身真气,只不过其中阴阳分野,正邪分际而已。凝煞者,以天地间种种凶厉煞气洗练自身法力,使之与煞气相合,真气纯粹,变化精妙,其上便可练气还丹,再也非复人类。金丹者自古可称真人,有寿元五百年。凝煞炼罡修成,亦可得享寿元三百年,可谓是修道途中极为关键的一步。

  修炼金丹,全凭一股道心修为,非到洞彻世情,不能成就。凝煞、炼罡之境则更为简单,只看心法高低,煞气、罡气品质如何,若是心法一流,再寻到上品煞气、罡气,修成的法力自是浑厚之极,亦有望修成上品金丹。

  天欲教法门经天欲教主推演,亦是尽善尽美,他自家亦是凭借此法修成玄阴,凝练煞气的功夫自然亦是非同凡响,只是血河真气并非最合用的煞气,但好歹也是上三品的玄阴煞气之一。最合天欲教法的几种煞气,皆要耗费数十载苦功搜集,安阳与南霜资质平平,不求修成甚么厉害法力,但能每日寻欢作乐,醉生梦死足矣,因此以血河真气凝煞好不抗拒,反有几分窃喜。

  此处血河之气浓重,二人集中精神用功,过不多时,有数道血河激射而来,自数处穴窍之中钻入,最后汇合于丹田,洗练天欲真气。这几处穴窍皆是修炼天欲法门之要诀,若是有心窥视天欲教法,自可从此处下手,封寒心若冰霜,一心修炼几具天尸尸神,助自家增长功力,对天欲教法全无兴趣。不然方才先要做的便是逼迫二人将天欲教法供出了。

  二人身上缠绕血气渐趋浓厚,此刻也顾不得其他,这等机缘亦是千载难逢,一时物我两忘,只一心运使法诀吸取血河真气。封寒形如僵尸的脸上全无表情,只一双目中寒光凛冽,盯着血河河底,似乎能将之看穿一般。过不多时,血河响动,钻出一只怪物,全身血红,似无皮肤,肉质外翻,獠牙外露,见了岸上三人,口中荷荷有声,一跃上岸,直扑过来。

  封寒眉头一皱,这只怪物乃是血河孕育,只是法力太低,只是胎动级数,被二人血气吸引来,根本不合所用,抬手一指,一道黑幽幽剑气迸发,一绕之下,那怪物长声惨嘶,已被斩作两段!封寒所用乃是黑眚阴煞剑诀,采地底阴气、煞气、黑眚之气合炼,以气成剑,锋利无匹。

  世间中剑修门派修炼的大多乃是剑诀,其余门派修炼的多为法诀。剑诀者无论孕养真气,抱丹合形,最终皆归于剑道,以剑成道。法诀者,多是以练气为主,亦有修炼符箓、元神之法门。无论剑诀、法诀,皆可称为道诀,皆是直指大道先天之妙旨。

  天尸教中有法诀亦有剑诀,封寒爱剑如命,自是选修了剑诀,这一套黑眚阴煞剑诀威力不俗,但所需真气亦是海量,封寒才会起意修炼几具僵尸补益自家真气所需。天尸教中有不少阵法,需以僵尸布阵,尸神气候越深、火候越足,阵法威力便越大。当年薛蟒以九大旱魃布阵,丝毫不惧普济神僧一身佛法,若非古灯檠太过克制天尸道法,也不至被普济击败,狼狈逃走。

  封寒一剑将怪物斩杀,看也不看,凝神而立。过了小半时辰,血河浪花响动,又是一只怪物钻了出来,周身披鳞带甲,面上有鳃,生有六目,凶光闪烁之间,盯住南霜二人。封寒微微打起精神,这只怪物居然有凝煞级数的法力,与自家几乎不相上下。

  那怪物瞧见了他,六只凶目略一逡巡,嗷得一声,跃上岸来,手中持着一柄三股铁叉。封寒见这怪物居然还懂得炼制法器,不由更高看了几分,他如今的修为,捕捉凝煞级数的血河生灵已是极致,若是出现金丹级数之上的妖魔,便要立时退避,这只妖魔看来颇有智慧,正合炼尸之用,因此动了心思将之收伏。

  三道黑眚剑气飞出,围着那怪物便是一通好杀。那怪物嘶吼不绝,手中钢叉舞动成风,居然将三道剑气尽数抵挡下来。这一下封寒更是来了兴致,心念一动,又是三道剑气飞出,六道剑气合在一处,施展一套绵密剑法,那怪物终究乃是天养,不曾得过真传,被他精妙剑术一逼,登时露出不支之态。

  凌冲在血河支脉另一处,本是欲回步折返,向门中禀报血河之事,请长老遣人镇压,忽感法力波动更强,这一次并非是血河流动之意,而是分明有人在左近斗法,搅动元气之力,心下一动,忙即赶奔彼处。

  凌冲曾炼化过血灵剑真气,对血河法力波动敏感之极,逆流而上,行了一个时辰,隐闻呼喝酣斗之声传来,借石洞之壁遮掩身形,将周身真气收敛,慢慢瞧去,却见一只全身通红的怪物挥舞钢叉,正与一个白衣人斗得难解难分。那白衣人偶露面目,居然是封寒,这一下出乎意料之外,着实吃惊不小。

  那怪物手使钢叉,被六道剑气逼得进退不得,似是怒发欲狂,大吼一声,张口喷出一道洪流,此是它日夕采炼血河之水,凝练的一道法力,污秽之极,最能玷污正道法力。只可惜封寒施展的黑声音煞剑气亦是魔道上乘道法,根本不怕污秽,匹练血河飞来,被六道剑气迎空一绞,化为血水爆散开来。

  第二百零五章 玄剑突破 血河异变

  那怪物多年辛苦练就的一口本命真元被破,登时哀鸣一声,六目中放出血红之光,显是存了拼命的心思。血河生灵秉承天地间戾气怨气而生,天生肉身强悍,又能运使法力,修炼有成之辈,往往比人族修士更为难缠。但这一方世界依旧是以人族修士为主导,人族祖师无论修成纯阳或是玄阴之辈,皆要比异类成道多得多,且各个神通广大,后手无穷。

  郭纯阳与惟庸道人联手,略施小计,便将先天血神坑的死去活来,血神道人法力之醇厚足可抵得数位玄阴老祖联手,依旧被杀得欲仙欲死,连苦心祭炼的六大分身也一并折在太玄峰上,自家到现在也不敢露面。

  那怪物本命元气被破,怒吼连连,将一柄铁叉舞动不休,急切之间六道黑眚剑气不得侵入。那怪物手上铁叉运处,势大力沉,六目之中却露出退意,显是被封寒杀破了胆,想要撤退。它本是被南霜两人的血气吸引而来,不料被封寒埋伏,暗骂晦气,想要夺路而逃。

  封寒微微冷笑,手中蓦地现出一只小小铜牌,其上满刻花纹符箓。这道铜牌乃是天尸教祭炼的宝物炼尸牌,内中自生空间,能盛装数只僵尸,又有预先灌入的尸气足可滋养尸神,携带便捷,乃是天尸教弟子必备之宝。

  六道黑眚剑气蓦地合璧一处,化为一道粗大剑光,通体乌黑,散发凛冽寒意尸气,一剑劈下!这一剑力道太强,那怪物一声狂吼,举铁叉硬挡,却被黑眚剑气一剑劈断,两条臂膀也自寸寸折断,哀嚎声中,被劈出数丈之远。

  封寒冷冷一笑,将铜牌对准那怪物,口诵真言,铜牌之中发出道道吸力,那怪物元气大伤,神思不属,根本抗拒不得,被铜牌炼尸之气封锁,缓缓向铜牌之中落去。这怪物皮糙肉厚,虽只凝真修为,再寻上同等级数的怪物一同炼成僵尸,便可组成一座天尸吞月大阵,善能吞吐尸气,足可将封寒法力一举鼓催到金丹级数,虽是外力相加,不是本真,但到底能拥有金丹级数的战力,实是十分难得了。以封寒心境之冷酷,也不禁面露笑容。

  当是时也,另有一道剑气横空,盘旋矫矢,剑光映照之下,只一剑便将怪物头颅削断,那怪物还未反应过来,一颗大好头颅已飞上半空。这一下变起仓促,封寒心头大怒,目光逡巡不定,只见一人自一处洞口施施然而来,双手空空,稽首作礼道:“一别三载,封寒道友别来无恙乎!”

  凌冲躲在暗处,见封寒居然要活捉那只怪物。那块铜牌一望而知非是甚么正经路数,如今他亦非吴下阿蒙,自有几分见识,见封寒出手尸气隐隐,阴损毒辣,想必这件法宝当是甚么炼尸养尸的法器。封寒乃是魔道传人,又与自己结仇,已然不可化解,不管敌人要做甚么,只要令其功亏一篑便对了。凌冲也非拘泥不化的书呆子,非要讲究甚么堂堂之阵,正正之师,如今敌暗我明,正是抽冷子下黑手的好机会,想也不想,一道剑气飞出,果然奏功!

  封寒见居然是凌冲,满腔怒火立时平息,化为冰冷杀意,冷笑一声:“我此来正要寻你了断仇怨,不想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居然还敢自行现身!”凌冲指着自己鼻子奇道:“此处虽是深入地底,但亦是我太玄派疆域,为何我不敢来?倒是封寒道友不请自来,闯入我太玄之地,只怕难能交代罢!”

  封寒封蜡一般的面上全无表情,阴鸷道:“我将你杀了,便算交代了!”也不管南霜安阳两个,张口喷出八道剑气,俱是乌黑污秽,通体散发重重尸气,正是黑眚剑气。八道剑气纵横交错,直往凌冲绞杀而来!

  天尸教以太阴炼形法为根本道诀,门中世传炼尸之术,天下无双。这道黑眚阴煞剑诀只是从中衍生出的一门剑术,乃是千余年前一位长老无心创出,亦曾推演到玄阴级数,封寒生平爱剑,便选了这一门封存千年无人问津的剑诀修行。他练剑天分亦高,居然不出三年修成凝真,丹田中结成一道本命黑眚剑气,功力深厚无匹。

  凌冲亦是见猎心痒,闭关了整整三年,不曾出手,早就手痒的厉害,见了封寒的黑眚剑气,哪里还能按捺的住?剑修之辈,本就是于杀伐之中照见真我,磨炼剑意,见了封寒施展剑法,心头那一抹火焰终究按捺不住,索性直面而来,以剑邀战!

  八道黑眚剑气横空,如环之无端,八道剑气之间此呼彼应,隐隐化为一道剑幢,将凌冲四面八方尽数封死。封寒丹田中尚有另外八道剑气,引而不发。他一共修炼了一十六道黑眚剑气,每一剑是凝真级数法力汇聚,他在万尸阴煞大阵中着实汲取了不少万年尸气,加上自家苦修,这十六道黑眚剑气便是他日后成道的根本。

  剑修斗剑之时,除了放出飞剑、剑气杀敌,更须守好自身安危,不然被对手觑个空子,绕过飞剑,将剑修本体斩杀,便剑术再精妙也全无用处,历史上亦有不少天资卓绝的剑修,死的这般憋屈。发出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尚有二十分,此方为斗法正道。

  剑诀之中对于剑修自身保护最好的乃是无形剑诀,真真正正的身剑合一,一切剑光、剑气、剑修尽数隐去,敌人察觉之时,往往便是中剑之时,黑眚剑诀并无那般隐身妙用,封寒只能留下一半剑气,稳固自身。这八道剑气可谓拼尽全力,如方才血河怪物那般的货色,一剑便可斩成两段。

  封寒冷冷瞧着凌冲如何化解此招,“此处毗邻血河,正道功法本就难以发挥,我这黑眚阴煞剑气虽不能引血河之力以为己用,到底不受血河牵制,倒要瞧瞧太玄剑派玄门真气在此处还能发挥几成威力?”

  凌冲双目中战意高炽,大叫一声:“来得好!”胸口七处大穴中封存的星光尽数涌入丹田玄剑灵光幻境之中!星斗元神剑他只修成北方玄武修行变化,还未能化为玄武星神真身,尤其那三百六十五招周天剑术亦未得传授,对付封寒这等敌人,还是以本身根本道诀洞虚剑诀为好。

  他闭关三年,所修星光何等浑厚,从未将星光转化为太玄剑气,今日一鼓作气,汇入玄剑幻境,绝无半分留恋。洞虚烛明剑诀的根本便是这一道玄剑灵光幻境,得了这一股浓厚星力之助,其间剑光登时如吃了一记大补药,疯狂运转开来。洞虚剑诀的修为亦是水涨船高!

  玄剑幻境中得了星光滋润,太玄三十六剑所化剑光登时先一步突破,三十六道剑光之中,禁制次第生成,几乎片刻之间,已化为凝真级数的法力,其余诸如自杨天琪处偷师而来的散手剑法、凌冲所学一些凡间剑术,所化剑光亦变得璀璨之极,只是法力并未有提升多少。凌冲不明其中道理,其实是因少阳剑术乃是偷学,并无催动的法诀,凡间剑术更是粗陋不堪,因此不能提升到与太玄三十六剑一般的功力境界。

  待玄剑灵光幻境中剑光次第提升,星光尚剩余一小半,便尽数化入玄光幻境之中,作为滋养幻境的法力来源,推演剑术的法力源头。太玄三十六剑尽数突破到了凝真级数,凌冲直到此时才算的真真正正进入凝真境界。凝真级数的玄剑幻境一成,所能动用的手段立时多了太多。

  眼瞧八道黑眚剑气罩落,玄剑幻境之中,太玄三十六剑两道剑光霍然分解,交合纠缠,倏忽化为另一道剑光。这道剑光不同于任何其他剑光,此道剑光一成,凌冲不由自主,举手一划,一道剑气飞出,凌空兜转,剑气漫空遍洒,八道黑眚剑气居然落不下来!

  封寒咦了一声,叫道:“这一招是甚么剑法?我怎的从未见过!”凌冲自家也有些恍惚,玄剑灵光幻境之中,咔嚓咔嚓之声不断,尽是三十六道剑光分解之声,有的剑光几道合作一处,化为另一招精妙剑法,有的剑光沉落,比之偷学少阳派的剑术也还不如。

  封寒见凌冲恍恍惚惚不答,手捏剑诀,八道黑眚剑气一分,上下攒刺,其中黑眚之气发出,去污秽凌冲的剑气。黑眚阴煞剑气除却剑锋犀利,一股尸气亦善污秽正道法力,最是令人头疼。

  凌冲扬手又是三道剑气发出,光芒璀璨,五色斑斓,但与黑眚剑气交接,被其上所含尸气传到,剑光立时暗淡下来,运转亦有些不灵。三道黑眚剑气趁机合璧一击,险些侵入了凌冲内圈。凌冲大惊之下,自那种悟道之境中醒悟,玄剑灵光幻境剑光亦不再分化融合,变得零零散散,连之前三十六道剑光也不复存在,但亦有数十道剑光熠熠生光,比之前还要来的犀利,寒气逼人。

  凌冲心念一动,又有四道剑气发出,亦有共有八道剑气,每一道皆对应玄剑幻境中一道剑光,剑光为虚幻之物,剑气为凝实之基,剑光长于变幻,剑气却善于攻坚。如今八道洞虚剑气却随着灵光幻境中剑光变化,亦做出种种回应,此呼彼应,相应若斯。

  一十六道剑气就在这处血河之上纵横捭阖,切磨不断。封寒胜在功力深厚,一身黑眚阴煞真气经过凝煞之境,已是圆满坚凝,且每道剑气上皆有黑眚尸气蔓延,缓缓侵蚀凌冲的玄门正道法力,凌冲每克制一分黑眚剑气,便须调用三分的玄门真气。

  而凌冲亦非弱者,所发剑气剑招之玄妙,每每令封寒剑气无功,尚能层层反击,绵密细致,剑术之精绝,令封寒暗暗惊诧:“我身受尸气噬体之苦,甘愿在万尸阴煞大阵中受苦三年,才能修成凝煞境界,催动黑眚剑气。这厮真气之浑厚在我之下,但剑术之精妙已是超脱想象之上,他却是从何处学来这等精绝剑术?”

  凌冲却不心急,他虽处于血河之地,天地元气受血河真气压制,回补真气甚慢,却有精修的玄武七宿星光为基,直到此时星斗元神剑诀方才显露出根基浑厚之性,所剩小半星光藏于玄剑幻境之中,每当真气不济,便从中游走一些出来,补益缺口,如此尽可支持的下去。

  方才星光入幻境,将三十六招剑术剑光鼓催到爆,又自化为许多新的剑光,其间亦有无上绝妙剑术,他还未来得及一一体味,正好借着封寒压力,将新剑术一一施展开来,权作练手之用。若是将幻境中所存星光尽数发挥出来,也不亚于封寒之修为,他有恃无恐,也就乐得有封寒这位大高手给他喂招。

  二人翻翻滚滚斗了将近一个时辰,南霜与安阳两个早已自定中醒来,此处血河真气太过充沛,他们只炼化的一缕就觉要撑得爆炸,忙即收功。二人先前仗着自家修炼了煞气,真气精纯了些,就要暴起寻封寒的晦气。谁知一睁眼便见剑光耀目,尸气剑气纠缠不定,封寒居然与一个少年道士运用剑术杀得难解难分。

  二人只瞧了几招,便双双面色大变。封寒与那少年道士无论何人所用剑法皆是精妙之极,任一人出手,不出三招,皆能凭借无双剑术要了自家性命。二人早是姘头,心意相通,互相以目示意,缓缓后退,要逃命而去,生恐发出一点点声响。

  封寒越斗越觉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凌冲剑术有时奇幻高妙,有时却又毫不连贯,想起夜长梦多,不欲再和他纠缠,就要用黑眚剑术中威力最大的一招,结果了凌冲。

  便在此时,只听血河之中发出阵阵异响,如风过丘壑,雨落大林,响个不停。血河之中一道涟漪鼓动不停,直朝二人疾冲而来。凌冲与封寒虽是斗剑,灵觉却更为敏锐,一见不妙,先各自跳出圈外,凝神观瞧。

  第二百零六章 追杀血幽

  血河之中,一道涟漪扩散而来,涟漪之中数道血浪横生,血腥之气扑鼻作呕。南霜与安阳两个望着无边血浪,面色阴晴不定,血浪之中一股深沉法力发散出来,正是最为精纯的血河法术波动,一个封寒便让他们欲哭无泪,又来一个血河宗的高手,还不将他们生生嚼吃了?

  血浪之上忽然升起一朵硕大红花,全由血河之气化成,花瓣层层叠叠,幽香阵阵,凡人嗅到这股幽香,便会魂魄沉醉,不知不觉一身形神化为血水,沦为滋养血花的养分这朵花蕊形制与当年血神道人手中至宝血焰莲花一般无二。只是血焰莲花乃是玄阴之宝,法宝级数,又是先天之物,威能至大。这一朵花蕊不过仿着血焰莲花而生,气息只是金丹级数。

  血花一出,血河之中滔天法力便往其中涌去,血色花蕊摇曳,空中异香之味更浓,炼化了血河真气,花蕊禁制气息瞬时突破金丹级数,悍然到了元婴法力境界。封寒与凌冲皆是面色大变,想也不想,翻身便往跑飞去。这朵血花显然非是好路数,若是其中之人起意给他们来上一下子,根本丝毫抵抗不得,不逃何为?

  血色花蕊悄然绽放,露出内中光景。一道人影盘坐花心,大红道袍加身,面色圆润,一双目中却是猩红一片,他见了凌冲与封寒两个,咦了一声,笑道:“有趣的小东西,正好与老祖进补!”伸出一只手掌,五指指尖放出五道血色光华,如枪如剑,笔直一线,分别往二人头上罩落。

  五道血色光华之中,两道往南霜与安阳两人身上袭去。安阳面色大变,叫道:“前辈,我俩乃是天欲教下弟子……”这道人显是来者不善,他还希冀搬出天欲教主的名头,能令其投鼠忌器。谁知那道人伸出血红舌头舔了舔嘴唇,狞笑道:“天欲教也不是甚么好东西,正好一并宰了!”安阳与南霜大骇之下,急忙调集真气,在身前化作一团雾气,抵挡血色光华进袭。

  谁知那血色光华十分犀利,安阳与南霜两个不过是初入凝煞级数,哪里反抗得了这等积年老魔?护身煞气连一个呼吸都还未到,就被血色光华穿透,直直将二人贯穿。血河宗道法最善吸人元气精血,二人中招,连哼也未哼,全身元气精血魂魄尽数被吸得干了,化为两具干尸,摔落在地。血色光华得了二人精血滋补,又红艳了几分。

  凌冲自那道人张口,一下认出正是当年以天魔解体大法驾驭一座孤峰攻上太玄峰的血幽老道!说来血幽子亦是满腹幽怨,当初他暗中被血神道人收服,在其体内种下极厉害的禁制,不得不听命于他。又受命去太玄之外,以天魔解体之法祭炼一座孤峰。他花费数十年苦功,法力耗损了三成,半途听闻癞仙金船出世,兴冲冲跑去打秋风,想抓几个玄魔高手吞食精血进补,谁知被乔依依多管闲事,一道星光法力破了他的血河大法,元气大伤。

  好容易逃回孤峰之上,挨到太玄重光,满拟驾驭孤峰冲撞太玄,给郭纯阳一个狠得,救了血神道人出世,自家便可功成身退。谁知郭纯阳卖弄狡计,使百炼道人炼就纯阳,半空阻截孤峰,使血幽子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

  血幽子祭炼孤峰耗费功力、被乔依依打伤,复又被赶来大战薛蟒的普济神僧以佛光心灯照彻,三方叠加,使他一个堂堂脱劫级数的宗师人物,转眼功力衰落到了金丹境界,若非机灵先逃,说不定连性命都要葬送在太玄峰前。

  薛蟒败退之前,他与大行神君两个便见势不妙,脚底抹油逃了,大行神君乃是以魔念聚集法力,化为魔相而来,即便被斩,顶多耗费些元气便能运炼了回来。血幽子却是真身到此,若是被杀,那可真是形神俱灭,绝无幸理。他功力大减,本可以远远逃开,忽然记起太玄峰地下血河,若能寻到,有血河滋养,自家功力不出十年还可恢复过来。因此这三年之间,一直徘徊地下,寻觅血河。

  郭纯阳算定血幽子尚未逃离太玄地面,派遣二代弟子追杀。主要由陈紫宗、赵乘风与叶向天三人轮换,追索其下落。因此凌冲屡次也寻不到叶向天踪迹。凌冲见一道血丝飘飘荡荡,偏又来势快绝,直扑自家而来。打眼瞧到南霜二人被血光扫过,吸尽精血的惨象,心下大骇,哪还敢令血光上身?

  此时实是他毕生中所遇最大的危机,想也不想,丹田玄剑灵光幻境全力发动,数十道凝真级数的剑光全数冲出丹田,瞬时之间,于体外布下层层剑气光网,剑光辉耀,犹如蛋壳。

  封寒亦被血光偷袭,见凌冲居然还能催动如此多的剑光守御自身,暗骂一声,此时躲避已然无及,唯有全力催动黑声音煞剑气挡在身前,还嫌不够,又将那块铜牌御起,层层包裹之下,抽身疾向后退。

  凌冲全身真气喷涌如潮,体内再无半分遗留,那血光如剑刺来,顷刻之间已穿破数层剑气,如穿鲁缟,显得轻易之极。凌冲心下大恐,唯有闪念之间,那血光又将余下数十道剑气封锁一气穿破,直袭胸前!凌冲别无他法,只得故技重施,瞧准那道血光正要射入胸前璇玑穴,索性故技重施,又将阴阳之气推了出来。

  惟庸道人曾叮嘱过他,不要再耗费精力修炼阴阳之气,说是乃是先天五太之物,本非后天生灵所能觊觎。但这团后天阴阳之气甚是奇异,每每挽救其性命于顷刻,不知不觉之间凌冲对其甚是信任,倚为长城,而这团阴阳之气也从未令他失望。

  凌冲胸口一闷,那道血光已然射入璇玑穴中,正与阴阳之气相撞!血幽子本身法力只剩金丹境界,好容易寻得血河补益,远还未恢复,不然也不会连凌冲、封寒四人也不放过,打的便是不无小补的主意。但这道血光仓促而发,不过是金丹级数法力所化,又经凌冲数十道剑气层层消耗,威能大降,这一与阴阳之气碰撞,登时引发不测变化!

  阴阳之气最善炼化万物,化血神光照彻其上,立时如饕餮张开巨口,将之尽数吞没,一点渣滓未剩,但随即一股酷寒凛冽之意发散而出,凌冲禁不住全身大战,这等状况他心如明镜,乃是炼化玄阴之力太过,并无纯阳之力缓冲,身体阴寒之毒大盛,想也不想,立刻盘膝坐下,将体内太玄剑气尽数吸纳归来,全力投入阴阳之气中,使阴阳和合,平衡龙虎。

  血幽子本拟封寒与凌冲两个皆是手到擒来,谁知先是被凌冲以剑气消耗了些许,继而钻入其体内,竟是石沉大海,无有一丝痕迹。连封寒亦先以黑眚剑气抵挡了片刻,又舍了一件驾驭僵尸的宝物,居然以物代形,将一缕化血神光引入了歧途,不伤其身。

  禁不住咦了一声,正要再发两道化血神光,结果了二人。血河另一畔忽有异声响动,一道五色光华自天而降,直往血幽子头上刷去!血幽子面色大变,咬牙切齿道:“叶向天,你欺人太甚!如今老子寻到了地底血河,正要寻你报仇,你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这一年多来,血幽子在叶向天追杀之下,狼狈不堪,堪堪逃得性命,对这位太玄掌教大弟子实是恨到了骨头里。他一个堂堂脱劫大修士,居然被一个小辈逼迫至此,实是生平第一奇耻大辱,偏生手中一件聚血魔旗二百年前被太玄剑派高手一剑斩破,伤了本源,如今也未恢复。现下寻到了血河支脉,就有无穷法力随身,正要翻身将叶向天击杀,以报这一年以来的大仇。

  血袖翻飞,血河之上陡起大浪,化为一道赤红血墙挡在头顶。那五色光华正是叶向天所修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所化,与血河所化血墙撞击,便去消融血河所含后天玄阴法力,只是血河支脉亦是无穷,灭而又生,生生灭灭,无有穷尽,一时也突破不得血幽子所下禁制。

  不过能拖延血幽子几个呼吸,便可从容将凌冲救出,此方为叶向天出手之目的。一道挺拔身影凌空虚渡而来,风姿翩然,双目紧闭,正是郭纯阳首徒叶向天。他双手一合,周身五色光芒翻涌不停,青、黄、赤、黑、白五色光华次第滚动,内中皆是后天五行之力,只要法术、神通未脱五行之道,遇上此法,皆要灭度化去。

  叶向天神觉往凌冲处探查一回,见其结跏趺坐,周身真气如潮,显是在炼化甚么事物,当无性命之威,暗暗放心,双掌向外一摆,身后五色光芒疾如涌浪,一发向血幽子袭去。

  血幽子呵呵冷笑,伸手一指,血河之中条条血浪横空,倏忽一凝,化为七柄化血魔刀,刀气喷涌,魔意纵横,七柄魔刀组成一座阵势,刀网如巢,将灭道真气抵住。灭道真气亦能克制血河真气,只是灭不胜灭,杀不胜杀。

  血幽子哈哈大笑,三年的怨气今朝要一次吐个痛快,将手掌一翻,掌心中一面血色大旗飘摇舞动,猎猎作响,旗面之上一道深深裂痕几乎将大旗拦腰斩断,隐约可见无数血光向内闭合,裂痕之上却有森森剑气,阻挡血光修复这件法宝。

  这面大旗正是聚血魔旗,乃是当年血河宗镇教之宝,他被追杀再紧,也轻易不敢动用此宝,就怕被人斩坏,那时真的要欲哭无泪。如今又无边血河殿后,再无顾忌,还可皆血气修复这件法宝,毫无迟疑,便施展了开。将聚血魔旗摇动,血河之上登时升起数十道血柱,轰隆作响,如深谷闷雷,闻之令人耳聋。

  那数十道血柱交叠交错,往叶向天身上绞来,还未近身,亦有阴损法力发出,令他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瞧着血柱轰然碾过。这一击借助聚血魔旗收聚无边血浪,已是实实在在的脱劫级数神通,以叶向天金丹境界,就算临阵突破,也自抗拒不得。

  却见叶向天面上绝无惊惧之色,只躬身朝虚空一拜,口中道:“请庚金前辈出手,斩杀此獠!”虚空震动,缕缕金色光华涌出,化为金色海洋,虚悬空中。那金色光华仔细瞧去,皆是由丝丝剑气组成,游动若鱼,灵动之极。虚空之中剑鸣铮铮,无数金色剑气化为剑气之海,一发涌动不休,如天绅倒悬,九天星落,向着血幽子直冲过去!

  血幽子面色狂变,悲愤大叫道:“先天庚金剑气!不当人子!太欺负人了也!”认出这道剑气海洋正是先天庚金剑气所发,太玄剑派中能举手投足施展如此大阵仗之辈,除却郭纯阳与惟庸老道之外,便唯有那一件法宝先天庚金剑了。叶向天外出追杀自己不算,居然还将这等杀器贴身携带,着实太过狡诈,连一向心思沉稳的血幽道人也要大骂不当人子了。

  无数庚金剑气化为剑气之海,也无甚么精妙剑法,就是一体碾压而来,横压虚空,强推一切!半空之中先与数十道血柱相遇,毫无滞涩之感,生生自血柱之上碾压过去,数十道血柱本是血幽以法力凝练,浓重浑厚,在庚金剑气之下,全数化为虚无,找也找不到。

  庚金剑气来势如电,眨眼间也推到血幽子身前,血幽子大叫一声,座下血色莲花蓦地飞起迎上,自家化为一道若有若无的血影,横飞逃命。虚空中一个声音响起,冷冷说道:“你逃得了么!”无数庚金剑气轻轻一绞,又将血色莲花绞成漫天元气,归于天地,剑气冥合之间,首尾相衔,轰隆声响,向着血幽子追寻而去。

  叶向天望空再拜,说道:“有劳庚金前辈!”虚空中庚金道人声音传来:“掌教之命,不得不从,我去也!”言罢寂然无声。叶向天一步跨出,已来至凌冲面前。至于封寒甚是知机,早就拼着舍却一件铜牌被化血神光侵蚀,自家早就逃命去了。

  凌冲被化血神光侵入璇玑穴,运用太玄真气合炼,此事他轻车熟路,不过化血神光蕴含法力太多,这一下足足定坐了三日三夜,方才将化血神光全数炼化,不留后患。阴阳之气得了一记滋补,大小却未变化,只更加凝实了些,似乎心满意足,钻入丹田中不动。

  第二百零七章 炼剑之道 炼器之道

  凌冲被化血神光侵入璇玑穴,运用太玄真气合炼,此事他轻车熟路,不过化血神光蕴含法力太多,这一下足足定坐了三日三夜,方才将化血神光全数炼化,不留后患。阴阳之气得了一记滋补,大小却未变化,只更加凝实了些,似乎心满意足,钻入丹田中不动。

  凌冲长吐一口气,自定中醒来,面前一道挺拔身影,正是叶向天,忙即站起,叫道:“叶师兄,你怎么来了!”叶向天见他无事,微笑道:“我与赵乘风师兄奉了掌教恩师之命,前来缉捕血幽道人,如今已是三载过去。”他与赵乘风轮番追杀血幽子,间或回山处理些琐事。也不知掌教师尊是何打算,暗命他偷偷放水,明明血幽子已是强弩之末,就是不肯痛下杀手,将之斩杀。

  凌冲将凤兮郡主相邀,前来采集铁精之事说了。叶向天点头道:“那凤兮我亦曾听闻,乃是任青师兄新收的得意门徒,不过那铁精之物也无甚稀奇。师弟欲要炼制飞剑,为兄手中尚有些千年寒铁,足可敷用。”叶向天身份不同,连先天庚金神剑都执掌过几年,还真是瞧不上铁精那等凡俗之物。

  凌冲暗暗苦笑,说道:“不瞒师兄,恩师命小弟向大师伯求教,得传一套星斗元神剑诀,乃是本门抢夺星宿魔宗筑基法门,辅以剑术所创,专一修聚真气,用来推演洞虚剑诀变化,无论是这套星斗元神剑或是洞虚剑诀,皆是以气成剑,倒也不许格外炼制飞剑。”星斗元神剑之事,郭纯阳与惟庸道人虽有严令,命他不可泄露,但叶向天乃是自家师兄,也无甚可隐瞒的。

  叶向天颔首道:“此事恩师也曾提过,星斗元神剑为兄当年亦曾观摩过剑谱,这套剑法最大的长处还是在积蓄真气之上,洞虚剑诀若要突破,所需真气实是海量,这两套剑诀合炼,当可事半功倍。掌教恩师亦是思虑深远。尚有一套周天剑法三百六十五招,不知你学了没有?”

  凌冲摇头道:“大师伯言道我修为不足,暂且不传。”叶向天思虑片刻,慨然道:“血幽道友有庚金前辈前去,当可无虑。也罢,你我师兄弟难得一见,你且随我来。”携了凌冲之手,一步跨出。

  凌冲只觉天地换境,眨眼间已来至一片空旷空间。双目所及,皆是无边血海,运足目力观去,血水之下似有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灵倏忽来去。这一片空间浩瀚无极,瞧不到尽头,亦不知位于何处,若非以叶向天法力携他到此,就算老死也寻不到此处。

  凌冲目光随即被另一件物事吸引,血海之上,居然生着一株怪树,他之前于神木岛上进见木清风时,见过那一株天地灵根的分枝,已然十分庞大,根被三千里。但血海之中那一株怪树更是硕大无朋,根须招展足有万里,扎根血海之中,似乎汲取血海之力滋养自身。

  那怪树树冠亦有万里方圆,枝枝丫丫,摇摇叉叉,每一根枝条之上居然不是生着叶片,而是燃烧着一簇簇火焰火苗,凌冲目力极远,见那火苗熊熊而燃,并非虚幻,乃是实物。只是火力阴寒,当非世间阳火,而是禀地阴之气而生的阴火。本能的不欲靠近,这等阴火若是沾染,定是焚身燃魂,阴损之极。

  二人所立之处离那怪树尚有百里路途,叶向天道:“师弟随我来。”足下一派真气铺搭,直通怪树。两旁无数血河生灵嗅到二人生气,尽皆浮现出来,有的双头四臂,有的背插双翼,恶形恶状,一个个磨牙吮血,盯着二人,十分不善。

  叶向天恍如不绝,大步向前,凌冲玄剑幻境真气流转不定,数道剑气脱体而出,环绕自身,剑鸣铮铮,全是战意,亦是迈步抢上。那些血河生灵每一尊皆是肉身强横,不畏一般的飞剑法器,又能御使血河法力,难缠之极,凌冲先前见封寒对付那只血河怪物,心下便有几分忌惮,如今更是数不清的怪物潜伏两旁,随时皆有可能发难,不得不小心行事。

  叶向天目不旁视,大步向前。凌冲剑气随身,紧随其后。忽觉这位师兄身上一个气息若有若无,居然与那怪物交相呼应。那怪物以血海之水为养分,自能克制一切血河之物,叶向天气息与其呼应,自然令血河怪物忌惮到了极处,一路而来,无数血河怪物空自磨牙霍霍,却终于无有一个敢冲上前来厮杀,见二人行至怪树树冠之下,一个个连声怪叫,俱都潜入血海之中,眨眼无踪。

  凌冲来至怪树之下,血海气息被隔绝在外,立时舒服了许多。玄魔两道真气相生相克,血河真气充盈,便会压制太玄真气运转,但在怪树之下却一无异状,连树上那些燃烧的阴火亦只有阴寒之意,却无邪魔之气。走进望时,那怪物树皮呈暗红之色,却透着一股晶莹之意。

  叶向天在树下盘膝而坐,凌冲与他相对趺坐。叶向天望着怪树树冠之上星星点点的火光,轻轻一声叹息,说道:“此树名为太阴火树,乃是一枚先天异种流落此方世界,就此扎根血河,汲取元气,如今亦有数千年火候,我与其渊源甚深,其中根由你日后自会知晓。掌教恩师命我日夜看护此树,因此我大半时光皆在此处,运炼法力,轻易不回山门。”

  凌冲这才知晓,叶向天是奉了掌教之命,看守这一株异树,因此少回山门,自家屡次寻他不见,原是为此。这株异树如此灵异,又能汲取血海之力,当是天生克制血神道人之物,若能将之祭炼成为法宝,血神道人还不望风而逃?只是叶向天似乎不愿深言,他也就不敢多问。

  叶向天转换话题,说道:“掌教师尊传了你洞虚剑诀,惟庸师兄传了星斗元神剑,这两套剑诀皆是无上妙法,只是星斗元神剑先天不足,只能修到金丹为止,因此你还是要以洞虚剑诀为根本道诀,方有成道之望。掌教恩师与大师伯修炼事忙,本门弟子得其耳提面命之机甚少,大师伯对你甚为看中,才破例指点你几次,余下时光大半要靠你自悟自修。同门皆是如此,便是大师兄陈紫宗为大师伯入门弟子,也不能僭越。你莫要对此事心存不满才好。”

  凌冲忙道:“恩师与大师伯对小弟一片关爱之意,小弟焉敢起此不良之心。师兄放心便是。只是机会难得,小弟如今刚刚突破境界,还请师兄教我!”这位叶师兄对他甚是和蔼,机会难得,哪里还能客气,尽快向其讨教才是正事。

  叶向天微笑道:“你方才以星光之力冲破玄剑幻境,想必其中三十六式守山剑种子剑光已然分化了不少罢?”凌冲见叶向天说来头头是道,宛如亲见,大喜道:“正是如此,小弟修炼星光三载,勉强修成玄武七宿星光种子,今日为封寒所逼,尚是首次以星光催动洞虚剑诀。”

  叶向天道:“大师伯命你精修星光道法,亦是取个厚积薄发之意,你很不错,区区三载便修成本命星光,已是十分难得。那玄剑灵光幻境每突破一层境界,皆要将其中根本剑光尽数催化晋升方可。那守山剑三十六式乃是你入道之机缘,因此修成三十六式剑光,方能化为玄剑幻境。今日你将三十六剑光修为提升,玄剑幻境的威力方能提升。”

  凌冲忙问:“何为根本剑光?”叶向天笑道:“玄剑幻境之中,包罗万有,凡天下剑术皆可囊括,你先前囿于见识,唯有三十六式守山剑为上乘玄门剑法,因此幻境之中唯有三十六剑为根本剑光。所谓根本剑光者,乃是有望修成真仙之剑诀所演化而成的剑术,你日后观摩的剑法越多,玄剑幻境中拓印的剑术便也越多,但同时要提升修为便也愈难,每一道剑光种子皆要次第提升,最后方会传导至玄剑幻境,使其修为增厚。”

  “洞虚剑诀本门历代皆有弟子修炼,但每人际遇不同,所能学得的剑术自也不同。因此有‘洞虚千面,灵光一剑’之称。你拓印的剑术层级愈高,套数愈多,成就便也愈大。但一体两面,每一次破境冲关便也愈难。加之连四代祖师都不曾以这套剑术证道,大多数弟子只贪图其斗法之能,浅尝辄止。你还是除了四代祖师之外,第一位以此剑诀为根本道诀之人,掌教师尊对你实是寄予厚望。”

  凌冲微微张口,不知如何是好。他花费三载光阴,修炼北方玄武七宿星光小成,方才一股脑化入玄剑幻境,三十六道种子剑光尽数晋升,反哺玄剑幻境,这才将洞虚剑诀的修为稳稳推至凝真之境。经叶向天如此一言,方才知晓洞虚剑诀居然还有如此隐秘,郭纯阳为他选的乃是一条最为艰难之路,但一旦成功,修成却也是最高。

  叶向天续道:“凌师弟日后修行,还是以星斗元神剑为主,先修聚真气,待你修为有所进境,可向大师伯讨来周天剑法,融入玄剑灵光幻境之中。那套周天剑术乃是本门祖师依据星斗元神之法所创,按周天之数,变化无穷,已然脱出本门剑术藩篱,若能学到,定可大大拓宽你的眼界。只是这套周天剑术入手,你要想洞虚剑诀精进,势必更难,其中利弊你自家权衡便是。”

  “你方才所言,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皆以气成剑,不必另行祭炼飞剑,其实不然。我等剑修,无论修炼何等剑诀,若有一口上佳剑器在手,自可睥睨群雄,大增杀伐之力,只是炼制飞剑亦是甚难,等闲之辈祭炼的剑器根本不足敷用。如那凤兮与狄成欲取铁精炼剑,便是炼成了,也不过是下品法器,受制于材质粗陋,根本无有上进之望。狄成倒也罢了,对那凤兮,任青师兄定是另有打算,若她能修为精进,自会有上好剑器赐下,此事你也不必对她明言。”

  凌冲听闻此话,心知叶向天定必有心教导自家炼剑之道,忙即躬身讨教。叶向天颔首笑道:“本门秘传炼剑之术,于正邪两道中大大有名,你身为掌教亲传弟子,定是要传你的。今日有暇,索性一并为你解说。炼剑之道,在乎火候、修为与宝材。我等修士炼剑,首选太乙元金、天河星砂、西方真金、太白玄金、五色宝木以及诸般先天妙物为最上,炼剑次第分为剑胚、淬火、洗练、剑胎、温养等诸般境界,至于其中关窍么,你且附耳过来。”

  叶向天毫不藏私,将太玄派秘传种种炼剑手法、道理尽数传与凌冲,在凌冲听来,这炼剑之道居然丝毫不比修炼洞虚剑诀来的容易。叶向天又道:“剑器只是万般法器中之一种,虽为剑修性命交修之物,但其余如气修、魂修、符修等,亦有祭炼者。一般而言,修士祭炼的宝物有灵器、法器、法宝三类。”

  “修道分阴阳,宝物自也如此,灵器者,无论玄魔两道,正邪各派皆可运用,祭炼难度最低,不上台面。法器者,有以符箓祭炼者,有以五金祭炼,运用随心。所谓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以正道法力祭炼法器,共分三十六层禁制,只要有相应的祭炼法诀,第一层禁制最易祭炼,但每多祭炼一层禁制,所需法力亦要叠加一倍,自练气而至真仙,共分九层境界。炼器者与此对应,正道法器每四重禁制为一道法力,共合三十六重,最后开启灵识,是为法宝。魔教炼器亦是如此,只不过以八重禁制为一道法力,最后成就玄阴法宝。至于法宝之上,尚有先天之宝,如今你与闻也务必要。”

  “我等修士修炼法力,亦如祭炼法器一般,有重重境界禁制之分。你方才误打误撞,将玄剑幻境中三十六招种子剑光尽数修至凝真境界,便是修炼了八重禁制,以此类推,便是如此了。”

  第二百零八章 血河异宝 围殴血幽

  凌冲说道:“炼法与炼器同理如一,想来我能突破凝真境,丹田中剑光种子的禁制亦已祭炼了八重了?”叶向天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法力修炼乃是一层层修积上去,你细细体悟,便可领会。”凌冲当即试着催动玄剑幻境中种子剑光,本来三十六道守山剑光,已然化为另外数十道剑光,分裂组合不定,每一道剑光果然法力深沉,感应到了数道禁制的存在。

  所谓一层禁制,实则便是一层法力祭炼之物,天长日久而成,凌冲之前浑浑噩噩,只知一意修理真气,全未探求其中奥妙,经叶向天一言点破,登时有拨云见日之感。

  叶向天遥望血海,幽幽道:“此处乃是一处特异空间,我也是靠着与这株灵树感应,方可出入自由。你如今法力不够,看不透其中虚实,此处看似博大如海,实则只是一处元点而已。但就是这处元点,却是这一方世界血河发源之处。”

  凌冲脑中闪现一个念头,惊道:“那此处岂非就是孕育先天血神之所!”叶向天颔首道:“不错,先天血神正是在此处孕育数千万年,方得出世。他的母胎之地,就在你我立身之处万里血河之下!这株灵树来自域外,以血河为食,先天血神未成之时,曾将之包裹,可惜不曾炼化,被其脱逃生天。”

  凌冲忙走到怪物根须边缘,向血河之下望去,可惜任他穷极目力,也瞧不透血河之下究竟有甚么物事,转头问叶向天道:“叶师兄,此处既是血河发源之地,又是从何而来?这株灵树来自域外,那域外又在何方?我等所处的这一方世界,究竟是何模样?”

  叶向天沉声道:“凌师弟,你修炼星斗元神剑,当可知域外有无数星辰,我等所居的这一方世界,亦是一颗星辰所化,只不过这颗星辰有些特异。域外星河之辽阔,亦有无数生灵繁衍其上。你日后若能修成纯阳境界,自有法力脱出这一方世界,去那域外星河之中遨游,见识一番。”

  凌冲怦然心动,他入道之因乃是为了修炼剑术,成就长生,如今听闻叶向天之言,似乎域外世界更加瑰丽莫测,自家在这一方世界之中,当真如井底之蛙,双手握拳,缓缓说道:“终有一日,待我修成纯阳,定要遨游星河,瞧瞧无量星辰之后的光景!”

  怪树枝条之上,无数丛阴火簇簇而燃,叶向天负手凝立,仰头对向那些阴火,凌冲觉出他虽双目紧闭,却是在“瞧着”阴火燃烧,似乎微微出神。这位叶师兄言语之中,多有保留,如这株怪树的来历,与他的关系,为何他能驾驭这株怪物元气,令血河生灵不得而入,皆是谜团。只是凌冲也不欲深究,有些事修为到了、身份高了,自会知晓,强自去问,反为不美。

  虚空之中忽然响起剑啸之音,一道剑气横贯十里,辟开空间,疾愈星火,正是剑气雷音的上乘剑术。叶向天咦了一声,伸手一招,那道剑气直奔怪树而来。周遭血河生灵本已被怪物吓退,又被剑鸣之声惊动,一个个露出头来。这些血河生灵禀血河污秽戾气而生,性情暴躁,不敢靠近怪树,生恐被捉住吃掉,见又有外物来此,一个个登时按捺不住。

  当即便有数只怪物怪叫声中,血浪裹身,伸出一只只爪子,抓向剑气。凌冲瞧得清楚,那道剑气正是庚金剑诀所化,威力惊人,见有怪物拦路,根本不管不顾,一掠而过,惨叫声中,那几只怪物被剑气切割成了细碎小块,掉入血河。其余怪物见了,哄然四散,再也不敢露头。

  叶向天将剑气招在手中,伸手一抹,剑光闪烁之间,面色渐趋凝重,自语道:“不料那血幽子居然还有这等运道!”凌冲忙问端倪。叶向天道:“恩师命我携来庚金神剑,这三载以来,对血幽子只追袭,不许下杀手。方才我为你护法,请庚金前辈将其惊走,谁料庚金前辈以飞剑传书说,血幽子居然在血河支脉中发现一件血河孕育之宝,想来亦是先天妙物,只是火候未足,尚未成熟,但已能借着此宝抵挡庚金剑气,加之他尚有聚血魔旗,要将他拿下更是艰难了。”

  凌冲说道:“既然如此,师兄我们去瞧瞧如何?”叶向天点头,拉了他手,又是一步走出,霎时间移步换景,已离了元点血河发源之处,回至方才血河支脉,只是此时立身之所与方才所来之处相距已有数十里之远。

  便见血浪滔天,真气开阖,无数道金色剑气围绕一团血光厮杀不休,那团血光中心乃是一道人影,正是血幽道人,他头顶一面破烂大旗猎猎作响,调动无穷血河真力化为层层血雾护持自身,又自血河之中召唤出无数生灵,铺天盖地与庚金剑气厮杀不停。

  血幽道人双手捧定一件物事,通体浑圆,有栲栳大小,流转不定,想必便是那一件血河孕育之宝了。血河本源孕育出血神道人,又被血神道人抽出法力,祭炼了六尊分身,如今又出了一件异宝,想来此宝之后,血河之中至少千载光阴之内,不会再有异宝孕育出世了。

  那一团栲栳大小的物事被血幽子祭起,化为一团血光,飚轮电转不停,向外放射出道道血线,凡是被血线沾染的血河生灵,体型登时胀大了数倍,口喷烈火毒烟,法力神通亦自壮大了数成。那件异宝居然能催动血河生灵,爆发更为强横之法力,尤其又有聚血魔旗聚拢血河真气,不虞匮乏,两相叠加,难怪能抵挡法宝飞剑先天庚金神剑的剑气。

  庚金剑气之外,一位年轻道人大袖飘飘而立,面上无喜无悲,正是庚金神剑元灵。叶向天与凌冲走近,双双行礼。庚金道人说道:“我奉了掌教之命,务必等其取到一件异宝,再将血幽道人擒捉回山,听候发落。如今血幽道人果有机缘,将那件宝物取在手中,再无顾忌,当可全力出手。”

  凌冲听闻,敢情掌教师尊算无遗策,连血幽子中途有机缘再得手一件异宝,亦能算定,因此才命叶向天与赵乘风两个追杀其三年,却不肯痛下杀手,不然有庚金神剑在手,便是三个血幽子捆在一处,也一并斩了。

  这位纯阳掌教愈来愈是神秘,非但善能前知,还可以练气级数,爆发出纯阳境界之法力,怪道有他坐镇太玄峰上,玄魔两道皆不敢有所异动,忌惮非常。叶向天说道:“便请庚金前辈出手。”庚金道人面上绝无表情,说道:“要破那件异宝与他手上聚血魔旗,必要用到剑气炼丝之术,我当年出炉之时,并无这道剑法随身,还要靠你的剑术方可。”

  法宝之物,虽然开启真灵,一身法力与真仙之辈仿佛,但受先天所限,意识与常人不同,总有许多误区,这时便须有主人在旁,加以运用,方能发挥十二分的威力。先天庚金神剑当年祭炼之时,只祭炼了剑气雷音与剑光分光两道绝世剑术剑诀进去,并无最善攻坚的剑气炼丝之术,因此对付血幽道人便有些捉襟见肘。不然也不会僵持到了现在还未将其擒捉。

  叶向天点头道:“事不宜迟,请庚金前辈施为!”庚金道人绝无二话,化为一道金色剑光,落在他掌心之中,大只三寸,玲珑可爱。凌冲还是头一次见到庚金神剑本体,忍不住瞪大了眼去瞧。却见这件飞剑法宝长有三寸,宽只小指粗细,剑身满是符文游走,剑光吞吐之间,森寒迫人之极,杀机凛冽到了极点。

  叶向天运足真气,冲入庚金神剑之中,庚金道人元灵亦全力配合,但见剑身之中连发七道剑气,声如霹雳弦惊,电光火石之间,已杀向血幽子。血幽老道周身已聚满无数血河生灵,各个吞吐血河法力,吼声如雷,各条手臂持着不同兵器,刀枪剑叉,见七道剑气飞来,当即有数十只怪物怒吼连连,挥动兵器往剑气上砸去。

  叶向天之剑术亦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高明之极,剑气如潮亦如缕,清幽颤动之间,略过十几只怪物,如情人之间的爱抚,轻柔却又不失蜜意,剑气横过,十几只怪物哼也未哼,尽数被腰斩在地,生机全无。

  凌冲手心出汗,心头满是兴奋之意。当年他随叶向天出金陵,入东海,一路厮杀,那时修为低微,瞧不透其中剑术变化之奥妙,如今他也是凝真境界的高人了,对叶向天施展的剑术恰能看清几分,叶向天似也有意成全,故意抖开剑术,将七道剑气运用的灵光乍闪,矫矢之极。

  剑术之中,共有剑气化形、剑气雷音、剑气炼丝、剑光分化、斩虚空等几种变化,其中剑气化形乃是凝真之境便可修成,以剑气拟态万物,也算不得甚么高明之极的剑术。凌冲境界突破,如今亦可施展。

  但剑气雷音、剑气炼丝、剑光分化、斩虚空等四种剑术,则非要天资卓绝,还有刻苦修行,末了还需剑诀高明,方有机缘练成,实在是千中无一,万中选一。叶向天炼就剑气雷音、剑气炼丝两种至高剑术,亦是旷古烁今,足以夸耀之事,只是他为人低调,不肯张扬。否则传将出去,定必惊动各派掌教长老,要知这两种剑术同修同参,便是许多大派长老亦做不到此点。

  叶向天功力深厚,但也只是金丹级数,操纵庚金飞剑这等法宝级数力有未逮,只能分出七道剑气,若是惟庸老道或郭纯阳在此,只要一剑便可击溃血幽子层层防御,管你甚么聚血魔旗、血河异宝,统统一剑切开,这才是剑修霸道之处。

  七道剑气围绕血幽子身周狠命厮杀,凡是沾染上的怪物,俱都身首异处。血幽子也瞧见了叶向天两人,他被追杀整整三载,腹中一股怒火怎么也按捺不住,居然又偶得一件异宝,足以抗拒先天庚金剑气,信心爆棚,定要报仇雪恨,先将叶向天斩杀,再从容离去,寻觅血神道人,以图东山再起。

  见怪物接连被斩,毫不心痛,聚血魔旗大旗飘飘,每一招展,皆有许多血河生灵身不由己自血河深处而来,加入战斗。凌冲见叶向天斩杀血河怪物,每一剑皆是妙到毫巅,每一招皆是搔到了他心头痒处,说不出的写意潇洒,颇有一股挥斥方遒之意境,不禁瞧得目眩神弛。

  叶向天虽只有七道剑气,但晃动之间,剑光煊赫,仿如千剑万剑齐发,剑意森然,原本血河怪物有血河真气滋补,被剑光腰斩,只要魂魄不灭,立时便可复原,但叶向天剑意冲天,惊人之极,凡被剑气斩过,魂魄便被剑意斩杀,毫不留情。

  血幽子心头焦躁,虽可催动无数血河生灵来援,但到底是落了被动,被人以剑气兜住,脱身不出,若不来一招杀手锏,一会太玄剑派再有人来,只怕逃都逃不掉。伸手一指,头顶聚血魔旗血光大放,粘稠之极,蓦地分出一道血色剑光,直扑七道剑气而来。

  聚血魔旗当年亦是法宝级数,二百年前被当时太玄掌教荀真人一剑斩破元胎,就此跌落品级,其中真灵亦陷入沉睡,如今尚未苏醒。但法宝底子仍在,法宝之物本身便是要看其中蕴含的禁制多寡。聚血魔旗之中蕴含三道玄阴禁制,皆是威能无穷,被荀真人毁去一道,又有一道跌破玄阴级数,只剩一道禁制完好无损。

  血幽子拼尽全力,将这道禁制施展出来,化为一道剑光。原本已他法力不足以催动这道玄阴禁制,但法宝元灵尚在沉睡,他又深知聚血魔旗奥妙,这才踅摸了许久,将这道禁制运炼出来。其亦精通剑术,甚至还修成了剑气雷音之法,这道玄阴禁制分出,立时以雷音之速,斩向叶向天!

  第二百零九章 虚无剑生 造化权柄

  祭炼法器法宝,每多祭炼一层禁制,威力便也大了一些。到了法宝层次,成为纯阳法宝或玄阴法宝,其中禁制法力尽数融合为一,化为纯阳、玄阴禁制。法宝威力大小,一是取决于祭炼法宝的法诀高低,另外便是祭炼的纯阳、玄阴禁制之多寡,禁制越多,法宝威力便也越大。

  聚血魔旗历经血河宗历代高人祭炼,鼎盛之时共有三道玄阴禁制,便在法宝之中亦属中上水准。这件法宝虽然不能用来斗法,却可炼化血河本源,血河宗修士携带此宝,只要将魔旗祭起,立有万顷血河随身,取之不竭,别有一番妙用。在血河宗法宝之中,排名只在血灵剑之下。

  只可惜两百年前一战,被荀真人一剑斩破大旗,伤动本源,落在血幽子之手,又未细心祭炼恢复,法宝元灵陷入沉睡,衰弱之极,一代至宝却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唏嘘。不过此宝虽然跌落品级,实际威力仅相当一件八阶顶峰的法器,但内中一道玄阴禁制却是实打实的法宝级数,被血幽子运炼出来,化为一道剑光,更是无坚不摧。

  这道玄阴禁制所化剑光足有七音之速,来势好不快绝,动念之间已切入叶向天剑圈之内,只需往叶向天身上一绕,便可将这位太玄掌教高徒斩杀。叶向天眉发皆扬,大喝一声:“来得好!”掌中那柄先天庚金神剑本体,剑光吞吐之间,居然亦是分出一道纯阳禁制,化为一条金光神龙,张牙舞爪,鳞须皆炸,挥爪往那道血色剑光抓去。

  先天庚金神剑之中一共祭炼了四道纯阳禁制,且每一道皆是法力充沛,浑不似聚血魔旗过得那般凄惨。加之有庚金道人这位元灵全力配合,分出一道纯阳禁制乃是手到擒来,毫不费力。那条神龙与玄阴禁制剑光斗在一处,一个金光灿灿,正气凛然,一个血光粘稠,中人欲呕。却是急切间分不出胜负。

  叶向天一声低喝:“请庚金前辈展锋!”掌中庚金神剑本体蓦地化为一溜金光,瞬时间斩破虚空,于血幽子头顶现出身形。剑啸之声如龙吟,似象鸣,尤其一缕剑光沉浮不定,虚实相生,如丝如缕,却又杀机凛然。这一剑之中,居然接连施展剑气雷音、剑气炼丝、斩虚空三种剑道至高法门,其中固然有庚金神剑自家祭炼的神通在,亦显现出叶向天剑术之精妙,着实令人咋舌。

  血幽子前一刻还信心满怀,以一道玄阴级数的禁制化为飞剑,足可将叶向天从容斩杀,谁知下一刻便被吓破了胆,连玄阴剑光都被抵住,那庚金神剑居然一剑劈下,视千里之堤如户庭,举步即至,无远弗届!剑光尚未劈落,剑气森寒已令血幽子周身打颤,心头升起无尽恐惧之意。

  他依稀记得,当年在血河宗总坛时,每日纵横逍遥,修炼法力,好不快活。谁知好景不长,一群穷凶极恶之徒不由分说,提剑杀将上来。那一场大战足足杀了百日之久,大法力修士陨落如雨,有的就在这血河之中化去,有的干脆尸骨无存。

  他奉了掌教血痕道人之命,持着残破的聚血魔旗突围逃命。他永远也忘不掉一向被视若神明的血痕道人,面对那一尊如魔如神的身影,被一剑劈作两半的景象。那一剑横绝天地,如彗芒曳尾,矫矢悠悠,亦如万古长夜,终无尽头。那一剑也几乎斩在他心中,化作一道永不磨灭的剑痕,内中充斥着恐惧之意。

  叶向天施展的这一记庚金神剑,几乎便有当日那位如魔如神的身影所劈出那一剑两三分神韵,就是这两三分神韵,已令血幽道人生出高山仰止,无从抗拒之感。但数百年苦修终究还有几分真功,生死顷刻之际,血幽道人终于爆发出一位脱劫级数大宗师应有心境修为,硬生生将心头阴郁恐惧之意压下,竭尽全力抵挡这一道先天剑光!

  聚血魔旗逆风一缩,化为一团布帛棉团般的血光,垂下无数血色光华,结成一只血茧,将他包裹。便是他新得手的那件血河异宝,亦被他祭起,挡在身前,这等生死关头,哪还管甚么宝物珍不珍贵,再了不得的先天妙物也要有命受用方可。

  有此两大至宝护身,他犹嫌不足,又将体内残余真气尽数鼓催起来,连带身周那些无数血河生灵纷纷不由自主,排在他身前,为其抵挡这一道剑光。此刻他心头唯有一个念头,便是将这道剑光阻住,方能逃出生天!

  凌冲双目睁得极大,叶向天与血幽子斗剑,着实向他展示了最为犀利灵动的剑术运用之法,洞虚剑诀本就是除却自家一道根本剑光之外,尚要见识天下万派万种剑术,截取其中精粹,壮大自身,玄剑灵光幻境之中接纳的剑光越多,变化越精妙,洞虚剑诀之修为便越强大。待到一日玄剑幻境中所有剑光尽数化虚为实,一道道不亚于纯阳禁制之时,便是洞虚剑诀大成之日,亦即凌冲修成纯阳,证道不死之时。

  这一场斗剑如万花筒般,精彩纷呈,几乎令他目不暇给,丹田玄剑幻境中原先三十六道母剑剑光,早已尽数分解,化为大小不一的剑光种子,有的剑光深沉凝实,有的剑光变化绵密,有的剑光则演化到一半,倏无结尾。经历这一场斗剑刺激,玄剑幻境中道道剑光又自分化融合,演化无穷剑术起来。

  郭纯阳所传洞虚剑诀之中,只有根本修行之法,每人机缘不同,所能拓印的剑术也自不同,太玄派中便有弟子终身不出山门半步,所学剑术有限,连玄剑幻境都练不成。亦有老祖行遍千山,足踏山河,胸臆中包容天地,玄剑幻境中亦是罗天万象,森罗未济,便如四代祖师一般。

  一万人修炼洞虚剑诀,便有一万种玄剑幻境,因此叶向天方言洞虚剑诀有“洞虚千面,灵光一剑”之说。凌冲的玄剑幻境如何变化,连郭纯阳亦预测不透,何况其他?三十六道剑光种子眨眼间拆分成了无数细小剑光,每一道剑光皆是一招完整剑招,至于下一步又当发生何样异变,凌冲自家也不清楚,只能循着灵台之中那一丝莫可言传的奥妙意境而行。

  先天庚金神剑本体化为一道剑光,长仅有三尺,如凡间江湖中人所佩剑器一般。就是这一道区区三尺剑光,剑意之森寒,杀气之凛然,令血幽子这等积年老魔都气为之夺!

  先天庚金剑光不管不顾,只是向下一劈!这一劈气息浩瀚之极,如分开混沌鸡子,阴阳升降,乾坤分际,日月周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似是天地未分之时,那一道先天不灭灵光!一剑之下,无数血河生灵,本是恶形恶状,嘶吼纳罕,剑光照彻之间,忽如中定身法,张口挥拳,宛如静止。但下一刻却都面现恐怖之色,跟着周身血肉、兵器尽数化为齑粉,连借血河真气再生也不可得。

  无数血河生灵在金色剑光之下如雪消融,不留半分痕迹。聚血魔旗所化那一团血光,亦被剑光劈为两段,只是聚血魔旗虽跌落品阶,但到底曾为玄阴法宝,根底深厚,尤其通体皆为血河法力祭炼,最能克制飞剑之类的法宝,被一剑劈开,两半血光还在努力聚合,想要重新合作一处。

  而血幽子新的的那件异宝,本是血河千万年精华孕育,先天造化之物,本是栲栳大小的圆球上,却现出一条细细裂缝,终于分开两半,跌落下来,就在血河之上漂浮。那件异宝被斩开来瞧时,却见内中乃是似果壳一般的物事,纹理清晰,被劈的整整齐齐,内里却是中空,也不知其中孕育之物是早已出世,还是压根就无甚东西。

  至于血幽道人,面上似哭似笑,一双血红眼睛浑没了半点神采,先天庚金神剑三尺长的剑身就在他头顶高悬,欲落未落。血幽子捡回了一条性命,但周身皆在剑气照耀之下,肉身被剑光照彻,透出一股金芒。他自家也知先天庚金神剑不伤他性命,定是有郭纯阳授意,欲从其口中套出当年血河宗的种种隐秘。

  转念一想:“血痕师兄早已形神俱灭,血河宗名存实亡,更落在先天血神手中,我守着一个空名有甚用处?不若趁着尚有几分用处,投靠了太玄剑派,好歹也能保住一条性命,至不济只斩杀我肉身,留我残魂去挣轮回,也总比在庚金剑下形神俱灭的好!”想到此处,忙即高声大叫:“莫动手!我愿束手就擒,只求留我一条性命!”

  叶向天哼了一声,若非郭纯阳早有严令,要活捉血幽道人,三年之中,早就将之斩杀,喝道:“你既要束手就擒,便莫要反抗,我请庚金前辈收你!”血幽道人事已至此,哪敢多言,只说:“是!是!”先天庚金神剑三尺剑光一收,依旧化为一位年轻道人,面目俊美,袍袖一展,将血幽子罩定,收去无踪。血幽子果然不敢有丝毫反抗,任凭施为。至于那聚血魔旗与血河异宝,亦被庚金道人收起,这两件宝物虽是玄阴真气所炼,但价值极大,不可交臂失之,只看掌教如何发落。

  凌冲一直观摩两方斗剑,着实获益良多,就在先天庚金神剑那一剑劈落之时,他眼中陡然射出两道神光,如雷电闪,那一剑也似劈在他心头,将一切不解、纠结、疑惑尽数劈作两半!

  丹田玄剑灵光幻境之中,轰然一声,当真如天地重开,执造化之权柄,化育万物。无数道种子剑光之中,一道金光自虚空中霍然演化而出,如擎天之柱,定鼎天地。这道剑光直贯玄剑幻境,如同天柱,定下四维八极十方。这道剑光一出,玄剑灵光幻境登时稳固了三分,凝实了三分。这道天柱剑光之中,又有一道剑光演化而出,作劈斩之状,虽只是一斩一劈,但其中剑光运化之妙,剑气生灭之道,却深邃广博,奥妙无穷,几乎便是方才庚金神剑那一劈的拓版,只是精微之处略有不同。

  两道剑光生出,定鼎乾坤,玄剑幻境发出轰隆巨震,凌冲忍不住仰天长啸,啸声未绝,陡然举手前劈!他以手作剑,全无招法,只是简简单单一劈。却有一道粗大剑气长有三丈,首尾成弧,呼啸声中,略过无边血河,将血河河面剖开一条极大裂缝,良久方才复合!

  凌冲长啸之声,如神龙惊天,良久方绝,胸臆抒怀,畅快之极,向叶向天与庚金道人一躬到地,正声道:“今日若非庚金前辈与叶师兄指点,凌冲焉能有此一悟?请受我一拜!”

  庚金道人与叶向天毫不矫情,安安稳稳受了他一拜。叶向天本就有成全之意,毫无藏私。庚金道人却是恰逢其会,凌冲自他一招剑术中领悟了几分精髓,机缘已至,居然剑术大进,万古不变的面上也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凌冲,你果然很好。不枉掌教苦心成全你一场。此间事了,你与向天且随我去见掌教,上复法旨!”也不问叶向天与凌冲意见,伸手一指,遍地金光闪过,三人俱已无踪。

  过得良久,才见狄成与凤兮郡主两个满面戒备之色,闯入这一处血河空间。二人见了无边血河,皆是面色大变,凤兮郡主叫道:“血河!这……”狄成较为老成,还有几分主见,低喝道:“禁声!此处想必乃是血河支脉,遗留在此,事不宜迟,你我速速回返山门,禀告掌教,派人来将此处镇灭,亦是大功一件!”

  凤兮郡主迟疑道:“只是不知凌师叔如今如何了?”狄成冷笑一声,说道:“你我既能寻到此处,那位凌师叔自也能如此,只是如今还未与我等联系,想必凶多吉少,你也不必多想,他若出事,以你我之力,又济得甚事?还是早早脱此险地,再请高手回来寻找,方为妥当!”

  凤兮郡主思索片刻,断然道:“也罢!就依师兄之言!”心下暗道:“凌师叔,非是师侄不肯救你,只是功力低微,全无用处。况且我此行得了铁精之宝,正要回山开炉炼剑,此事却也耽搁不得,只好委屈凌师叔了!”二人不敢喧闹,悄声退了出去,一路寻至铁矿出口,忙即赶回山门报信。

  第二百一十章 紫气温玉牌

  凌冲只觉面前金光乍闪,再睁眼时,已在太象五元宫中郭纯阳所居太元殿中。大殿之中依旧空空荡荡,并无一个道童伺候。一方玉台之上,太玄当代掌教郭纯阳端然而坐,凌冲忙即跪倒施礼,叶向天亦自躬身。

  郭纯阳笑着伸手虚抬,说道:“罢了罢了,我最不喜这些俗礼,且都起来!”庚金道人说道:“血幽道人已然擒获,回缴掌教法旨。”伸手一指,殿上现出一人,垂头丧气,面现颓然之色,正是血幽道人。

  郭纯阳望着血幽老道,说道:“血幽道友,可还记得郭纯阳否?”血幽老道连忙垂首恭敬,说道:“郭掌教威震天下,血幽岂会不知。”郭纯阳叹道:“二百年前,老道曾随先师来此,亲眼见先师荀真人力战贵派上任掌教血痕道人,双双陨落,如今却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区区两百年时光过去,又是一番气象了。”

  血幽道人腹诽道:“当年你跟在师傅身边,一副怯懦的模样,最后还是师兄弟联手,方才逃得性命。谁知之后居然就开了窍,剑术突飞猛进,坐上太玄掌教的宝座,老道今日落在你手,只要能留的一条性命,捏圆捏扁,总是随你心意便是!”说道:“当年郭掌教便是雄姿英发,有宗师气度,如今执掌大教,自可号令乾坤,独领风骚。”

  郭纯阳哈哈大笑,说道:“慢来慢来,你血幽此言颇有诛心之意。老道可不敢号令天下,且不说无那等本事,便是星帝、血神、绝尘等辈,亦绝不会袖手旁观,还是安安稳稳做个富家翁,守着太玄这点基业度日来的舒服。”

  血幽子一万个不信,太玄剑派如今已是树大招风,尤其门中三位纯阳战力,两件法宝,尚还未知有甚后手,这等实力若是神木岛、玄女宫等小门小户,倒会有些忌惮之意,但似星宿魔宗、清虚道宗等庞然大户,只会更坚其心,早晚会痛下杀手,灭掉太玄。

  郭纯阳早已是骑虎难下,太玄若不掌握先手,必有覆灭之日只是此事也轮不到他来点破。郭纯阳想必早有成算,不然苦费气力,派庚金道人与叶向天三年追杀,将自己生擒而来是为了甚么?不就是瞧中了自家所知的血河宗道诀以及许多魔门隐秘么?如今人为刀俎,他所知越多,价值便也越大,郭纯阳越不会下手杀他,反要好生款待。

  郭纯阳似笑非笑,问道:“血幽道人可知贫道请你来太玄做客,所为何事?”血幽子忍住气,说道:“想必郭掌教非是请我来喝茶的!”郭纯阳笑道:“血河宗一十三道法诀,还请道友誊写下来,还有道友所知魔道各派隐秘,亦请坦然相告,若是血幽道友不吝赐教,还可得享几年清净岁月。”

  血幽子问道:“若是我不从呢?”郭纯阳忽然变了面色,冷冷说道:“自是当场斩杀,形神皆灭!”血幽子眼神一缩,又问:“若是我从了呢?”郭纯阳道:“再与你十载阳寿,而后斩杀真形,废去魔功,留你残魂去堕轮回。”

  血幽子气道:“横竖是死,我偏偏不说,索性要一口骨气!”郭纯阳冷冷喝道:“庚金何在?与本座将此獠斩杀,形神不留!”庚金道人木然应道:“遵法旨!”他乃是法宝灵识,受先天所限,仅听命于太玄掌教一人,任谁也支使不动,得了郭纯阳法旨,立时便要动手。

  血幽子吓得连忙大叫:“慢来!且留我一条性命!我愿遵从郭掌教之命!只求留我一条残魂便是!”他如今身陷囹圄,生死操于人手,方才不过是待价而沽,谁知郭纯阳全然不管不顾,一副当场动手的模样,若是留下残魂去堕轮回,还算有些念想,几世轮回之后,尚有望重做练气之士,虽则希望渺茫,到底聊胜于无。若是被杀得形神俱灭,那才是最为悲惨之事,连在这世上最后一点印记都被磨灭,可就一丝希望也无了。

  郭纯阳回嗔作喜,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道友乃是血河宗硕果仅存之耆宿,还请告知那先天血神究竟藏身何处,贫道对其甚是想念,早有探望之心。”血幽子暗自冷笑:“你这厮口不对心,在佛门便是犯了妄戒,早晚要堕地狱!可惜玄门之中,却无因果之说,老道也瞧不到你遭报应的那一日!”口中难道:“那先天血神趁我功力大减,在我元神中设下禁制,平日倒也无事,只要敢说出有关其真身之事,立时禁制发动,元神肉身化为一摊血水,绝无差池。此事非是贫道不欲告知掌教,实是无能为力。”

  凌冲在一旁恭敬侍立,听郭纯阳与血幽子讨价还价,心感十分奇异。郭纯阳并非与血幽道人画饼,只要将所知一切袒露出来,便可饶他性命等等。反而单刀直入,就算尽数说了,也不过是个斩杀肉身,只留元神的下场。但这等直白之言,反倒令血幽子十分信服。

  血幽子乃是邪道巨擘,生平甚么尔虞我诈之事见过不知凡几,反是事实之事最无破绽。再者,以郭纯阳地位神通,根本不屑用甚么诡计狡计,只讲明道理,不怕血幽子不就范。血幽子之辈,双手血腥,能修到如今境界,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绝无放过之理,因此待他将所知和盘托出,令其苟活十载,便下手杀了,亦算全了剑修伏魔之意。

  叶向天禀道:“弟子与庚金前辈还将两件血河法器一并取回,请恩师发落。”庚金道人一挥袖,殿上现出一团残破大旗,两半果壳似得物事。血幽子瞧见这两件宝物,小心思蠢蠢欲动,又不敢出手,脸色憋得通红。

  郭纯阳伸手一招,将两件物事招在手中,瞧了聚血魔旗一眼,又将两瓣果壳细细观瞧,问血幽子道:“血幽道友可知此宝来历?”血幽子道:“此宝乃是我无意中到手,于血海之中孕育,与先天血神一般,亦是先天神物,只可惜其中物事早已走脱,如今不知是化为生灵还是化为法宝。”

  郭纯阳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将两件宝物俱都塞在袖中,说道:“血幽道友且先稍事休息,老道说不得还要烦劳你。”血幽子已是破罐破摔,闻言不言不动,任凭发落。郭纯阳一摆手,大殿禁制发动,将血幽子不知挪移到了何处,太象宫中禁制极多,也不怕他翻出天去。

  郭纯阳打发了血幽道人,伸手向凌冲招招。凌冲迈步向前,郭纯阳望了他丹田一眼,笑道:“好孩子,果然悟性奇佳,不枉为师与你大师伯栽培你一场。”凌冲再拜谢道:“恩师与大师伯栽培之恩,弟子永不敢忘。弟子能有今日,亦要多亏叶师兄一路提携,若非当年金陵城中与叶师兄邂逅,哪有弟子今日?”郭纯阳颔首道:“你能不忘恩义,甚是不错。既知你叶师兄对你有提携之恩,便当思报。他日你修成道法,莫忘了今日之言,你叶师兄有难,定要伸手援助才好!”

  凌冲一愣,但知这位恩师善能前知,算无遗策,一言一动,皆具深意,忙道:“恩师放心,日后若是叶师兄有何为难,弟子定会鼎力相助!”叶向天在一旁若有所思,并未言语。

  郭纯阳向庚金道人道:“这孩子甚是有心,又知恩义,我传他道法也算得当。我玄门收徒之道,首重心性,次是根骨资质,最后方是机缘悟性,若是心性不纯,心怀凶险,便再是天资卓绝,亦不可传授上乘法门。有那练气士收的弟子,大放厥词道甚么‘吾师拦我成道者,打杀了喂狗。’你听听,做老师的辛苦传授,到了末了,只为自家成道,便要打杀。若是这等弟子,我是不敢收的!须知师伦大道,岂可轻侮?”

  凌冲唯唯诺诺,不敢回话。郭纯阳向他笑道:“为师命你修炼洞虚剑诀,你心头定有疑问,这道剑诀既然并无一人借此证道,又修来作甚?佛门有云,入道之先,切莫疑法、疑师,须当坚定正信之念。我玄门亦是如此,为师命你做甚么,绝不会害你,总会有许多好处与你,只看你自家知不知上进。若是只因洞虚剑诀无法成道,便心生怨怼,以为做师傅的思虑不周,荒废了道业,为师也不会去管,凭你自生自灭便是。”

  “但如今你不曾疑师疑法,又能以星斗元神剑诀星光法力,催动洞虚剑诀剑光剑术,炼就阳神,修成凝真,甚是可嘉。你先前悟出两招剑术,第一招乃是承定乾坤之意,这道剑光生出,你的玄剑幻境便再无崩溃之虞,才算是奠定了上乘道基。至于第二道剑光,纯为剑术应用之妙,也不必细说。洞虚剑诀本就是广纳百家之长,以种种基本剑光拓印天下剑术神通,方可更进一步。如今你凝真境界圆满,乃可着手攒炼罡气,此事暂且不急。你且先将星斗元神剑诀法力补修回来,再去你大师伯处,讨来三百六十五招周天剑法,炼入玄剑幻境之中。”

  “为师行事,向来赏罚分明,你修道进境甚快,难得不骄不躁,为师甚是欣喜,索性赐你一件小物事,免得你背后说我小气!”袖中飞出一道白光,直落凌冲手中。凌冲双手接过,却见乃是一块玉牌,触手温润,内中一道紫气氤氲,流转不定,只持在手中,便觉心思宁定,似乎一切杂念皆被洗涤,真气运行也自快了三分。

  这块玉牌所用材质与他所得万载温玉剑匣十分相似,只是经过法力祭炼,更显灵异。果然郭纯阳道:“此宝乃是以那方温玉剑匣所炼,取温玉菁英,甚合你之用。功能祛除心魔,宁定灵台,你修炼之时,手持此物,当可有些补益。其实你如今修为,该当祭炼一柄飞剑。本门门规所限,弟子所用飞剑,须当自家祭炼方可,师门长辈不可代劳。”

  “此事原本也甚易,只需你自家前去求见你贺师伯,学那炼剑之法,再凑齐铸炼剑胚的宝材,自家开炉祭炼便可。只是如今你贺师伯闭了离火殿,自家生闷气,却是不能传你炼剑之法。其中曲折与你尚大有渊源。炼剑之事,暂且作罢。你只好生修行便是。”

  凌冲将那块紫气温玉牌持在手中,感受丝丝清凉之意流转周身,正自欣喜,听闻贺百川闭门生气居然还是由他而起,正要张口去问。郭纯阳已然不耐烦道:“好啦!今日所言甚多,你不必再问东问西,快些给我滚回去修行,莫要丢了老道的脸面!”道袖一挥,凌冲身不由己,天旋地转之间,再睁眼时,居然已在合极宫中。

  叶向天待凌冲走后,方才问道:“恩师,弟子日后修行,尚有劫数未过么?”郭纯阳道:“修道之人,逆数而行,皆有劫运,你日后尚有一场杀劫,非此不能成就,要靠凌冲出力,方能救你脱离苦海,成就正果。此事多说无益,届时自知。”叶向天当即住口,不敢多问。

  郭纯阳摸摸袖口,说道:“这两件血河宝物来的甚巧,看来凌冲那小子果真气运昌隆。”以叶向天之见识,也不知凌冲与这两件血河宝物能有甚么关联,只听郭纯阳随口问道:“那一缕先天乙木精气你体悟的如何?”叶向天道:“弟子依恩师所传,体悟那一丝先天生机之力,如今已小有所成,不出三载,便可孕婴了。”

  郭纯阳冷笑道:“世人只道你求取那一道先天乙木精气乃是为了逆推五行,感悟先天造化,岂不知我另有用处,木清风那厮自作聪明,以为自家那点家底无人知晓,殊不知岂能瞒过我之法眼?神木岛上那株先天灵根的面目我已尽知,只等机缘到来,便可动手。”

  第二百一十一章 符剑之道 云文求教

  郭纯阳顿了一顿,又自冷笑:“玄门六宗,说得好听。清虚道宗底蕴最深,唯恐别的门派超越他们,对其余玄门同道大肆打压。万年之前,太清符门没落,门中高手长老为魔门围攻,死伤殆尽,余下弟子不得不托庇于一件法宝,逃亡域外星空。背后便是清虚道宗捣鬼。玄门六宗之间,亦是勾心斗角。向天,你是我门下大弟子,如今道家四九重劫将至,各派掌教长老纷纷起手落子,我太玄剑派也要应手,方可抢占先机。”

  叶向天说道:“恩师所言,弟子谨记在心。如今弟子已参透五行真气逆转造化之意,不日便可凝结婴儿。只要元婴一成,法相之境触手可及,那时便可为恩师分忧了。”

  郭纯阳呵呵一笑,说道:“为师之意,倒非催你早些破境。你在金丹境界上足足磨炼百年,心性修为皆已圆润,根基又是先天极厚,只要修成婴儿,弹指之间便可直入脱劫,只是如今本门之中也不必你来镇压门户,还是好生打磨根基,随其自然为好。”

  “杨逊那厮本打算借金光与陆长风之手,向我施压,为其子讨些好处。山门重光那日,他的元神化身就潜伏在侧,却不料先有百炼师兄成就纯阳,继而又有惟庸师兄暗中炼就诛魔宝鉴,尤其为师又可越境杀人,将他惊住,这才愤愤而去,不敢生事。”

  “如今各派皆以大开山门,广收弟子。本门此次收录的数十名弟子,你要用心筛选,有那资质好的,便传以上乘法诀,为日后本门道统存续传薪之用。我等几个老不死的还可顶几年,魔道也好,清虚道宗也罢,就算加上少阳、七玄几个,欲要灭我太玄道统,谈何容易?他敢张口咬来,总要崩掉他几颗大牙。凌冲处,你闲来无事,不妨多多结纳,一来俱是一师之徒,二来他是你日后成道之资粮。此事多说无益,你自家留心便是。”

  叶向天凛然受教,说道:“恩师放心,凌师弟处弟子自会常去走动。”郭纯阳道:“如今外人不知你跟脚,你恰好有机会藏敛剑锋,好生修炼,不可怠慢了。”吩咐了几句,叶向天不敢多留,施礼告退。

  走出太象宫中,望着幽幽碧空,眼神变幻,也不知想些甚么。他之跟脚特异,被郭纯阳收入门中,传授上乘道法,这位恩师善能前知,一切种种算计皆不出其掌握,当年他初入太玄时便曾言道:“你根基浑厚,此乃先天遗泽,但到底魔障太多,欲求正果,尚有无数荆棘,非得有大福缘之辈帮扶方可。”叶向天素来对恩师之言深信不疑,如今已点明凌冲便是那位大福缘之辈,自要好生结纳。好在叶向天之前对这位小师弟颇多照顾,二人也算相得益彰,也不必故作姿态。叶向天出神半晌,将身一转,五色流彩飞溢,已不知去向。

  凌冲施施然回转合极宫中,吩咐玉琪道:“你且去凤兮师侄处打探一番,瞧瞧她回转也未?”玉琪领命而去,早早回来禀道:“凤兮郡主业已回转,只是又去了任老爷处。”凌冲点头,凤兮郡主无事,狄成自也无事。想必是二人亦发现了那一处血河之秘,匆匆向任青禀告,上报掌教区处。

  他也不去管此事,如今胸前七处大穴之中空空如也,先前苦苦修炼的星光法力,尽数化为太玄真气,补益了玄剑幻境的修为,当务之急,依旧是继续苦修玄武七宿之法,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二者互为表里,唯有将星斗元神剑诀修炼的更加精深,方能推动洞虚剑诀之修为进境。

  他想了想,吩咐道:“我还要闭关炼法,你依旧将这合极宫闭了,来人一概不见,待我出关之后,再行处置。”上楼而去。玉琪望着凌冲背影,心头钦佩非常,她虽不知凌冲如今修为境界,但三年以来,练气每日不辍,其中毅力根性,绝非常人能比。世人只道练气之士,举手投足皆有大法力随身,逍遥度日,无不称心,却不知欲求上乘法力,得大逍遥大自在,先要忍受修道之凄寒孤苦,又有外魔内魔侵扰,诸般幻境磨炼等等,一个不好,堕入魔劫,下场惨不可言,还不必过凡人无知无觉,平淡一生。

  凌冲依旧将伏斗定星盘祭起,趺坐其上,先将郭纯阳所赐紫气温玉牌取出,在掌中摩挲不已。这块玉牌玲珑精巧,乃是郭纯阳将那方万年温玉玉匣以法力融炼,取其中精粹所炼。太玄派中炼器之道虽公推贺百川,但以郭纯阳藏拙现朴的性子,想来炼器的手段也不在这位四师兄之下。他亲手所炼之物,想必非同凡响。

  凌冲望着那块玉牌中的氤氲紫气出神一会,将玉牌贴身藏于胸口,以真气吸住,也不必甚么金丝银线悬挂。这块玉牌悬在胸前,不断散发出丝丝清凉温润之意,就在体内流转,舒适之极。这股温如之意上入紫府,将他阳神包裹,如浸温水之中,舒畅之极,连带各种念头运转也快了几分,果是一件难得异宝。

  凌冲把玩过紫气玉牌,便沉定心神,先内视玄剑幻境之中,瞧瞧有甚么变化。但见玄剑灵光幻境中,本有三十六道剑光变幻不定,但如今已然拆分的细小之极,玄剑幻境正中一道剑光之住直贯苍穹,撑起天地四时之变,犹如天柱。这根天柱周围尚有一道粗大剑光,做劈斩之形,虽是剑招直扑,但一剑劈落之间,尚有无穷变化,许多妙用。正是凌冲观摩庚金神剑剑灵劈斩血幽子那一剑所拓印而来,只不过这一剑之中尚未尽得庚金剑术之神韵,这道剑光每一次劈斩之间,便是微调不断,吸纳周遭细碎剑光,间或又是吐出,显得灵异非常。

  “这道天柱剑光真是神异之极,有它镇压,我这玄剑灵光幻境稳固了何止十倍?此剑上托乾天,下抵坤地,当可名为承乾天柱剑!至于另一道剑法,乃是我拓印庚金前辈欲斩血幽道人剑招而成,便名为破邪罢!只可惜我见识不足,底蕴不厚,仅能生出两道根本剑光,祭炼的禁制重数也自不足,若能将之祭炼圆满,或是再炼成几道根本剑光,修为定可突飞猛进!”

  他收敛了心思,便不去管玄剑灵光幻境之中如何自行演化种种剑法,将心神沉定,依旧修炼玄武七宿法。胸前七道大穴中,星光真气空空如也,但所谓破而后立,此次将星光用尽,再运起星斗元神剑吸纳周天星力之法门,辅以玄鲸吞海功之法,吸纳星光居然比之前足足快上三成有余,他不管不顾,只是闷头苦修,一年之后,七道大穴中北方七宿星光便恢复到了探察铁矿之前的水平,足见此次修炼进境之快。

  他间或出关,透过玉琪了解门中之事,也瞧瞧家中家信如何说法。得知那日凤兮郡主果然去寻了乃是任青,禀告血河之事,任青以为兹事体大,不敢耽搁,立时求见掌教至尊。结果郭纯阳轻描淡写一句:“血河之事我已尽知,不必去管。只是如今先天血神逃逸无踪,血河中生灵失了管束,若是被其逃出地表,难免造成杀劫,便由你等二代弟子动手,将之镇压,若有胆敢犯境之辈,尽数斩杀便是!”

  血河本源被血神道人抽取太多,大伤元气,但其中孕育了无数血河生灵,皆是凶猛强悍,十分难缠,又能运使邪道道法,若不严加看管,一旦逃来地上,凡人生灵几乎皆要灭绝,被充当了血食。掌教至尊有令,二代弟子自是不敢不从。几人商议一番,便先由叶向天当先,镇压血河,每日就在那一道血河支脉之上盘膝静坐,若有血河生灵胆敢露头,便一剑斩杀了事。

  凌冲得知此事,不知怎的,忽然记起那一株太阴火树与血河之源,总觉两者与叶向天颇有关联,但其中究竟隐藏了甚么隐秘,却猜测不出。另有一事,乃是家中家信到了,老父信中言道,如今祖母大人身体越见衰弱,虽是精神硬朗,到底不如以前,尤其想念孙儿,命凌冲回家省亲,再者再过一年,凌冲便当行冠礼,那时可一并进行。

  凌冲来至太玄已有四载,亦甚是想念家中,太玄剑派也不禁弟子回家省亲,毕竟修道之辈,寿元绵长,若不能早享天伦,待到修成金丹、婴儿之日,只怕家中上下三辈早已死的尽绝,修道之人也并非绝情绝性,该尽的人伦孝道,自要尽足。所谓“天下无有不忠不孝之神仙”便是此意。

  凌冲决意归家省亲,心下便打算开来:“尚有一年时光,我修炼玄武七宿之法,只怕进境不大,不若先去求见大师伯,求他将周天剑术传授,拓印入玄剑幻境之中,增厚我之底蕴,再来精进修行便是。”忽然记起一事,伸手在一旁书架之上取出一本道书秘册,正是那一本传自太清门的《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

  凌冲将这本符经取在手中,眼前便浮现出一位娇俏少女的笑颜,“四载过去,也不知她过得如何。当年她将这本符经送我,期望我能破解其上云文之书,将其中所载符法传她。我答允了此事,只是四年苦修,居然尽数抛在脑后。听闻大师伯精通云文之道,倒不可失之交臂,定要讨教一番才是。”

  这本《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出自太清门,相传此派乃是以符箓之法立门,所传符法能劾役鬼神,拘拿神魔,以为己用。符箓之道,本就是玄门正传之一,世间亦有符修之道与剑修、魂修、气修之辈分庭抗礼,不落下风。凌冲修炼剑诀日久,亦有几分体悟,太玄剑派虽是号称剑宗,但所修剑诀却是走的以气驭剑的路数,说是气剑双修,也不为过。

  但这太清门所传符法却是独辟蹊径,另有一番玄妙,如今他修为入了瓶颈,乃是靠水磨功夫破关,倒可涉猎些旁宗之学,何况这门符法亦是玄门正宗,不在太玄派剑诀之下。只是欲学符法,先要识得云文,云文之道更是博大精深之极,也不知自家能否融会贯通。

  当年叶向天曾对他言道,太玄剑派广收天下绝学,也自得了太清门几门符法道经,只是俱都不成体系,门中长老亦有心创出一门剑符双修之道,只可惜太清符法始终不能得窥全貌,空自苦思经年,也只勉强创出一门符剑之术,连正一道的符剑之术尚且比不过,何况其他?那位长老一赌气,便不肯再花功夫在此。只是这一支传承却未断绝,落入惟庸道人之手。

  凌冲抚摸这本符经良久,忽然哂然一笑,自语道:“我这般挂念那位齐瑶儿姑娘,难不成便是情劫已动?修道之辈,明心见性,情劫之物虽虚无缥缈,但更是为祸热烈,一个不好还要败道辱身,多少练气之士,修道之辈宿根深厚,只因堪不破这个情字,修为全无寸进,反被连累,就在苦海中挣扎不出,凌冲啊凌冲,你倒要小心。只是情劫之道,本就发乎于心,斩不断理还乱,且瞧一瞧那位齐瑶儿姑娘,再做定夺罢!”

  凌冲修行日久,心性之道也自磨炼沉淀了几分,自家事自家知,定是当年情窦初开,与齐瑶儿这位娇俏少女遇合,自此一根情丝寄托其身,渐趋不可自拔,唯一解决之道,便是自然而然,明心见性,但一切一切,尚要见到当年那位少女,再做定夺。

  凌冲想到便做,收了伏斗定星盘,将《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捧在怀中,一路出门,足下真气自生,托举着他冉冉飞起,如今他根基愈厚,修为愈深,虽还不能御剑凌空,但小小的凌空虚渡还是勉为其难,无甚问题。他一路升腾,立足太象宫之前。将手中一道玉符一展,一道清光裹身,立时入了宫中不见。

  第二百一十二章 周天剑术 凝真剑光

  太象五元宫乃是郭纯阳与四位长老联手祭炼的一件法器,听闻只差一步便可开启元灵,成就法宝,比那一座太玄峰,由天外石菁祭炼,丝毫无有用处,却是高明了太多。太象宫中禁制重重,可说是步步杀机。太玄门下二代弟子以下,无人居住在此,唯有五位掌教长老在此清修。

  凌冲还是身份特别,得郭纯阳另眼相看,才赐了一枚玉符,可随意进出太象宫。其余弟子便是赵乘风之流,无有掌教、长老宣召,无故绝不许轻易入的太象宫,足见门规之森严。凌冲催动玉符,清光盈盈,穿过无数禁制,不旋踵间已来至天巽宫之前。前两次他来此,皆是奉了惟庸道人宣召,今日却是自作主张,就在殿前徘徊了几步,只听大门中开,一个小小女孩探出小脑袋,扎着丫髻,对凌冲嘻嘻一笑,拍着小手道:“老爷知晓你来,命我带你进去。”

  这女孩看去不过七八岁年级,一派天真,凌冲却丝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一礼,说道:“如此劳烦诛魔真人!”这女孩正是诛魔宝鉴之元灵,一身法力已是真仙级数,一口气便能将他吹死,哪还敢造次?

  诛魔元灵嘻嘻一笑,伸出小手,拉了他入天巽宫。凌冲抬头见惟庸老道高高端坐,今日似乎并未祭炼诛魔宝鉴之本体,亦未闭关炼法,见了凌冲入内,抚须笑道:“你这猴儿今日所来何事?”凌冲见惟庸道人似乎心情甚佳,也就笑道:“弟子今日拜见大师伯,一是斗胆请大师伯将那三百六十五招周天剑术传授,二是欲从师伯处学的玄门云文之道!”

  惟庸道人手捻须髯,微有愕然道:“我听掌教师弟言道,你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功力深厚,尽数转为洞虚剑诀的修为,又参悟了几招上乘剑术,已然真正迈入凝真之境,那三百六十五招周天剑术本就是本门前辈长老为了配合星斗元神剑诀所创,早晚要传你。只是那云文之道博大精深,绝非朝夕之力所能精通,你怎的起意学此?”

  凌冲早有准备,自怀中将那一本《阳符经》掏出,双手捧着,说道:“弟子未来太玄拜师时,曾随叶师兄参与过一回癞仙金船出世,神物择主的勾当。当时一位好友机缘巧合,将这本符经到手她自家乃是散修,对云文一窍不通,便将此物赠与弟子,只求弟子学得云文之后,破解此经经文,将其中所书精妙符法转授于她。弟子欲要践约,听叶师兄言道,本门中大师伯最是精通此道,因此才来求问师伯。”

  这本符经一出,惟庸道人面上亦没了轻松之意,伸手一招,那本符经轻飘飘落入掌中,他也不翻看,只以一根手指凌空虚画,似是符文之类,线条勾勒之间,凌冲只觉有丝丝天地真元流动,往那符文之上汇聚。惟庸道人虚画几笔,反手一拍,将那符文拍入符经之中,那符经登时放出百丈光华,耀目之极,良久方歇。

  惟庸老道望着手中《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良久方才叹道:“万载玄门正宗,役鬼劾神,门徒无数,到如今却落得风流云散,道统不存,岂不令人扼腕叹息!我方才施展的乃是太清门中化光符,遇到同一道统之符法,自生感应。这本经文确是万年之前太清门符法真传无疑。”

  顿了一顿,又道:“太清门所传符法,博大精深,功能役鬼劾神,威力无穷,乃是玄门符修之正宗,可惜万年前遭逢大劫,一干高手长老死伤殆尽,余下弟子听说在几位硕果仅存长老带领下,脱离了此方世界,方得保道统不绝。太清门撤离之时,将所传符法一并带走,此方世界便断了根本传承,有几支支脉号称保留了太清正宗之学,却也只是皮毛。几百年前,我闻听陈兴文寻到了最后一位太清传人,将太清符经到手,不成想他飞升之后,居然将此经藏于金船之中,辗转为你所得。”

  “这本阳符经实则亦非太清正本,只是当年流落而出,内中记载之符法亦只到金丹境界为止,但已是非同小可。你能将此经得到,足见机缘之厚,根基之深。”凌冲听得一愣一愣,那陈兴文想必便是癞仙俗家名姓,也唯有惟庸道人这等大修士方能知晓这些隐秘。

  惟庸老道续道:“本门前辈亦曾痛下苦功,修习符术,也自搜集了不少符门密录,其中太清门传承亦得了许多。不过皆是只鳞片爪,不成体系。但与本门剑术相合,却又创出一门符剑之术,以符喻剑,以剑书符,别有一番威力。只是缺陷甚多,并不能以此成道,因此束之高阁,无人问津。一门道法道诀,无论威力多么宏大,若是不能凭此证道长生,以身合道,便是无用。”

  “你既然要学云文,这门符剑我也一并传你。只是云文之道太过精深,你尚有一年时光归家省亲,要想有所成就,怕是不成,只能学个囫囵而已。也罢,这本符经我借阅一月,一月之后,你再来此处,我将符经还你,再传你符剑之术、云文之道。”

  凌冲见惟庸答允传他云文之道,喜不自胜,忙躬身谢道:“多谢大师伯成全!”惟庸道人笑道:“你这猴儿倒也懂事,又有几分福缘,连这本符经我想了几百年也不曾到手,却被你轻轻易易得到,岂非天助?有了这本阳符经,我参悟数载,说不得便能将本门符剑之术补全,那时我太玄剑派便要再多上一门剑诀传承,直指先天大道!”

  这本阳符经虽然不全,仅有金丹之下的太清法门,但一应太清符术筑基之法却是完备无缺,恰能填补太玄符剑最为根基的部分,若是根基圆满,说不定便能推演出直指先天纯阳的无上法门,凌冲将此经献上,便又是天大功劳。要知太清门道统绝不在太玄剑派剑诀传承之下,甚至万年之前清虚道宗还要暗中构陷,施展许多不齿计谋,方能引得太清一门覆灭,足见其传承之珍贵。

  惟庸将符经收起,忽然笑道:“罢了,这套周天剑术本就只能传你一人,如今你又立下大功,索性今日便传了你,免得你总是惦记!”将手一挥,漫空皆是剑光,星星点点,如夏夜繁星、流河放灯,晕光流辉,好看已极。共有三百六十五道剑光,恰如周天星斗,瑰丽非常。

  惟庸吩咐道:“恰好你修成一道天柱,定住玄剑幻境变化,可将这些周天剑术剑光收入玄剑灵光幻境之中,省却你一番拓印祭炼之功。”凌冲大喜,清喝一声,丹田中玄剑灵光幻境登时发出无量吸力,将周天剑术所化三百六十五道剑光全数吸入。

  三百六十五道剑光种子一入玄剑灵光幻境,立时高挂在天,化为周天群星之模样。如今玄剑幻境之中,一道金光如同天柱,定鼎乾坤,六墟以此为基,周流不定。周天之上,又有群天之星生辉,闪耀不停。又有许多细碎剑光往来游弋,愈来愈像一处真正的小世界。实则这亦是四代祖师创设洞虚剑诀的根本目的,便是以剑光开辟一处天地,自生乾坤,魂魄阳神移居其间,自证其道,自然成就纯阳。

  各派之中,无论玄魔或是佛门,以开辟空间为手段,证道长生之法门,所在多有。譬如佛门最为著名的几大神通,掌中佛国、沙中世界,号称一叶一如来之法。又有魔门噬魂道所传法门,修到正宗最高境界,便是体悟世间诸般魔意,于灵台方寸之间,开辟无上魔国,号为诸天魔境、方寸魔界,亦是无上神通。

  有这周天剑光种子纳入玄剑幻境之中,玄剑幻境更趋坚实,修为亦自暴涨。这三百六十五道剑光种子,居然每一道皆有八重禁制,即是二阶的法力,不用问定是惟庸道人特意祭炼,赐了给他,起码省却了他三载苦功。

  惟庸道人说道:“这周天剑光之种,我以星辰法力祭炼,与你眼下功力境界相合。你回去之后,务要再行祭炼一番,与身相合,方能如臂使指,须知每一道剑光、法力,皆要自家炼就,方能与自身契合,发挥最大威力。莫要贪图进境,忽略了根基,此是金玉之言,你要牢记不忘!”

  凌冲凛然受教。惟庸道:“今日到此为止。珠儿,你送凌冲出宫,一月之后再引他来见我。”小女孩珠儿不知从何处钻出,一把抓住凌冲之手,笑嘻嘻便往外跑。凌冲无暇施礼告退,被珠儿一路拉着跑出太象宫,风驰电掣一般。

  小姑娘立在太象宫之口,咬着小手指头道:“你下去罢,老爷命我不得走出这太象宫,就不能远送你了。你要常来寻我玩耍哦!我觉出你身上有甚么东西令我十分亲近,却又不敢太靠前。”伸手一指凌冲丹田。

  凌冲心头一凛,他丹田中除却玄剑幻境,便唯有一团阴阳之气,这几年修行星斗元神法,聚敛星力,阴阳之气着实跟着大饱口福,只是自去年起便不再壮大,而转为精炼,似乎每一日皆有几分凝实之意。不过他也从未将心神投入其中太多,毕竟这等妙物绝非后天生灵所能染指。

  珠儿乃是诛魔宝鉴元灵所化,天生灵觉惊人,自能感到阴阳之气对她大有好处,可助她纯炼真气,坚实元灵。但同时阴阳之气操控不好,亦会将她元灵吞噬,化为灵机补益了自身。因此才会说凌冲身上的物事对她十分吸引,却又不敢靠近。

  凌冲笑道:“珠儿前辈放心,弟子一月之后定会回转,再陪你玩耍。”珠儿笑的两颗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笑道:“那就好,你可不许失约哦!”转身蹦蹦跳跳跑了。凌冲吐了口气,回转合极宫中。就在伏斗定星盘之上坐下,默运真气,先将玄剑幻境之中周天剑光种子重新祭炼了一遍。惟庸道人祭炼这些剑光种子之时,只是将法力禁制重数祭炼上去,尚有不少缺陷,凌冲花费了一月功夫,将之重新祭炼,果然有了如臂使指之感,还有许多收获。

  周天剑术乃是以星斗元神剑为基本,辅助其修炼所创,效仿周天群星运转之道,所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一剑之出,可引动周天星辰之力垂降,威力莫大,神鬼莫测。

  凌冲修炼最勤的便是北方玄武七宿法,因此将周天剑光种子重新祭炼,眼光第一个便瞄上了玄武七宿剑法。他心念一动,玄剑幻境中北方天空共有数十颗星辰剑光依次闪亮,化为七座星域,又有七道星光生成,陡然化为七道剑光,就在北方星空之上演练起剑术来。这套剑术绝非凌冲所学的任何一套剑法,而是以玄武星力操控,自然而然施展而出,可谓道尽玄武七宿之妙。

  凌冲就在玄剑幻境之中,以心念演化周天剑术中玄武七宿之变,自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一一施展。玄武七宿剑光合璧,象征玄武真神之形。玄武之灵乃是龟蛇相缠,本就沉稳灵动兼而有之,七道剑光恣意纵横之间,已颇具玄武真神之妙。

  凌冲蓦地一声低喝,丹田中七道剑光投体而出,就在半空之中陡然合璧归一,化为一道虚影,龟甲蛇鳞,龟蛇相缠,正是玄武法相。只见神龟探首,灵蛇低嘶,道道法力涟漪冲荡虚空不绝。玄武真神法相之中最高神通便是先天壬癸神水,此水亦是七大真水之一,自蕴阴阳五行,威力宏达。玄武法相一成,周身便有丝丝玄色真水生成,滚荡虚空,如闷潮起于渊底。玄色真水正是壬癸神水,虽非先天之物,却也十分灵异。

  凌冲伸手一招,收了玄武星力剑光,依旧化为玄武七宿,收入玄剑幻境之中。“看来这套周天剑术之中,先要修成剑气化形之法,方才我以剑中真意,无意中演化玄武星神,当是走对了路子。只是这尊玄武星神还是我苦修玄武七宿四载,根本雄厚,方能演化的出来。若是换做其他四灵法相,只怕便无这般容易。”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云文天授

  剑气化形在诸般高深剑术之中,尚属低端境界,只要修成凝真之境,真气运转如意,便可着手修炼。甚至凌冲从未得过剑气化形之术的传承,却在方才修炼周天剑术北方玄武七宿时一蹴而就。

  甚至剑气化形之道并非是一门剑诀或是剑术,而仅是一种运剑运气的手段。诸如剑气雷音、剑气炼丝、剑斩虚空等种种精妙剑术,亦非有专门修炼的法诀,只是运剑之手法而已。一门剑诀高深与否,一看修行境界能够直指先天大道,譬如太玄剑派六大剑诀之所以为无上妙法,便因历代传人皆有以此修证长生者。二看剑诀中所蕴含剑意境界,能够修成的种种手段神通。

  譬如星斗元神剑诀,其中便蕴含了剑斩虚空剑术的法门,先天庚金剑诀中便蕴含了剑气炼丝的手段。这些精妙剑术手法被内嵌于剑诀之中,但并非只要修炼了剑诀便可修成,亦需天赋、机缘遇合方可。

  凌冲无意中修成剑气化形之术,亦有几分兴奋之意。随机依旧去体味周天剑术之奥妙,“这套周天剑术不愧为太玄祖师专为星斗元神剑诀所创。星斗元神剑诀说是剑诀,实则是采炼星光法力之妙法,有了这套周天剑术,方能催动周天星力,有了剑意剑形,正式将星宿魔宗的根本道诀纳入太玄剑术体系。只是当年那位祖师并未得到完整的星宿魔宗道诀,这套周天剑术实则亦是纵其想象,以剑术弥补星宿道诀中的缺憾,剑术虽则精妙,其实是无奈之举。练气的根本法门是星宿魔宗的,这套周天剑术虽非狗尾续貂,但到底非是原配,运使起来总有几分不凑手。”

  “星宿魔宗的法诀当真是非同小可,练气的法门还在太玄派之上,若能将星宿道法后续道诀入手,我也不必修炼甚么周天剑术了,凭借星宿道法便可成道!”凌冲将这无用之想压下,细细体悟运使周天剑术之时,周天星力之潮汐变化。洞虚剑诀乃是一门高深之极的剑术,四代掌教创出这门剑术时,立意十分深远,任何剑术皆可拓印于玄剑幻境之中,化为根本剑光,只要根本剑光晋升,洞虚剑诀的修为自也会晋升,所拓印的根本道诀越多,洞虚剑诀的威力便也越大。

  但其中便有一桩坏处,根本剑光提升,需要对剑术的高深认知,与深厚无匹的真气修为。修炼洞虚剑诀的第一关便是要天生剑心,方能修成玄剑灵光幻境,之后还要拓印尽可能多的根本剑光,再将之一一提升,每一重境界修炼皆是艰难之极。因此历代许多弟子贪图这门剑术斗法犀利,却又都浅尝辄止,并无一人将之修炼到至高境界。

  凌冲乃是四代祖师之后,第一个天生剑心之人,又拜入太玄剑派。因此郭纯阳十分看重,力排众议,将洞虚烛明剑诀传了给他,对他寄予厚望,至于洞虚剑诀并无一人凭此证道,以郭纯阳的心性手段,想必自有妙法化解,不然也不会贸然令凌冲修习,平白毁去这样一株好苗子。

  凌冲从未疑法、疑师,郭纯阳传他洞虚剑诀,他毫不犹豫便修习,甚至郭纯阳命他寻惟庸道人求教星斗元神剑,他亦是毫无二话,根本不曾考虑是否贪多嚼不烂的弊端,这是他心性淳朴之处。于剑术之道,他又能专一致之,足足四年不曾出门一步,只专心修行,这又是他韧性之处。两相结合,方有他今日之成就,区区数年时光,修成阳神,修成凝真,这等进境,无论在玄魔两道、各门各派中皆可堪称神速了。

  这套周天剑术仿效周天群星,共有三百六十五招,三百六十五道剑光种子,但并非每一道皆是根本剑光,不然便是凌冲老死,也绝修不成这门剑术。三百六十五道剑光种子合在一处,可看作一道根本剑光,而这道根本剑光取意周天群星,高屋建瓴,意境深远,几乎囊括一切剑意意境,因此修炼之难度丝毫不差。

  幸好惟庸道人传他周天剑术时,将三百六十五道种子剑光尽数修成了八重禁制,达到二阶法术之顶峰,凝真境界。不然凌冲光是重修这些剑光种子,使之与自家道行境界相合,便要多费数年时光。惟庸道人一个轻易之举,却省却了凌冲许多苦功。

  凌冲将周天剑术细细体悟,便又去修炼北方玄武七宿道法。他现下修为境界全要看将星斗元神剑诀修炼到何种程度,修聚的星光越多越厚,洞虚剑诀之修为亦会水涨船高。原本采纳星光与太玄真气格格不入,各有特性。星光之道,在乎变化无穷,包罗万有。太玄真气却是杀伐凌厉,一往无前。

  要将星力转化为太玄真气十分之难,因此前辈长老才苦心思虑,以星宿魔宗道法为本,创出这一道星斗元神剑诀,所吸纳的虽亦是星力,但化为太玄真气却是丝毫无有阻滞,圆转如意。尤其凌冲又有奇遇,有阴阳之气助他精粹星光,能使星斗元神剑法威力上升五六成,星光之纯净,比星宿魔宗弟子尤甚,转化为太玄真气来更是得心应手。

  有此一道剑诀,才算打通了星宿魔宗道法与太玄剑术之藩篱。当年创出这套剑诀的前辈才情着实惊天动地,只可惜他手中星宿魔宗道法不全,未能将星斗元神剑增益完整,化为另一道直指纯阳大道的剑诀,如今仅沦落为充当修炼洞虚剑诀之真气来源。

  凌冲潜心修炼了一个月,算计与惟庸道人约定时间已至,便罢手修炼,欲赴太象宫中。玉琪知晓他出关,走上楼禀报道:“老爷,有一位小姑娘来访,说是奉了大长老之命,引老爷入太象宫的。”

  凌冲听闻,忙即下楼,却见一位小姑娘背着两手,努力做出一副大人模样,正自观赏合极宫中布置。这座合极宫本就清雅异常,凤兮郡主又着手下送来许多珍贵文玩之物,经由玉琪巧手布置,更见精致。只是凌冲平日醉心修炼,根本连楼都不下,全无机会欣赏,当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凌冲见了那小姑娘,果是诛魔宝鉴元灵所化的珠儿,躬身施礼道:“弟子见过前辈。”玉琪跟着下楼,见凌冲居然对这么一个小女孩执礼甚恭,心下惊骇之极,却不敢表露于外。珠儿转过身来,胖胖的脸蛋儿上泛起笑容,说道:“老爷说一月之期已至,命我前来带你入天巽宫,传你符经与云文之道,免你悬念。”

  凌冲见珠儿化成人形,年岁似乎不大,却是处处装作老成模样,其实她开启元灵亦不过百年光阴,平日惟庸道人将诛魔宝鉴藏于天巽宫中祭炼,轻易不许元灵离宫半步,因此珠儿虽则神通广大,却是十分质朴,全无人世的一些心机。其实法宝元灵虽是生灵之属,但思维想法却与修道之士大不相同,又是十分狡诈聪慧,又是却又十分固执牵强。

  今日还是珠儿对凌冲素有好感,尤其他丹田中那一道阴阳之气更令她有亲近之感,主动向惟庸道人讨了这份差事,来寻凌冲,带他入宫。惟庸道人允准,珠儿这才欢天喜地的跑来,她在合极宫中东摸摸西瞧瞧,甚么都是新奇之极,喜爱之极,但惟庸道人吩咐不敢违背,说明来意便要带走凌冲。

  凌冲回身吩咐玉琪几句,整了整身上玄色道袍。珠儿伸出小手,扯住他道袍衣角,满室金光遍闪,二人已然无踪。玉琪待他们离去,轻叹一口气,她何尝不羡慕这等来去无影的神通,只是自家资质有限,又是仆役身份,岂敢有所僭越?怔忪出神良久,忽然两行清泪滚落。

  凌冲被珠儿施展法力,凭空挪移到了天巽宫中。这道视空间如无物,千万里如闲庭一般的法力,唯有真仙级数之上方能如此轻松自在。珠儿将他带来,便瞪大了眼,瞧着凌冲,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

  惟庸道人端坐法台,见凌冲到来,开口道:“凌师侄来了,这一月以来还要多亏了你那本阳符经,老道参悟之后,颇有所得。太清门果然不亏为当年玄门第一大派,所传符箓之术,实是精妙到了极处。有了这部阳符经为根基,可将本门那道符剑之术筑基之法补全,只可惜这部符经法门不全,那道符剑之术虽能补益完美,但所得只有金丹之下的法门,要想逆推其上修法,还要花费数百年时光。”

  伸手一指,一本符册飞出,正正落在凌冲掌心,正是那一部《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惟庸道人又道:“这部符经本身材质亦是一样至宝,乃是以灵兽皮毛混以灵根树皮合炼,正合书画符箓之用,太清门以此书画符箓之道,传承道统,亦是极大手笔。想来这部符经当年做出不过三数本,这本秘录你要好生保存,不可有失。”

  凌冲将阳符经真本捧在手中,翻了几页,其上依旧云文密布,瞧不明白,便将之揣在怀中。惟庸老道见他一脸希冀模样,忍不住笑骂道:“你这猴子,不必担心,师伯还算有身份之人,既然答允传你云文,必不会食言。只是云文之道,用以描摹大道,誊绘天地,蕴含先后天造化至理,并非人人可学,还要看机缘、天赋。”

  “相传云文乃是先天神魔所创,每一字之出,皆可撼动乾坤,呼应造化,只因威力太大,其后被后天生灵学到,用以与先天神魔对抗厮杀,待到无量劫之后,先天神魔好容易将作乱的一部分后天生灵或擒或杀,镇压起来,唯恐再有后天生灵得了神通法力,搅扰乾坤,便将云文传承收了回去。其时后天生灵中已有天资纵横之辈,自云文中悟出修道之法,慢慢演化开来,历经无量岁月磨合,便是如今我玄门所传之道法。”

  “玄门之中以云文传道统,佛门之中以梵字阐佛法,魔教之中却又以蝌蚪文传承魔道。此三种文字皆为先天神魔所传,但所阐述的大道不同,理念不一。玄佛魔三道以云文、梵字、蝌蚪文为分野,各自演化不同道法,教义亦自大相径庭,才造成如今修道界中三足鼎立之居。”

  “云文之道,传承隐秘,玄门各宗皆有长老修习,传说云文共有五千文字,每一文字皆有鬼神不测之妙。但传至本门之中却仅剩三百余字。听闻当年太清门中所传云文亦不过数百,老道这一月以来,以本门所传云文翻解这部道书,全无挂碍,由此可见太清门中所传云文文字之数,绝不会超过本门。你只放心修习云文之道,自可读通这部符经。”

  “云文之道,以图形篆刻,描摹天地大道,每一字时刻皆在变化,如造化周流,运转不息。犹如八卦图文,每一卦图形虽是固定,似坎卦、离卦,图形不变,但天下间却有数种先天真水与先天真火,又有无数后天水火之形演化,坎卦、离卦之中包含水火之形亦是无数。因此你学得了云文文字,若要解述道经大道时,须得时时算计,采取不同意味,方能得其真意。”

  “这三百余字云文索性一并传你,也教你如何计算云文变化。云文之道,博大精深,太过繁复,每一字皆有数十上百种变化,字字相连,又会生出不同意义,须当一一理顺清楚明白,不然失之毫厘,便是谬以千里。你须牢记此事。计算云文变化之道,尚有一套手法法诀,与阳神之力配合,方可无碍。”

  将手一指,一道金光迸发,如泉水流淌,直入凌冲紫府灵台。瞬息之间,凌冲紫府阳神周遭便现出数百个不同文字,每一枚文字皆是苍凉古朴,似乎自太古时代而来,于宙光长河之中徜徉无数年岁。

  凌冲阳神只瞧了其中一道字符一眼,便觉那字符化为一道旋涡,几乎要将他心神全数吸引进去,涓滴不剩,心知不妙,忙镇定心神,硬生生扭头,不敢再看,暗道一声好险。

  惟庸老道早料到云文之中藏有无穷凶险,凌冲不及防备之下定要中招,正要解救,却见凌冲满面苍白,居然自行挣脱了出来,心下暗暗赞叹,抚须笑道:“现下你知这云文是何等凶险之道了罢?”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参悟云文

  “云文之中包罗天地,誊绘大道,有无穷机缘,亦有无穷凶险。先天神魔创出此文之后,因恐泄露天机过甚,又自收回,断去其传承,便是为此。本门历代传承云文三百余个,如今已尽数传你。但所得乃是心印之法,另有一套法诀传你,你持之修行,可自行参悟云文之中所蕴含之道法。”

  这三百余字的云文还是太玄开派老祖太玄道人所留,经过历代掌教、长老注解参悟,着实从中悟出了不少修道妙法,可说太玄道统传承,一半出自这些云文之中。千年以降,太玄门中早有一套手法仪轨,用以参悟这套云文之秘。云文之中蕴含天地大道,最精妙者乃是同一道文字,不同人参悟,却领悟出不同法门,便如洞虚剑诀一般,奇妙之极。

  这套手法心诀亦是前人总结,三百云文如一个大湖泊,手法心诀则为一条溪渠,只是将大湖泊中清水引出,至于浇灌甚么作物,又有甚么收成,则是因人而异。惟庸随将这套手法心诀传授,也无甚特别之处,凌冲听了两遍,便已记住,想了想,问道:“大师伯,弟子如今要兼修星斗元神剑诀与洞虚烛明剑诀两大剑诀,日常修行唯恐时日不足,这套云文之法蕴含大道至理,便是穷极一生,也未必能参悟的通透,该当如何取舍?”

  惟庸自知其意,说道:“那一册阳符经我已将其中内容梳理完整,誊写成册,你若要对那位故人交差,只将译成的道经送她便是。只是这些云文确有神鬼不测之妙,只是太过艰难精深,本门弟子资质差的传也无用。资质好的,却又畏难怕险,不肯痛下苦功。今日传你,是指望你能好生参悟,机缘一至,定有你的好处。那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互为表里,休戚相关,你定要好生修炼,方可问鼎大道。洞虚剑诀后续之事,自有掌教师弟为你谋算,我也不耐烦去管。只是这云文之道,唯有我得了上代祖师真传,连掌教师弟也不曾传授,其中利弊你自家权衡罢!”

  伸手一招,自有一本书册落在凌冲掌中,正是惟庸老道将那部阳符经注解开来,便是不通云文之辈,亦可上手修习。凌冲这才知晓,大师伯寻他来,乃是为了传承云文之秘,对他甚是看中,说道:“弟子日常修炼两部剑诀,请大师伯明示该当如何参悟这些云文之道?”

  惟庸道人见凌冲甚是机灵,自家愿意参悟云文,甚是欣喜。这三百余字云文于太玄派中传承至今,奥妙无穷,却非人人可传,须得资质秉性机缘齐聚,缺一不可,连掌教郭纯阳都未得上代长老传授,足见其中挑选弟子之难。惟庸道人得传此道数百年,亦自苦于无有传人,自家弟子中唯有一个陈紫宗堪当大任,只是亦无那等根性能够参悟云文。

  凌冲为人沉稳,天资又高,难得能不骄不躁,修行起来十分扎实,惟庸道人早已瞧中,只可惜被掌教捷足先登,收归门下。惟庸道人也无甚么门户之见,只要是太玄弟子便可,因此尽心教导其星斗元神剑诀,又赐下伏斗定星盘那等宝物,助其修炼。要知伏斗定星盘便在星宿魔宗之中,炼制亦极其不易,非得深得长老喜爱之弟子方能得传,有此宝在手,修炼星辰道法进境起码要快上三成,实是非同小可。

  惟庸道人也自暗中查验凌冲心性悟性,见他上山四年,居然能安定心性,苦心修持,功力进境亦是极快,远超其余同门,大是欢喜,因此才特意借了阳符经的由头,将云文传他。那云文之道精深奥妙之极,连惟庸自家也不知凌冲能参悟出何等道法神通,凌冲也算是他第一个传授云文的弟子,可见对其之喜爱。

  惟庸道人说道:“你也不必担忧贪多之事,须知修道之事须得张弛有度,总不能时时修行,脑子也修的坏了。洞虚剑诀所需真气太多,也唯有星宿魔宗的星宿道法吸纳周天星力,时时不断,方能勉强供给的上。我观你阳神初成,离温养火候圆满尚早,玄门修行,讲求形神双修,性命双了。我传你的第一个云文便是转修神魂之力,你好生参悟,自有一番妙用。”

  接连点出数十个云文文字之妙用,该当何时参悟,又能有何收获。这些皆是历代掌教长老心血凝结,万金不易之道,若让凌冲自家摸索,只怕无有千年苦功,绝无这等体悟。惟庸细细点到,显是考量凌冲修行境界,辅以云文之道,如何方能齐头并进,互为补益。

  凌冲心下感动,恭敬受教。惟庸道人讲解了其中关窍,又道:“依这部阳符经所言,太清门符箓之法分为三部,一部祈禳之道,一部炼神之道,一部炼魔之道。太清门法术走的乃是炼神成圣,合道飞升的路数,以神念冥合天地乾坤,皆大道之力以为己用,其中亦有许多精妙之处。三部符箓之法合一,并不输给正一道的符法传承,那本符经你若有暇,不妨先默记下来,瞧瞧里面有甚么补益之道,可助你修炼洞虚剑诀的。”

  惟庸道人是何等身份?堂堂纯阳高手,长生真仙,眼界何等之高,连他都言这部阳符经不得了,那边是真的不得了。凌冲只觉头大之极,他自家兼修两门剑诀,已颇感吃力,如今又加上一道云文之学,尤其惟庸言下之意,望他将太清门符法也修行起来,实在太过驳杂,他自家都有些无所适从。

  惟庸道人呵呵笑道:“再者说来,你那位挚友慨然将阳符经相赠,如今虽是将经文译出,但修行之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你势必不能时时陪伴,焉知其修行之时,不会出甚么岔子?若是一时不慎,走火入魔,便是终生憾事。趁此机会,我将这部符经中大要之道说与你听,你可转授那位挚友,也可令她少走岔路,事半功倍。”

  凌冲听闻,颇有些忸怩之色,惟庸道人何等眼力,一眼瞧破了他的小心思。其实凌冲对那位齐瑶儿也算不上一见钟情、生死可以,当年初见时,乃是情窦初开,齐瑶儿又是落落大方,十分美貌,不免有了几丝幻想之意。尤其佳人慨赠道书,更显情谊深重。因此凌冲才这般上心,求大师伯注解这部符经道书,亦是为了报答佳人一番心意,至于内心之中究竟还有何情愫思维,却只有他自家知晓了。

  凌冲思虑了片刻,断然道:“请大师伯传授这部符经精要给弟子罢!”惟庸道人呵呵一笑,也不多言,径自讲解起这部符经来,他所挑的乃是阳符经中炼神之道,这一番讲解花费了数个时辰,虽未如佛经记载一般,天降甘霖,地涌金莲,却是将太清门中炼神一部精要说了个大概。连珠儿都在一旁探着个小脑袋,听得入神。

  凌冲初次接触符箓之术,只觉十分新奇。他自小也曾见过几个游方的道士,手持桃木剑,以笔蘸朱砂,书画符箓,号称一符之出鬼神退避。如今得了惟庸道人讲述其中精要,顿觉颇有云破天开之感。

  惟庸讲罢炼神符道,说道:“太清符法虽非剑修之术,但亦是玄门正宗嫡传,根流同一,因此与剑诀同修亦无不可,尤其炼神符道,你修炼之后,还可壮大阳神,反哺剑诀修为,可谓一举两得。便算将这部阳符经金丹之下境界尽数修成,结成亦可符丹,亦无不可。只怕你自家苦功不够,没那份机缘罢了。好了,今日所说太多,你自家也要好生钻研一番方可,好在你尚有一年功夫才会下山,这一年之中,我许你每三月来此天巽宫中一次,执经问难,到时我自会派珠儿前去接你。今日已是不早,你且自去罢!”

  凌冲今日所得已是太多,云文三百,太清符经炼神篇精要,急需回去好生梳理参悟,向惟庸道人施礼告退。惟庸老道说道:“参悟云文之道,切忌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须得顺其自然,不然非但体悟不到其中精义,还要败道伤身,得不偿失,切记切记!”吩咐珠儿道:“珠儿,你且送凌冲回去。”珠儿圆圆的脸蛋上登时绽放笑容,如花朵一般,拉起凌冲之手便向外跑。天巽宫中仅剩惟庸老道一人,惟庸道人双目开启,目中灰茫茫一片,不知在思索甚么,末了发出轻轻一声叹息。

  珠儿拉着凌冲一路小跑,她身为法宝元灵,又是惟庸老道一手祭炼,自是熟悉太象宫中禁法,一路左突右出,来至宫门之前,将小指头含在口中,笑道:“老爷许我每三个月下山接你一次,你可要好生修行,要是进境慢了,珠儿可要打你屁股的!”

  凌冲哭笑不得,说道:“珠儿前辈有命,弟子自当戮力修行,保住自家屁股。”施礼转身而去。回至合极宫,径自上了顶楼,趺坐下来,端正思维今日惟庸所传道法。惟庸道人为他讲解阳符经炼神篇时,便曾提到,命他先参悟云文第一字,此字包容神魂之妙,可精修神魂之道,恰与炼神篇相辅相成。

  凌冲澄虑心神,屏息万缘,专一致之,内视紫府。一道金色阳神盘坐紫府虚空之中,上下无极,左右无限,四维、六合、八荒全无物事,唯有三百余道光芒,璀璨熠熠,如繁星高悬,挂于阳神之上。这三百多字云文甚是奇异,并未如周天剑术三百六十五道种子剑光一般,被玄剑灵光幻境吸走,而是径自入了凌冲紫府,就此安居下来。

  这些云文亦虚亦实,凝于虚空,似有还无。每一道文字皆自太古流传至今,在练气士之间,唯以心印相传,玄妙之极。若非修士心甘情愿,将云文烙印传与他人,便是用尽手段,也绝夺不走。

  凌冲阳神仰头凝望云文之中第一字,那枚字符为金光包裹,起先根本瞧不出其中物事,好在他得了惟庸道人传授,早有准备,将真气运于双目,放出两道神光,阳神双手掐住诀印,口诵真言。目中神光、诀印真言,皆是太玄派历代长老苦心参研出来,用以沟通云文字符之手诀法印,惟庸道人曾告知过他,云文之道,一体万面,机缘资质到了,自可沟通其中蕴藏大道,但能有何样体悟,全凭天意。

  其实惟庸道人自家当年参悟这第一枚字符之时,机缘巧合,悟通一种观想之法,修炼之时观想一部图录,可涤荡元神,壮大神魂。但他不曾将这套观想法传与凌冲,就是怕凌冲先入为主,失了机缘,要知唯有靠自家法力自云文之中领悟出的道法,方为上乘,这也是惟庸道人给凌冲设下的一重考验。若是凌冲不能自云文中参悟甚么妙旨,说明其与云文无缘,以后也不必费甚么心思了。

  凌冲镇定心神,阳神亦复平淡如水。他修成阳神以来,每日真气游走周身,亦会流入紫府之中,滋养阳神,但到底收效甚慢。如今得了太清符术炼神篇,恰可修炼神魂,壮大阳神。只是先要参悟云文之中所留大道痕迹,方可事半功倍。

  云文乃是先天神魔所创,先天神魔于开天辟地之前便已存在,谁知说不清其等源流何在,这些神魔各个神通广大,亦有开辟世界之能,只可惜到了如今却一个也见不着。与先天神魔一同诞生者,亦有先天文字,记述先天大道,妙用无穷,只是早已散逸,于是先天神魔便创出云文这等后天文字,记述大道。

  其实先天神魔初时所创乃是一种文字,之后时光荏苒,各自造化不同,便又分出了云文、梵字、蝌蚪文。蝌蚪文形似蝌蚪,又称域外魔文。云文之中化生出玄门道法,梵字则开辟佛门一脉,至于域外魔文自是不必说,开创魔门传承。三种文字可谓三教道法之源流。

  第二百一十五章 阴阳之气炼云文

  凌冲极力凝聚心神,去感悟第一道云文中蕴含意境,希冀能参悟出甚么功法。但是那枚字符旋转不停,凌冲空自静坐了一夜,却毫无收获,连神念都不能探入其中,好在惟庸道人先前也说过,参悟云文需要机缘遇合,千万不可强求,不然还会适得其反。

  凌冲心思豁达,不以此为败,忽忽三日过去,依旧毫无收获。凌冲微感受挫,想来自家无那缘法感悟云文之中蕴含之大道意境,便转而继续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到了第七日夜晚,他运炼星光已毕,忽发奇想,左右无事,不如拿出那本惟庸道人所译的阳符经,参研一番。

  他将阳符经取出,慢慢翻开。其上满是符箓图画之形,笔走龙蛇,一旁有许多小字注解。太清门符法分为炼神部、祈禳部与炼魔部三部,其中炼神部修持元神,白日飞升。祈禳部则可沟通九天,劾役神魔。炼魔部则时载有诸般伏魔妙法,炼魔防身。太清门弟子中,当年修炼炼神部与炼魔部两部秘法者最多,前者大多隐居门中,刻苦修行以求正果。后者则足迹遍布天下,除魔卫道,修积外功。

  其实三部法门,须得同修同参,方可得窥至高境界,有机会修成纯阳,飞升九天仙阙。但万年前,太清门一场大难,门中自掌教以下,数十位修为高深的长老一夜尽殁,连带门中许多高深法门绝传,自此世间再无太清符法高手。

  之前惟庸已向凌冲讲解炼神部之精要,凌冲将这部阳符经译本中炼魔部法门重又翻阅一遍,谨记心头,便开始细细体悟。太清门炼神之法,大抵乃是存思观想之道,乃是观想符文,皆以锤炼阳神神魂。炼神之法专一锤炼神魂,当年太清门炼神之道可谓玄门独得之秘,与魔教中噬魂道炼魂之法并驾齐驱,一正一邪,皆是威力宏大。

  太清门中世代相传共有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供门人弟子日常观想修炼之用。这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每一枚皆是太清祖师取自云文符篆,并以无边法力祭炼,介乎虚实之间,又经历代长老法力加持,早已是法宝级数,乃是符箓中之法宝,传说中最强的三枚符宝已然远超普通法宝级数之法力,乃是太清门老祖随身至宝,早已脱离这一方世界。

  万年前太清门那一场大难,天罡炼神符亦自散逸无踪。其实历代祖师中多有将天罡炼神符祭炼为自家法宝的,留在门中得享供奉之神符不过十几枚而已,但这十几枚神符却一夜之间消散,就此杳无音信。

  齐瑶儿所得这本阳符经乃是太清门中正本,本是师长长老赐给看中的内门弟子,其间所载太清符法甚是完整,连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虽非真正法宝,但亦将其图形符文拓录了下来,收录于经中。惟庸老道法力广大,这本译经中所涉符箓,皆是自原本符经中直接拓印下来。

  凌冲在心头将太清炼神法法门默思了几遍,直接翻到记载天罡炼神符的书页之上,只见三十六道符文散发无穷光彩,上有氤氲之气笼盖,等闲之人绝难窥探其中奥妙。他毫不惊讶,知道此是太清门为了督促门人勤加修行,唯有将太清真气练至极高境界,方能破出其中禁制,得观炼神符真体。

  太清门中虽以画符炼神为要,但亦有真气修炼之法,其真气法门中正平和,亦为玄门正宗,好在符经中载有修炼之法,惟庸道人亦传了凌冲。凌冲当即依法修行,他如今已是凝真境大高手,也算一方小巨擘,修炼一门新的真气上手甚易,不过片刻之间,丹田一热,一缕极细微的太清真气起自小腹之中,眨眼间游遍周天,一头扎入玄剑灵光幻境。

  这缕太清真气不断壮大,不过数个时辰已有小指粗细,钻入玄剑灵光幻境之中,与其中数道散碎剑光相合。那几道细微剑光得了这股太清真气滋润,倏忽化合为一,成为一道新的剑光,这道剑光中正大气,满是堂堂之意,甫一生成,便来吸纳玄剑幻境中太玄真气。

  凌冲之前将三十六道守山剑光种子崩散,又将历年精修的星光之力尽数喂给玄剑幻境,方能修成承乾天柱剑光与破邪剑光两道种子剑光。承乾剑光化为天柱,定住玄剑幻境乾坤,可谓一身之重,承载社稷,乃是玄剑灵光幻境之根本。破邪剑光只是一劈之招,却能破尽群邪,取自先天庚金神剑剑意。如今机缘巧合,终于又修成第三道剑光。

  第三道剑光吸纳起太玄真气来亦是不徐不疾,凌冲唯恐生变,将胸前七处大穴中北方玄武星光尽数投入玄剑幻境,供第三道剑光吸纳。这一年苦修,玄武星光之力甚是可观,将将满足第三道剑光之用。第三道剑光饱吸真气,其中禁制重重自生,依旧化为八重,成为二阶级数的法力。

  凌冲心念一动,第三道剑光当即与玄剑幻境中飞舞起来,“这道剑光虽然变化不足,略显呆板,但却是堂堂正正,代表剑道正宗之意,中正平和,就叫中平剑罢!”如今凌冲玄剑幻境中已有三道根本剑光种子,各有不凡之处。且这三道根本剑光皆以祭炼到了凝真级数,与他如今道行境界相匹,对敌之时亦可发挥最大威力。

  凌冲无疑之间,又修成一道根本剑光种子,甚是开怀,依旧再去修炼太清真气。太清嫡传真气有个分教,唤作太清还真气,绵绵然汩汩然,与清虚道宗所传真气之法,并称玄门两大气宗传承。太清门一符一气,皆是玄门正宗嫡传,也难怪能屹立世间,亦难怪受人红眼,被人算计,道统险些绝传。

  凌冲又修炼了三日太清还真气,已相当于胎动境顶峰的真气修为,将还真气运于掌心,就在符经之上一抹,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之上氤氲之气被太清还真气一冲,当即散开,露出其中符箓真容。

  凌冲凝神观看,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一一呈现眼前。伸手一点,三十六枚符箓大放光华,一一悬浮半空,仙光氤氲之间,沉浮不定。凌冲早得惟庸道人面授机宜。太清门历代弟子修炼炼神部法门,欲求天罡炼神符观想之用,不得自家挑选,而是以神念沟通太清神符,由太清神符自家挑选,非是人择符,而是符择人,不看资质、根骨,只看与哪一枚符文有缘。

  太清门中记载,历代弟子之中,大约七成之辈只得一二枚神符垂青,又有两成之辈独得造化,得了三枚之上神符青眼,但最高也不过同得一十二枚神符。至于余下一成弟子,并无明确记载,但必定是得了十二枚以上的神符护佑,这一成弟子之中除却陨落走火之辈,余下皆成为太清门长老一级的人物。

  凌冲别无动作,只是凝神望着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看看哪一枚神符与自家有缘。三十六枚神符皆有无穷金光萦绕,此是神符吞吐天地灵气所生之异象。这些神符乃是太清门中前辈观摩门中供奉的正宗符箓法宝,默默描画下来,录于符经之上,所得只有正宗炼神符符宝三分神韵,却已然非同小可,历经多年光阴冲刷,犹有无穷妙用。

  三十六道炼神符出世,虚空之中响起微妙道音,无数道花飘落,纷纷洒洒,好看已极。只是这些皆是幻境,凌冲定力超群,根本不为所动,依旧集中精神望着炼神符。三十六枚炼神符中,忽有两枚神符大放毫光,慢慢往他头上落来,凌冲微觉失望,能吸引两枚神符落下,说明他的资质不过是中人而已,并非甚么盖世奇才,看来通灵剑心之道仅对剑术有所裨益,对符箓之术却是毫无办法。

  正微微叹息之间,又有三枚神符微有动作,似乎要往他头顶落下。凌冲心头一喜,所得神符越多,日后成就越大。每一枚神符之中,皆含一道炼神法门,三十六枚炼神符乃是太清老祖所留,蕴含太清符术精要,若能全数到手,无疑于得了太清门根本真传。太清门凭着符箓之术,稳坐玄门第一大派交椅无数年头,绝非幸至。凌冲若能重现太清传承,再造一个符箓宗门,与太玄剑派分庭抗礼,亦非不可能。

  五枚神符蠢蠢欲动之时,异变忽生。丹田中阴阳之气忽然又自行动起来,冲破丹田,显现世间,但见一团黑白之气缭绕,圆转不休。这团阴阳真气凌冲每日修行来的星光皆要过上一手,数年以来,着实壮大了不少,且星宿星光经过阴阳之气凝练,品质也提升了一大截,凌冲如今能有如此浑厚道基,得益于这道阴阳真气之功甚多。

  只是一年之前,阴阳之气虽依旧吞吐星光,凝练真气,但自身却并不壮大。在凌冲看来,就如一位富家公子,陡然家道衰落,沦落到乞食度日,但饱食之后,自家凭借手段,又自赚取了万贯家财,自然不会再去乞食度日。阴阳之气便是如此,先前饥不择食,待到自家根基稳固,便瞧不上那些土老帽,又自高贵了起来。

  阴阳之气一出,化为一道黑白旋涡,周流不休,如巨兽张口,一口之间,居然将三十六道天罡炼神符尽数吞下!凌冲吓了一跳,亦是拦阻不及,这道阴阳之气仿佛自家有意识一般,常常自作主张,神异非常。若非郭纯阳早已瞧过,绝无危险,凌冲早想将之排出体外了。

  阴阳之气一气吞了三十六枚神符,又在斗室之中空自旋转了良久,似乎在寻觅还有甚么能一口吃下的,凌冲这斗室之中空无长物,阴阳之气游弋了半晌,方才恋恋不舍的返回他丹田之中。

  凌冲刚松了口气,谁知阴阳之气并未沉寂,感应到紫府之中似有甚么物事十分“美味”,立时冲出丹田,直入紫府。这一路算是驾轻就熟,丝毫无有滞涩。阴阳之气来至紫府,见了三百余枚云文天篆,便如老饕见了美食,色鬼见了美女,根本把控不住,陡然化为一道光华直扑上去!

  三百余道云文天篆本是安安静静,安分守己,只在紫府之上悬耀不停。这些云文比之太清三十六神符来的更加苍茫高远,乃是传自上古神魔,质朴粗陋,颇有粗犷之风。阴阳之气如恶汉追来,三百余道云文天篆似是忽然有了自身意识,陡然聚在一处,化为一大团精光,精芒耀目难睁,与阴阳之气激斗起来。

  凌冲万没想到,阴阳之气居然还会去吞噬云文天篆,更未想到阴阳之气自家有所行动也就罢了,毕竟已是熟识的很,云文天篆居然亦会如有意识,自家也动起手来!一时之间,他的脑筋实在有些不够用了,阳神面上现出呆滞之色,只能仰头望着二者此来彼去,争斗不休。

  阴阳之气自凌冲机缘巧合,以太玄真气与血河真气炼就,迭经变化,已甚是通灵,到如今所作所为,皆是有益于凌冲之事,若无这道阴阳之气,凌冲早已死过几次了,内心之中他对阴阳之气甚有眷恋之感。但三百多枚云文天篆居然会有如此灵性,着实令凌冲不解。

  这些云文乃是上古神魔所创,属于后天之法,却能描摹先天大道。但传承至今,已有许多疏漏,传说云文共有五千余字,但太玄仅得三百,惟庸老道尽数传了给凌冲,只指望他从中悟得甚么精妙道法,至不济也可计算出每一枚字符蕴含之意,自可通读太清符经,也算一种道基积累。谁知今日被阴阳之气引动,居然自家开始反抗了起来。阴阳之气也无别的甚么招法,就只是一刷又一刷,刷来刷去。擦到云文光华之时,便会扯下一大块,将之炼化。云文天篆却只是守御自家,三百余枚字符齐齐放出金光紫气,飘摇不定,结成一团,居然能阻挡阴阳之气突袭。

  第二百一十六章 阴阳云文 聚灵明光

  阴阳之气之前算是极温和,就算精炼北方七宿星光也不过是将其中渣滓自家吞了,精纯星光依旧还给凌冲。但遇到三百余枚云文,却显得霸道之极,非要将之尽数吞没炼化,似乎有甚么生死大仇一般。

  凌冲如今是瞧着神仙打架,插不上手,私心而言,还是倾向阴阳之气多些,毕竟也算他自家修炼而成,一路修道走来,借力良多。那云文天篆不过是新近入手,还不知其中奥妙,再者凌冲也未打算将之当作根本道诀修习。洞虚剑诀也好,星斗元神剑诀也罢,起码有郭纯阳、惟庸道人这样的长生大高手能够时时请益。

  但太清门早已风流云散,道统存于何处尚不知晓,凌冲肯忙里偷闲,修炼太清符法,一是为了自家身体力行,日后指导齐瑶儿修炼,二是惟庸道人力荐,说是其中炼神部对他阳神显化,增强神魂之力,甚有好处。但落到现在的田地,阴阳之气与云文天篆居然自家打了起来,大出意料之外,只怕惟庸道人在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阴阳之气与云文天篆就在凌冲紫府之中争斗不休,阴阳之气交缠流转,如一块大磨盘,将云文天篆狠狠压在下面,一时却不得落下。云文天篆则是发出金光紫气,光芒辉耀,耀目难睁,将阴阳之气思思抵住,不令下落。两方胶着之下,谁也奈何不得谁。

  凌冲愣愣的袖手旁观,浑不知该当如何是好。好在双方斗法皆有克制,空自精芒漫天、金光震颤,却不伤及他紫府,不然这等境界的斗法,一个照面之下,便可将他紫府炼的渣都不剩,死的不能再死。

  云文天篆被阴阳之气步步紧逼,似乎也有几分恼怒,金光漫卷,忽然一下探入阴阳之气内部,狠狠一搅,再伸出来时,居然有三十六道金光附着其上,正是太清天罡炼神符。方才阴阳之气一口将太清炼神符吞下,还未来得及消化,却被云文天篆接引了出来。

  太清天罡炼神符本就是太清门历代祖师观摩云文,领悟大道,将其中体悟书就符文,就根源而言,与太玄派所传云文一体同源,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被云文天篆吸入自家之中,与三百余枚云文混作一处。这下阴阳之气似被激怒,飙轮电转之间,阴阳二气陡然分离,两道气旋往云文天篆处一合,如凶兽之口,开阖之间将云文天篆尽数吞入。

  阴阳之气中一团刺目金光左冲右突,不得而出,阴阳之气刷动之间,就去炼化云文天篆所发金光紫气,每炼化一分,云文天篆之毫光便缩减一分,但随即毫不示弱,又自壮大一分。如此僵持不下,似乎无有尽头。

  凌冲早就瞧得呆了,阴阳之气居然如此霸道,看那架势势要将云文天篆炼化方休,仿佛二者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云文天篆死死抗拒,丝毫不退,似乎虚空之中时时有意念传来,引导云文天篆与阴阳之气对抗。

  凌冲听闻惟庸道人所言,阴阳之气来头非同小可,仅是后天之气已然妙用无穷,若能成就先天,似乎位列甚么先天五太之中,且是位列第一,来头之大,根本想象不出。一直以来,他仰仗这团阴阳之气炼化了许多物事,连噬魂魂力、周天星力亦不能幸免,但云文天篆居然能抗拒其威力,且与之相斗,丝毫不落下风,足见云文天篆的来头亦不亚于阴阳之气。

  凌冲对那等先天之上的道力所知不多,也就不肯耗费心思多想,眼光瞄处,只见阴阳之气中那团云文天篆所化金光之中,太清门三十六道天罡炼神符居然在不断化入云文之中。阴阳之气的炼化压迫,使得云文天篆更加凝练,居然在其压迫之下,开始炼化起天罡炼神符来。

  太清门三十六枚炼神符本是历代祖师自云文之中参悟出来,灌注法力祭炼成为法宝,太清门便是依仗这三十六道法符,镇压天下。但随着历代祖师飞升天阙,几乎每人皆要带走几枚法符,搞得太清门中法符愈来愈少,到最后被清虚道宗使了计策,太清门覆灭之时,居然拿不出几枚法宝级数的法符御敌,这才一败涂地。

  这三十六枚法术只是一缕符箓之形,其中蕴含法力只有一丝一缕,根本不成体统,珍贵者乃是其中所蕴含之大道妙理,修习太清符法之辈,得了这三十六枚神符,日夕于神念之中存思观想,久而久之,自可坚固神魂,甚至到了最高境界,将元神化入炼神符之中,神符合一,便是元神纯阳,自证长生。此是太清法门之殊胜之处,只可惜如今这一方世界中,并无这等高深莫测的炼神之法了。

  云文天篆自生意念,虽非似人一般计算万事,却也有几分本能之意,知晓三十六天罡神符乃是与它一体同源,将之炼化了,自可巩固自家根基,抗拒阴阳之气。云文天篆的来头极大,丝毫不下于阴阳之气,且为先后天一切文字之宗祖,记述大道纹理,清华高贵,连阴阳之气也不放在眼中,焉肯受阴阳之气如此镇压?

  眨眼之间,三十六枚炼神符便被云文天篆炼化一空,得了本源法力补充,云文天篆三百余枚文字亦惊电雷火一闪,又有数十枚补充其中,正是炼神符所化,共有三百六十五枚云文天篆,所放紫气金光亦强盛了数倍,居然将阴阳之气死死撑开,自然也就免去了被炼化之厄。

  阴阳之气轮转不休,似乎仅凭本能行事,并无灵动之意,云文天篆这一增强法力,登时有些奈何其不得。但阴阳之气这几年得了大补,自家根基浑厚,非但不是当初随时散逸的模样,反而十分精炼。这团阴阳之气包含先天造化至理,乃是无上妙物,凌冲也是十八辈子积德,方能误打误撞,将之炼成。即便只是后天之物,但玄妙已是无可诉说。两方如今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阴阳之气一门心思要将云文天篆炼化,得那无穷好处。云文天篆虽无那般霸道,要反将阴阳之气击溃,却也甚是硬气,尤其吞噬了三十六枚炼神符,返本归元,演化出新的云文天篆,更加不可一世,将阴阳之气牢牢抗拒在外,老神在在。

  凌冲见神仙打架,自家根本插不上手,好在两方皆有克制,内中厮杀的翻天覆地,却无一丝法力波动泄露,不然自家的阳神、紫府弹指间便要灰飞烟灭,自己也要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凌冲静立良久,紫府中阴阳之气包裹云文天篆,反复炼化,却丝毫奈何不得。金光与紫气横飞,黑气与白流混洞,好不热闹,这两位大爷他自家无有本事将之请了出去,便唯有装聋作哑,好在如今看来,似乎不会对他有甚恶意。

  凌冲将心念退出,只得叹息一声。惟庸老道的本意乃是命凌冲选取太清炼神符中有缘符箓,加以观想修炼,壮大阳神,再去修行星宿道法,自可事半功倍。谁知中途异变,阴阳之气斜刺里杀出,居然将云文天篆吞噬,二者就此僵持,谁也奈何不得谁。凌冲借云文悟道、借炼神符修行的打算就此落空。

  合极宫三楼之上,凌冲一脸无奈,此时已是他修炼太清符法的第三日,三日之间阴阳之气与云文天篆往来不休,折腾不已,他也甚是头疼,最后只得不了了之,任由其厮杀。自家却翻看起阳符经译本,此刻他右手捏作剑诀,权当法笔,正自凌空描画,也不知书写的甚么。

  凡间有云鬼画符便是此意。道士书画符箓,先要凝神练气,开坛祭请祖师神明,献上牺牲,继而念动咒语,再以法笔饱蘸朱砂,在黄符纸上写写画画,往往不令人明了其意。炼神符被吞噬,还原成了云文天篆,凌冲没了观想之物,自也修不成炼神部法门,只要转而修习其余两部秘法,选来选去,挑中了祈禳部符术。祈禳部符术之中,多是辅助修炼的法术,或是增长智慧道力,或是演化符水,令人饮之,除病驱邪。凡人之中,多有借玄门之力起事造反者,大多便是学了几手粗浅的祈禳符术,炼化符水,救人治病,聚拢民心。

  祈禳部中所载符术不多不少,胎动境之符术共有七种,凝真境符术共有六种。皆须以太清门独门真气催动,方能发挥威力。凌冲剑诀连点,凌空虚划,数条线条勾勒之间,一道灵符凭空化出,指尖一点太清真气倾泻,那道灵符蓦地大放光明,但唯有一瞬,随即消散,化为星光点点。

  “这道聚灵明光符乃是祈禳部脱胎境所载八种灵符之一,功能聚敛灵气,化为灵光,可照耀晦暗,启迪智慧。所需真气也不算多,在太清门中地位相当于太玄剑派守山剑术,只是无有守山剑术能修成玄剑幻境那般变化,勾勒之间亦是十分简易,功法粗浅,只要修成一点太清真气即可发动。只是太清真气虽亦是玄门正宗,不会与太玄剑气相冲,但到底乃是异种真气,我不可能改修太清符法真气,看来只能粗粗修习一番,待日后大概指点一下齐瑶儿姑娘了。”

  太清符法博大精深,绝不在玄门各派之下,甚至完整的太清传承,足可匹敌太玄剑派六大剑诀真传相加,凌冲若要精修太清符法,除非废去太玄剑派修为,转修太清真气,否则绝难有所成就。这还是两家皆为玄门正宗,只是偏好不同,真气相冲不大。若是换了其他法门,比如魔道功法,凌冲若敢修习,立刻真气相冲,不死不休,轻者前功尽弃,重者走火入魔。因此他思量再三,只对太清符法浅尝辄止,不肯深入探究。

  原本太清初学弟子修炼这八种祈禳部根基符法,本要先打坐练气,待到太清真气粗壮,这才下手修炼种种手诀手法,再寻灵笔朱砂,上好符纸,还要净口、净身、净意,思虑精惟,这才敢下手书画符箓。其中亦有无穷关隘,稍有不甚,手法错的一丝一忽,便会前功尽弃,待到弟子真气圆满,突破境界,功力日深,所用符笔、朱砂、符纸,亦自更换上好品种,待到修成太清符丹之后,功力精深,平日画符便可不用诸般外物,以法诀作笔,灵气为朱砂,虚空为符纸,任意挥洒,挥斥方遒,所书符箓妙合天地,具极大威力。

  凌冲不过是得了一卷符经,自悟自修,连惟庸道人特意传授给他的炼神部法门,也因云文天篆吞了炼神符,又复被阴阳之气镇压,也自修炼不得。只能自修祈禳部,他自家既无名师随时指点,又无纸笔朱砂为用,只能自家凌空虚划,聊显心意。他自家并不知道太清符术尚有如此忌讳,只以为点点画画之间,心到意到、符到气到即可。殊不知这八字乃是功力精深,修成符丹之后,方有资格触及。他自家却是误打误撞,以微弱之太清真气,勉强于虚空中书画符箓,又勉强成功,还不自知。

  凌冲又书画了几遍聚灵明光符,直到丹田中太清真气告罄,才住手不练。一来太清真气亦要打坐修行才有,二来他自家对符箓之术也不怎么上心,一心只求修成高深剑术,三者天罡炼神符没了,自也不能观想修炼炼神部,没了最大的动力,因此再未修行。以他如今眼力,书画符箓尚且有些勉强,但修炼太清真气却微有心得,足可指点齐瑶儿了。

  他不再修炼太清符术,自也放任紫府中阴阳之气与云文天篆争斗不休,自家又自投入到北方玄武七宿星神修炼之中。太清符术虽然精妙,却非他先天所喜,若是能得传太玄符剑之道,也许凌冲还会兴冲冲的修炼一番。只是惟庸老道不肯轻传符剑之术,说是要等凌冲自家将太清符术至少修炼到凝真之境,再传他符剑祭炼之法。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向天破境 凌冲护法

  如今太清三十六天罡炼神符被云文天篆炼化,重又返本归元,凑成三百六十五道云文天篆。这些云文天篆又被阴阳之气一口吞没,没日没夜的炼化不停,二者似是生死仇敌,非要分个胜负不可。

  凌冲手中没了炼神符,不能存思修炼,也就放弃了修行太清炼神法的打算,反正自家也是无能为力,总不能强行将阴阳之气与云文天篆分开,再者云文天篆已将炼神符炼化,也拿不回来。索性还是依旧修炼北方七宿玄武星神之道,补益洞虚剑诀的修为。

  凌冲只能安心修炼,等到三月之后,再去拜见惟庸道人,向他请教修行之事,如今说来,郭纯阳这位便宜师傅只面传了洞虚剑诀的法门,便做了甩手掌柜,凌冲修炼至今,几乎是惟庸道人亲自教导,反倒与这位大师伯更亲近些。

  便在此时,一道剑光悠然起自太象宫中,略一转折,已跨越虚空,落在合极宫中,悬在凌冲面前。凌冲心有所感,忙住了修炼。只听剑光之中郭纯阳的声音悠然道:“凌冲徒儿,你叶师兄如今正在血河支脉中,镇压血河生灵,忙不过来,你修为不高,但洞虚剑诀本就是于杀伐中见凌厉,且去助他一臂之力罢!你大师伯处为师已然知会,正巧他如今炼法亦忙,就不必去了。”

  凌冲忙即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叩头道:“弟子谨遵恩师法旨!”那剑光一晃,已自无踪。凌冲站起身来,想了想,唤来玉琪,吩咐她道:“我要出门一趟,怕是要三月半载方能回返,你将合极宫闭了,自家在此修行练气,不可外出生事。”玉琪忙道:“老爷放心,婢子绝不敢生事。”忽然心头一动,望向凌冲。

  凌冲点头笑道:“我上山四载,修行也算勤勉。平日多得你照料,原本该当有所报答。你心切修行,我早已知晓。只是我之法门皆是门中真传,不敢外泄,若是私传了你,你我皆有大祸临头。不过事有凑巧,前日我得了一部别派法门,虽是残缺不缺,但到底金丹有望,亦是玄门正宗之法,乃是好友所赠,不在师门管辖之内,意欲传了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玉琪姑娘双目含泪,伏地泣道:“老爷传法之德,恩同再造,婢子定会好生修炼,粉身碎骨报答老爷成全之恩!”玉琪机缘巧合,被太玄剑派看中,收上山来,虽然做个侍女杂役,但吃喝不愁,眼中所见俱是高来高去的剑仙一流人物,眼界自也开阔,心气也自高了起来:“神仙也是凡人做,多少太玄弟子入门之前手无缚鸡之力,只因得传上乘法门,便能出入青冥,来去无影。我玉琪也不比别人少甚么腿脚,如何不能修成道法,成就长生?”

  只是她自家出身卑微,资质不够,当年太玄剑派长老便曾瞧过,这才不曾传她道法。如今她已是二十几岁年纪,再不能入门修行,便要被打发下山,嫁人生子,了此一生。玉琪心性高傲,如何能忍?偷偷哭过多次,见凌冲此人甚是宽和,平日修行勤勉,根本不问外事,便将一腔希望尽数倾注他身,好在凌冲终于松口,肯传她修行法门,不问资质。

  玉琪痛哭流涕,也不知说了些甚么。以她眼光自也分辨不出法门上乘与否,只道若能得了传授,定会好生修行,不敢稍有懈怠,天道酬勤,自会有一番成就。凌冲亦是思忖良久,才决定传授玉琪太清符法法门。一来太清门已然烟消云散,便是私传其法门,也不会有弟子前来报复,反倒是为其道统存续尽了一番薄力。二来太清符经乃是齐瑶儿所赠,他自己修炼太玄剑术,未免有了几分先入为主之念,换了玉琪修炼符法,说不定还能摸索出一条太清正宗的修行路数,日后见了齐瑶儿,也好为她讲解其中关隘难易之处。再者玉琪这几年执役侍奉,十分勤勉,传她修行之法,也算略尽报答之意。

  凌冲并未将惟庸所赐那本译经传给玉琪,只口说手比,传了她太清符法胎动境的法门,连带那八道灵符图样亦自传授,吩咐玉琪自悟自修,若有何疑难,待他自血河回转再行解答。太清符术之根本乃是太清真气,好在太清真气走的平和醇纯路数,最是安稳不过。初时进境缓慢,但胜在绝无走火入魔之忧,只需按部就班修炼,总能有所成就。但之后书画符箓,以符入道,则需灵性资质。以玉琪现下的根基,还不必理会此事,只一门心思修炼真气,习练胎动八符即可。

  玉琪再拜受教,末了又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头,待凌冲以师礼。凌冲说道:“我传你的法门乃是太清符法,亦为玄门正宗。太清门当年乃是玄门第一大派,实力之雄厚还要胜过本门十倍,可惜运数不在,空余叹恨而已。这道法门你自家修行,万不可传与第三人知晓。若是被我知道,非但是你,你传了几人,我便杀几人,这是本门传法的规矩,你不可越雷池一步,否则悔之晚矣!”

  太玄剑派对自家道统法门瞧得极重,门中长老传授弟子甚么法门,皆要记录在案,以备查验,若是发觉法门泄露或是私传道法,刑罚极其酷烈。当初只因凌冲无意中得了一部太玄剑术残谱,搞得门中鸡飞狗跳,百炼道人力主彻查,为此还诛杀了狄谦亲族数十人,可谓惨烈已极。

  其实不止太玄剑派,其余道家门户对自家道统亦是瞧得无比之重,敢有擅传偷学者,大多当场处死,凌冲虽非那等残忍之辈,但太清符法非同小可,若是传了出去,落入歹人之手,造孽无穷,不得不正视此事。玉琪当即发了一个毒誓,不得凌冲允准,绝不敢私传法门。凌冲点头,命她自去修炼,自家两手空空,施施然往血河支脉而去。

  凌冲下了太玄峰,依旧穿着二代弟子玄色道袍,大袖飘飘而去。一路穿行山野,一日之间已来至那处铁矿洞口。自上次凤兮郡主与狄成取了铁精,又恰巧寻到血河支脉,被滔滔血河吓了一大跳,忙即回山禀告任青。任青认为兹事体大,立时入太象宫求见掌教,郭纯阳吩咐二代弟子轮流镇压血河支脉,勿令其中生灵逃出血河,为祸世间。

  太玄剑派上下似乎并不知晓叶向天与那株太阴火树之事,郭纯阳也有意无意不曾提起。叶向天主动请缨,留在血河之上,镇压其中生灵。郭纯阳忽又飞剑传令,调派了凌冲过去,助叶向天一臂之力。至于凤兮郡主与狄成两个,俱得了许多铁精,欢喜的甚么也似,凤兮郡主向师傅任青讨了炼剑法门,当即闭关冶炼宝材,希冀能炼出一柄旷世飞剑。狄成也自寻了一座丹炉,开炉炼剑。

  当日叶向天对铁精之物根本不屑一顾,说道若是凌冲欲要炼制飞剑,大可向他讨要当年夺自东海龙宫八门锁神阵的数万斤千年寒铁,炼出的飞剑亦是绝品货色。以叶向天的眉眼,自是瞧不上一般俗物,当日凌冲唯有苦笑而已。凌冲如今修炼的剑诀,洞虚剑诀走的是法剑路数,讲求一剑破万法。星斗元神剑则是走的气剑路数,以星光合炼真气。两种剑诀皆不用非要以外物五金之属炼制飞剑,而是自家真气道法自可成剑,运用自如,因此对外物飞剑并非那般眼热。

  凌冲来至洞口,望着黑黝黝的铁矿天坑,微微一笑,径自步入。郭纯阳派遣二代弟子前来看守血河,自是不用一干凡人前来驻守,若是有二代弟子也对付不得的妖魔出世,留着凡人在此也只是给妖魔加菜而已,因此铁矿周遭已无一人看守。叶向天镇守血河,自然是在地下之处,也不会到地面洞口上来。

  凌冲凭着记忆,一路向下,往地心深处走去,穿过蛛网般的地下回廊,鼻中微闻血腥之意,再走个小半时辰,眼前一红,已到了血河支脉。眼见血浪滔滔,无边无际,说是血河,却与浊海无意。血河之中隐隐可见许多黑影游动不停,大多晃荡一阵,重又沉寂了下去。凌冲曾听叶向天讲解血河之秘,说是这条血河之源头乃是开地辟地之出一股污秽血力演化,至于这一方世界中之血河,便是那一道血河一小段法力落入此方世界化成。

  即便只是一小段法力演化,亦是无边无量,甚至还孕育出了先天血神这等玄阴高手,除此之外,尚有无数血河种族在其中繁衍。这些种族肉身受血河滋养,大多先天强横,又能运使血河魔道法力,禀血河戾气而生,平日无事还要互相斗个你死我活,若是被其冲破地表,无量生灵势必涂炭,惨不可言。

  凌冲就在血河支脉边上停驻,无尽血河真气汹涌而来,若他是寻常生灵,要么周身血气立时被夺,成了一具干尸,要么形神为血河同化,成了后天血河生灵,不知善恶,只知争斗不休。好在他是炼器修道之士,自有仙道法力护身,心念一动,胸口大穴中玄武七宿星力喷涌而出,部于体表,将血河真气隔绝在外。星宿魔宗道法神妙非常,还在血河法门之上,血河真气丝毫奈何不得。

  凌冲自家无碍,心念微动,双手一划,一道森然剑气凭空生出。他如今乃是凝真之境,距离修为圆满也不过一线之隔,真气演化无尽,剑气化实不过是小道也,终于有了几分剑仙高手的模样。剑气一出,凌冲五指轻抚,犹弹琴拨琵,剑气轻颤之间,一道道剑音真意发散出去。当年他于东海之上,对阵沙通的龙鲸天音,险些不敌,还是玄剑灵光幻境中自生感应,化生一套剑音之术,勉强敌住龙鲸天音。

  当年这套剑音之术尚不完善,凌冲这几年醉心修行,也无意深究此事,今日忽然记起,便已其中一式剑法,横发剑音,想来叶向天在此驻守,定能听闻。果然片刻之间,血河翻腾之中,一道人影悄然跨越虚空而来,身形挺拔,面容英挺,不是叶向天是谁?

  叶向天一出,血河中登时有些躁动,他这些年就在太阴火树之下参悟道法,平日没少杀戮血河生灵,身上戾气之重,令人心惊。早有血河中修为高深之辈定计要杀他报仇,只是忌惮太玄剑派势大,唯恐斩杀了叶向天,还要面对郭纯阳的疯狂报复,迟迟不肯动手。这几日之间,叶向天似乎功力桎梏略有松动,连带那株太阴火树汲取血河之力的速度也自快了三分。太阴火树以血河真气为食天生克制一切血河生灵,此树如此异象,搅得血河之中魔心惶惶,皆不知如何是好。

  叶向天三步跨出,已来至凌冲面前,双眸紧闭,微笑道:“师弟远来辛苦,修为又有进境,当真可喜可贺。师兄有一事相求,才请恩师将你调来,莫要见怪才好。”凌冲笑道:“若无师兄当年金陵城中一路接引,焉有小弟今日?师兄有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请吩咐便是!”

  叶向天说道:“此事倒也不难,只是非要亲近之人方可商议。为兄近年苦修,这几日忽有心血来潮,自知破关之日不远,平时杀戮这血河生灵甚多,有太阴火树镇压,倒也不怕其等报复。只是一旦破关入境,便须真气元神内敛,锤炼婴儿,那时太阴火树亦要收缩法力,为我护法。欲请师弟彼时守候一旁,但有血河妖魔要侵害我之肉身,便请师弟下手除去。”

  叶向天修炼正反五行灭道真法经年,迟迟不肯破关入境,一意打磨道基,直至前几年得了先天乙木精气,参悟其中造化玄机,与自家跟脚相合,就此开悟,多年症结一朝而解,眼看便可破碎金丹,孕养婴儿,因此请同门师弟凌冲前来护法。

  第二百一十八章 祭炼寒铁剑

  叶向天所修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逆反五行,错乱阴阳,修到最高境界,无论先天后天,只要不脱五行法力,只要一刷之下,尽数化为虚无,斗法凌厉非常,不在先天庚金剑诀之下。只是修炼太过艰难,不似先天庚金剑诀只要精修一门庚金法力即可,灭道真法却要将五行法力一一修遍,再合而为一。

  叶向天跟脚雄厚,心气亦高,一心要修成盖世法力,多年来始终压抑境界不肯突破,如今终于水到渠成,只是他碎丹成婴之时,周身真气、神魂内敛,相抱相交,完全无暇顾及外界之事,定需有法力高强之辈护持方可。本来此事太玄剑派中有大把人物可以做得,偏生牵扯到了太阴火树,郭纯阳与叶向天师徒皆不愿暴露此秘,思来想去,唯有请凌冲一行,他虽修为低微,到底剑术不差,又是自家人,不惧泄密。

  凌冲嗫嚅道:“师兄之事,小弟义不容辞。只是我修为低微,只恐挡不住血河魔怪侵袭,若是惊扰了师兄炼法,那可就罪莫大焉!”他倒不惧与血河魔怪争斗,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只是身后有叶向天修炼道法,若当真力有不逮,被魔怪闯了过去,惊扰叶向天走火,前功尽弃,那可就难以交代了。

  叶向天微笑道:“师弟不必顾虑,为兄已禀明恩师,请得了庚金前辈一道天罡禁制法力在此镇压,若当真有玄阴级数的魔怪出世,自有恩师以灵光幻影之法,前来援手。师弟无需顾虑,只专心运用剑术,将一干胆敢闯上的魔怪斩杀便是!”

  叶向天如此一说,凌冲登时宁定,说道:“既然如此,小弟敢不从命!”叶向天拉着凌冲之手,略一迈步,又以来至血河源头之空间,面前一株巨树灵根,条条枝叶阴火弥漫,燃烧不停,却无甚暖意,反而阴寒森森。叶向天望着那株巨树,出神了片刻,拉了凌冲在树下静坐,说道:“我破关之日乃在三天之后,期间还要调匀真气,宁养神魂,师弟亦可趁此良机,巩固真气,三日之后便是连场大战。”

  取了一枚巴掌大小的葫芦,微一摇晃,内中传出清脆声响,说道:“葫芦之中乃是三十六粒固元丹,功能补益真气,师弟修炼的星斗元神剑诀采炼周天星光,可以不畏血河气息污秽,先天占了几分便宜。只是以真气星光凝练剑光,到底不如真正的飞剑剑器来得犀利。”袖中一抹寒光电闪,一柄三尺长剑飞出,乌漆漆的沉幽敛光。

  凌冲双手接住,忍不住手腕微沉,那长剑居然重有百斤之上,幸好他修道有成,倒也还拿捏的住。细细瞧看长剑,只觉寒气扑面,剑刃之上道道云纹如花绽放,如雪欺霜。叶向天说道:“此剑便是以当年夺来的千年寒铁所炼,是我求了狄谦师兄出手炼制。本是为了给张亦如练剑之用,今日先借与师弟,师弟可在三日之间,将此剑祭炼一番,也好应用。”

  凌冲将这柄寒铁剑一挥,虚空中恍如打了一道闪电,剑光森寒,沁人毛发。太玄剑派之中,炼器之道造诣最高的要数贺百川与狄谦师徒,至于郭纯阳、惟庸道人之辈,不曾出手炼剑,便无从得知。只是贺百川已有数十年不曾开炉炼器,只有狄谦倒是每隔几年还有新的飞剑炼成,俱都被门中收去,要么分配优秀弟子,要么留待赏赐立下大功之人。也唯有叶向天这等脸面,方能求狄谦专门开炉炼剑,且为了配合张亦如如今修为境界,只将飞剑打造为凝真境便可应用之宝。

  张亦如正式入门之后,被叶向天留在门下几年,传授了诸般法诀道术,去年又自下山归家,听闻近来朝中颇不太平,屡有大臣重臣被刺之事发生。张亦如祖父张守正乃是内阁首辅,位高权重,自也容易招来祸端,张亦如也算修炼有成,正好归家暗中护佑,免的有人发难。这柄寒铁剑炼成之后,便不曾交付给他。

  凌冲当年曾得叶向天借出一柄寒铁长剑,是其仓促所炼,却也得利甚多,这一柄飞剑乃是狄谦亲手炼制,手法火候更为精妙,凌冲持在手中,立时爱不释手,略一催动玄剑灵光幻境中太玄真气,这柄寒铁剑立时发出声声剑啸,略一抖动,更是剑音不绝。

  叶向天见了,暗暗赞叹:“这位凌师弟当真是炼剑的奇才,短短数载时光,居然就有如此造诣。恩师对我言道,我日后成道还要多多仰仗于他,今日护法之事不过是个由头,以后再来深交罢!”叶向天深知乃师郭纯阳实有神鬼不测之能,最善前知,每言必中,既说日后他有借重凌冲之处,便必是如此。

  凌冲提着寒铁剑,当真是爱不释手。这柄剑乃是八重禁制祭炼完全,实实在在的二阶飞剑,尤其出自狄谦这位炼器大师之手,无论真气的传导或是剑刃锋锐程度,皆是上乘。更难得是此剑通体以千年寒铁锻造,足足用去数万斤数量,经狄谦反复锤炼,去芜存菁,才得这么一柄剑胚,若是张亦如愿意,自可时时以真气温养,到了脱劫待诏之境亦可用得,若是机缘足够,未始不能开启灵识,成就法宝。足见叶向天对张亦如关爱之意,特意选了这柄利器送与自家弟子。

  凌冲先前已得叶向天传授炼剑法门,当即盘膝坐下,将长剑横放膝头,将太玄洞虚剑气传入剑身,开始祭炼。此剑是叶向天要传与张亦如,凌冲不敢将之完全祭炼,只用太玄真气在其中粗粗打下一个烙印,能够勉强运用即可。好在此剑禁制完全,从未有人祭炼,不曾抗拒凌冲真气,一日一夜之间,祭炼成功两重禁制。

  第二百一十九章 妖魔试探 剑光森寒

  凌冲尚是第一次以真气御剑,十分兴奋,心念微动,那柄寒铁剑化为一道剑光腾起半空,光华乱闪,好不得意。凌冲操控飞剑演练了一会,以大擒龙手的手段试演了一回,剑光腾挪之间,也算如意,便住了手,转头见叶向天端坐太阴火树之下,身畔五色灵光环绕,闪耀不绝。太阴火树之上阴火亦自明灭不定,似在与他唱和。

  “叶师兄与这株太阴火树必有关联,说不定早已将之祭炼,只等日后修为高深,便是一件至宝。我虽修为低微,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叶师兄对我多有提携,此事定要做的圆满才是。”见叶向天兀自闭目炼法,也不去打搅,调匀真气,思索该当如何应敌。洞虚剑诀需以太玄真气催动,而太玄真气除却吸取天地灵气炼化之外,尚可以星斗元神剑诀所收摄的星光之力转化。

  只是星光法力可化为太玄真气,太玄真气却转不回星光法力。星光法力有限,有一些便少一些。好在此处虽是深临地下,却并不能隔绝周天星力传递。只是此地血河法力太过浓郁,星光传导不强,凌冲试过汲取星光,却只有平日太玄峰上三成效率,好在他对战血河魔怪,靠的是无双剑术,星光之力浓郁与否,倒也无伤大雅。他将星光法力布匀体表,使血河真气侵害不得。

  血河之上无有昼夜,四周除了血浪滔滔之声,也无余韵。凌冲修炼惯了,也不觉孤寂,暗暗算计时辰。到了第三日正午时分,叶向天周身五色灵光陡然疾速旋转,蓦地化为一道光幕将叶向天身形包裹,太阴火树亦自垂下无数枝条,阴火丛丛。凌冲一见,知晓叶向天炼法已到了紧要关头,自家护法之责也算开始。

  叶向天气息缓缓衰落,似是生机渐无。凌冲不知是否是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修炼时的异象,到了此时,他全然插不上手,不如集中精力,防御血河魔怪侵袭。果然叶向天气机衰落,血河之中渐渐有所异动,陡然一道血浪喷出,一道强健身影扑将出来,伸出两只魔爪,抓向叶向天。

  凌冲瞧也不瞧,寒铁剑带起一溜寒光,轻飘飘蜿蜒斩出,剑光过处,那魔怪一声惨叫,已然身首异处。血河魔怪秉持戾气而生,以杀戮为能事,遇上生灵便是残杀,吸收精血炼法,便是生出灵智,也只能更是狡诈阴险,彼辈魔头唯有以杀伐手段对付,凌冲一剑之出,剑刃切割魔怪之身,心头忽然生出一股由衷喜悦,倒并非是斩杀生灵带来的快意,而是觉得剑修之辈,就当如此,于杀伐中见真性自我。

  和尚参禅修佛,明心见性。道士体悟大道,坐忘存思,皆是要认清自我先天一点灵光,与大道冥合。剑修之道,便是凭借手中长剑,斩尽天下之敌,最后照见自我,契合天地。凌冲本心爱剑,才会投入太玄剑派之中,但自得传剑诀以来,苦苦修行,打磨根基,无意中将本心深藏,如剑在囊中。今日为叶向天护法,斩杀血河妖魔,无意中将自身杀伐之意激发,居然暗合太玄剑派剑术之意,一招之间,剑光大盛,连带凌冲本心之中,亦自生出大欢喜、大自在。

  凌冲一剑斩杀妖魔,抱剑凝立,双目如电,望向血河深处。叶向天百年以来,几乎都在太阴火树之下端坐悟道,太阴火树乃是血河天生的克星,最善汲取血河本源,壮大自身,叶向天本身亦是剑术高强之辈,历年死在其手的血河妖魔着实不在少数,血仇极深。如今叶向天闭关炼法,连带太阴火树亦威能全失,正是报仇雪恨的良机。尤其叶向天一身元气浑厚,太阴火树更是灵根一流,若能掠夺其元气,足可以将一个普通妖魔眨眼推至元婴之境,可谓是一步登天。这等诱惑,谁能抗拒?

  血河之中血浪翻涌,无数双血红眼睛,俱都望向中央太阴火树之下端坐的叶向天。叶向天双目紧闭,周身真气如沸,显是炼法已到紧要关头。此时若能攻入他内圈之中,定可将他从境界之上打落,重伤垂死,任由摆布。

  凌冲将手中寒铁剑一划,森森剑光之中,朗声喝道:“太玄弟子凌冲在此,若有不怕死的尽管上来,瞧瞧我手中这柄寒铁剑究竟锋利也未!”血河妖魔亦有许多开启灵智,智慧不下于人,听闻太玄剑派的名头,略略犹豫。当年血神道人倒翻太玄,却被郭纯阳剑斩六大分身,灰溜溜逃走,连个屁也不敢放。太玄派赫赫威名,着实镇压血河一脉。一些老成持重之辈思忖片刻,悄悄离去。血河之下,另有无穷空间,这些血河妖魔若肯安安稳稳呆在其中,也不愁吃喝,只是垂涎世间生灵血肉灵气,又贪图地表花花世界,无时无刻皆思杀入凡间。

  凌冲凭太玄剑派的名头,着实吓退不少妖魔,但亦有许多妖魔眼见他不过一个凝真境的小子,敢大言不惭,打定主意,杀死他与叶向天,夺取太阴火树之后,立即返回血河,终生不履地面,太玄剑派便再霸道,还能降血河煮干,擒杀自己么?血水幽幽,摇荡,潮生,无数双赤目死死盯着凌冲与叶向天,随时可能扑将上来。

  凌冲从未指望仅凭太玄剑派的名声,就把这许多妖魔吓退,战意熊熊高涨,掌中寒铁剑亦是剑光森寒,他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毫不怯懦的反瞪回去。只听两声怒吼之间,两道身影同时自血河扑出,直奔凌冲杀来。这两只妖魔只是胎动境的法力,全身赤裸,修为低微,当是被遣出,试探凌冲法力剑术如何。

  凌冲不言不语,左足踏上一步,寒铁剑轻轻划动,剑光轻颤之间,已自两只妖魔脖颈处切过。两只妖魔头颅飞天,身躯兀自向前冲刺良久,方才重重躺倒在地。一剑之间,举重若轻,连毙二敌,用的却只是平凡之极的剑招,颇见化腐朽为神奇之功。

  第二百二十章 激斗凝煞妖魔

  凌冲久不用剑,此刻施展开来,如庖丁解牛,莫不如意,心知今日绝难善了,一声清喝,寒铁剑祭起半空,化为一团清幽剑光。御剑之法甚是耗损真气,但凌冲精修洞虚剑诀与星光剑术,真气磅礴,不虞损耗。这回尚是他头一次凭自家功力御剑杀敌,心头微有兴奋之意,但随即被一股淡淡杀意覆盖。

  血河之中,终于有妖魔按捺不住,挺身杀出。这一次却是一位凝真境的妖魔,周身披挂鳞甲,生的双头四臂,持定铁叉、铁剑、锁链、坚盾。血河妖魔亦有大神通之辈,传下种种法术,又有小妖采取血河出产阴铁,冶炼种种法器,以血河法力祭起,亦是凌厉非常。

  血河妖魔整体实力还要远超太玄剑派,高手无数,只是日间相互厮杀不休,消磨实力,若能将之归统一处,不亚于再造一个玄门大派。此事当年血河宗想做,却被太玄剑派打得宗门尽灭。血神道人想做,又被太玄剑派斩去分身,仓皇逃窜。就此而言,太玄剑派镇压血河一脉,实是功莫大焉。

  这尊妖魔仗着肉身强悍,挥动四般兵器,没头没脸往凌冲杀去。血河生灵天生肉身强横之极,不畏法器飞剑,斗法之时蛮撞横冲,懒得祭炼法器、修炼神通。凌冲一声冷笑,丹田玄剑灵光幻境之中,中平剑光闪耀,寒铁剑所化剑光一剑平削,剑招普通,但剑意不尽,将四种兵器尽数掀飞。那妖魔愣神片刻,又自悍然杀来,它生于血河,也未见过世面,不过会几手粗浅的武艺,仗着皮糙肉厚,不将其余放在眼中,却遇上了凌冲这个硬茬。

  中平剑剑道讲求中正平和,堂堂正正,变化不多,剑路亦自普通,但就是这等剑法乃是剑术之正道,万剑神通之根基。剑影摇曳之间,将那妖魔攻势尽数抵住,间或一招之出,又令那妖魔手忙脚乱,疲于应对。

  凌冲运剑之间,一股神念辐照血河,并不以那妖魔为意,暗暗防备其余妖魔趁机发难。果然腥风凛冽之间,又有三尊身影扑将上来,劲风呼喝,竟然俱是凝煞级数的高手!魔道修士修炼玄阴之气,到了凝煞之境,便要选取适合自家法门的上好煞气加以凝练。血河真气乃是数种上品煞气之一,连当初安阳两个天欲教弟子见了滔滔血河,也自不顾其他,先凝练了再说。

  血河妖魔天生与血河真气相合,凝练修行更是得心应手,这三尊妖魔各自肋生双翅,双手中持定刀剑,一身法力澎湃,却是正宗的血河法力波动,一只妖魔伸手一挥,血河之上升起一道血网,往凌冲头顶兜来,却是用上了血河神通。另外两只妖魔各自放出一道剑光、刀光,冲杀而来。

  凌冲见血河之中,居然亦有修炼剑术之辈,心痒难搔,寒铁剑光一伸一缩,绕过一条铁锁,剑光吞吐之间,已将最先上岸的妖魔腰斩,跟着剑光不停,化为一道穹幕,将剑光刀光敌住。至于血网临身,凌冲心念一动,玄剑灵光幻境中又有一道剑光飞出,携带无尽肃杀之意,如山岳之崩,一剑劈下!

  这一剑正是取自庚金剑意的斩魔剑,取其一往无前之势,绝无其余变化,纯以滔滔剑势压人,以剑意取胜,别无其余变化。但这一剑却是剑意超拔,一往无回,满是决裂杀意。那道血网还未与剑气碰撞,先被其中蕴含剑意破开一处大洞,剑意不绝,又自将那尊凝煞级数的魔头困所。

  两尊妖魔施展刀光、剑光,尽往凌冲剑光穹幕之上招呼。凌冲本身修为也不过凝真顶峰,还未开始攒炼罡气。三尊血河妖魔却是实打实的凝煞级数,高出他一大境界。刀光剑光每一袭来,皆是潜力万钧,压力如山。凌冲周身真气如沸,竭力抗衡,但对方真气修为太高,实是不可力敌。不过数个呼吸,他全身骨骼吱吱作响,已是不堪重负。

  第三尊妖魔为剑意逼迫,不敢直撄其锋,气的厉啸连连,却又不得不退。破魔剑意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敌人一退,立时自生感应,节节推进。凌冲心头一动,玄剑灵光幻境中中平剑意发出,平平淡淡之中,浩大至刚,似要充塞宇宙乾坤。那两尊妖魔为中平剑意所逼,个个身周飞起血光护体,抵挡剑意侵袭。

  剑意之道,虚无缥缈,玄之又玄。剑气之道,无坚不摧。剑光之道,虚实相合。剑心之道,洞穿大道。其中剑意最是缥缈,难挡难防,乃是剑修所使剑术之中的意境,混以自家心境修为。若是修炼的血河剑术,剑意大多是杀戮无尽之意。若是星宿魔宗之剑术,演化出的剑意大抵不脱浩瀚无垠之意。洞虚烛明剑诀最是奇特之极,本身便能包容并续,将诸般剑术融为一炉,连带剑术之中所含意境亦可汲取模拟。

  不过剑意之道,最是虚无缥缈,悟了便是悟了,悟不透便是悟不透。若是凌冲自家不曾体悟其中剑意之道,便能模拟出来,也只是照猫画虎,唬唬修为低下之辈倒也罢了,遇上修为高深之辈,便会被一眼识破,反受其累。好在承乾、破魔、中平三道剑意,皆是凌冲以情合境,依据自家道心体悟而来,根基扎实之极,绝无破绽,方能在一剑之间,逼退三位凝煞级数的妖魔。

  只是运使剑意,须要剑心精纯,道心剔透,不能受的半分干扰,所涉乃是神魂层面,玄之又玄,凌冲修成阳神,到底还未稳固,连敌三大妖魔,已是强弩之末,趁着妖魔忙于自守,忙即调匀真气,凝神再战。

  如此一来,剑意退去,三尊妖魔缓过手来,互望一眼,又自联手扑上。血河妖魔之中,绝无以多欺少的概念,魔道之辈,本就无有甚么道德之限,第一尊妖魔大手一挥,血网一变,化为铁枪长戟,急刺而来,一首血河法术居然甚是精妙。其余两尊妖魔亦是身剑合一、身刀合一,剑光刀光挥洒,俱成血色,凌空杀来。

  三尊凝煞妖魔着实超过凌冲全数法力,本该退避三舍,再图反击。但身后便是叶向天法体,他若一退,妖魔势必毁坏法体,打断叶向天修行境界,非但不能冲击元婴,还要身受重伤,摧毁道基。无论如何,也要死战不退!

  第二百二十一章 承乾剑意 斩杀妖魔!

  凌冲一声厉喝,胸前七处大穴星光喷涌,七道星光交错交织,化为一道混洞星芒,其间隐约可闻异兽嘶吼,水声涛涛。他修为境界还是太低,星光采炼不纯,尚不能化生出北方玄武星神真身。玄武星神真身起码要到金丹以上,方能修炼完全。玄武乃是北方神兽,最能镇压邪魔之力,尤其一身先天壬癸神水,自孕两仪五行,参悟先天造化,更是妙用无穷。

  凌冲修不成玄武真身,勉强以北方七宿星光御敌。北方星光混洞星芒招展之间,向那位施展剑术的妖魔卷去。凌冲道行境界不高,并非是他资质不成,而是所修道法皆以真气浑厚为要旨。按理洞虚剑诀乃是剑术,以轻灵翔动为上,只因要推演诸般剑术变化,对真气需求更多。星斗元神剑诀更不必说,本是祭炼星光,走的以力压人的路数。

  那施展剑术的妖魔所修血河道法亦是得了真传,精纯无比,张口一口真气喷出,赤红剑光陡然发出条条剑气,切割旋转,与七宿星光绞缠,魔门剑术亦有不下于玄门剑道之真传。血河之中流传一套血灵剑术,血河宗镇宗法宝血灵剑便是以这套剑诀祭炼,足见其中威力。

  七宿混洞星芒被血灵剑气切割的七零八落,但极是顽强,兀自死战不退。那妖魔本是师兄弟三人,趁叶向天内守练法,逮到良机,务要一鼓作气将之拿下,见凌冲不知好歹,拼死阻拦,冷哼一声,当即用出七八成力道。血灵剑气暴涨之下,如天绅落地,七宿混洞星芒被剑气一冲,当即不成模样,溃不成军。

  另一位妖魔御使刀法,人随刀走,刀芒处处,比之血灵剑术另有一番凶毒意味。这套刀法正是天魔化血刀法,刀光狠毒,中人无救。凌冲鼻尖血腥之气凝绕不散,只得闭住周身穴窍,不敢呼吸。刀芒贯天,随曲就伸,最难抵挡。好在凌冲身经大战,却不慌乱,只将玄剑灵光幻境全力催动,种种精妙剑术随灭随生,全力推演刀光之中破绽。

  洞虚剑诀不愧为太玄剑派镇派妙法,果真玄妙,尤其于杀伐中更见威能,玄剑幻境中无数剑光种子此分彼合,震动不已,蓦地一道剑光飞出,如定海神针落下,漫天刀芒登时一收,如毒蛇七寸被捏。使刀妖魔怒哼一声,甚是不解,随机催动法力,又自幻化出无穷刀光,游走不定,扰人心神。

  这妖魔绝无法得窥剑光分化之上乘妙境,只能依靠一口刀器自身妙用,激发其中禁止,所使宝刀十六道禁制圆满,乃是上乘三阶法器,比之凌冲的寒铁剑还要高出一筹。凌冲方才一剑,正中妖魔刀法变化之节点,恰将后续变化尽数封死,逼得其不得不变招应对。

  凌冲心头一清,更加宁定,玄剑幻境中剑术层出不穷,招招击在刀术变化衔接之处,那妖魔越打越要吐血,往往凌冲轻飘飘一剑,便可轻易将他招数封死,连带后续诸般精妙变化也施展不出,活似洞察他全部心意,通晓这套天魔化血刀法全数变化一般,只被逼的哇哇乱叫。

  凌冲以剑术将使刀妖魔压制,登时压力大减,眼见七宿混洞星芒抵挡不住施展血灵剑术的妖魔,心念转动,混洞星芒猝然化为七道金光,由聚化散,剑光缭绕,织成一张剑网。使剑的妖魔御使血灵剑气,正要将星芒切碎,冷不防星芒化剑光,往来奔突,嗤嗤嗤,手足接连中剑,好在它肉身强横不以为意,但也激发了凶性,索性不避不闪,直直前冲。

  凌冲剑法精妙,却只给妖魔造成了轻伤,亦是他功力不足,若是换了叶向天出手,一招便可将妖魔劈成两半。凌冲剑气孱弱,却也无法,见妖魔肉身强横,伸手一招,寒铁剑落于掌中,合身扑上!

  凌冲自小修炼的便是近身剑术,与御剑远攻相比,近身剑术无意更是拳拳到肉,虽更凶险,却又令人热血沸腾,抑制不住。剑气切割妖魔不足以造成大的伤害,自家功力又比不得妖魔修为,唯有以伤换伤,瞧瞧谁人心性更强!

  凌冲施展身法,一掠十丈,寒铁剑上剑光幽幽,双手握剑,当头劈下!破魔!一往无前!使剑的妖魔长啸连连,凶性勃发,手中长剑亦悍然迎上!双剑相交,二人身形皆是一顿,跟着是噼里啪啦剑气闪爆之声,凌冲剑势不停,运剑如风,只将三十六招太玄守山剑次第施展,剑光纵横,当真是泼水难入。

  使剑的妖魔本拟凌冲修为低微,几招可以解决,谁知居然这般难啃,干脆不遮不挡,也用剑术对垒,毫不相让。其余两只妖魔见二人翻翻滚滚,酣斗不休,皆是不顾自家伤势,全是拼命打法,俱都皱眉。这两个本该趁机去截杀叶向天,却被凌冲两个不顾生死的拼斗吸引,血河妖魔天性最是好战,可谓百死无悔,凌冲一身血性,在人族练气士中甚是罕见罕闻,难得遇到如此对手,两只妖魔四只眼睛紧盯二人,居然不去管修法中的叶向天了。

  凌冲以伤换伤,身被数剑,血灵剑气最是阴毒不过,剑气入体本该去侵蚀练气士正道法力,使之越斗越伤,谁知凌冲恍如不觉,依旧生龙活虎,他当年便是以太玄真气镇压血灵剑气,才修炼出阴阳之气,本身抵抗之力极强,又有北方星宿星力护体,全然不顾血灵剑气阴毒之处,反倒是他剑术精妙,每每一剑之出,造成的伤害比妖魔剑气要多得多。

  使剑妖魔暗暗焦躁,这般下去,怕是要被这小子以伤换伤,硬生生将自家斩杀,正要鼓足一气,施展杀招。却见凌冲一声长啸,声若凤雏,清雅难言,寒铁剑乱颤,剑光摇曳之间,丹田中一道剑意爆发,这道剑意充满定鼎乾坤,镇压天地之意,那妖魔为剑意所压,登时一呆,血河剑气运转不畅,被凌冲一剑切过,就此身首异处!

  第二百二十二章 纯阳禁制镇压

  凌冲斩杀了使剑妖魔,忍不住弹剑长啸,周身真气整肃如一。他方才施展的正是承乾剑意,这一道剑意生自虚无,取意承定乾坤,定住四方八极之意,立意极高,若能修至极处,一剑之出,定地火水风,锁乾坤造化。如今只是出具雏形,但就是这般雏形一出,却将使剑妖魔周身真气尽数定住,虽只一瞬,却也足够凌冲将之从容斩杀。

  一剑斩杀大敌,凌冲剑心空前灵明,剑意冰寒锋锐,如神龙入九天,层层高拔,悠扬婉转,余韵不绝。另两只妖魔万料不到同伴居然如此轻易便被斩杀,愣神片刻,又复大怒杀来。凌冲一剑奏功,正是信心空前高涨之时,哈哈大笑,洞虚剑气、星斗元神剑诀星光,尽数涌入剑身,将寒铁剑一抖,剑身沉幽,剑光涟漪发出,圈圈荡荡,一剑之出,血河之上忽然光华大放,太玄峰上,北方极天之中,忽有七道粗大之极的星光垂落,冲破地表,直入血河空间!

  凌冲竭尽全力,不管不顾,催动星斗元神剑诀,居然勾动极天之上北方玄武七宿相应如斯,星光贯空之间,灌注于寒铁剑之上,凌冲胸口块垒郁结,不吐不快,大喝一声,身剑合一,合身化为一道长有数十丈之剑虹,挟雷霆万钧之势,直扑余下两只妖魔!

  凌冲已是杀出了真火,先前全力拼斗,却有所保留,还要分神照料叶向天法身,如今看来,不将这两个妖魔杀尽,叶向天与他皆无生还之望,既然如此,还要畏首畏尾甚么?索性拼个你死我活,置之死地而后生!

  两只妖魔见凌冲合身扑来,各自怒吼,血河生灵最喜厮杀,往往悍不畏死,凌冲一个凝真境的小辈居然当着他们面将同伴斩杀,三位妖魔倒也没几分交情,平日无事还要相互使绊子,但一个小辈岂容他如此嚣张?两只妖魔不约而同,催动巅峰法力,其实凝煞境法术神通并不比凝真境高明多少,只是凝煞境凝练煞气,修士体内真气暴增,便是资质最差的家伙,一身真气亦要比凝真境高出三倍以上。

  三只血河妖魔并未修至凝煞境顶峰,饶是如此,一身血河真气之浑厚亦要超过凝真境妖魔五倍以上,两个家伙亦是施展全力,将丹田中一口本命真煞吐出,两道血红真气如虹爆散,将二人包裹进去,本命丹煞煞气精纯,尤其在血河之地,更有加持效用。

  两只妖魔放出本命丹煞,神通大增,一只妖魔身刀合一,化为一道匹练刀光,凌空直上,与凌冲所化剑光对垒。另一只妖魔大手连挥,血河中生出数十道血魄神雷,每一撞击,爆起无数血河污秽之力,自侧面掩杀过去。这妖魔不修肉身,专炼法力,这一套血魄神雷方是其拿手神通,修炼百年,已将这道法力修至凝煞境界圆满,共有二十四道禁制,比凌冲掌中寒铁剑还要厉害的多。

  凌冲所化剑光矫矢不定,绝无其他往复变化,就是一股锋锐之气,这才是剑修之道,至诚于自身剑术、剑道,与自家飞剑性命相托,生死可以。妖魔所化刀光与剑光交接,一片曳金断玉的声音响过,登时黯淡许多,刀芒飘忽,忽然一收,现出妖魔身躯,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胸口一道粗大伤口,将前后胸洞穿。那妖魔不料自家合身驭刀,居然还是败在一个小辈手下,他被剑芒洞穿心脏,已是生机断绝,只是仗着血河妖魔强悍肉身,强撑不死,看同伴如何虐杀这小辈。

  凌冲剑光冲过,兀自不停,数十枚血泊神雷已然杀来,修炼法术的妖魔露出狰狞笑容,这套血泊神雷法术在血河中流传极广,却极少有人单去修炼这一门法术。这妖魔花费百年时光,将之修炼到与自家道行同一境界,念动法随,威力至大。凌冲连战多时,早已是强弩之末,直消被神雷兜住,凌空一爆,立刻要被炸的粉身碎骨,神魂不存。

  却见凌冲剑光不管不顾,与血泊神雷撞在一处,预料中神雷横飞,倾泻炸裂的场景并未出现,凌冲剑光宛如一泓秋水,波澜不惊,血魄神雷只要稍有压力,便要爆炸,但剑光如水,居然一枚也不曾震荡到,反而生出极大吸力,将数十枚血魄神雷尽数吸引在身边,外表瞧来,一道如水剑光,两旁数十枚血色阴雷,最外则是无量血光,望去奇异之极。

  凌冲剑光这一下由至刚转为绕指柔,衔接的如行云流水,显示出其在剑术之上的惊人造诣。凌冲天生剑心通明,自小爱剑,自拜入太玄,已历四载,平日忙于修聚法力,对剑术实是不似少年时那般每日勤修,但今日牛刀小试,居然无往不利,将三位大妖魔戏耍于股掌之间,正合道家无为无不为之法。只是三大妖魔毕竟每个修为皆高出他一大境界,能有如此战果,实已是竭尽全力。

  剑光虚虚耍个花招,轻轻一震,引动血魄神雷向前激射,自家却飘然兜转,落在太阴火树之下。那血魄神雷被剑光骗过,飞行血河上空,陡然爆散开来,雷响滚滚,震得人耳膜生疼。

  剑光敛处,现出凌冲踉跄之身影,蓦地一口逆血喷出,方才他施展全力,勉强斩杀两位大敌,如今丹田震荡,穴窍隐隐撕裂,连玄剑灵光幻境中三道剑光也自萎靡不振,已无再战之力。其实他连毙两大妖魔,横跨一大境界,已然是前所未有之战果。

  修道之人,在修成元婴之前,法体轻易损毁不得。若是元婴之下,法体缺损,再无问鼎大道之机。当年叶向天一剑斩去杨天琪臂膀,才会令其那等气急败坏,引为生死大仇。但法体损伤,也不是无有办法挽救,如神木岛先天乙木精气,便能力挽乾坤,横夺造化。也有不少门派中,炼制有接续肢体的丸膏药散,皆是效用如神。

  若是修成了婴儿之上境界,肉身法体要与不要,已不重要。元婴大成,便可离体远游,汲取五方真气炼养自身,成就法相真体。若是铁了心修炼以纯阳元神成道,带到元婴一成,魂魄稳固,便可抛却肉身,只以元婴修行便是。不过肉身与元神天生契合,还能温养元神,练气之士若非受到重大伤害,不得不抛却肉身,一般不会纯以婴儿法相显化世间,毕竟针对婴儿魂魄的邪门法术也是不少,无有肉身庐舍庇护,说不定哪一日便被魔道高手将魂儿招了去。

  凌冲无力再战,委顿在地。仅剩的一尊血河妖魔面露狞笑,自家法力虽然被凌冲引爆,但此处乃是血河之源,略一运炼又能修炼了回来,不虞匮乏。倒是这个小辈,居然连杀两位同道,小小年纪,剑术之高,已是惊世骇俗,若让其成长起来,修至更高境界,岂非是血河生灵一系的噩梦?

  那妖魔也不废话,狡诈非常,扬手又是血魄神雷发出,唯恐凌冲行那临死一击,拖自家下水,还是用法术神通远攻来的保险些。法术激荡之下,凌冲绝难保持状态,必要出手反击,便可瞧出他究竟是行有余力还是真的强弩之末了。

  血魄神雷来势快绝,凌冲真气枯竭,便有周天七宿星光补益,也已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但他胸有成竹,根本不加抵挡,任凭血魄神雷袭来。叶向天之前言道,除他之外,还请得先天庚金神剑一道天罡禁制在此镇压,以凌冲区区凝真境修为,接连斩杀两位凝煞境妖魔,已是战果辉煌,也不能太过苛求了。

  此时正当先天庚金神剑出手之时,果然血魄神雷压来,眼前忽然金光乱闪,锵然剑鸣声中,一道剑光自虚空出激射而出,发出一道剑气。只有三丈长短,斜刺里一扫,血魄神雷被剑光掠过,全无声息,悄然湮灭。那妖魔发出惊恐之极的大吼,转身往血河逃去,但剑光何等之快?已是用上了剑气雷音的无上剑法,剑气掠处,那妖魔忽然一分两段,一双腿脚兀自奔跑不停,直入血河之中,上半身却重重摔倒,全身生机被剑光泯灭,死的不能再死。

  凌冲叹息一声,自家费尽心力,接连施展两门剑诀,百死还生,才杀了两只妖魔,便全无力气。庚金剑气一出,只是一道先天纯阳禁制而已,斩杀妖魔犹如杀鸡,这便是修行境界之上的差距了。

  见先天庚金神剑果然出手,凌冲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与叶向天性命无忧。说来也是,叶向天在此血河本源之地冲关破境,便如静夜举火,耀目已极,周遭的血河妖魔定必群来扰袭,以凌冲一个区区凝真境的小修士,怎能抵挡得住?仅仅三只凝煞境的妖魔便令他疲于奔命,险些搭上自家小命,再来一个金丹级数的魔头,立刻死无葬身之地。郭纯阳好不容易收下这样一位佳弟子,也不会令他折在此处。

  那一道金色剑光孤悬半空,剑意流荡,剑身之上满是金黄色剑气,望去便知不好招惹。先天庚金神剑已是法宝级数的飞剑,体内经历代太玄剑派长老祭炼,已有四道纯阳禁制,威力绝伦,今日只是分化出一道纯阳禁制,便足以镇压场面。

  凌冲借此良机,急忙盘膝运气,沟通周天星辰,采纳星光,弥补自家伤势。先天庚金神剑一出,全场寂静,血河中本有许多老魔要加害叶向天,驱遣了几尊功力低微的小魔头权作前锋,若是仅有凌冲这等小角色护法,真是反掌可灭,但如今真引出了先天庚金神剑这等大鳄,暗中埋伏的几尊老魔头各自掂量自家分量,当下便有人悄然离去,不敢发难。

  先天庚金神剑分出一道纯阳禁制来此,本身元灵似乎并未跟随而来,一道剑光横挂,却是无有声息。凌冲也不去管,拼命摄取周天星力,补益自家真气。可惜他来时匆忙,未将伏斗定星盘带在身边,不然还可利用这件宝物加快汲取星力之速。如今只能老老实实一点点吸取星力。

  血河之上,寂寂无声,到了第三日,凌冲一跃起身,自家伤势并未全好,但七道大穴中北方玄武七宿星光却已恢复到了平日五成左右,三日之间,他曾数度出手,先天庚金剑气一道纯阳禁制在此,威压天地,但凡有几分修行的妖魔都不敢轻易招惹,只有几只区区胎动境的小妖魔,不知好歹,贪图凌冲生灵气血血肉,跃将上来,被凌冲随手斩杀。

  他绕着太阴火树走了一圈,见先天被他洞穿心脏的妖魔早已死透,三只凝煞境的妖魔俱被斩杀,来时熊熊,如今仅剩两具尸骨,与一柄飞剑、一口宝刀。凌冲将飞剑宝刀取在掌中细瞧,两者皆是以血河盛产之金铁打造,以他的眼光瞧来,锻造手段甚是粗糙,其中禁制也未祭炼的通透,威力尚可,算不上一件上乘法器,与狄谦亲手祭炼的寒铁剑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血河之中孕育了无数天材地宝,除却生灵之外,尚有无数金铁之物,平日血河生灵便采来自家炼制种种法器。只不过炼器之法在各门各派中亦是不传之秘,血河中精通炼器者总共也没几个,大家伙只好随便炼炼,能勉强敷用便可。一刀一剑只是材料有些新奇,并无甚可取之处。凌冲把玩了片刻,便即抛在一旁不理。不过叶向天说的也对,这两柄刀剑连凌冲也瞧不上眼,材质却又比甚么铁精要好的太多,想起凤兮郡主得了一些铁精,如获至宝的样子,凌冲也不禁莞尔。

  到了叶向天炼法的第十日上,凌冲已将大穴中玄武星光补充完毕,连带玄剑灵光幻境也自真气充沛,虽仍有些暗伤,但已不妨碍动手御剑,自身战力也自恢复的差不多了。却见叶向天头顶忽有五色光华盘旋不定,矫矢如龙,太阴火树枝条垂落,道道阴火漂浮身周,给其带上了几分阴暗之色。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魔侵灵台 阴阳炼魔念

  “叶师兄修炼经年,怕是不久便要冲破金丹桎梏,修成婴儿法身,我听闻法身之道,依据所修功法不同,有无穷变换,却不知叶师兄究竟是哪一种法身?”凌冲胡思乱想了一会,舞弄了一会寒铁剑。有先天庚金神剑禁制镇压,等闲妖魔绝不敢轻易来攻,他也乐得清闲,除却修炼之外,便是思索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奥秘。

  到了半月之后,叶向天修炼已到紧要关头,头顶五色光华悄然合为一处,五色玄光次第连闪,真气光华每一次变换,皆由五行中一种真气变化为另一种,五行互易不绝。这也是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的异象。这套法诀灭尽先后天五行,但修行却又从先后天五行下手,着实令人啼笑皆非。

  到了一个月之后,大部分血河妖魔已然退去,许是被先天庚金神剑的纯阳禁制所慑,不敢造次,又或是自认捞不到甚么好处。凌冲也不去管,他自家每日修行不辍,反有些乐此不疲了。忽然血河之上一股微风兴起,初时极为细微,继而化为道道狂风席卷而来。

  凌冲愕然望去,察觉此是天地元气躁动,此处是血河本源之地,血河污秽之力排除一切天地元气,但如今却是五行元气自虚空中来,充斥此间,几乎几个呼吸之间,已然达到了十分浓郁的地步。凌冲还是头一遭见金丹修士破关修成婴儿,心下震撼,目不转睛的望着。

  太玄剑派以剑术称雄,所传剑诀并非以真气浑厚、气脉悠长著称。但无论是洞虚剑诀还是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皆要先修聚无量无数真气,方可提升境界,着实是一大异数。天地元气越来越厚,最终化为一道漏斗,而漏斗中央便是叶向天。

  叶向天修炼的混元灭道真法,压制境界太久,所谓厚积薄发,这一放开汲取元气,登时不可收拾。他头顶生出一道五色混流,不拘天地元气倾泻多少,总能汲取的涓滴不剩,就似一个无底洞般。他身后太阴火树亦自枝叶招展,无数簇阴火被天地元气点燃,就如一个个硕大之极的火炬,发出无量热量。

  凌冲骇然发觉,太阴火树枝条上所燃阴火,本是寒冷凄清,被天地元气包裹,居然有了几分温和之意。此是阴极阳生之兆,太阴火树来历成谜,源自域外,扎根于血河之源,以血河真气为食,乃是一株天地灵根,虽然比不上神木岛中那一株乙木灵根灵异,却也甚是根基深厚。

  只是它吸食血河之力,不免就带了几分阴邪之意,看去就似是一件魔道法宝,并非正道法器。若是能将这株灵根收取,稍加祭炼便是一件威力惊人的法宝。想必叶向天亦是作此打算,不然也不会特意在此树之下修行,以自身气机感染这株灵根。

  叶向天修炼日紧,五色灵涡旋转不停,越转越急,到得最后几乎化为一道混沌之色。此是难得之极的经验,凌冲正瞧的瞬也不瞬,忽闻一阵靡靡之音,起自血河深处,其音渺渺,似是呻吟,又似感叹。凌冲只听了片刻,便觉一腔绮念无法抑制,面色大变,急忙捂住耳朵,可惜这阵魔音完全不受干扰,通过六识之感传来,直入人心。

  世间练气士修道,乃是逆天之行,每突破一层境界,必有天劫随之降下,玄门中有三灾九难之说,指的便是此事。叶向天突破元婴,所历劫数十分厉害,乃是针对元婴境界而发,岂是凌冲一个小小凝真境修士所能抗拒?尤其这道劫数乃是修道人闻之色变的天魔之劫,更是难挡难防。

  天魔者,随心显化,来去如电,循念而入,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端的凶毒狠辣。修道之辈,若是遇上天魔来袭,除非炼就几件专门对付魔念魔头的法器,否则便只能依靠自家道心意志相抗。天魔之劫,唯有入局之人凭借自家之力渡过,外人万难插手。历史上还有过感情深厚之辈,插手其他修士渡劫,结果非但不曾奏功,反而自家也引来了天魔窥视,万劫不复。

  凌冲境界还低,郭纯阳尚未为他解释天魔之劫的可怕之处,天魔之辈无形无相,多是隐身于他化自在魔界之中,还有许多游弋于域外星空,凭借修士之间召感,但有正道修士突破关隘,大道便会借其之手,降下劫数。

  天魔能演化无穷幻境,方寸魔界,只在一心显化。若是修士不能道心通明,无欲无求,一念不着,一旦被魔头所趁,一律气机被摄,一道神念元神立时消亡,成了天魔口食,肉身化为行尸走肉,连堕轮回都不能,下场着实凄惨之极。

  凌冲耳闻天魔妙音,此音发自天魔之念,依据人心显化不同妙境,大抵不脱贪嗔痴三毒、七情六欲之祸,他所见识者还有一门龙鲸天音,此音乃是龙鲸一族相传天赋神通,既可以音波伤敌,亦可以此交流,比之天魔妙音,却又相差不止一个层次了。

  魔音入脑,凌冲顿觉五脏如焚,一身真气居然不受控制,欲要爆裂开来。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入道以来,无论太玄真气或是周天星光,俱是一点一滴苦修得来,与自家道心相合,根基打的极牢,绝无走火之虞。谁知这魔音如此厉害,听闻一点,便险些毁去他的道行。

  凌冲大骇之下,忙即抽身往血河逃去。天魔妙音完全冲着叶向天而去,对他只是捎带而已,若能逃出太阴火树的范围,说不定还有几分指望。凌冲足下星光流转,将血河之力隔绝在外,几步之间,已跨过数十丈距离,离着太阴火树远远的。

  魔音果然大为减弱,勉强可以摒弃在外,不受影响,暗松一口气,四顾之下,周遭原来全是血河生灵妖魔,虎视眈眈,谁知天魔妙音一起,居然眨眼间逃走一空,有几个修为太弱的小妖魔,被魔音入脑,脸上现出似喜非喜、似笑非笑的神色,不过片刻之间周身魔焰升腾,烧成了灰烬。最可怕的是,身化飞灰,面上却兀自满是解脱之色,全无痛苦之意。

  凌冲只瞧的骇然色变,对天魔魔念之力着实忌惮非常。便在此时,那魔音陡然拔高,似深谷流泉陡然激射而上,直入云天!叶向天盘坐之地,本是有五色玄光萦绕,如今却又有一层黑气盘旋,黑气之中隐闻鬼声啾啾,偏又夹杂着靡靡之音,诡异之极。

  叶向天冲关已到最紧要关头,却有天魔扰袭,尤其魔念魔音,若不能如佛门寂灭之法,断尽无明、封闭五感六识,便抵挡不得。尤其他凝练婴儿,所需真气实是海量,又不能断去与外界接连,陷入两难之境,唯有以自身道心道力相抗而已。

  无量黑气之中,蓦地现出一道紫光,光影中隐隐可见一道人形虚影盘坐,却是叶向天将自家所炼阳神放将出来,与天魔所化黑气魔力相接相抗。真神虚空坐,魔念炼道心!这一战非同小可,凶险异常。若是叶向天胜过魔念侵扰,自可顺利凝练婴儿,且道心稳固,奠定无上根基,对日后修行大有好处。若是叶向天败给天魔魔念,非但一身道行尽付流水,自家阳神魂魄也要不保,下场凄惨之极。以凌冲微末功夫,绝难有甚作为,只能远远观望而已。

  却见头顶高悬的先天庚金神剑剑光之上,空自剑光流转不定,却不曾倾泻下来。盖因这等神魂魔炼之事,天地规则早有论断,外人轻易不敢插手,除非身具大法力、大神通者,还要背负无数业力因果。庚金神剑虽是法宝一流,若插手叶向天之魔劫,气机交感之下,立时会有玄阴级数的天魔下界,与它为难。那时便绝难收场了。

  只要郭纯阳、惟庸道人之辈不曾出手,叶向天就只能凭着自家修为,抗衡天魔。好在无尽黑气之中,叶向天元神所化紫光虽然微弱,却无力竭之态,尚还支持的住。

  凌冲自家却陷入了极大危机,他远离太阴火树,所受魔音之扰变得小了些。但好死不死,天魔为了引诱叶向天堕劫,魔念蒸腾,一时之间,整座血河源地之上,全是鬼声魔音,往来冲突,凌冲与其他血河生灵实是受了无妄之灾。尚有许多血河妖魔来不及退走,被魔音卷入,一个个驾驭不得真气,神通暴走,被炸成了飞灰。

  凌冲亦是周身真气如沸,魔音阵阵,鬼声啾啾,眼前是诸般幻象,他只能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努力不让自家堕入魔劫幻境之中。一旦堕劫,就此万劫不复,成了天魔傀儡,比死还惨。七道玄武星光不住游走周身,但也只能抵御血河真气侵袭,对这等神念之上的交锋束手无策。

  魔音逐渐加强,域外天魔似乎终于意识到还有凌冲这位玄门弟子的存在,经由六识之所,直入紫府之中。凌冲大骇之下,紫府阳神手掐法诀,丹田中玄剑灵光幻境飞入紫府,将阳神包裹,他底牌齐出,若是还不能抵抗魔念侵扰,就只能静待郭纯阳出手,又或是闭目待死了。

  魔音阵阵,化为无数涟漪,如海上叠浪,一波强似一波,往凌冲阳神之上冲去。余波不尽,遍布整个紫府世界,自然也包括了一团高悬于上的黑白之气。凌冲精修剑诀,太玄剑派位列玄门正宗门户,自也有修炼神魂、稳固道心的法门,只是他根基尚浅,遇到这等专一针对婴儿级数修士的魔头,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凌冲胸口处忽然涌起一丝温凉之意,丝丝氤氲紫气生出,将他阳神包裹起来,如镀了一层紫色。有这一层氤氲之气护持,魔音空自靡靡霏霏,却丝毫侵入不得。却是郭纯阳所赐的那一块万载温玉玉玦关键时刻,发挥出了妙用。这块玉玦本是郭纯阳以万载温玉所炼,取得是那方温玉剑匣中最为精华的一部分炼成。

  郭纯阳为人低调,但一应剑术、炼器手段,皆不在几位师兄之下,这块小小玉玦炼就,功能抵御天魔心魔,乃是玄门练气士梦寐以求之瑰宝。凌冲自得此物,日夕悬于胸口,不敢摘下。若是他能修成金丹之境,体内穴窍大开,便可将诸般法器容纳进去温养。

  这块玉玦被天魔魔念激引,登时发挥无上妙用,那条条紫气便是郭纯阳借温玉特性演化而成的天然神通,正是一切天魔魔念的克星。只可惜凌冲功力浅薄,不能发挥这方宝物的妙用,若是换了叶向天来,非但可保自家无事,还能借助紫气妙用反袭天魔,将之或灭或杀,为世间除一大害!

  本来魔音只需按部就班,侵扰凌冲神魂,只消几下,便可将之攻下,毁去其根基,但如今有温玉紫气护持,凌冲阳神已然无碍。魔音又好死不死,非要招惹其他家伙。魔音涟漪路过阴阳之气所化黑白气团,那团阴阳真气登时暴走开来!

  阴阳之气自从强行吞噬了云文天篆之后,一直安安稳稳,试图将之炼化。云文天篆亦不甘示弱,从太清门符经上将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吞没,补益自身,化为三百六十五枚云文天篆,结成一团金光,虽被阴阳之气吞噬,但死力抗拒,双方就此僵持不下。

  阴阳之气位列先天五太之首,上干造化,孕有天地大秘,绝非凡人所能染指,凌冲也是有大机缘,才能练成一道后天阴阳之气,凭借此气灵异,数次渡过难关。云文天篆的来头丝毫不比阴阳之气来的差,尤其聚集三百六十五枚之数以后,似乎与冥冥之中一个莫知根源的未名之物取得了联系,不时有极微弱之意念传来,与阴阳之气斗了个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得谁。

  天魔魔念魔音惹谁不好,偏去招惹这两位大爷。阴阳之气炼化云文天篆有些时日,丝毫不得存进,本就有些气闷,难得有魔念魔音这等送上门来的沙包,当即分出一股气流,如浪刷礁石,无远弗届,眨眼间将凌冲紫府游走了一遍,凡是所过之处,魔音魔念即行消散,全被阴阳之气生生炼化!

  第二百二十四章 魔掌魔刀现 庚金诛魔变!

  魔音魔念生自虚无,依凭修士自身道心演化无穷,能于一念之间化生无数世界,亦能于一念之间灭度无数乾坤,所谓天地生灭尽在一念之间,端的神妙非常,类似于佛家一念生世界,修士唯有以自身道力相抗,挨得过海阔天空,挨不过身死道消,除却那方温玉玉玦之外,极少有法宝能够克制魔头。

  阴阳之气吞噬了紫府中残存的魔念魔音,兀自不觉满足,又在凌冲周身穴窍中刷了一遍,本是无形无相的魔音魔念,在阴阳之气横刷之下,全数现出原形,乖乖被炼化一空。凌冲周身亦有无数黑气侵扰,犹如触手往真形之中钻去,但阴阳之气一出,魔意黑气恍如受惊的兔子,蓦地四散奔逃,全无一般修士见之色变的模样。

  阴阳之气如一位老饕见了美食,绝不肯有丝毫放松,忽然演化无穷,自凌冲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中一起喷射出来,形成三百六十五只小手,横空乱摸乱掏,逮到魔念魔气便一口吞了下去。一时之间,魔气魔意四散奔逃,又被一只只黑白小手狠狠抓了回来,血河之上隐隐全是魔头惨叫之声,与之前天魔扰袭,来势汹汹的模样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

  阴阳之气刷遍凌冲全身,又横吞了许多游离魔气,终于有些吃饱了,缩回紫府之中,重又将云文天篆包裹,狠狠炼化起来。云文天篆就如一个乖乖孩童,只是被阴阳之气炼化,自家从无反击之意。这一次阴阳之气炼化了魔头魔气,得了一记大补,炼化的攻势一波强盛一波。

  云文天篆依旧喷吐紫气金光,抗拒黑白二气来回冲刷,但此次却是无能为力了。不旋踵间,黑白之气狠狠一绞,自云文天篆上打落一块金光,吞入腹中,也不知炼化了甚么物事,不过几息之间,重又将金光吐了出来。那道金光也不回归云文天篆本体,就在紫府之上高挂游走,犹如诸天星辰,散发熠熠光辉。

  凌冲阳神忍不住抬头望去,那道金光敛处,现出一道符箓天文,凌冲瞧了半晌,依稀有些印象,这道符文依稀便是当初他翻看太清符经时,所见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中第六道符文,只是线条勾勒之间,似乎比太清门所传符文更加复杂了一些。

  凌冲心下狂喜,忍不住就以阳神观想起来。太清门符箓之道,俱是以观想存思之法入手,而后由虚化实,显化世间,演化种种神通之术。太清符经上记载,三十六道天罡炼神符本就是太清祖师观瞧云文天书,自悟所书,内蕴天地大道,每一位修士观想此符,所得神通尽不相同,也不知以凌冲资质能得到何等神通法术。

  凌冲阳神本就是魂魄坚凝,聚合一处显化。修士修成阳神,其实也可唤作鬼仙,即便肉身老去或是被斩,亦可以阳神脱胎或是抢占他人庐舍再生,只是以阳神脱胎,有胎中之谜。抢夺别人肉身庐舍,到底与自家魂魄先天不合,难于修持大道,皆非上乘路数。

  阳神观望那道符文良久,那符文蓦地金光大放,一缕玄奥意念映入凌冲灵台之中,阳神忍不住张口长啸,凌冲真形亦忍不住张口长啸,声如鸾凤,遨游九天,犹如琴筝合鸣,响遏行云!声浪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他身周还有数十个被魔念所迷的血河妖魔,在他长啸之下,居然次第爆散,化为漫天血肉!

  血河之上,忽有声音传来:“道家喝天功?此功本是玄门无上降魔秘术,与佛门狮子吼同列,只是据说真本练法藏于云文之中,自从太清门风流云散,便已失传,凌冲却是从何处寻得法诀?”金光一闪,一位年轻道人凭虚而立,足下便是先天庚金剑光。

  这道人正是先天庚金剑真灵所化,被郭纯阳遣来护持叶向天渡过劫数。只是他此来并非要消弭天魔之劫,而是防备另一位出手。叶向天阳神所化金光紫气在无量黑气之中,依旧灿然自若,只是似乎深陷幻境,虽则无忧,离破境而出尚需一段时日。

  但凌冲长啸一出,登时震动苍穹,声波袭来,连带叶向天形神亦自发出波动,与长啸相应和。庚金道人腹笥何等广博?一眼认出凌冲施展的乃是玄门降魔妙术,道家喝天功。此功功能警友慑敌,慑服心魔,威力无穷,不在佛门狮子吼之下。狮子吼乃是佛门一百零八小神通之一,常有高僧施展,镇伏魔头,在凡间传说极多,喝天功能与之并称,足见其中精妙。

  只是此功相传乃是太清道人悟自一枚无名云文,那道人修成此功,屡立功劳,积修外功圆满,终于霞举飞升,成就不灭真仙法体,但却未将此功真本传下,只将那枚云文化入太清门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中,留待有缘。万年以降,太清门中能自行悟出这喝天功者不过区区数人,每一位最后皆修成无上手段,法力通天。但这几位遵从祖师遗训,只令弟子自悟自修,不曾传下法门。

  自从太清门被灭,道统不存,再无人能自炼神符中悟通此法门,谁知今日却于凌冲身上再现,也难怪庚金道人大感怪异了。他却不知凌冲得手太清符经之事,郭纯阳对凌冲修行之事甚是重视,太玄门中唯有他、惟庸老道与叶向天三人知晓其中隐秘。连庚金道人日夕随侍郭纯阳,也无有资格与闻此事。

  凌冲长啸不绝,紫府中那一道炼神符金光不断,照彻阳神,凌冲神魂所感,只觉无数信息文字一发涌来,皆是阐述无上妙理,这道符文所含神通便是玄门喝天功。当年那位太清祖师悟出此道,便将这枚符文化入本门炼神符体系之中,录于符经之上。

  先前三十六枚炼神符为云文天篆所吞,又经阴阳之气炼化,将这枚符文吐出。可谓是返本归源,比原版更见神妙。当年那位太清祖师只是根据一枚残符,自修自悟。如今这枚神符由阴阳之气刷过,又有虚空中那一缕神秘意念加持,早已得返先天,凌冲所得喝天功可谓比当年太清门所传,更见精妙。

  这喝天功与佛门狮子吼并列为降魔神通,却绝非如此简单。凌冲自金符得到无数讯息,却发觉这门神通尚有淬炼形神之功,佛门有声闻乘修持之法,这喝天功一样有之,只是究竟如此修持,以他现下修为还谈不到,留待日后再加修炼。

  凌冲长啸不绝,抑扬顿挫之间,如行云流水,给人绝无焦躁吵闹之感,反似深山晨钟,古寺暮鼓,发人深省,直指人心,叩问道心。天魔之道,本是劝人作恶,诱人堕落,喝天功之术却是振聋发聩,激发人性中向善一面,正与魔道相左,喝天涟漪对上魔音啾啾,立时斗了个不亦乐乎。

  喝天功传入叶向天耳中,本是沉溺于天魔幻境,只等道心淬炼完毕,方能破境而出,但喝天功入耳,振聋发聩之间,叶向天登时元神警醒,灵台清明,大喝一声,阳神紫气金芒大放,一概魔头黑气、魔意魔音如残阳照雪,消散无踪。经此魔劫,叶向天元神智珠在握,活泼泼光灼灼,再无一丝阴翳,灵台照彻,大彻大悟,颇有立地成佛之态。

  漫空紫气金芒之中,一道婴儿身影缓缓浮现,却是如在母胎,双手握固,似在酣睡,正是他一身道行法力凝结的元婴显化。婴儿一成,便是真君位业,法体出现,自此大道有望。

  却于此时,血河中一线血光升起,凌空一绕,化为一只血影大手,狠狠向太阴火树落下!这尊巨手散发浩瀚法力波动,竟是玄阴级数的高手出手了!庚金道人奉命而来,等的便是此刻,大笑一声:“血神道人慢来!且让贫道会一会你!”足下一道纯阳禁制所化剑光蓦地斩出,横亘天地!

  剑芒惊天,血影飘摇。一个嘶哑声音低喝道:“区区一件法宝,也敢逞能?”血影大手五指屈起,连弹之下,纯阳禁制剑光被弹得高高飞起,剑光游离不定,却落不下来。血影大手正是血神道人法力所化,亦是一道玄阴级数法力,只是血神道人心念加持,威力比庚金神剑无人驾驭自是来的猛烈的多。

  血影大手被庚金道人缠住,血神道人毫不慌乱,又自分化一道玄阴级数法力,隔空袭来。这一次却是化为一道浓稠血光,其中一抹刀影游走虚空,变化不定,正是血河化血神刀的路数。以一道玄阴级数法力演化而来,威力不输于一件真正法宝!庚金道人本可再分出一道纯阳禁制对敌,却未出手,只专心缠住那一道血光神掌。

  忽有一人笑道:“血神道友,你果然不曾远离,今日既然来了,且让郭某做个东道,你来我这太象宫中做客如何?”一道诛魔神光倾泻而下,照在化血魔刀之上,正是郭纯阳借了惟庸老道的诛魔宝鉴,运使其中诛魔神光而来。

  诛魔神光照处,化血魔刀再也游走不得,无奈自虚空中现形出来,刀身上无数血光腾起,又有万千生灵呐喊嘶吼,状极痛苦,此是历年以来死在刀下的阴魂显化,发出无量魔音,侵扰敌人耳目,只是比之方才天魔魔念,却是差得甚远。

  诛魔宝鉴本就是法宝级数,又有郭纯阳御使,根本不怕阴魂魔音,神光如雷,化为一片金光界域,其所照之处,任你血河翻卷,血河真气尽被化为虚无,毫不留情,霸道到了极处!

  第二百二十五章 击退血河道人

  血神道人四年前被郭纯阳与惟庸道人联手算计,将苦心祭炼的六大分身尽数斩杀,自家也受惊不小。但他颇有胆略,居然不肯远离太玄,这几年来只在附近舔舐伤口。这位先天神圣的玄阴级数高手,不过一年将养,便功力全复。他不敢明目张胆杀上太玄报仇,郭纯阳等一干老不死的加上手持法宝,足以将他轻易镇压,就在血河之中游荡,静待良机。

  果然叶向天破关冲境,正可下手,只要破其道心,不令其修成婴儿,郭纯阳的算计便落空了一大半,至不济也可将太阴火树掳走,少了一个天生的克星对头。血神道人着实被郭纯阳算计的怕了,不敢亲身出手,催动自家炼就的两道玄阴禁制法力,遥作攻击,果然郭纯阳早有准备,那厮更是狡诈,亦不现身,反而用先天庚金神剑与诛魔宝鉴两件法宝,拖住自家玄阴法力。

  血神道人恨的牙痒痒的,到底不敢现身出来,鬼知道郭纯阳那厮还有甚么诡计,若是深陷进去,绝无幸理。叶向天身周天魔黑气渐趋消散,显然域外天魔隔空传递魔念已是不能长久,他精魄所化元神越发大放光明,不染尘埃,头顶五色玄光蜂拥往元神之上灌注而去。

  练气士炼就元婴,便是体悟先天造化精义,以金丹作胎,元神为灵,无中生有,化生一个崭新的生命来。这个新生命就是俗称的婴儿,婴儿初生,亦即是练气士之新生。血神道人知晓若要坏叶向天道基,此时乃是天赐良机,再有耽搁便来不及了,一狠心,太阴火树身下血河陡然大浪翻腾而起,一朵妖娆血色莲花悄然绽放!

  血神道人乃天地造化生成,与他同时诞生的还有一株千叶千蕊血焰莲花,此宝威能无穷,天生便是玄阴之宝,又是天地孕育,可称先天玄阴之宝,比后天所炼法宝,更多了许多妙用。

  血焰莲花一出,莲瓣开阖之间,无数花蕊伸出须子,往太阴火树之上缠绕过去。莲花之上,又有无数血焰飘舞,化为九条血焰火龙,各自喷吐血光毒火,杀向叶向天。

  虚空之中,郭纯阳轻轻一笑,说道:“早知你有此一招!”又有一个苍老声音喝道:“大胆妖孽!”一方剑匣刺破虚空,有数丈长短,顶盖掀开,登时有无数道剑气飘摇飞舞,攒刺杀来!每一道剑气皆有金丹级数的法力,一十六道禁制圆满,与千叶千蕊血焰莲花杀在一处。

  这剑匣正是太玄派二长老百炼道人寄托纯阳元神之物,等如是一件法宝,其中还能温养剑气,祭炼剑器,血焰莲花喷吐血光血焰,足可污秽剑气等正道法力。但这一方百炼剑匣乃是百炼道人数百年苦功炼就,其中孕有纯阳真火,正是血河阴邪法力的克星。剑气条条,每一落下,便会斩断一条花蕊,其上附着的纯阳真火熊熊灼烧,血焰莲花花蕊粘上便被烧成了灰烬,再要修炼回来,要花上极大功夫。

  血神道人最怕的便是如此,太玄剑派纯阳级数高手长老齐出,他一个孤家寡人,绝难应对,何况还有一个惟庸老道尚未出手,郭纯阳隐身一旁虎视眈眈,战况拉的太久,危险也就越大。

  血焰莲花花蕊任凭百炼剑气斩断、纯阳真火灼烧,不管不顾,只死命缠住太阴火树,往花蕊之中拖去。这株太阴火树乃是一切血河之物的克星,若任由其生长,日后落入太玄剑派之手,血河一脉就再无翻身之日了。血光神掌一掌逼退先天庚金剑光,一路风驰电掣,赶来援助,五指连弹,施展一套精妙掌法,将无数百炼剑气拒在门外。

  先天庚金剑光亦自破空而至,也不去管血影大手,一剑斩在血焰莲花花朵根部,这道剑光可是实打实的纯阳级数法力所化,比不得百炼剑气那等半吊子的法术,用上剑气雷音之术,血焰莲花猝不及防,所有花蕊齐齐一颤,接着疯狂舞动起来,向回收缩,似乎甚是痛苦。

  血神道人心疼自家法宝,唯恐有了伤害,有不舍太阴火树,弄得首鼠两端。百炼剑匣蓦地竖立起来,放出无量纯阳真火,纵横灼烧,一时之间,血河之上,尽是金色火焰!百炼道人强行破关,成就纯阳,但他施展了妙法绕过待诏境界,冥冥之中有了亏减,因此根基不稳,自太玄重光之后,便闭关修炼。

  如今四年过去,道基虽未完全复原,但亦有精进,有了一战之力,被郭纯阳请来对付先天血神,果然一击奏功。那无量纯阳真火便是百炼道人日夕以自家道果元神所炼剑匣,冲破万里长空,直入九天之极,汲取烈日精华所炼,专破各类阴邪神通,今日施展,果然给了血神道人极大惊喜。

  血焰莲花被大日真火灼烧,发出阵阵腥臭味道,虽说在血河之源,血河法力随用随补,但到底被大日纯阳真火克制,甚是伤及本源。血神道人鏖战之意本就不强,也顾不得收取太阴火树,眼见事不可为,急忙运转法力,血焰莲花凌空兜转,蓦地由大化小,藏入血河之中不见。先天庚金剑光另一斩也落了空,在血河之上逡巡良久,无奈落入庚金道人手中。

  血河之上,隐约可闻血神道人无比怨毒的声音传来:“郭纯阳!你颠倒乾坤,妄想令你那徒儿成道,岂不知他根基不稳,更有前孽在身,你能护他一时,还能护他一世?早晚有一天,定必死于我魔道之手!”

  虚空之中,郭纯阳冷哼一声,喝道:“聒噪!”一道诛魔神光突得穿破虚空壁垒,打在血河深处一处地方,血神道人声音戛然而止,在无所闻,当是被神光击中,顾不得再逞口舌之力。血神道人也是先天神圣,玄阴级数的高手,却在郭纯阳手中接连吃瘪,着实有些气闷。待血神道人跑的远了,百炼剑匣蓦地一收,漫天纯阳真火、剑气如百川归海,吸入其中,跟着往虚空一挤,便不见了踪影。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元婴初成

  百炼道人来去匆匆,也不多言,当得是一位隐世高手的模样。接着庚金道人手托剑光,亦自笑道:“此间事了,也该回去了。”转身走了个无影无踪。虚空之中,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探出头来,望了望叶向天,又瞧了瞧远处的凌冲,大眼睛笑成了月牙,伸出一只胖胖小手一招,凌冲身不由己,落在太阴火树之下。那女孩正是诛魔宝鉴元灵,被郭纯阳借来,护法叶向天突破境界,只是她天生有些怕生,唯有凌冲与她见过几面,身中阴阳之气对她吸引之力极大,因此极愿与凌冲接近。

  凌冲尚还被一层稀薄黑气包裹,蓦地清喝一声,口吐雷音道:“临!”出声如雷,落地掠火,此玄门真言一出,周身黑气如蛇蟒被拿住七寸,陡然一缩,跟着消散无形。他双目睁开,瞧见珠儿,又左右瞧瞧,面上满是欣喜之色。

  诛魔宝鉴元灵珠儿含着一根小手指头,笑问道:“凌冲哥哥,你的功力又是大进了呢!”珠儿虽是法宝元灵,神通广大,但生来也不过数十年,天生早慧,却甚是天真,十分喜欢凌冲,索性就一口一个哥哥叫着。

  凌冲也甚是喜爱这位小小女孩,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笑道:“我无意中得了一门道法,故而十分欣喜。珠儿若是要学,改日传了你如何?”珠儿拍着小手笑道:“好啊好啊!”忽然小嘴一撇,赌气道:“珠儿只会诛魔剑诀之法,其他劳什子的神通法术学也学不会的。”

  凌冲这才记起,法宝一流,皆是由一门根本法诀祭炼而来。比如诛魔宝鉴的根本道诀便是太戊持法诛魔剑诀,珠儿能够施展的也唯有这道剑诀或是由此衍生出的种种法术,但无论玄门喝天功,还是三十六枚炼神符,皆是太清符经不传之秘,属于符文体系,与剑修绝不相同,凌冲便是传了,她也修炼不了。

  凌冲不知怎样安慰这个法宝元灵,忽然心头一动,笑道:“待我日后修为高了,再将这门法术祭炼到你身上,让你也能运使这门法术,那时可不知有多么威风,可好?”珠儿登时喜笑开颜,拍着小手笑道:“凌冲哥哥不许反悔,你以后修为高了,便要帮珠儿祭炼一门、不,要十门法术在身上才行!”凌冲大笑:“好!一言为定!”

  他今日因祸得福,本是遭了无妄之灾,被天魔魔念眷顾,给了他一下,若非关键时刻阴阳之气暴走,席卷魔意,末了又吐出一枚金符,传授了凌冲一门道家喝天功的神通,助他渡过难关。喝天功亦是一门精深法诀,练至深处,亦可凭之证道,不输于太玄六门真传剑诀。

  凌冲尚在体悟那一门喝天功,谁知血河道人趁机来袭,又被郭纯阳巧使妙计惊退,叶向天冲关之路有惊无险,已是水到渠成之事。凌冲逗弄珠儿一会,忽听身后一声长啸声响,漫天五色玄光一收,接连七道雷音炸响,一个小小身影浮现,周身赤裸,头顶祥文,面色赤红,一双小脚足踏阴火,指天踏地,正是叶向天之婴儿法身,修成此道,再复凡俗,自此海阔天空,再无桎梏!

  婴儿初成,还要温养还哺,化为一道流光钻入叶向天顶门中不见,叶向天双目依旧紧闭,却缓缓起身,向凌冲施礼道:“今日多亏师弟护法,此恩此德,为兄谨记!”凌冲忙即还礼,笑道:“恭贺师兄修成婴儿,做师弟的也未帮上什么忙,反倒险些被天魔蛊惑,坏了道行,着实惭愧。”

  叶向天笑而不语,面泛宝光,显是修为又有精进,但法力究竟增长到何等地步,他不出手却是无从得知。忽闻虚空中有人说道:“向天可来太象宫中寻我,至于凌冲么,就在此看守太阴火树,不得有违!”二人听出是掌教郭纯阳口音,忙即望空跪拜。

  叶向天说道:“师弟,我要去朝拜恩师,谢过授艺之恩。你就在此修行,你新得之道法乃是脱胎自云文天书,比之太清门正传还要高妙,正可借机参悟一番,对你日后修行大有裨益。为兄拜过恩师,你我师兄弟再来叙旧!”将身化为一道剑光,冲霄而去。叶向天虽在破关之中,对凌冲境遇宛如亲见,还知那喝天功比之太清真传还要高妙些,特意叮嘱凌冲好生思维参悟。

  凌冲微微苦笑,他也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本欲只精修一门剑诀,谁知先是学了星斗元神剑诀,以星光催动洞虚剑诀变化推演,此事倒也无可厚非,毕竟两门剑诀相辅相成。但如今误打误撞,又自一枚金符中悟得一门喝天功之法,威能无穷,十分玄妙,练也不是,不练也不是,着实伤透脑筋。思来想去,还是按着既定的目标,专心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再说。

  他端坐思维,以意念引动周天星辰降下星光。血河之上,方才大战连天的场景已然不见,血河妖魔却被吓破了胆,便是妖魔出身,对域外天魔亦是忌惮非常,轻易不敢招惹。一时之间,偌大血河之上居然只剩凌冲一个,他也乐得自在。若是他修炼血河法门,汲取无尽血气,修为当可一日千里。可惜他修炼正道法门,非但不能利用血河修行,还行努力摒弃其影响,免的玷污了自家真气。

  凌冲专一致之,修炼星力,胸口七处大穴中,北方七宿星光越发圆润圆满,滴溜溜乱转。星宿魔宗道法不愧为镇压魔门第一,凭一己之力抗衡玄门各派,只这一门四灵四象真法,便是妙用无穷,这还只是内门弟子修炼的道法,凌冲尚不敢想象,星宿魔宗掌教与几大长老所修三垣星宿法,究竟有何等威能。

  凌冲盘坐修行,头顶七道星光熠熠,辉耀不定。珠儿却是百无聊赖,含着小手指头,就在太阴火树之下跑来跑去,没片刻安静。珠儿乃是诛魔宝鉴元灵,等同于一位将太戊持法诛魔剑诀修炼至真仙境界的纯阳高手,等闲血河气息根本侵害不得,被她周身一层淡淡金光尽数化去,珠儿小脚丫所至,周围皆是一处清净玄境,仙家世界。

  第二百二十七章 玄门真言咒

  凌冲胸口一道淡淡紫气,氤氲不定,正是万载温玉玉玦所发,有这道紫气笼盖,心魔不起,天魔不惊,心境平和,当真是一件异宝。难怪当年连拂意老道那等身份,也自动了贪念。杨天琪与上官云珠更是起意抢夺,可惜还是叶向天大腿够粗,二人占便宜不得,反而崩坏了几颗大牙。

  凌冲静坐了三日,便听剑气争鸣,一道剑光穿入血河空间,停在凌冲面前,悬空而立。凌冲人的此是郭纯阳传讯飞剑,忙即跪倒。剑光中传出郭纯阳之声,说道:“凌冲,你此次为向天护法功成,为师甚是欣慰。向天婴儿初成,还要稳固元气,就在太象宫中修持。此地乃是血河发端之源,广大无尽,十分隐秘。你尚有一年之气归家省亲,就在此处修持。你大师伯近日闭关炼法,也无暇指点于你,只精心修炼便是。”

  珠儿蹦蹦跳跳跑来,施礼道:“掌教老爷,大老爷闭关炼法,珠儿就留在此处,为凌冲哥哥护法罢?”剑光中郭纯阳声音微微露出笑意,说道:“有你在此,自是再好不过。珠儿,我要传授凌冲道法,你且到远一些地方玩耍半日。”珠儿十分乖巧,格格笑着跑远,眨眼不见。

  凌冲正有满腹疑问要问,不知怎的,惟庸老道几次指点传授,比郭纯阳当个甩手掌柜要负责的多,但他私心之中,还是觉得与郭纯阳更亲近些,一些隐秘之事,也愿意与这位正牌师傅言说。

  剑光摇荡,郭纯阳说道:“凌冲,为师知你心头尚有许多疑问,今日只你我师徒在此,我许你任意发问。”凌冲当即问道:“师傅,弟子修炼洞虚剑诀,如今玄剑幻境中亦有三道根本剑光,俱是八重禁制圆满。按理该当修炼罡气,但究竟如何下手,还请师傅指教。”

  郭纯阳道:“你修行根基打的极是扎实,凝真境界能修成三道圆满剑光,十分难能。这亦是你机缘深厚之意。炼罡之境,首重心法,再则方是罡气质量上乘与否。每一道法诀皆有一种乃是数种罡气与之相合,若要炼至更高境界,便要攒炼与自家心法相合之罡气。否则用尽心思,亦是枉然。”

  “洞虚剑诀在太玄门中最是灵异,视修炼者自家心性资质机缘而定,但其中要旨归根到底乃是练就一方剑意世界,容纳万有,将身成道。因此须将三十六道天罡之气尽数攒炼方可,天罡之气贵在乎精纯,三十六种天罡大气中,本门历年珍藏精纯罡气共计二十四种,其余十二种须你自家寻觅。至于修炼之所,为师早已为你选定,待你省亲之后,便可出发前往。此时多说无益。”

  炼就罡气,一是要选定与自家心法相合的天罡真气,这一点不必凌冲费心,洞虚剑诀最终目的是要开辟一处剑光世界,因此收炼的罡气越多越好,三十六种齐备方为最佳。其次便是炼罡的心法,这才看出玄门正宗真传门户与散修野修的不同。玄门正宗门户所传炼罡心法,精微奥妙,能将罡气提纯,又能最大限度的吸取罡气菁英,奠定浑厚道基。这一点是那些散修门户拍马也及不上的。

  洞虚剑诀炼罡的心法郭纯阳早已传授,此时也不必多言。凌冲想了想,又道:“师傅,弟子体内一股阴阳之气甚是灵异,得其之助,几次化险为夷,尤其将太清炼神符吞没,与大师伯所赐云文合作一处,弟子从中悟得了一门喝天功的道诀,甚是奇异,只是阴阳之气到底不受弟子控制,弟子担心……”

  剑光之中,郭纯阳笑道:“傻小子,这阴阳之气上干造化,乃是宇宙开辟初始气机,我若有机缘修成,只怕高兴的傻了。你不必胡思乱想,只顺其自然便是。阴阳之气傍身,有百益而无一害。至于那太清符法,不在本门剑术之下,你若有闲暇亦可修炼无妨。”

  师徒二人对言半日,郭纯阳将修行之上一些问题尽数解答,凌冲恣其所问,顿觉云开雾散,心下也自清朗了许多。郭纯阳末了吩咐他就在此处修行,借血河生灵磨练剑术,静待一年之后,回家省亲。

  血河发源之地,虚空扭曲,空间不定,连叶向天也只能凭着与太阴火树一丝玄妙感应,方能寻到此处,凌冲在此修行,绝无外人打搅。血神道人被郭纯阳惊走,等闲不会潜回。天外流光一闪,凌冲忙伸手接住,却是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盘,正是伏斗定星盘,被郭纯阳法力挪移至此。

  凌冲也不耽搁,喷出一口真气,伏斗定星盘微微一转,化为数丈方圆,凌冲盘坐其上,周遭四灵四象图形次第放光,尤其北方玄武之形更是光芒煊天,上应周天,下达穴窍,星力混流震荡不绝,洗涤形神。原本星宿魔宗的星宿道法修炼周天星力,与太玄剑派剑气格格不入,但先辈长老天纵奇才,创出星斗元神剑诀,以元神合星神,以剑气合星力,有此一道剑诀在手,周天星力与太玄剑气之间再无藩篱,星力可随意转化为太玄剑气,妙用非凡。

  凌冲一入定便是半月时光过去,胸前穴窍中玄武星光渐渐满溢,如今他功力日深,凝练星光也比初入手时迅快的多,再有伏斗定星盘之助,可谓事半功倍。凌冲长吐一口浊气,启目见血河飘摇,阴火灼烧,忽然心血来潮,欲试演一下新得的玄门喝天功秘法。

  紫府之中,阳神将手一扬,无数神念往第一枚金符之中探去。太清符经中曾有记载,弟子得传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后,择其一枚存思观想,与心神相合,借以稳固形神,壮大神魂。长久以来,修炼炼神部符法者,元神坚凝,脱壳出胎,灵通变化。只是却无修炼炼魔部修士那般多的降魔手段。

  天罡炼神符只是一枚“子”符,由长老依照真本炼神符誊摹下来,只是一道符箓而已,需要修炼符术之人将自身精气神三花灌注其中,随着功力日深,便等如是在祭炼这道符箓,待得符箓祭炼圆满,自家也自水到渠成,成就纯阳,而后符神相合,抛却肉身,神通难测。

  第二百二十八章 咒法炼神 寒铁归还

  凌冲偶得这道符箓与太清炼神符尚不一样,经由阴阳之气逼压之下,云文天篆吞了三十六道炼神符,返本归源生就,比太清门所传更多了几分鸿蒙之秘,从其中化出的喝天功自也与太清门所传大相径庭。

  凌冲阳神沉寂,诸般秘术神通纷至沓来,之前施展了一门道家真言术,便是由喝天功脱胎而来。所谓符咒不分家,古来大符修修行,皆是以手书符,口诵密咒,这等修行之法,佛门玄门所在皆有。道家有喝天功,佛门则有狮子吼,玄门有真言修行法,佛门则有真言密部。大家一般神通,只看谁人功力更深。

  凌冲所得,是自喝天功中演化而成的九字真言密咒,分别为“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各有无穷妙用,与佛门六字真言光明咒一般,外能镇伏邪魔,内可修持真神,妙用无穷。

  他阳神手掐法诀,口诵“前”字咒,口舌相抵之间,真气喷涌而出。这一字真言之中,玄妙无穷,公分十八中辅音、三十二种浊音,又有观想运神之法,委实繁复之极,以凌冲资质心性,也足足参悟了数日才稍有入门之感。他一字真言颂出,忽觉虚空震动,连带自家元神、肉身,依次震荡不休,似乎有极细微的杂质污垢被震荡了出去。

  这种感觉极为细微,旋生旋灭,但凌冲却知是真事,真言之法,震荡形神,身心清净,亦能劾役鬼神,以为己用。凌冲一字真言吐出,再去念诵,如此往复不已。丹田之中灼热难当,真气如箭上指,激射不绝,周身毛窍洞开,一面接引天地元气,一面则将毒物排出体外。

  短短几日之间,修持真言咒法,顿觉身心清净,内外纯净,若能修到净如琉璃,形神若一,也不必修炼甚么剑术了,一道真言出口,言出法随,轰破虚空,直达彼岸,飞升九天仙阙。

  凌冲每念诵真言一遍,口中喷出一大团真气,白茫茫一片,良久消散。“怪不得小时候见寺庙之中,壁画之上描绘佛菩萨说法传经之时,口吐莲花,想来亦是以真言密咒,收摄真气,方能有此异状。”凌冲修炼有暇,还会胡思乱想一番。怪不得郭纯阳命他不妨参修符法,原来其中尚有如此妙用。符箓之道,实不在剑术之下,凌冲越是修炼,越觉其中博大精深,绝非提笔画符那般简单粗陋。

  一言之处,震荡虚空,涤荡形神,这等净化乃是潜移默化,并非肉眼可见,但也甚是难得。要知凌冲修行星宿秘法,周天星光亦有纯炼肉身元神之能,到底不能及于细微之处,但真言咒法则不同,本就是以一道音波之力,震荡形神,无远弗届,无大无小,无始无终,任是最微小的颗粒亦能排荡开来,这才是一门形神双修的无上秘法。

  凌冲修炼了玄门真言法,数月之间废寝忘食,除去每日打坐锤炼星光之外,皆以真言震荡形神,提炼性命。短短时日,紫府中阳神不长反缩,但内中神魂之力反比之前精炼了三成以上。血河源地之中,一些妖魔见叶向天数十日不回,渐渐胆子大了些,就在太阴火树之旁游弋不定,它们也不敢上岸,当日凌冲一人对战三大凝煞妖魔的样子,许多妖魔皆曾目睹,心下忌惮,轻易不敢招惹。

  凌冲也乐得清闲,忙于修炼,偶有不开眼的小妖魔跑来,皆是随手一剑杀了。那寒铁剑在他手中,越用越顺手,实是不舍还给叶向天。但此剑终究只是借与他暂用,若是出口讨要,叶向天必不会驳他面子,但此剑材质太也寻常,犯不着为了区区一柄寒铁剑,用去一个人情,得不偿失。

  这一日凌冲瞑目端坐,外表一无异状,紫府之中,阳神却轻轻震颤,周身星光、宝光轰鸣不休,阳神之道,本就是由无数念头、魂力构成,其中承载着生灵自落生以来的无数记忆、思维、知识等等,玄之又玄,凌冲借真言震荡之力,修炼阳神,每一次真言震荡,阳神之上皆会有魂力涟漪激发,也就凝实了一分,这等改观并非朝夕可成,但日积月累,却也十分可观。

  虚空中神光一闪,一人破空踏出,神采飞扬,正是修成元婴的叶向天。他在金丹境时,周身剑意升腾,孤傲峭拔,如今修成婴儿,却一改剑修霸道之意,身前时有五色光华闪过,剑意收敛一空,似乎一下子从剑仙之辈转为了练气士。

  凌冲神觉惊人,早在虚空震荡之时,便自惊醒,收了真言之功,见是叶向天归来,起身行礼。叶向天还礼,师兄弟二人就在太阴火树之下对坐,凌冲笑道:“师兄修成婴儿,根基巩固,当真可喜可贺!”叶向天笑道:“全托了师弟之福,方能有惊无险,成就今日。”

  凌冲将寒铁剑双手捧了,说道:“此剑原物奉还,且请师兄收好。”叶向天也不客套,大袖一拂,寒铁剑已自无踪,见凌冲面上并无一丝不舍之意,心下暗自点头:“凌师弟不曾炼就飞剑,见了这柄寒铁利剑,居然能一心不乱,当真是个载道之器。既然如此,我倒可成全他一番。”

  说道:“为兄听恩师言道,师弟不日便要归家省亲,此是天地人伦孝道,自当如此。所谓天下无有不忠不孝的神仙,修道之辈,对父母亲族先要孝敬,方可不损阴德,安心入道。若是为了一己修道之途,杀父杀母,便是魔道所为,为正道所不齿。”

  凌冲点头受教,此事也算不得甚么大道理,不必多言。叶向天又道:“为兄在恩师处修炼了数月,总算将道基扎稳,之后便要哺育婴儿,使之长成,演化法相。若非掌教法旨,轻易不会再出此地。”

  凌冲早觉叶向天与这株太阴火树关系有些不清不楚,血神道人暗算叶向天修道,并非只是为了杀死郭纯阳弟子泄愤,更多是怕了叶向天修道有成,将这株太阴火树收走,成为血河一脉最大的克星。被郭纯阳拦阻,才会那等气急败坏。只是此事郭纯阳与叶向天皆不曾详言,他也不好多问。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还幽寒水 延寿仙丹

  叶向天道:“师弟如今身兼洞虚剑诀、星斗剑诀与太清符术三大法诀传承,想必也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只是此事恩师早有计较,也为师弟谋划了一条出路,总是光明大道,师弟不必多疑猜忌,只勉力修行,总有你的正果。”

  凌冲颔首道:“师兄放心,此事小弟省得,必不会疑法疑师。”叶向天笑道:“那便最好。为兄受师弟护法之恩,无以为报,师弟如今所修道术皆是天下第一等传承,也不必我来置喙。便告知师弟一处宝藏所在,权作报答罢。”凌冲耳朵一下竖了起来,屏息倾听。

  叶向天续道:“我等剑修之辈,一口上佳剑器在手,剑术威力当可更上层楼,战力暴涨。师弟修炼的两门剑诀,皆是以气成剑,不假外物。但若有一柄神剑在手,亦不无裨益。铸剑法门我已传授师弟,最难者乃是炼剑的宝材。恰好为兄知晓在北冥深极涵渊之处,万丈寒水之下,蕴含了一道还幽寒水。此水周流寒川,奇寒无比,师弟若能得之,铸炼成剑,当可为本门放一异彩。”

  那还幽寒水乃是后天妙物,奇寒无匹,在北冥寒川之下孕育万载,灵性已通,正是炼就飞剑的上佳宝材。这还是当年叶向天云游天下之时,无意中于北冥发觉,不曾走漏了风声。只是那道还幽寒水当时游荡不羁,无有定性,居然跑到玄女宫禁地之中,叶向天自忖若是强行收取,不免要得罪玄女宫之人,使两派交恶。因此不曾动手,留待今日,指点凌冲前去收取。

  凌冲奇道:“难道真水亦可铸剑么?”叶向天微笑道:“所谓万物无不可为剑,五金之物可以铸剑,水行之气为何不能?须知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便是这个道理。师弟若能得手还幽寒水,只需以本门心法铸炼,自可成就一口好剑。这柄飞剑还可随你修为增长,威能日强。待你修成纯阳,未始不能将此剑演化为一口先天玄冥真水神剑!”

  还幽寒水若能得返先天,便是七大真水之中的玄冥真水,冻煞万物,冰封乾坤,威能无穷。但若要做到那一步,还需凌冲自家证道纯阳方可,现下只是一个小小修士,远谈不上那等境界。叶向天一席话,等如给凌冲打开了另一扇大门,尤其万物无不可为剑之语,更令他感悟良多,心下轰然震鸣!

  叶向天又道:“师弟如今所修道法太多,尚有符文之法还未精研,看似贪多嚼不烂,其实只要你以洞虚剑诀为根基,一以贯之,其余道法无论剑术还是符法,皆为枝叶,便可立其大意,不偏不倚。这一点师弟心中务要分明才是。”

  凌冲点头,他对寒铁剑十分眼热,洞虚剑诀、星斗元神剑诀皆不需以外物铸炼飞剑,纯以剑光取胜,但也要自家修炼到十分精深地步方可。不似一口五金炼就的飞剑,只要催动其中禁制,亦可放出剑光剑气对敌,锋锐之处,还要强于真气铸炼的飞剑。

  只是寒铁剑连叶向天也瞧不上眼,他也不肯轻易开口讨要。果然就有了意外收获,若将还幽寒水到手,即便功力不够,也可铸成一口上好剑胚,留待日后之用。尤其他修炼北方玄武七宿星神法,内中就有操御先天壬癸神水的法门,以水御水,施展起还幽寒水剑来,便也十分灵便。

  叶向天末了说道:“修行之道,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恩师与大师伯已将秘奥传授于你,至于修行如何,要看你自家努力与机缘。为兄多说无益,尚有一事,恩师命我转达。本门符剑之术本是历代长老参考了太清门散轶之符文精义,糅合本门剑术创成,本欲一并传你。只是你如今已有正宗太清符经在手,其上便载有太清符剑法门,比本门所传精妙百倍。”

  言尽于此,凌冲已然明白,郭纯阳之意,是命他参悟太清符剑之术,以太清之石,攻太玄之玉。太清门以符箓之道称雄一世,怎会无有符剑法门?就如太玄剑派得了太清符箓,忍不住自创符剑之道一般。太清门得了剑修之道,定会创出符剑双修之法。如今符剑双修之道,最为精深者乃是正一道。但太清正传符经出世,太清符剑之术亦重见天日,定不会令正一道符剑之法专美于前。

  叶向天将手一翻,掌心中现出一只小小玉瓶,说道:“本门门规,有功必赏。师弟将太清符经到手,乃是奇功一件,恩师特意赐下七粒大还元丹。此药功能淬炼真元,药效极强,师弟如今莫要服用。待到日后修炼罡气之时,吞服此药,可助你锤炼罡气,大有裨益。”

  凌冲心下一震,他虽未修炼过罡气,却也多读道经,知晓炼罡之时,若能将真气与天罡之气双双纯炼,无异于锤炼道基,日后前途远大,远超一般修士。此丹之价值,简直无可估量。太玄剑派世传剑术,不善炼丹。这七粒大还元丹,还是当年上代掌教在位,寻了一位散仙,花费许多宝材宝药作了添头,才炼成一炉共计四十九粒,专为赐予门下弟子炼罡之用。历年用度,只剩二十几粒,郭纯阳一口气便赏了凌冲七粒,可见对他寄予之厚望。

  凌冲双手接过,珍而重之藏在怀中,忽然心头一动,说道:“师兄,师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家中祖母、双亲年迈,不知……”叶向天道:“我知师弟心意,神仙也是凡人做。历代弟子中,皆有双亲长辈,为其求取延寿仙丹甚至私传修道法门者,所在皆有。只是我等身入道门,乃是多世修积所种善果,当要珍之重之,勿矢勿离,家中之人自有其缘法,相比我等修道,逆天而行,如履薄冰。凡人无知无觉,过此一生,也未必就是坏事。”

  “只是我辈练气之士,法力滔天,行的便是逆天之事,既然身入道门,又怎会不为自家血亲谋些好处?师弟所求为凡人延寿祛病的丹药,本门所在多有,归于三师伯管辖,你若想要,为兄替你去求来便是,此事甚易。只有一事,你要切记,本门功诀法门,不得掌教允准,万不可私传外人,否则有灭门之祸,慎之慎之!”

  第二百三十章 分化神念 磨炼剑术

  凌冲大喜道:“有延寿祛病丹药师弟已是心满意足,怎敢私传法门?请师兄放心便是!”他还不知只为了一本太玄剑经残谱,狄谦亲族已有数十人被杀,连带另一个世家被连根拔起,可见太玄剑派对于道诀看管之严。凌冲也知玄门道诀修炼起来,多么不易。自家若非机缘巧合,有叶向天接引,拜入太玄,如今顶多在金陵城中考个小小功名,每日练就几招剑法,引以为傲,就此终了一生,岂会似现在这般,修炼剑诀,挪移剑光,好不快意?

  玄门功诀,若是无有师傅引入门中,外人贸然修炼,绝难入门,反而走火入魔的机会更多一些。何况他敢私传道诀与家中,郭纯阳定然翻脸,将他满门诛绝,两厢对比,除非凌冲的脑袋很有些贵恙,才会选那一条最为凶险的路数。

  叶向天既然开口,说为他求取延寿灵丹,必然不会食言。凌冲心下宁定,再无所求。叶向天道:“为兄亦要在太阴火树之下修炼,师弟可随我一同。”凌冲早有决断,摇头道:“此处乃是血河源地所在,又有太阴火树与师兄镇压,等闲妖魔不敢上岸,小弟意欲锤炼剑术,在此地多有不便。就请师兄将我送至那处血河支脉,好歹还有几只小妖魔练手。”

  血河源地中,有太阴火树摇荡,先前郭纯阳又御使诛魔宝鉴与血神道人大战一场,还有百炼道人、庚金神剑出手,场面恢弘到了极处,一般的妖魔,只要不成玄阴,早就躲得远远地,哪敢露头?凌冲想用余下几个月时光,磨炼自家剑术,选定那一处血河支脉,最为合适,又有珠儿护法,万无一失。

  叶向天颔首道:“也好,既然如此,我就送师弟往彼处去。有珠儿前辈镇压,也可放心。师弟闭关期满,可自去下山,不必再来寻我。”拉了凌冲之手,向前一步,足下一圈微弱火光闪过,已来至当初那一处血河支脉,叶向天将他送来,转身便走,毫不停留。

  凌冲向他背影深施一礼,转头望着滔滔血河,沉吟不语。此处血河支脉亦是广大无极,但也比不得血河源地那等夺先天造化之玄妙,其中孕育的妖魔也不少,尤其远离源地,不曾被大战余波波及,这些妖魔不知有所敬畏,凌冲有把握将其一一引出,借以磨炼剑诀剑术修为。

  珠儿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在岸上蹦蹦跳跳。她身为法宝元灵,不去寻别人的晦气已是乖巧,凌冲也不担心她有甚么危险。他请珠儿隐匿虚空之中藏好,只等自己深陷险境,不克自救,再出手搭救。珠儿只当是与她玩捉迷藏的游戏,欢欢喜喜躲入虚空之中。

  凌冲盘膝端坐,也不修炼玄武星神法,只将星力运转周身,抵御血河真气侵蚀,专心运化丹田中玄剑灵光幻境剑光。如今玄剑幻境中共有三道根本剑光,分别为承乾、破魔与中平三剑。三道剑光皆是凝真境界级数法力,八重禁制圆满。其余尚有许多散碎剑光,游走不定。

  凌冲有了运炼三道剑光之经验见识,知道再欲运炼新的根本剑光,则需有另一道激引才是,但这等机缘往往求之不得,须要自然而然方可。故此也不着急。洞虚剑诀所言,玄剑灵光幻境突破境界,并非是根本剑光越多越好,否则世上玄魔两道门户众多,功法亦如满天繁星,要将其功法尽数见识一遍,全数演化为根本剑光,直如说笑一般。

  洞虚剑诀修为提升,不靠根本剑光多寡,而看玄剑幻境所孕真气多寡与根本剑光祭炼的圆满与否。以凌冲现下修为,三道根本剑光禁制圆满,本就可以强行冲关,因此郭纯阳才为他打算炼罡之事。他也不愿再多生枝节,此次在血河中修行,就是为得磨炼剑术,不关道行。

  他将心神沉入玄剑灵光幻境之中,冷眼旁观剑光次第演化。阳神却在紫府中,依旧修炼喝天功与玄门九字真言密咒,壮大神魂之力。这便是修成阳神的好处,可以分心为二,互不侵扰。随着修为日深,魂力壮大,修士的神魂亦可以念头形式,化散开来,甚至修到金丹级数,还可分化神念,无论祭炼法器还是操控法术,皆是妙用无穷。

  凌冲在凝真境修为,只能分出几枚念头,却也感到十分好用,修行效率一下子提高了不少。他在静坐修行,血河中果然有妖魔按捺不住了。生灵阳气精血对于血河妖魔而言,是最难抵挡的诱惑,只要吞了下肚,就能提升修为,大补元气。因此血河妖魔才会那么不遗余力,也要冲出地表,屠杀生灵。

  血河支脉浪起,一只妖魔扑将出来,大手一挥,数道血河真气化为三股魔叉,上有魔火喷涌,一发杀来。这只妖魔亦是凝真级数,甚是狡诈,懂得分击合围之道,自家躲在魔叉之后,伺机出手。

  凌冲运炼真气,以一枚念头观瞧周遭,见这妖魔窜出,想也不想,指尖一道剑光飞出,正是中平剑光,一剑抖出数朵剑花,平淡之中见玄奇,迎上魔叉、妖魔。剑光过处,魔叉上魔火先自消灭,剑光一抹,魔叉亦分为两段,那妖魔大惊失色,不料自家法术如此不济,转身要逃。

  凌冲为叶向天护法,连凝煞级数的大妖都杀了几个,何况是凝真境界的小妖?剑光趋前,吞吐之间,绕过那妖魔脖颈,将其斩首,尸首落入血河。这一招中平剑可谓化腐朽为神奇,深得玄门剑术三昧。凌冲就似作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根本不曾分心他顾。

  晃眼便是数十日过去,凌冲专念运炼剑术修为,总有妖魔蹦上岸来,寻他厮杀,所用血河神通亦是五花八门。但修为俱都不高,最厉害者也不过凝煞级数,连金丹境界的血河妖魔都不曾出现,想来是被郭纯阳与血神道人那一战吓破了胆,不敢露头。凌冲如切瓜砍菜一般,尽数杀了了事,珠儿嫌弃躲在虚空中太也气闷,索性跑了出来,就在凌冲身边,看他炼法。有这位老祖宗坐镇,稍有眼力的妖魔更不敢出头。

  第二百三十一章 斩妖剑符

  凌冲磨练了几日剑术,颇感无奈。凝真境的真气修为,对上凝煞境界的血河妖魔,也并不惧怕,当可将之斩于剑下。但人数一多,又或是金丹级数的妖魔出手,他便不敌。之所以能越过一大境界,挑战凝煞级数的妖魔,还是占了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修聚真气浑厚的便宜。

  大的不敢惹,小的没意思,凌冲杀了几只妖魔,顿感无趣,收了剑光,取出惟庸道人所赠的太清符经译本研读起来。叶向天告知他太清符经中亦有符剑修炼之法,比太玄剑派自家摸索出的符剑剑诀更为精妙,让他不妨自家修行体悟一番。

  凌冲先前只是将太清符经通读一遍,精妙之处尚未完全体悟,选定了炼神部修炼,只是看中其能壮大阳神,增益神魂修为,却引起了云文天篆与阴阳之气的异变。此时再度翻看符经,顿觉许多精微奥妙之处,悄然浮现,又有许多收货。

  太清符经分为炼神部、炼魔部、祈禳部三大法门,炼神部修炼神魂,追求元神纯阳,飞升仙界。炼魔部长于斗法,杀伐无双。祈禳部则能呼风唤雨,避死延生,各有各的玄妙。凌冲先前贪图炼神部能壮大神魂,选了其修炼。对其它两部法门并未深究,既然决定参修符剑之道,自然就去炼魔部之中翻查法诀。

  炼魔部中共有八大法门,十六道真符,其中三道便是符剑之术。凌冲细细观瞧,这三道符剑分别为:斩妖剑符、太乙天罡剑煞符与七修辟魔神咒。斩妖剑符最为简单,却也是唯有凝真境之上方可修习。玄门道法,最重根基,起先进境皆慢,到了后来才渐入佳境,不似魔道功法,初时进境极快,往往练到最后才会桎梏越大,无法克服,害人害己。

  凌冲如今修为恰可以修炼斩妖剑符,便潜心揣摩这道符剑之法。符剑亦称剑符,各派叫法不同。如太清门这般是以符入剑,以符为基,又如太玄剑派这等,是以剑如符,归根结底还是要修炼剑道,各家追求不一而已。

  这道斩妖剑符更有四十九道细小符篆,说来简单,每一道符篆皆要一气呵成,气贯重天方可,待四十九道细小符箓修成,合而为一,方是一枚完整无缺的斩妖剑符。据符经记载,太清门中曾有修士专修这门斩妖剑符,以心念贯之,达到念动即发的地步,着实斩杀了不少妖魔鬼怪。此符凝练锐金之气,发出之时,如剑气一般,锋锐难当,十分凌厉。

  凌冲本是闲看符经,但这枚斩妖剑符着实将他吸引,忍不住用手虚划,书画起符经上所载符文来。太清门符文之术,皆是由浅入深,由简及繁。一枚斩妖剑符由四十九枚小符箓组成,每一道皆不太繁杂,但合在一处,却足以令人想破了脑袋。

  凌冲书画几下,空自勾勒符箓,却无一丝真气相应,忽然记起太清符术,自也要以太清门真气为根基,方可修炼。太清门嫡传真气为太清玄始之气,可上承天命,勾勒大道,制符演法,奥妙无穷。凌冲之前便曾修炼过一些,可惜已是卷第不存。没奈何,只得从头修炼起来。

  似太清、太玄这等玄门大派,根本真气法门皆有无穷奥妙,修士极难能双修不悖,唯有精炼一门方可。好在凌冲也不是要转修太清符箓之道,只是借助修炼太清符剑,体悟自家洞虚剑诀而已。如今他也算是一位大修士,凝真境的修为,放在一般的小门派里,足以镇压年轻弟子一辈了。

  凌冲有了修炼太玄真气的经验,修行起太清玄始之气来轻车熟路,片刻间已有气感,丹田中一缕微微热流生出,这道真气其性温容,绵绵若存,不似太玄真气那般霸道凶猛,反有丝丝温润之意,如谦谦君子,和而不同。这一缕真气一生,凌冲忙将之温养壮大,小心翼翼存于丹田。

  按照太清符经所说,瞑目端坐,存思第一道细小符箓。那道符箓看着极小,却足有数十笔勾勒而成,每一根线条皆对应一处穴窍位置,涉及到了人身中真气搬运之妙。太清门以气制符,以符御气,端的玄妙。凌冲存思多日,才将第一道符箓勉强熟悉,手指比划之间,那道符箓蓦地化为一道流光,钻入丹田,疯狂汲取原本就寥寥无几的太清真气。

  待得将凌冲辛苦积蓄的真气吸纳殆尽,这才放出道道毫光,在丹田中转了一圈,却不肯入玄剑灵光幻境中,在其外寻了个地方落脚。这道符箓饱吸真气,内中居然生出了一重禁制,化为一件符宝。炼器之物,有法器、法宝、仙宝之别。而符宝便是法器中的一种,相较于依赖外物祭炼的法器而言,符宝祭炼更加容易,只要观想成功一枚种子符箓,再以天地灵机灌注,自可成就一枚不错的符宝。只是符宝炼制虽易,威力却是差强人意,本质太过脆弱,又依赖天地灵机补充,比不得一般法器来的坚实。

  但符宝炼制简易,符宝之间又能相互组合,所化符宝威力更大,尤其太清门这等符道大派,更是精于炼制符宝,甚至万载以降,尚能无中生有,虚空造物,凭借无上手段,将一枚符宝硬生生祭炼成为法宝级数。如炼神部的三十六天罡炼神符便是如此而来。

  凌冲勉强将第一枚符箓祭炼成功,已是过去了十日之久,之后尚有四十八枚符箓要祭炼,还要将之合作一处,方能练就斩妖剑符。即便练成斩妖剑符,还要日日运气温养祭炼,才能一层层禁制威力提升。这还仅是炼魔部八大法门,十六道真符中一道,可见修炼太清符术之艰难。

  其实万载之前,太清门中,即便再过天才,门中师长也不会令其兼修三门符法,最多挑选两部符术合修,就是因为太清符术太重根基,需要一步步夯实道基,厚积薄发。这一枚斩妖剑符当年太清弟子修炼起来,要得大成,至少要花费十载苦功,之后再融会贯通,进修更上乘精妙符箓,许多太清弟子并非无望问鼎更高道行境界,而是在未达到彼等境界之前,已然寿元垂尽,老死门中,殊为可叹。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女魔天瑛

  凌冲也是仗着有太玄剑气的功底,方能一蹴而就,勉强练成一枚细小符箓,但若要真正修成斩妖剑符,依旧要锤炼太清玄始之气,老老实实祭炼种子符箓才行。凌冲练成一道符箓,忍不住拿来试手,心念一动,丹田中一道太清玄始之气在那道符箓中转了一圈,忽然就是一道剑气生成,自指尖喷射而出。只是十分细小,还不及星斗元神剑光十分之一的威力。

  凌冲细细品味,骇然发觉这道符箓生出剑气,威力虽不大,但所耗费太清真气却是同等剑气威力下所费太玄真气的三成而已,这便十分惊人了。剑修之道,虽是威力惊人,但苦于真气稀薄,即便玄门练气之道素以气脉悠长著称,却也经不起几下剑气挥霍,但若是以太清符剑之法,一样能发出剑气,虽锋锐之处不及剑修正宗,但胜在真气消耗极微,与剑修正宗各擅胜场。

  “难怪连本门长老都惦记太清门中符剑之术,原来其中尚有如此妙用。若能将这套符剑之术融入本门剑诀之中,岂不能解决剑修真气不足的顽疾?”凌冲试演了一回太清符剑之术,被其中妙处深深吸引。但随即罢手不练,只要知晓其中道理便可,又不是要转换根本法诀,重修太清符法,要是太过看中太清符术,沉溺进去,反倒舍本逐末,这一点他自家甚是警醒。

  凌冲试炼了一回太清符剑,正要继续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忽然眉头一挑,血河之中一道血浪喷出,其上居然托着一位美人儿。这女子身子窈窕,腰身纤细,双足雪白,面庞更是生的万种妖娆,唯一美中不足,身上血腥之气极重,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紧盯凌冲。

  凌冲缓缓起身,身前一道剑光飘忽不定,纵横来去。却是将丹田中玄剑幻境的中平剑光施展了出来,他在血河岸上多日,斩杀的血河生灵无有一百也有七十,境界太高者,自有珠儿收拾,因此这几日但凡有些眼力的妖魔都不敢来招惹他。这女子既然敢来,必是有无穷手段,说不得身有法宝,不然岂会不惧怕珠儿这个诛魔宝鉴的元灵?

  这妖魔女子见凌冲如临大敌,噗嗤一笑,娇滴滴道:“那小道士,莫要慌乱,奴家此来,非是为了与你为敌,却是来说和的。”这女子生的美貌,居然精通大明官话,口音虽有几分奇怪,但大体意思不差。显示出血河之中亦有道统传承。凌冲身前剑光闪烁,沉声道:“玄魔两道,自古便是仇敌。姑娘来寻我,就不怕其他血河生灵不肯么?”

  那女子笑道:“我怕什么?血神道人被郭纯阳杀破了胆,数年也不敢回头。连血幽那厮也被你们太玄剑派捉了去,我血河一脉如今已是气数消磨,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你太玄剑派若要赶尽杀绝,此时便是最好的良机。但郭纯阳始终按兵不动,想来又有甚么算计。我们血河一脉可经不起这般折腾了,我此来便是请你上复贵派掌教,请他高抬贵手,莫要赶尽杀绝。”

  凌冲仔细打量,见这女子一身血河法力,澎湃波动,修为竟似不在叶向天之下,心下一凛。郭纯阳围而不猎,始终不肯将血河一脉一网打尽,顶多就是吓唬一下血神道人这等不曾见过天的家伙,就是因为血河之下回廊反复,有无数空间迷障,若是贸然攻入,难免遭受极大损失。当年上代荀掌教便是吃此大亏,以至于被迫与血河血痕道人同归于尽,魂魄堕入轮回,至今也未接引回来。

  若是真将血河生灵逼得急了,只要往血河之下一躲,太玄剑派也要瞠目袖手,何况血河贯穿虚空,流荡无始,不知有多少高手隐居其中,只是醉心修炼,不问世事。连当年太玄剑派围剿血河宗总坛,也不见有人出头。但若真打上门去,说不得就会有几位玄阴级数的老不死出来,寻郭纯阳聊天。

  只是罢斗不难,最多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但既然是血河一脉先伏低,总要有些添头才是,再者也要弄清这女子的身份,也好有个防备。凌冲冷笑道:“本门百炼师伯已然成就纯阳,大师伯惟庸道人也练就了一件法宝诛魔宝鉴。这位珠儿前辈便是了,如今我太玄剑派比当年上代荀掌教在时,更为兴盛,岂会惧你区区血河?若要停手罢斗,却也不难,只看你们自家诚意如何了!”

  那女子听闻凌冲之言,先将一双惊疑不定的眸子在珠儿面上转了几转,却也难怪,无论何时何地,一位真仙级数的法宝元灵,皆是令人忌惮之极。那女子本是奉了师命来此求和,其师也赐下一件宝物,用来买通凌冲传话。只是那女子心下颇为不忿,自家已是元婴级数,还要向一个区区凝真境的小东西卑躬屈膝,献上礼物,总有几分怒气,本要暗中出手,给凌冲一个好瞧,不料这小子身边居然跟着一位法宝元灵,这一惊非同小可,再也不敢造次。

  那女子打量了珠儿几眼,确信自家确实瞧不透这位冰雪可爱的小姑娘,也就默认了珠儿的身份,姿态立时放的极低,微微低头道:“天瑛不知仙姑法驾在此,多有冒犯,望乞仙姑恕罪!”

  第二百三十三章 凌冲归家 血阳灵花

  珠儿虽有些小孩心性,毕竟身为法宝元灵,威严不同俗类,轻轻哼了一声。魔女天瑛浑身一颤,将头颅垂得更低。面前一位法宝元灵,真仙级数的高手,便是她师傅花姥姥在此,也要保持七分恭敬。

  凌冲见珠儿果然有用,压得那魔女头都抬不起来,心头暗笑。他自有阴阳之气傍身,对天地灵机变化敏感之极,这魔女一身澎湃血河法力,超出金丹级数,乃是实打实的元婴真君高手。只是血河法力波动之间,并非如血神道人那般浑然天成,圆融无暇,倒有些形似血幽子,法力虽然精纯,似是后天修炼得成。

  他脱口道:“我知道了!你是这血河之中所生生灵,却拜入血河宗门下,修炼血河魔道,因此一身法力并非如血神道人一般,倒有些像血幽子那厮。你与血幽子当是同门!”

  天瑛一惊,面色陡变,凌冲所言正是她师徒最大的隐秘,却被一个凝真境的小辈一口道破!原来天瑛之师唤作花姥姥,本是血河宗上代长老,比陨落的血痕道人还要高出一辈。只是花姥姥性情孤僻,与血河宗同门不和,早早破门而出,自立门户,就在血河之底建了一处道场修持。

  花姥姥与血痕道人之师争夺掌教之位不成,被逼远走,仇怨只比太玄剑派更深,当年荀道人率领一干高手攻上血河宗总坛,恰逢花姥姥闭关祭炼一件法宝,不曾参与。若是花姥姥也动起手来,只怕还要趁火打劫,连血幽子这等硕果仅存的血河宗根苗也要顺手给灭了,以报当年之仇。

  如今血河宗已然风流云散,花姥姥却全不当回事,她自家早以血河正宗自居,只要自家将道统传了下去,血河宗便永不会灭门。事后花姥姥还常常后悔,不曾出手劫掠,不然最少也会将血灵剑与聚血魔旗两件镇派之宝夺在手中,不令其外传。

  天瑛乃是血河中土生土长的妖魔,天资极高,被花姥姥看中,自小度入门下,传授正宗血河道法。血河土著生灵除却血神道人那等先天神圣,妙法随身之辈,其余众人皆靠自修自悟,天瑛得了血河宗真传,进步神速,区区百年时光,已练就婴儿,为花姥姥门下第一高手弟子,这才被派了出来。

  郭纯阳接掌太玄之后,汇聚四位师兄之力,祭炼了一座太玄峰,居然舍弃了原本基业,将门下全数移来极西之地,立下太玄峰,用以镇压血河,将原本血河总坛当做了老巢。花姥姥原本不问外事,但有一座巨峰压在头顶,总也不是甚么喜事,早想与郭纯阳谈谈。

  及至先天血神出世,又有几位玄阴级数老祖联手,意图倒翻血河,灭了太玄满门,谁知被郭纯阳联合几位师兄,加上层出不穷之底牌,硬生生将几位玄阴老祖打得狼狈而逃,连血神道人也只能远遁无踪,舔舐伤口。

  花姥姥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太玄剑派已然成长为一只庞然大物,她虽是玄阴级数,不过与血神道人相差仿佛,连血神道人都被杀得抱头鼠窜,自家定然也不是对手,唯有低首求和。打探出凌冲为郭纯阳关门弟子,派出天瑛接洽,希冀通过其搭上郭纯阳这条线。

  天瑛已知面前这位少年虽则修为低微,却有不俗眼力,日后绝非池中之物,有珠儿在一旁,也不敢生出旁的心思。说道:“正是,我名天瑛,拜在血河宗太上长老花姥姥门下,修炼血河道术。今日此来,为求道友上禀贵派郭掌教,言明我师徒求和之心,愿与贵派做个和睦亲邻。”语气显然客气了太多。

  凌冲还未答言,天瑛手掌一翻,一朵血色大花凭空出现,有碗口大小,生有九蕊,摇曳生姿,一股异香发散开来,凌冲闻了一口,顿觉心思舒爽,知是异宝。

  果然天瑛道:“此乃血阳花,产自血河之底,取纯阴中一点真阳之气,我观道友所修功法特异,需海量真气方能再进一步。此花正可为道友所用,只需以功力炼化,可得一位金丹高手全身功力。权作我师徒见面之礼,请道友笑纳!”

  凌冲微微惊奇,若是这血阳花真能增他一位金丹级数的法力,对他而言,就是无价之宝,正合修炼洞虚剑诀之用。他苦于功力不足,不能将洞虚剑诀推演至更高境界,有了此花相助,再有叶向天所赠七粒大还元丹纯炼真气,修炼至金丹境界就不愁法力枯竭了。

  修道之人,依靠自家悟性,一点一点锤炼法力,不用外物,根基固然打得牢靠,但一概不用外物,亦是着相,天生万物以养人,有那好物当用则用,莫要暴殄天物便是。

  凌冲心头一万个愿意,不得师傅允准,不敢伸手便接。耳边忽有人说道:“无妨,那血阳花于你修行大有裨益,放心拿着便是。”正是乃师郭纯阳之声,凌冲又惊又喜,面上不动声色,伸手一招,天瑛也不阻拦,任由血阳花飞入他手心。

  血阳花入手,就有一股温和气息循着手掌直入丹田,舒畅以极,果是异宝。此花生于血河深处,吸取血河阴邪之力,长成之后,却又阴极阳生,有了纯阳之性,造化之玄奇,可见一斑。

  凌冲把玩片刻,收起血阳花,故作姿态道:“此事我自会上禀家师,至于如何决断,还要家师与几位师伯商议,非我一个小辈弟子能置喙。”天瑛喜道:“如此已然多谢道友了!家师极愿与郭掌教一会,若郭掌教能拨冗一见,自是最好。”

  凌冲见她遣词清雅,颇感异样,道:“此事我亦会禀告家师,相信不久便有回音。”天瑛笑道:“道友真是爽利,无论郭掌教见与不见,道友只要来此血河支脉之地,大喊三声‘天瑛’,我自会现身相见。我师徒二人静候佳音,告辞!”血河翻波,天音沉入其中不见。

  凌冲待她离去,望空拜倒,说道:“弟子恭迎恩师法驾!”虚空中郭纯阳声音笑道:“那些俗礼,为师真身此刻正在太元殿中练法,花姥姥之事为师已知。此人已是不甘寂寞,见她一面倒也无妨。那朵血阳花乃是一件异宝,正和你现下之用,被你轻易到手,也算你的缘法。此花不可贸然吞服,需炼成丹药,减去其中燥性,更可提纯药力。”

  “正好,任青门下还有一个叫清元的弟子,颇善炼丹,就住在金陵城外玄天观中,你也见过,可寻他炼制丹药,就便归家省亲。等丹药炼成,可直上北冥之地,取那还幽寒水,就便攒炼罡气。此处也用不到你,且回去准备一番,明日下山去罢!”言罢虚空寂寂。

  郭纯阳行事总是神神秘秘,出人意表,凌冲也有几分习惯,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对珠儿道:“珠儿,恩师方才命我明日下山归家,不能陪你玩耍了。”珠儿大眼睛忽闪忽闪,忽道:“凌冲哥哥家是在金陵么?不若珠儿随你一同去罢!”凌冲吓了一跳,忙即摆手,不敢答应。有一位法宝元灵随身,他自是极乐意的,但太玄峰还要靠珠儿镇压门户,将其拐带了出去,不必惟庸道人出手,郭纯阳先就要剐了他。借凌冲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

  好不容易说动珠儿回去天巽宫,珠儿尚是小孩儿心性,好生不舍,又厮磨了半个时辰,才恋恋而去。凌冲喘了口气,亦自赶回合极宫。到了宫中,见玉琪正在打坐,小脸满是坚毅之色。

  凌冲一眼看出,她不过打通了几处穴窍,距离胎动境圆满差的太远。玉琪资质本就一般,不然也不会被打发来服侍入门弟子,凌冲肯传她太清法门,已是青眼有加,无奈苦修数月,不得寸进,只凭着一股坚毅性子坚持。

  凌冲暗自摇头,玉琪这般练法,练上一甲子,也未必能打通周身穴窍,实在不是个修道的材料,只能修成一股真气,延年益寿而已。他也不会说破,静静端坐一旁。

  过了半个时辰,玉琪收功睁眼,忽见凌冲坐在一旁,吃了一惊,赶忙跪倒行礼。凌冲不提她修行之事,吩咐道:“明日我要下山省亲,你收拾些细软之物我路上应用。门中赐下的一应丹药,也要带上。”

  玉琪忙道:“老爷去世俗之地,装些金银之物,足可敷用。门中历年所赐丹药,皆是益气培元之物,共有一百零八粒,尽数为老爷装好便是。”

  凌冲点头,说道:“我传你的太清真气法门,乃是玄门正法,最重根基,需用水磨功夫修炼,你根基不足,资质不够,但勤能补拙,自家努力修持,自有得道的那一日。”言罢转身上楼。

  玉琪苦修多日,进境极浅,自家有些自怨自艾,听了凌冲之言,雄心陡起,打定主意,好生修行,要叫当初那些个长老瞧瞧,自己也是修道的种子,也能修炼出一番成就。

  第二百三十四章 沙通护送 归家省亲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凌冲自定中醒来,用清水净面已毕,下得楼来,见玉琪已收拾了一个小小包袱,内中有百两白银,还有十几片金叶子,一套换洗衣物。

  凌冲甚是满意,当下换了一身布袍,将二代弟子所穿玄色道袍留在宫中。若是归家被老父瞧见自己身着道袍,出家做了道士,立时要昏厥过去,换了一身不显眼的衣物。将包袱负在背上,吩咐玉琪好生看守合极宫,施施然出门而去。

  太玄剑派位于极西之地,距离金陵城有十数万里之遥,当年还是叶向天驾驭剑光带他来此,以他脚力,从金陵到太玄峰中,走上二十年也未必能至。

  转眼凌冲拜入太玄已有五个年头,当年的少年如今已是大人模样,只等归家行了冠礼,便是成人,可以娶妻纳妾,生子繁衍了。只是他一心向道,不思男女之事,下了太玄峰,遥望东南之地,正愁如何回去。如今他还驾驭不得剑光,不能出入青冥,便是脚力超群,日行千里,回到金陵也要耗费数月功夫,得不偿失。

  正愁虑间,一道大水起自太玄峰下一处大湖,直扑凌冲而来,落地现出一位昂藏大汉,满面憨容,见了凌冲却是面色不善,哼了一声,说道:“你是凌冲么?叶向天那厮飞剑传书,说你要回转金陵,请本座护送你一程!”

  这汉子满脸不痛快,凌冲却是识得,正是龙鲸沙通化为人形。当初他随叶向天去寻他,以沙泷所留一枚精气神珠换取了龙鲸一族天赋妖法玄鲸吞海功的修炼法诀,虽有残缺,却也得益甚多。

  沙通心下郁闷,他被叶向天撸来,在湖中做了个狗屁水神,平日除了行云布雨,便是埋头大睡,好在乃祖以自身精气祭炼一枚神珠予他,凭了这颗神珠修行,不至功力停滞。又被叶向天当了苦力,护送凌冲回转金陵。他本待拒绝,叶向天一句话不去便要胖揍他一顿,沙通自思打不过那厮,唯有忍气吞声,因此一脸愤懑之意。

  凌冲见他面色郁郁,心知必是受了叶师兄威胁,心下好笑。当年沙通半路阻截,一曲玄鲸天音,令凌冲与张亦如身受重伤,幸好他借机领悟一路剑音之法,与玄鲸天音抗衡,才算无事。剑音之法在玄剑灵光幻境中已被化为数十道细小剑光,留待机缘。

  凌冲笑道:“我正是凌冲,好久不见,沙兄风采依旧,令祖所留精气神珠,不知沙兄炼化了几成?”沙通甚是差异,细细打量凌冲几眼,才认出正是这小子将精气神珠送来,还讹了玄鲸吞海功法诀去,总也比叶向天那厮为人强些。

  勉强说道:“原来是你,还要多谢你将神珠带来。我也只炼化了三成,不足以冲击婴儿境界。”凌冲一怔,不料沙通心地光明,坦然说了出来。龙鲸一族天生躯体庞大,想化为人形,要先打通全身脉络,所花功夫不亚于一位人族修士炼成金丹。

  沙通心思单纯,不然当年也不会受了于沛挑拨,怒气冲冲去寻叶向天晦气。正因他性子光风霁月,沉心修炼,心无旁骛,居然修为一路精进,练就一颗金丹。被沙泷老祖寄予厚望,许为龙鲸一族下一位有望冲击纯阳境界的后起之秀。

  沙通性子憨厚,被叶向天逼迫有些不爽,不待凌冲分说,将手一会,一道水波起处,裹起两人,直入穹天。他所用是水遁之术,天地之间,有无穷水汽,只是平常不以水液之态示人,沙通有龙鲸秘法,尤其玄鲸吞海功更能吞噬一切异种真气化为水行法力,纵起水遁之术,丝毫不慢。

  凌冲瞧了一会地下光景,便盘坐修行。这道水遁之术,丝毫不亚于叶向天剑遁,此是沙通功力深厚,是寻常金丹修士的十倍以上,方能经得起如此挥霍消耗。

  沙通本拟吓唬一下这小子,见凌冲好整以暇,居然入定修炼,也有几分惊诧之意:“叶向天那厮素来眼高于顶,居然为了这小子请我出手护送,生怕有甚么危难。这凌冲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凌冲催动星斗元神剑诀,沟通玄武七宿,攫取其中星力。他现下修为尚浅,不似星宿魔宗长老级数人物,修炼星力,一吸一呼之间,吞吐元气,引动周天星辰忽明忽晦,异象惊人。

  沙通亦是金丹真人,发觉身边星力浓郁,被凌冲吸穴内窍之中,暗自惊骇:“这分明是星宿魔宗攫取星力,练就星神的法门,太玄剑派从何处得来修行法诀?若是被星宿魔宗知晓……”浑身一颤,他虽憨直,却也不傻,知道自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太玄剑派的绝大隐秘,偏生不能对任何人言说,否则便有杀身之祸。

  他看向凌冲目光中满是怒意,却又无可奈何。凌冲当着他面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吃定沙通不敢声张。叶向天遣了沙通过来,就是信得过之意。

  沙通见凌冲施展星宿魔宗道法,就沉默了许多,整日看向凌冲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凌冲也不去管他,专心凝练星光。洞虚剑诀始终是他的根本道诀,这一点从未变过。修炼星斗元神剑诀为了凝练星力,催动洞虚剑诀演化。修炼太清符法,一为锤炼阳神,二为汲取太清符剑精粹。

  凌冲修炼洞虚剑诀良久,逐渐摸索出其中奥妙。这门剑诀可将修习者所见所闻招法神通真意“拓印”下来,演化为根本剑光。所化的根本剑光越多,剑诀威力越大。但若要提升道行修为,必须将所有根本剑光祭炼到极致方可。

  其中牵扯取舍之道,不能只图斗法犀利,一股脑吸取他人神通精华,不管不顾演化根本剑光。也不可为图上进,只演化几道根本剑光,一意突破。在他所学之中,洞虚剑诀最具张力,有无穷潜质,亦是他日后横压天下,证道纯阳之根本。郭纯阳善能前知,为他选定了这部剑诀,自有其中道理,凌冲也不费力揣测,只按部就班修炼便是。

  如今丹田玄剑灵光幻境中共有承乾、破魔、中平三道根本剑光,皆祭炼到了凝真境圆满,及八重禁制。若再无机缘凝练其他根本剑光,凌冲打算省亲之后,直入北冥之地,寻找天罡之气,攒炼天罡。

  沙通见他醒来,自怀中掏出一枚小巧葫芦扔来,说道:“这是叶向天那厮请我交给你的,内中盛有二十四道天罡之气,足够你炼罡之用!”他心下甚奇,自古炼罡凝煞之道,错非极为诡异之法门,皆是以精纯为上。不知凌冲练得甚么法诀,居然一口气要修炼二十四中天罡之气。

  第二百三十五章 玄精丹

  若是上乘功法,非但只修炼一种罡气,还要优中选优,去清灵之地高空,采取轻灵气机。就算凌冲兼修几门上乘道法,数种罡气也尽够他修炼,叶向天居然一下送出二十四中天罡,着实令人费解。

  凌冲将巴掌大小的葫芦接在掌中,略一摇荡,内中发出水流激荡之声,小小一枚葫芦居然有百斤重量,足见其中所盛罡气之多。

  洞虚剑诀在太玄剑派中属于鸡肋一般的功法,从无人能修炼至金丹境界,遑论纯阳级数。郭纯阳对凌冲寄予厚望,一应用度皆是全力供给。这一枚葫芦是郭纯阳亲手以仙家法力祭炼,收取足足二十四道天罡气脉,足够数十位修士同时修炼罡气。

  按郭纯阳所言,洞虚剑诀最高境界乃是另辟一处世界,纯以剑光剑气组成,乃是宇极一类的无上神通。所需真气实是海量,才为凌冲准备了满满一大葫芦,也未知足够与否。

  凌冲端详片刻,将葫芦收在怀中,修炼天罡需先将真气打磨精纯,再来承纳天罡之气熔炼,此时绝非良机。沙通本欲观摩凌冲修炼罡气,见他好整以暇,却不下手,不好意思催促,哼了一声,依旧摆着一张臭脸,驱动水遁之法,往金陵飞去。

  沙通身为龙鲸成道,法力雄浑之极,比叶向天也不遑多让,水遁之速不亚于剑遁,一路并无歇息,数日之后,便直入灵江之地,面前便是偌大的金陵城了。

  凌冲遥望龙盘虎踞金陵之城,颇有些近乡情怯之意。他离家求道,如今已历五载,练就一身法力,在沙通等一干大修士眼中或许算不得甚么,却已非俗人之属。一别五载,也不知祖母、父母过得如何。

  沙通却不管他这些心思,就在灵江之畔落下遁光,两岸凉风习习,居然正是当年争夺癞仙遗宝,金船出世之处。凌冲望着如蟒灵江,心头蓦地浮现齐瑶儿那张宜喜宜嗔的娇颜,忙将这一缕绮念掐灭。

  玄门修士恋慕大道,需将儿女私情抛却,视其为洪水猛兽。只是人身有七情六欲,多少天资绝艳之辈,修行勇猛精进,末了却过不去一个情关,功亏一篑,落得身死道消,空悔无极。

  郭纯阳传道之时,曾这孜孜告诫,情之一字,败道辱身,伤己害人,万万沾染不得。凌冲深以为然,他少年心性,气血方刚,齐瑶儿是他生平所遇第一位异性美貌少女,又是那般嗔喜可人,少年情怀,一缕情丝不觉寄托其身。凌冲之所以如此看中太清符经之术,便是为了日后当面转授此道,了结这一段情缘,也好专心修道,求取那茫茫天地间一线大道之机。

  沙通摆着一张臭脸,说道:“金陵城你自去便是,我就留在这灵江之中。你们太玄剑派忒也小气,我栖身的破湖只有巴掌大小,翻个身都不够。还是这灵江来的舒爽。叶向天说,你要去寻甚么清元子炼丹,要花费百日苦功,我就在灵江中等你百日。待你炼成丹药,再来寻我,带你去北冥之地。”

  沙通被叶向天打得怕了,抹不开面子,非说是叶向天请你做事。灵江入的便是东海,本想趁此良机,回神木岛瞧瞧。沙泷却有严令,命他设非修成脱劫修为,不得回归神木岛。沙通满腹委屈,也只好听命,好在灵江极大,倒也能玩耍的畅快。

  凌冲道:“既然如此,就请沙道友在此委屈百日,待凌冲事毕便回。”沙通极不耐烦,也不答话,身形一摇,化为一条数十丈长短的龙鲸原身,一头扎入灵江之中,激起数丈高下巨浪,摇头摆尾,好不开心。

  凌冲摇头一笑,径往玄天观而去。不过小半个时辰,已来至观门前,见道观依旧,举手打门。不旋踵间,观门打开,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识得正是还清小老道,当年他初来时,也是这位师侄孙为他开门。

  数年不见,还清业已长成一位少年,凌冲见他瞧着自己,面上一副迷茫表情,忍不住笑道:“还清,你不认得我了么?”还清瞧了一阵,蓦地叫道:“你是凌冲师叔祖!”忙让开门来,“师叔祖快请进!师傅知晓你要来,已等了数日了!”

  凌冲迈步入观,先恭恭敬敬在玄天大帝像前上了一柱清香,清元子已然听闻,自后殿赶了出来,施礼道:“弟子参见凌师叔。”

  凌冲当年见他便是仙风道骨模样,五年过去不见丝毫老态,也自笑道:“清元师侄免礼。今日来叨扰师侄,请你开炉炼丹的。”当年他修为尚弱,瞧不出清元子修行境界。今日看来,清元子修为当在他之上,却非金丹级数,是一位炼罡高手。

  清元子忙摆手道:“弟子不过粗通几手炼丹之术,凌师叔青眼有加,敢不尽力而为!”太玄剑派除开剑术、炼器之外,其余符箓、炼丹等仙家功课只是一般。清元子天赋异禀,于炼丹之道极有心得,为门中器重,太玄弟子所用丹药,倒有大部分出自其手。

  清元子为了一件事情,就在玄天观隐居,不曾回归本门。前几日乃师任青特意飞剑传书,言道凌冲即将归家省亲,命他为其开炉炼制丹药。清元子不敢怠慢,这几日备好丹炉,就等凌冲上门。

  凌冲自怀中掏出一方玉盒,血阳花药性极强,唯有以玉盒封禁,不落五行,方能维持药力不坏。清元子双手接过,见其上以一道太玄法力封禁,精纯异常,不禁感慨:“当年初见这位凌师叔时,不过修炼了几年本门真气,算不得甚么高手。谁知区区五年,居然已是凝真修为,当真是后来居上。”

  说道:“这血阳花生于血河深处,由阴转阳,正是炼制玄精丹上佳宝材。玄精丹可壮大内气,对师叔冲关炼罡最是合用。只是若开炉炼丹,需选朔月阴时,弟子已然算定,就在三十三日之后开炉。此时不必启封玉盒,届时打开也不迟。除却血阳花这味主药外,尚需一十三味配药,凑齐君臣佐使之道。弟子正好趁这几日,将余下药材准备一下。师叔三十三日之后,再来弟子处。玄精丹开炉,必有劫数,正好借师叔法力,护持丹药。”

  凌冲对炼丹一窍不通,见还有这许多讲究,当下慨然道:“既然如此,一切听凭师侄吩咐。我这几日就在金陵家中暂住,三十三日之后再来,若有何差池,只来金陵城中寻我便是。”言罢飘然而去。

  凌冲去后,还清忽道:“师傅,你要为凌师叔祖炼丹,只是那封信该当如何处置?”前几日观里忽然有人送了一封信来,清元子看完之后,便魂不守舍,似有甚么心事。还吩咐他小心看守门户。

  还清自觉是仇家上门,先发来邀战信函,只是他追随乃师十几年,也不曾见师傅得罪过何人。这仇家又是从何而来?清元子面色踌躇,末了断然道:“为凌师叔炼丹乃是大事,耽搁不得。至于那封信么,就随她去罢!”

  凌冲一气下山,入了金陵城。此时艳阳高照,已是正牌时分。走在石板路上,目中所及皆是自小瞧惯了的光景,思及在太玄峰上修道的日子,当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七拐八拐间,已来至凌府门前,红漆大门紧闭。唯有角门开着,一个家丁正在门前打瞌睡。凌冲识得是家中老人儿,上前往他肩上一拍,喝道:“小三!看守大门还敢偷懒,看我叫王叔打你!”

  那叫小三的家丁立刻惊醒,口中忙道:“二少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话一出口,自家也觉怪哉。

  第二百三十六章 归家省亲

  自语道:“奇怪!除了二少爷,谁还敢这般打趣三爷我?二少爷不是去京城求学了吗?一时也回不来,又是谁敢这般捉弄三爷?”猛抬头见一少年,满面笑容望着自己,不是自家二少爷还能是谁?

  小三啊的一声,翻身站起,叫道:“二少爷回来了!”凌冲点头,笑问:“这几年家里没什么事罢?”小三忙不迭道:“没事,没事!老爷、夫人、老夫人都好,就是惦念少爷一人在外,怕你吃穿不合度。我这就进去禀报!”转身跑进府中。

  凌冲耳闻小三大叫“二少爷回来了”,一路向内宅奔去,不禁摇头一笑。自家施施然入了府门。迎头便见王朝匆匆忙忙走来,见真是凌冲,大喜叫道:“二少回来了!”

  凌冲笑道:“王叔,是我回来了!”见王朝面色红润,周身真气奔涌,当是将太玄真气心法练的入门了,方有此调理气血之功。当年他离家前,将太玄守山剑十三式全数传给了王朝,也不知其修炼的如何。

  王朝自小看着凌冲长大,名为主仆,实为父子师友。连太玄残谱也是王朝交给凌冲,若无王朝在,凌冲此生绝难得到机缘,拜入太玄。

  二人说笑一阵,径往内宅而去。凌真身为礼部侍郎,如今正在衙门中处置公务,尚未归家。宅中就老夫人与崔氏在。连凌康也因外放做了县令,有些日子不曾回来。

  凌冲入了内宅,迎面便见崔氏出来,他大方一礼,叫了声:“姨娘!”崔氏见他落落大方,比之前全然不同,似乎多了几分出尘之气,也自笑道:“冲儿回来了,快些进来,你祖母还等着呢!”

  凌冲对这位庶母谈不上好恶,如今修道有成,心地宽阔,更是不盈于怀,随她入内,面见祖母。老夫人正等的心焦,祖孙数年不见,自有一番悲喜,也不必细说。

  掌灯时分,凌真自衙门归家,听闻凌冲归来,面上沉静如旧,一家人坐在一处用晚膳,问道:“你在京师中,随张阁老从学的如何?”当年凌冲离家求道,还是沾了张亦如的光,求其祖父大明首辅张守正写了一封书信,言道收凌冲做个弟子,传授学问。凌真这才肯放行,若是知道他是出家修道,只怕当时便打断了他的腿。

  凌冲修成阳神,神念精纯,过目不忘,往昔所读圣贤之书,如掌上观纹,一一对答无漏。凌真十分满意,说道:“康儿考取功名,如今外放做官,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你跟随张阁老做学问,我是放心的。只是张阁老乃是刚直之人,断不会为你求情铺路。还要靠你自家考取功名才是。”

  凌冲唯唯应诺,不敢多言。如今他身为太玄掌教弟子,地位尊崇,得传玄门上乘道法,毕生所求,唯有长生久视、谷神不死。世俗的甚么狗屁官职虚位,比得过玄门道行神通么?

  凌康考取功名,凌真甚是满意,期许次子亦能金榜高中,光耀门庭。一旁老夫人往凌冲碗中夹菜,说道:“好了!冲儿好容易归家,你当老子的就莫要问东问西,让孩子好好吃顿家里饭菜,歇息一晚。明日任凭你叫到书房里,怎么问都成!”

  凌真侍母最孝,老母开口,登时不敢再说。用罢晚膳,老夫人又将凌冲叫进房中,将他这五年以来生活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凌冲暗暗苦笑,祖母不令父亲多问,自家却打破了砂锅。好在他早有一套说辞,好歹哄得祖母开怀,服侍老人家睡下。又到凌真房中给双亲请了安,这才回转自家屋中。

  屋内每日皆有丫鬟洒扫,他虽五年未归,却也十分整齐。连旧时所用之物,亦是原样未变。凌冲感叹一阵,忽见王朝推门入内,笑道:“二少此去学道,想来已是神仙中人了罢!”

  凌冲笑道:“王叔莫要取笑,我这点微末修为,算得了甚么?连掌教师尊也不敢称是神仙中人呢!”王朝惊道:“难不成冲哥儿居然拜在太玄掌教门下?”他对玄门七宗一无所知,但既能执掌一方大教,必是了不得的高人,凌冲竟能拜入其门下,日后成就可知。

  凌冲将此去太玄修道之事娓娓道来,王朝听得世上真有长生不死之辈,举手之间翻江倒海,只张大了嘴,合不拢来。凌冲又问他那十三招剑法修炼的如何,王朝苦笑道:“我年老力衰,悟性不够,只勉强又练会了三招,其余招数只怕今生无望了。”

  凌冲暗暗叹息,各人皆有缘法。他私传守山剑,已算触犯门规,不能再加指点,好在金陵城外尚有清元子与碧霞和尚两位,不必顾虑家中安危。

  他将话题岔开,问道:“王叔,这几年除却大哥外放为官,家中还有甚么大事发生?”凌真为人方正,不识人间险恶,老夫人与崔氏更是妇道人家,唯有王朝江湖出身,为人机警,可托付重任。

  王朝沉吟道:“府上倒没甚么大事。高家的婚事早就退了,大少爷转年便金榜高中,隔年恰有一个官缺,就补了上去。其余倒是无事。”

  凌冲眼中寒光一闪,说道:“靖王那厮可曾再派细作前来?”凌冲离家之前,王朝借故打杀了两个靖王遣来的奸细,靖王此人久有篡位之心,在朝中遍洒眼线,连金陵陪都也不放过。生怕其贼心不死,再派细作前来搅乱。

  王朝笑道:“二少放心,从那之后,并无细作潜入。”凌冲道:“如今朝政已露乱象,外有蛮国虎视,内有靖王作乱,一个不好,便是糜烂之局,不得不防。”取出一尊玉瓶,“瓶中有十粒丹丸,功能补益气血,只是药性剧烈,王叔可以清水化开,分三日服用,一月之后便有奇效。”

  太玄门内门弟子按例每月皆有门中赏赐丹药外物,以助修行。凌冲修炼星斗元神剑诀,所练星光真气远超门中所赐丹药,一粒不曾服过,玉琪皆收拾了起来。此次归家正好用来给家人补益身子。

  第二百三十七章 菩提神算 白莲观照

  只是这些丹药对凌冲可有可无,对家中亲人却是大毒,一个不好,虚不受补,还要闹出大乱子。才费心思稀释药力,王朝内功深厚,一粒丹丸分三次服下,有益无害。祖母、父母、兄长几人要再多分几次服用方可。

  凌冲一共带回一百零八粒丹药,给了王朝十粒,嘱咐他一月之内服下,若是气血调和,内功精进,再服其余。家人一应服用之事,也交托了他。王朝博通药理,当年凌冲误食一株异果,还是其遍寻灵药,使凌冲阴阳调和,方才渡过关隘,成全了一身精湛内功。

  王朝将丹药珍而重之放入怀中,在太玄剑派瞧来也许不算甚么,只是为弟子壮大修为,非是甚么了不得的神丹。但在他眼中,却是能延生救命的神药,由不得不小心谨慎。

  凌冲道:“明日我一早启程去碧霞寺见碧霞和尚,当日极回。金陵城外有一座玄天观,观主清远道人是我师侄,家中若有甚事不好决断,王叔可去寻他出手,他断不会拒绝。”

  吩咐了几句,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凌冲陪着家人用过早饭,动身前往碧霞寺。他早能辟谷不食,餐霞饮气足矣,家人在旁,一同吃些,也无伤大雅。

  凌冲脚程极快,凝真境时修成一道本命剑光,吞吐真气,身形一晃,便是数丈长短,碧霞寺又不甚远,清早出门,不过小半个时辰已到寺门之前,山门大开,入内问询,知客僧忙通报方丈,引领凌冲入了方丈精舍。

  却见碧霞老僧盘坐云床,满面笑容,说道:“一别五载,凌师弟居然已是我道中人,当真可喜可贺。”凌冲笑道:“当年鄙派重光,宵小来袭,全仗贵寺普渡、普济两位神僧援手,此恩此德,不敢或忘!”身为郭纯阳之关门弟子,凌冲完全有底气代表宗门说出这一番话来。

  碧霞和尚目放神光,面前这位少年五年之前尚是初入道途,如今修为虽精进,也不放在他眼中,只是这份风采气度,却甚是令人心折,心下感叹:“玄门何其多才也!”口中谦道:“除魔卫道,本是我佛门应有之义。可惜普济师叔只擒捉炼化了薛蟒一头先天旱魃分身,不曾将他本尊留下。”

  当年群魔袭扰太玄,楞伽寺普渡方丈以一尊七宝浮屠出手,更有普济神僧携佛火古灯檠不远万里而来,击退天尸教长老薛蟒,更将其一尊先天旱魃尸神擒捉,以佛火炼化,断去其九大尸神合一阵势,大涨正道气运。薛蟒经此一战,闭关苦修,至今不敢露头。

  郭纯阳曾亲上楞伽寺,求得秘法,这秘法脱胎自佛门凝聚金身之道,传授师兄百炼道人,使之绕过待诏境界,直入纯阳。虽然道基不全,再无精进之机,却也是罕见罕闻的妙法秘术。又请动两位神僧助拳,这份面子不可谓不大。

  碧霞和尚笑问:“师弟此回金陵,可是来省亲的么?”凌冲答道:“正是,小弟是奉了父命归家行冠礼,顺道请师侄清元道人开炉炼一炉玄精丹,增厚修为,再去北冥之地,凝练罡气。”

  佛门修持之法,不赖外物,凭依本心。碧霞和尚身为楞伽寺高徒,对道家修行之道亦是深知,当下道:“玄精丹老僧也曾听闻。乃是玄门中壮大内气的无上宝药,金丹境界之下助力良多。此丹需以真阳之物入药,凌师弟想必已有宝物在手了。玄门之中,素重丹术。丹术又有内丹、外丹之分。师弟所修剑诀,归属于内丹一系,以自身为丹炉,以天地元气为大药,熬炼精神,长生不死。”

  “外丹者,则以天地万物入于丹炉,烹炼大药,得而服之,助长真气、修为、神魂等,传说中曾有玄门祖师炼就一炉仙丹,服食之后便即白日飞升。师弟要炼的玄精丹便是外丹一流,须得精通炼丹之术的丹师看顾炉火,不能用老。那位清元真人我早有耳闻,只是缘锵一面,谁知竟是贵派弟子。他肯出手,大事可成。”

  内丹外丹之言,凌冲多读道藏,早已心知,今日来也非向碧霞和尚讨教此事,说道:“碧霞师兄精通佛门菩提神算,当年我与那萧厉结仇,此人其后拜入星宿魔宗,是我心腹大患,怕他修成魔法,对我家中不利。今日来此,是请师兄神算一算,瞧瞧那厮现今何处?”

  碧霞和尚抚须笑道:“尊师郭掌教才是善能前知,算无遗策。我这点微末道行,岂敢班门弄斧。只是那萧厉既然入了魔道,便是正道之敌。师弟既然开口,我便勉力一试。”凌冲身为郭纯阳弟子,身份大为不同,难得开启金口,碧霞和尚也不好驳他面子。

  凌冲大喜道:“如此多谢碧霞师兄!”碧霞和尚双手合十,结成九大手印,就见佛光如水,清亮流淌,在双掌之间化为一朵白莲,莲叶摇荡,蓦地盛开,所谓花开见佛佛见我,碧霞和尚施展的乃是佛门白莲观照秘术,号称能照见现在过去未来,如今只是一门小神通,仅能算计现在之事。

  凌冲见白莲盛放,心下亦有几分体悟。碧霞口中念念有词,十指跃动不休,一个个法印结成,沟通冥冥中那一股虚无天机,体味其中妙处。蓦地神情一变,虚空中亦自传来一声冷哼,那白莲似是被甚么法力击中,霍然化为漫天佛光消散。

  碧霞和尚闷哼一声,面上苍白之极,显是受伤不浅,摇头道:“好厉害!那萧厉如今身在星宿魔宗之中,我方才以佛门白莲观照神通,算他行踪。却被其师乔依依发觉,以一道法力破了我的神通。”

  凌冲见他受伤不浅,忙道:“碧霞师兄,我这里还有七粒大还元丹,请师兄服下,治疗伤势罢。”碧霞和尚摆手道:“无妨,乔依依不过是一缕念头做法,真身还在闭关之中,我受伤不重,调理几日便可。大还元丹乃是淬炼真气之宝药,不合我用,师弟好生收起,待攒炼罡气时,自有妙用。我虽被乔依依法力反噬,却也证明那萧厉尚未离开星宿魔宗,方能有乔依依庇护,不落我算计之中。师弟暂可放心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上古洞府 天禽道人

  凌冲执意留下两粒大还元丹,碧霞和尚坚辞不受,只得作罢。见碧霞和尚受了法力反噬,全无精神,要运功调养,便即告辞。

  凌冲心下颇为不爽,算计萧厉行踪,连带碧霞和尚身受重伤,这份人情欠的极大,不知何时能还。一路郁郁,回至金陵,忽然想去望月楼小酌一杯,权遣心怀,信步而去。

  望月楼依旧是当年模样,内中全然翻修一新。当年凌冲现在楼上偶遇大幽神君,又与杨天琪大战,几乎将望月楼拆了。离开金陵之后,望月楼东家不知烧了多少柱高香,酬谢神恩,让这个煞星早早走开。

  凌冲迤逦上楼,早有伙计认出是凌家二少,急忙上前寒暄。他要了临窗一处座位,点了四样小菜,一壶烫酒,慢慢自斟自饮。

  此时已当正午,正是饭点,望月楼上生意极好,高朋满座,推杯换盏之声不绝。凌冲浅酌小饮,全然不问外事,仿佛遗世独立,悠然自得。

  忽然楼梯声响,三人前后上楼,皆是身量极高的中年汉子,皆作道家打扮。一人黄脸、一人白脸、一人黑脸,黄脸道人见楼上座满,微一皱眉,似有不悦。一旁伙计忙即上来笑道:“三位大爷来的不巧,小店刚好客满,连雅间都包了出去。您三位若是愿屈尊等等,就请楼下看座,若是不愿,小店愿意奉送一斤上好花雕,权作赔礼。”一面笑一面作揖。

  望月楼老板极会做人,这一番说辞下来,大多数客人皆能认可,又不会得罪老主顾。谁知那黑脸道人喝道:“甚么屁话!你家道爷既然来此消遣,管你甚么雅间客满,还不去给道爷腾出一间来!不然仔细你的狗皮!”伸手去抓那伙计。

  一旁白脸道人伸手一拦,阴笑道:“常兄何必与他一般见识,难得齐师兄有此雅兴,要来品尝一番人间滋味,还是让小弟来罢,没得伤了和气。”黑脸常道人见他出手,哼了一声道:“既然司马龙师兄出言,就瞧在你的面上,绕了这小东西一回!”

  黄脸姓齐的道人轻咳一声,说道:“我等还有大事在身,且草草一饱就是了。”黑脸常道人暗骂:“是你个龟儿子要来这望月楼吃饭,老子替你赶客,你老小子却又来做好人!”

  恰好一桌四人食毕,会过了钞下楼。三人便占了那一桌,常道人大呼小叫叫菜,皆是点的生熟肉食,末了又叫了两坛好酒。片刻间酒菜齐备,三人就豪饮起来。

  凌冲冷眼旁观,这三人皆是修炼正道功法,凝练罡气之辈。齐道人与司马龙修为最高,乃是炼罡境界。黑脸常道人差些,与他一般为凝真之境。三人举止绝非玄门七宗之人,怕是散修一类。凌冲正自有些烦闷,便偷听三人谈话,权作解闷。

  三人皆是海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酒过三巡,黑脸常道人忽然口唇蠕动,却不发声。凌冲一怔,运用真气一探,才知三人以真气传音,类似于江湖之上秘传之传音入密,只是以玄门法力催动,更见精妙。

  凌冲运用玄武七宿法力,星宿道法本就采炼虚空星光,乃是上乘虚空法门,果然捕捉到三人周遭空间波动。只听常道人道:“这酒肉倒也不错!这几年闭关炼宝,嘴里都淡出鸟来!”

  齐道人淡淡道:“这望月楼厨子功夫一流,乃是金陵城中有数的馆子,许多达官贵人也喜爱在此喝上一顿。”司马龙道:“齐兄将我等汇聚此处,所言大事,究竟是何事?”此人生就一副白脸,开口说话亦是给人阴森森之感。

  齐道人浅饮一口,说道:“此处人多嘴杂,却也甚是安稳。等闲人物也不会到此窥探我等阴私。实不相瞒,我请两位贤弟来此,是为去攻打一座前人所留洞府!”

  常道人与司马龙立时来了精神,修道界中常有修士发现前辈练气士所遗洞府,有的运道好些,得了几卷传承道书,就此发迹,还有的运道差些,连洞府护门禁制也攻不破,空欢喜一场。但一座前人所留洞府,一般而言,皆有许多宝物,足够他们这些散修小发一笔横财。

  这三人合称九连三煞,只因方入道时皆在一处九连山中修行,偶然遇见,三人功力相若,谁也奈何不得谁,就此结下一段交情,也曾合伙做了几件大事,着实得了不少甜头。

  司马龙最是工于心计,心知齐道人是个吃独食的性子,既然唤来二人,想必是自家无法一口吞下,要仰仗二人之力,开口问道:“不知齐兄所言洞府,是何人所留?”

  齐道人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司马龙见他卖关子,只微微阴笑,亦呡了一口酒。唯有常道人性子暴躁,追问道:“齐兄莫要卖关子,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且说清楚再吃不迟!”

  齐道人知他藏不住事,笑道:“此事还要从我那侧室桃红说起。”司马龙与常道人皆知那桃红乃是天欲教弃徒,学了几手粗浅天欲教道法,中途叛门而出。她修为浅薄,根本无有服用天欲丹的资格,天欲教也懒得抓她回去,就让她逍遥快活了几年。

  桃红无意中与齐道人结识,恋奸情热,勾搭一处,只是她天欲教道法学的不精,面首三千的陋习却承继了下来,不敢寂寞,背着齐道人在外面胡天胡地。齐道人也不计较,由得她去。

  这一日桃红无意间提起一事,说道新近勾搭的一个面首,自称乃是玄门宗师天禽道人弟子,知晓许多隐秘,还得意洋洋的跟她吹嘘。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天禽道人乃是有名散修,修为深厚,尤其精通百禽鸟语,禽类天性趋暖避寒,年年往复飞行,知晓许多秘闻,天禽道人借着与百禽交流,将这些秘闻尽数握在手中。

  只是天禽道人为人谨慎,极善自保,知晓自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长此以往,总会被人惦记,早早就隐匿行踪,又求人以先天神算,算出几处与自家大有缘法,取之无妨的洞府宝藏所在,径去取了,得了几部精妙道书,闭关数百年,出关之时,已是脱劫级数修为,自忖有了几分自保之力,才不肯再藏头露尾。选定了一处山场,开山收徒。

  那与桃红勾搭的奸夫正是其门下第七弟子,修为不挤,却最好女色,被桃红勾搭,情到浓时,将此事说出,被齐道人知晓。齐道人亦是心狠手毒之辈,当下不动声色。侯了几日,待那奸夫再与桃红相见之时,猝然发难,将之擒获,用尽酷刑,从其口中撬出几则隐秘。

  第二百三十九章 离魂刀 五遁旗

  只是那奸夫修为不高,与闻之事不多,但其中有一处洞府甚是紧要,他无意中听闻乃是天禽道人念叨过多次,说是这处洞府乃是上古大派真人所留,其中珍宝无数,只是关乎一件重大隐秘,绝不可轻易开启,否则必有大祸。

  齐道人得知此事,哪管甚么大祸大福,还是自家逍遥快活来得紧要。他逼问出那处洞府所在,自己暗中前往,谁知那洞府之外有禁制守护,凌厉非常,齐道人用尽手段,还折了两件苦练的法器,也不曾攻破,反而险些命丧黄泉,好容易狼狈逃出,记起两位道友,希图合力攻打,将洞府开启。

  司马龙问也不问桃红的下场,以齐道人心性,可想而知。常道人却心直口快,哼道:“齐兄好不仗义!自家要吃独食,谁知被拒之门外,就想起我们哥俩!”

  司马龙对那处洞府亦有些眼热,打圆场道:“此乃人之常情,须怪不得齐兄。若是常兄知晓此事,只怕亦要独吞了才心甘呢!”常道人自思也是,便不言语。

  齐道人续道:“我用尽刑罚,从那人口中也撬不出彼处洞府之来历,不得已只得将之杀死,毁去尸骨,免得天禽道人得知,前来报仇。我攻打那处洞府时,曾被困入禁制变化中三日三夜,幸好那禁制以天地潮汐引动,时强时弱,我抓住良机,趁机脱逃。在我看来,那守护洞府的禁制尽是玄门符箓一脉,且古拙非常,妙用无穷,只怕是……”

  常道人兀自浑浑噩噩,司马龙却是心头一动,与齐道人对望一眼,二人齐声道:“太清门!”凌冲本是持著欲食,“太清门”三字流入耳中,禁不住停顿了片刻,又自夹菜大嚼。心头却急若潮涌。

  他有太清门符经在手,又修炼了其中炼神、炼魔两部符箓,虽说功力尚浅,却也算得太清隔代传人。太清门以符箓立宗,万年之前曾极尽辉煌,谁知一夜之间,黯然落幕,湮没无闻,其中尚有许多玄门大派的阴影。只是事到如今,沧海桑田,许多往事已述说不清。若真是太清门当年高手所留洞府出世,必要前去一观,一来瞧瞧有甚高深传承留下,能补全手中符经,二来这三人皆是豺狼之辈,心狠手毒,若是得了太清符法,无意如虎添翼,须要及早下手剪除。

  凌冲自家也不知,自从修炼太玄剑术之后,心头战意杀意日增,尤其这等人皆曰可杀之辈,更是毫无压力,心头杀机一起,更凝神去听三人说话。

  常道人惊道:“竟是太清门么!不可能啊,太清门乃是万年之前的大派,若是有甚么传承留下,当年那些玄魔两道的家伙,早就瓜分殆尽了,还等着你我去捡便宜么!”

  齐道人笑道:“常老弟有所不知,那太清门亦是玄门正宗嫡传,所修符箓之道传自先天道祖,精妙之极。只因树大招风,得罪了玄魔两道大派,又有域外天魔作祟,一起发难,劫数难逃,落得个风流云散的下场。听闻当年大难之时,早有门中高手携带典籍法宝,逃去星空之中,脱离了这一方世界。但这等万年大教,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总有几位高手长老远游求道,说不定就此坐化,留下一脉道统。那洞府中便无有太清传承,也该是有些异宝的,足够你我兄弟受用终生!”

  一番话说得司马龙与常道人俱都心动不已,那处洞府若真是太清修士所留,其中财富定必惊人。如今修道界中玄门各派俱有炼器之士,但万载之前炼器第一大宗却是太清门无疑。原因无他,符箓之道,相较其他法门,入门容易,只要肯传法,在最短时日内就能早就大批弟子。

  以符箓之力祭炼符器耗费功力极少,又不必非要五金五行等外物宝材,只要勾勒符箓,汲取天地元气,再一层层将禁制祭炼上去即可。太清门光炼神部一脉,就有三十六道天罡炼神符,每一道皆是法宝级数,放在其他门派之中,是断然不能的。有此根基,太清门等符修门户,方为祭炼法器之大宗。

  有这由头,那处洞府便再穷酸,总有几件符器流传下来,三人若能得到,无论自用还是兜售出去,皆是一笔横财,由不得不动心。常道人最是粗直,问道:“齐兄,咱们何时动手?”齐道人道:“两位道友可曾将自家本命法器都带来了?”

  司马龙阴笑道:“齐兄放心,常兄的离魂刀与小弟的五遁旗皆已带来,只等齐兄一声令下!”齐道人微微颔首,思索片刻,断然道:“事急从权,免得夜长梦多,两位贤弟好生准备,三日之后攻打太清洞府!”

  常道人道:“那洞府究竟在何处?难不成在这金陵城皇城中么!”齐道人道:“那处洞府不在金陵城中,却在金陵城外灵江之中!”司马龙与常道人啊的一声,司马龙笑道:“怪不得齐兄非要兄弟将那五遁旗带来,原来是要借助水遁入江。”

  齐道人道:“正是如此,若非那洞府深入水下,我自家不善水力,又岂会失手被困,落得十分狼狈?有了司马老弟的五遁旗,我等进退攻守,皆是如意。此行倒是成了大半!”司马龙为人阴险,但所炼一件本命法宝五遁旗却甚是高妙,乃是其师门祖传,最善捕捉虚空波动,借力五行之道,挪来移去,乃是一件逃命至宝。司马龙树敌极多,全靠这件宝物方能活到今日。

  齐道人肯将洞府之事告知,大部是为了司马龙这件五遁旗,有了此宝,说不定能避开洞府之外禁制,直达核心。凌冲听到此处,心下大致有数,三人又吃喝了一阵,秘议了许多细节之事,最后会了钞,齐齐下楼而去。

  凌冲想了想,不曾暗中跟随。反正已知那洞府就在灵江之下,三日之后去灵江江畔守候,总能等到那三个。当年癞仙金船出世,便是在灵江江眼之中,如今又有一座疑似太清门洞府出现,凌冲心有所感,自从两百年前太玄剑派剿灭血河宗以来,这一方世界再无甚么流血漂橹之事发生,但现下太玄重光、先天血神出世,一桩桩一件件,似乎修道界中又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气,身为练剑之士,最喜的便是争斗杀伐,大家更凭手段,为道心道统而战,凌冲数年苦修,几乎忘却了长剑激鸣之音,修成无上道,斩尽仇敌头!这才是剑修之辈的风采。

  他会过了钞,慢悠悠归家,脑中思索三日之后该当如何行事。忽有王朝来报,说是有一位自称还清的小道士前来拜见。凌冲吩咐请其入内,还清进来先自叩头行礼,凌冲一把扶住,笑道:“掌教老师不喜这些俗礼,我做弟子的自也不喜,还清你就不必多礼了。坐下说话。”

  第二百四十章 埋伏

  还清笑嘻嘻坐了,对这位无有架子的师叔祖十分欢喜,说道:“师傅命我来向师叔祖禀告开炉炼丹之事。师傅已将所需应用药材准备妥当,三日之后便即开炉,但要炼成玄精丹,尚需七七四十九日。此丹虽非甚么上品仙丹,却也能大益修士修行,因此熬炼之时,亦有劫数。师傅炼丹多年,心境淡泊,于甚么魔头袭扰皆不在话下。所虑者尚有人劫一关,此丹出世,必有异象,只怕会有异派高手前来劫夺。那时师傅要看顾炉火,不得出手,就需师叔祖你老人家亲自出手,震慑宵小了。”

  玄门中炼制外丹与内丹修行一般,皆有劫数临身。所谓天地人三重劫数,天劫者无外乎雷火之劫,地劫者指的是炼丹师自家功力火候,丹炉中丹药君臣佐使之道。若是炼丹修士功力不够,火候不纯,极易炸裂丹炉,炼出废丹不说,还要走火岔气,大损功力。

  人劫者,便是指的丹炉大药初成,有种种异象,或彩霞勾连,或气成龙虎,被有心人瞧见,起来攘夺。炼丹师若法力精湛,还可击退来敌,保住丹药,若是无有余力,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家辛苦一场,炼成的丹药被别人夺走,为他人做嫁衣裳。

  清元子甚有自知之明,虽是炼罡修为,多年不曾动手,法力剑术未必比得过这位凌冲师叔,不如自家聚神炼丹,请凌冲护法,左右此丹也是为他所炼,出些气力也是应当。

  凌冲暗自算计,齐道人三个攻打太清洞府定在三日之后,清元子开炉炼丹尚需七七四十九日,先去太清洞府碰碰机缘,再来为炼丹护法,倒也来得及。便道:“你转告清元师侄,就说一月之后,我必去玄天观中护法。”

  还清笑道:“既然如此,弟子就在观中恭候师叔祖法驾了。”又问起还玉之事,他与还玉本是堂兄弟,素来亲睦,只是一个拜清元为师,远在金陵修行。另一个随侍掌教祖师身边,凌冲只见过还玉几次,还是来去匆匆,但能随侍祖师身边,自不会差了。聊了几句,还清便即告辞。

  凌冲寻来王朝,见其已将太玄养气灵丹以清水冲化,送与老夫人与凌真夫妇饮用。凡人不通练气之道,服食灵丹大部药力消散,可谓暴殄天物。凌冲却不在乎,这养气丹又非甚么上乘丹药,只要能令亲人长寿无病,便是仙丹也要抢了再说。

  此次归家,见祖母精神还算健旺,只是头上白发渐多,已是垂垂老矣。这养气丹来的正是时候,恰能修补祖母流失精气,才命王朝想尽办法,稀释药力,果然当日晚膳时,凌冲留意观瞧,见祖母面色红润,显是先天元气充沛,双亲面上亦有润红之色,显是药力发作,身体大为好转。

  凌冲归家,老夫人甚是开怀,破例多吃了半碗饭,又往他碗中夹菜。凌真忽道:“明日开宗祠,为你行冠礼,莫要到处乱跑了!”老夫人也笑道:“行了冠礼,便是大人了,不可似以前那般任性才是。”凌冲唯唯诺诺。

  崔氏笑道:“老爷,既然行了冠礼,还是赶紧给冲儿寻上一门亲事要紧。”凌康当年与高家结亲,半路杀出个萧厉,闹得鸡飞狗跳,程素衣前来度化高玉莲,开启其两世记忆,取了癞仙遗宝,飘然而去。凌冲得知高玉莲与萧厉勾搭成建,怒不可遏,险些与玄女宫拔剑相向,最后还是程素衣做主,命高玉莲退婚,才算了结。

  凌康自高家退婚之后,着实伤心了一段时日。凌真看不过眼,又托人说了一门亲事,亦是大家闺秀,就在前年成亲,那时凌冲修道日紧,凌真也怕耽搁他学业,勒令家中不许多言,凌冲归家才知大哥携了新嫂子赴任而去,却是缘锵一面。

  此时崔氏旧事重提,凌冲当即面色一变,他矢志求道,早将儿女私情置之度外,好在凌家尚有凌康传承香火,不用他来操心。凌真皱眉道:“成亲倒是不错,只是这小子如今定性不够,功名未成,若是贸然成亲,只怕耽搁了学业,考不得功名,还是再等等。”

  凌冲舒了口气,面上泛起笑容。凌真笑骂道:“别人成亲皆是高高兴兴,你倒好,叫你娶妻简直如丧考妣,到底安得甚么心思?难不成要一辈子独身么!”凌冲微笑不答。凌真说了几句,一家人吃罢晚膳,各自就寝歇息。

  次日凌冲就在家中调运真气,以备明日大战。到了第三日上,凌冲半夜起身,直奔灵江。金陵城墙高达数丈,却也难不倒他,轻轻一翻便即过去。到了灵江之畔,恰是当年癞仙金船出水之处,口中喃喃蠕动,向着江中口发真言,却是道家喝填功法门。阳神每日依此道修行,大有进境。

  沙通藏身灵江之中快活,恰是一大好帮手,他以太清真气催动喝天功,过得片刻,就见江水如沸,一只庞然大物猛地跃出水面,见是凌冲,将身一抖,化为一条大汉,稳稳落在岸上。

  正是龙鲸沙通,他面带不悦,问道:“不是归家省亲么?这才几日功夫就要回转了?我正耍的开心……”凌冲笑道:“非是要回去,而是有一桩大买卖,拉你入伙,分润你些好处!”将太清洞府之事说了一遍。

  沙通登时双目放光,他在灵江中纠集了一批水妖水怪,着实过了一会水大王的瘾,只是吃穿用度比之神木岛时差的太远,正闲的浑身疼,这般有趣之事,自然要插上一脚,叫道:“既然如此,还用那三个腌臜泼才作甚?索性打杀了,咱们自家去寻那太清洞府如何?”

  凌冲摇头道:“现下还未知是否真是太清洞府,不可贸然行事。还是伺机而动为好。沙兄且随我埋伏一旁再说!”沙通只要有横财分润,登时乖乖听话,忙闪到凌冲身后,一切唯其马首是瞻。二人埋伏江畔,各自屏息掩气,似他们这等修士,只需将全身精气神锁住,比甚么世俗所传龟息功皆要高明千万倍。

  眼见金乌破云,洒下无数道金光,滚滚灵江为阳光照彻,仿佛有数条金蛇乱钻乱窜,耀眼生缬,却始终不见三人人影。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太清符诏 联手探宝

  眼见金乌破云,洒下无数道金光,滚滚灵江为阳光照彻,仿佛有数条金蛇乱钻乱窜,耀眼生缬,却始终不见三人人影。沙通略有焦躁,凌冲却是好整以暇,甚至还偷闲修炼了一番太清真气。

  若江下洞府真是太清大修士所留,唯有同源之太清真气方能将之催动,凌冲算是临时抱佛脚,好歹修炼了一层太清真气,虽然稀薄,也聊胜于无。好在太玄剑气与太清真气皆是修为浅薄,又同属玄门正宗,同源别枝,一时不至有相冲之虞。忽然耳朵一动,捅了捅沙通。

  沙通一愣,不过数息之间,先后三道遁光自天外飞来,落在灵江之上。正是齐道人三个,三人也不耽搁,略一交接,各自捏定法诀,投入江中不见。

  沙通性子急躁,就欲飞身跟上,凌冲一把拉住,摇了摇头,指指天外。沙通半心不已,姑且等了盏茶功夫,居然又有一道粉红光芒飞来,现出一个妖娆女子,轻纱遮体,粉股雪臂十分美貌。却是凌冲的老熟人,天欲教的雪娘子。

  当年她勾搭大幽神君,请他出手去癞仙金船中取移情丹。凡天欲教弟子,修为有成,皆需服用一粒天欲丹,此丹下肚,任你贞洁烈女,立时沉沦欲海,永无回头之日。还要受天欲教主挟制,一生反叛之心,立有六欲神雷轰顶,毁去一身道行功力,生死两难。

  雪娘子早有自立之心,苦于受制天欲丹药力,不可自拔,将赌注压在大幽神君身上。谁知那厮贪心不足,得手移情丹,并未交付于她,狮子大开口,非要其以天欲教秘传《六欲化情魔典》交换。那道化情魔典乃是天欲教镇派宝籍,等闲弟子根本连见都见不到。唯有被天欲教主看中,方能得传其中一道法门。凌冲于东海所遇鲛人公主便是天欲教主亲传弟子,所修乃是化自六欲魔典中的一门功法,却也无有资格纵览这部宝典。

  雪娘子空自算计,搭上了色相,也未将移情丹到手,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回天欲教总坛盗取六欲魔典。便在此时,忽然接到一则讯息,当年服侍她的一个丫头,以秘法联络她,说道无意中得闻一处太清门修士所遗洞府,内中说不定留有太清符法秘经。

  那丫头正是桃红,叛教脱逃是假,潜入正道门户打探消息是真,不过其修为低微,不敢潜入玄门大派,只在齐道人这些个散修圈子中兜转。这些丫鬟天欲教放出去数百位,谁知真就获得了这样一则大消息。

  雪娘子本未当回事,转念一想,当年太清门横压天下,为玄门第一大派,所传符箓之道精妙之极,亦有寄托元神,成就纯阳之法。若能得到其修炼阳神之道,凝练神魂,说不定能找出对付天欲丹之法。动了心思,正要联络时,桃红却忽然没了回音,暗道不好,顾不得一切,忙即赶来。

  桃红曾道那处洞府就在灵江之中,雪娘子狡诈阴狠,守在往来灵江的必经之路,果见齐道人三个一路而来,隐踪跟随,入江而去。雪娘子已见凌冲与沙通埋伏江畔,往二人所在望了一眼,娇滴滴道:“两位同道想必也是为了那江下洞府而来的罢?小女子势单力孤,不弱我们联手攻破禁制,至于其中宝物,大家各凭手段如何?”

  凌冲想了一想,也不掩藏行迹,哈哈一笑,与沙通双双现身,沙通运用法力,二人足下托起一朵水莲,来至江上,与雪娘子相对而立。雪娘子见沙通面相憨直,凌冲却是个丰神如玉的少年,淫心又起,一双妙目只在凌冲面上勾转。凌冲给她瞧得颇不自在,故意一声长笑,说道:“雪娘子,你也莫要拿出那副媚态,须知我等乃是太玄剑派嫡传弟子,玄门正宗,不吃你那套淫靡之术。江下乃是太清门当年故府,我太玄剑派势在必得。至于与你这邪门歪道联手,却是万万不能!”

  雪娘子乃是金丹修为,若是凌冲自家在此,一个区区凝真境界,早就捉去采补的欲仙欲死了。但有沙通在旁,龙鲸一族本就是天妖之类,法力雄浑远超人族修士,一身水系法力澎湃之极,震慑的雪娘子不敢妄动。

  雪娘子听闻太玄剑派的名头,再一瞧凌冲周身剑气勃发之相,信了七八成。太玄剑派沉寂两百载,重光之日,门中百炼长老炼就纯阳,大长老炼成法宝,尤其掌教郭纯阳以一己之力,斩杀先天血神六大分身,逼得血神道人狼狈而逃,不敢露面。可谓一战震惊玄魔两道,有传闻道郭纯阳虽非纯阳境界,战力却直逼真仙。太玄剑派一门三大纯阳,数件法宝,着实令人心惊。

  雪娘子果然十分忌惮,一声娇笑,说道:“这位小兄弟居然是太玄高第,难怪小小年纪,修为如此精湛。只是江下太清洞府,必有厉害禁制守护,等闲之人贸然攻打,怕是讨不了好去。姐姐特意求人祭炼了一面符诏,专能克制阵法禁制运转,小兄弟还是和姐姐一道,有此符诏在手,再加弟弟精妙剑术,内中宝物法诀岂非唾手可得?”

  说着笑吟吟取出一面符诏,迎空一晃,发出条条彩光。凌冲凝目望去,那面符诏有巴掌大小,似乎是玉符所炼,内中满是线条勾勒,神秘之极。他修炼过正宗太清符术,一眼望去,到能认得几个符箓,但那面符诏中足有数百个符箓勾连彼此,起承转合,复杂之极,不能认全。但玉符所发法力波动,确是正宗太清法力无疑,显是雪娘子背后尚有一位精通太清符道的高手。

  凌冲故意冷笑道:“雪娘子却是那我们师兄弟作耍了!谁不知太清门早已飞灰湮灭数千年,世上早无太清高手,你这一面玉符分明是新近炼制,谈何能克制洞府禁制!”

  雪娘子笑道:“小兄弟果然心思聪慧,却有所不知。当年太清门覆灭,门中一干长老死的死,逃的逃,却还是有几条漏网之鱼剩下,带了门中典籍,避世隐居。一代代传承下来,姐姐找的便是其中一支的修士,这面玉符看似光洁如新,却是其祖师传下,乃是当年专以进出太清门要地所用符诏,对付江下洞府禁制当不在话下。如何?想不想和姐姐联手?”

  凌冲暗思有理,太清门何等势大,根本不可能一夜之间灰飞烟灭,总有传人流落世间,何况传说真正的正统真传早就被修为高深的长老带去了域外,开枝散叶,再辟传承。雪娘子能寻到当年太清门故老,自也无甚稀奇,但太清门遗孤居然愿意与雪娘子联手,着实令人费解。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太清洞府

  他假作想了想,悄声向沙通传音道:“沙兄能够出手制住这荡妇?”沙通回音道:“我与她同是金丹修为,本不难将她压服,只是天欲教法术素来闺蜜,若是着了她的道……”言下之意对雪娘子一身媚功甚是忌惮。沙通如今还是童身,大妖修炼不似玄门羽士,非要保守元阳不可,到底还是少要分心旁观。尤其天欲教又是出了名的淫荡败道,专一引诱正道中有前途的少年修士。

  凌冲对天欲教妖媚入骨的道法亦是深所忌惮,唯有与虎谋皮,瞧瞧那枚玉符是否真能破解太清洞府禁制,那时再行出手,阻拦雪娘子劫夺洞府之中宝藏,至于天欲媚功,唯有以道心定力相抗,想来加上沙通,也不必惧怕这风骚女子。

  故意说道:“既然如此,我师兄弟就与雪娘子联手一回,大家各凭本事,争夺宝藏罢!”雪娘子娇笑一声,一双秋波只在凌冲面上打转,淫心大动,凌冲修持玄门道法,又是童贞真阳,最是这些天欲妖妇的心头好,若非太清洞府当前,雪娘子总算还未色令智昏,早就不顾一切,拿下凌冲,剑及履及了。

  雪娘子笑道:“既然如此,两位请随小女子来!”当前遁入江中。沙通本就是水中的霸王,亦自跟上。凌冲修炼北方玄武七宿星光,内中就有先天壬癸神水变化,以水御水,更是游刃有余,但他不欲暴露星宿道法,思来想去,忽然运起玄鲸吞海功,周身水流升腾,亦自入江。

  沙通望了他一眼,若非自家老祖留言,命他将玄鲸吞海功传给这小子,说甚么轮不到他来修习龙鲸一族亘古相传的秘术。只是沙通所传不全,凌冲所学只是其中皮毛,仅能增加汲取周遭元气之速而已,真正的玄鲸吞海功,炼到最高境界,万物皆可吞噬,演化为无穷水行元气,一吸一呼之间,提挈造化,惊人之极。

  玄鲸吞海功是龙鲸一族镇族功法,凌冲就算学得皮毛,用来操御水流却尽也够了。灵江为大明境内第一大水系,纵深数十丈,江底世界亦是五色斑斓,三人无心观瞧,直向下潜去。那处洞府就在江底之处,行了半个时辰,水中忽有阵阵法力波动传来。

  三人对望一眼,各自隐去身上宝光,慢慢前行,却见江底微光照处,果有一处洞府,其上笼盖一道金光,涟漪阵阵,散发着道道玄门正宗的法力波动。金光之下,却是一片道观,残瓦断壁,占地有数亩方圆,形制极古,绝非近时之物。这片道观手笔极大,非有无穷财力,不能建造。

  那道金光起自道观正中一座大殿之中,护佑道观不受江水侵蚀。此刻却有三道遁光,发出无数法术,强行攻打,正是齐道人三个。沙通在灵江中逍遥了几日,却不知江底居然别有洞天,十分好奇。凌冲借着水遁,扬目望去。

  黑脸常道人手使一柄飞刀,正是离魂刀,每一挥舞,就有数道刀气纵横,斩杀在金光之上。黄脸齐道人则御使一柄飞剑,剑光飞舞之间,与常道人配合,攻打金光禁制。那金光禁制已然存在数千年,无有修士主持,运转之间十分生涩,极少变化,被二人联手,只能被动抵御,不克分出法力还击。

  齐道人与常道人两个打得不亦乐乎,一旁司马龙手托一道五色奇光,内中一道小小旗幡招展,似乎正在默算阵法运行方位。雪娘子传音道:“一般护持洞府的法力禁制,与其中修士境界相差仿佛,这座洞府护法禁制在金丹之上,法相之下,当年主持此处的太清修士当是一位元婴真君,只是不知为何弃了此处。”

  雪娘子风骚冶荡,见识却真也不俗,凌冲好歹见过数场真仙级数大战,知他所言非需,且越靠近那处废弃道观,自家身上微薄的太清真气便越是波动的厉害,显然金光禁制亦是以太清法门祭炼而成。此处定是太清故地无疑。

  齐道人与常道人一面狠力攻打,一面叫道:“司马兄!快些!”司马龙双目瞬也不瞬,定住五色旗,这面小旗有一桩异能,能操控五行之力,又善穿梭虚空,寻找阵法禁制中薄弱之处,一钻而入,实是盗取修士洞府宝物的不二之选。

  三人算计极深,先有齐、常道人出手攻打,引得金光禁制发动,无暇他顾,再有司马龙算计阵法运转,寻处一处破绽,再用五遁旗接引三人安然入得洞府。这道观存世数千年,金光禁制早就衰弱到了极点,饶是如此,也有金丹级数威力,三人还要攻打好一会。

  司马龙忽然叫了一声:“着!”终于抓住一线良机,寻到了阵法的一处破绽,他心思缜密,却不忙立刻发动,而是指挥齐、常两个继续攻打,果然,又过两个时辰,先前那处破绽又自出现,这一回司马龙早有决断,一口真气喷在掌心五遁旗上,旗面大方光华,蓦地化为五色奇光,裹起三人,直直穿破金光禁制,居然丝毫无伤。

  雪娘子待三人入了江底道观,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笑道:“事不宜迟,我等也进去罢!”凌冲暗骂她狡诈,故意落后齐道人三个,令其先行探路,有甚机关埋伏也早已暴露,自家却来捡个大便宜,心头更是凛然,暗自防备。

  雪娘子取出那一道玉符,扬手打出,却见玉符化为一道精光,滴溜溜直转,发出无量如水清光,与那金光禁制交接,金光禁制登时一滞,中间破开一处大洞,江水却不趁机倾压下来,显是另有禁制妙用。

  雪娘子见这面玉符果能克制洞府禁制,喜笑颜开,当先钻入其中。凌冲与沙通亦自跟上。透过金光禁制,三人直落观中庭院,观中十分干爽,十分透亮,显是仙家妙用,非比寻常。

  一条石道直通前方大殿,身后乃是观门,如今看来,那处大殿才是这处道观核心所在,若有甚么法宝符法之类,也当藏于彼处。石道两旁偶见断剑、拂尘、符纸,俱都腐朽不堪,难当大用。大殿之前本有一座巨大香炉,却也被踢到一旁,香灰洒了一地。

  第二百四十三章 吞星符变 太清祖师

  凌冲驻足凝立,倾心感应。这座破落道观存世已有数千年,为禁制笼罩,不曾有大的残损,当年太清门不知出于何打算,建造了这座道观,于其中布置了无数符箓禁制,汲取灵江水气、天地灵机,用以维持整座道观阵法运转。

  数千年以降,当年镇守此地的太清修士已然不见,道观中符箓禁制无人祭炼,逐渐失去昔日灵机。连法宝级数久而无人祭炼,也要跌落品级,何况区区符文禁制?数千载时光流过,符箓禁制法力早已消散,连带禁制本身亦残破不全,唯有丝丝符文真意流淌其间,透漏出古朴苍茫之气,以及太清门道法正宗之意蕴。

  太清符法虽非凌冲根本道诀,也算下了一番功夫,体内太清真气与道观中残留的太清符意水乳交融,真气游走周天,不知不觉也自壮大了许多。心念照见,似乎那座大殿之中有甚么物事正自与太清符意、自家太清真气遥相呼应。只是相隔太远,还不分明。

  沙通望了凌冲一眼,想了一想,叹了口气,忽然一指点出,正中凌冲眉心。凌冲一怔之间,一股神通真意就在紫府中爆发开来,浩荡无极,居然是玄鲸吞海功完整的功法法诀!

  先前沙通传给凌冲的只是玄鲸吞海功一小部分,只是用以吸引周遭元气,被凌冲用在修炼玄武七宿真法时汲取星光之用,饶是功法残缺,已然大大提升了他汲取星光之速。

  这一道玄鲸吞海功功法真意如蚕丝勾连,水波流淌,片刻之间已结成一枚符文,色做深蓝,隐隐有潮汐奔涌之声传来。世间神通功法,修炼到最高境界,皆要返本归真,贴合大道,而气、光、符等几类,可算得大道表象,因此许多玄魔法门修到最后,皆要归于此几类。

  这道玄鲸吞海功法门来历非同小可,相传是天地初开,宇宙中第一头龙鲸老祖诞生,有无穷造化,偶然吞下一片大道灵光演化之符文,据此创出了这门神通。传说中,这位龙鲸老祖若是亲自施展玄鲸吞海功,一吸之间,足可将三千大千世界尽数吸入腹中,由法力运转,全数化为水行真气!这门神通着实妙用无穷,龙鲸一族能在此一方世界中立足,靠的便是这套功法。

  沙通天赋异禀,最有希望练成纯阳,沙泷对其最是看中,唯有他得了全本的玄鲸吞海功传承。这道功法炼到最后,便是结成一枚根本符箓,由当年龙鲸之祖误吞的那枚大道灵光符演化而来,威能无穷。要想修成玄鲸吞海功,必要有人以灌顶传薪之法,将根本符文真意传渡过来方可。世上唯有沙泷、沙通祖孙两个有此能耐。

  沙通亦是好大挣扎,一路行来,凌冲始终厚德有礼,又是掌教关门弟子,只要不中途夭折,许是第二个郭纯阳。叶向天也曾暗示过他,要他好生接纳,以后自有借力之处。沙通虽是憨直,却非蠢笨,不然也修不成如今法力,思来想去,索性将玄鲸吞海功倾囊传授,今日结个善缘,日后也要倚重。

  凌冲顾不得沙通这些小心思,紫府中玄鲸吞海功真意纠结,时而化为一条硕大龙鲸,摇首拍尾,时而化作一团无量水气,潮声震天。最重还是化为一道根本符箓,高悬其上。

  凌冲紫府中尚有一团阴阳之气,正自狠命炼化那团云文天篆,另有一道炼神真符高悬,他自其中悟得了玄门喝天功与真言咒法,阳神每日掐定法诀,以真言咒法壮大自身。这一枚玄鲸吞海符箓生成,本是悠游自得,不料游经阴阳之气时,却变故突生。

  云文天篆空自发出金光紫气,抗拒阴阳之气炼化,却不思反击,到如今凌冲也弄不懂阴阳之气何以对云文天篆如此痛恨,非要将其炼化甘休,只是那道喝天功符文自云文天篆中化出,阴阳之气却视而不见,不加理会。那道吞海符箓游来,阴阳之气陡然发难,又是一口将之吞下,与云文天篆合在一处炼化。云文天篆本是开天辟地之时,先天神魔所创文字,用以描摹天地大道。其后先天神魔唯恐泄露天机过甚,将云文收回,不肯再传。唯有玄门中尚保留了一些。

  云文天篆中共有三百六十五枚,惟庸道人传了凌冲太玄剑派古老相传的三百余枚云文,加之齐瑶儿所赠太清符经中所载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被阴阳之气一气吞了,沟通冥冥中一股意念降临,得返先天而来。只看阴阳之气何等霸道,几乎无有不胜,却对云文天篆屡炼不化,无有办法,可知其威力如何。

  只是云文天篆从未展露甚么异象,凌冲也无从探知其有甚妙用神奇之处。玄鲸吞海符箓与云文天篆相合,不必阴阳之气狠命炼化,自然被云文天篆吸入其中,游走了一圈,似乎又自符合了冥冥之中一种深奥之理,又有了一种玄而明之的变化。

  玄鲸吞海符箓本是深蓝之色,被云文天篆沾染之后,陡然化为天青之色,如星光巍巍,辰斗生落,妙不可言。这枚天青符文化生,便即接引周天星力,似有感应凌冲所修玄武七宿星神法,最先接引的便是北方七宿星力,玄武大星受此符吸引,穿透无穷虚空,倾落下来。

  凌冲骇了一跳,不想沙通传授的全本玄鲸吞海功居然有此一变,天青符箓接引之星力,堪比他以伏斗定星盘修炼时引来的星力之量,但身旁尚有雪娘子在,不敢放开接引星力,尤其他修炼星斗元神剑诀之事,郭纯阳与惟庸都曾反复告诫,万万不可泄露。

  紫府中阳神陡然起身,伸手一指天青符箓,大喝一声:“咄!”施展道家真言之法,镇压其躁动。幸好这枚符篆新近化生,又自借凌冲紫府存身,接引星光只是本能,并无甚么恶意,被阳神一喝,立时住了接引,摇曳光尾,以周天群星星轨之道,就在紫府中运转不停,好不自在。

  凌冲暗松一口气,紫府中异变虽骇人,外界从沙通一指点出,只是数息光阴。沙通收回手指,却见凌冲面色一变,忽然传音道:“多谢沙兄成全,小弟亦有薄礼奉上!”一道玄奥意念传来。

  沙通不明所以,料想凌冲也不会暗算,就任由其进入自家紫府,面上一僵,接着涌起狂喜之色。原来凌冲所传正是他体悟到的玄门真言喝天功。此功乃是玄门正宗,劾役鬼神,号令诸天,一言之出,群雄俯首,有慑敌警友、精炼神魂之功,正可与龙鲸天音合修并参,以收砥砺之功。

  玄门喝天功精妙非常,龙鲸一族就思不得,谁知今日沙通起心传了凌冲原本的玄鲸吞海功,凌冲就回赠了这一部喝天功法门,算是投桃报李。喝天功凌冲所得不全,却也弥足珍贵,若是献上祖父,总算能弥补自家私传功法之过。

  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雪娘子瞧得莫名其妙,说道:“既已到此,不若我等去大殿一观如何?”凌冲笑道:“固所愿也,请吧!”有沙通镇压,凌冲也不怕雪娘子有甚诡计,当真而行。

  三人紧走几步,来至大殿之前。殿门大开,内中有宝光冲出,隐约听闻狂笑之声。大殿门上本有符箓禁制守护,但天长日久,法力流散,已无大用,被齐道人三个轻松破开,直入核心。凌冲既然肯定此处乃是太清遗府,自家又机缘巧合,修炼了太清道术,算是隔代弟子,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皆不能让齐道人三个得逞,便算折损了观中一件法器,也是罪过。

  心念一动,剑气绕身,大步入殿。雪娘子见凌冲一改先前做派,变得十分主动,只道他故意拿大,眼见宝物在前,终于按捺不住,动了贪念,忍不住暗笑:“果然是个黄毛小子,还是逃不过贪嗔痴三毒之祸。既然道心有瑕,该当姐姐要采补了你,将功力境界上推一层!”

  凌冲周身道气盎然,一身精纯太玄真气令雪娘子十分眼热,若能将他采补,只一身浑厚真阳之气,就足以使她功力境界再上层楼。天欲教教徒最喜采补的便是玄门佛门中前途远大,道心尚未坚凝的新晋弟子,雪娘子曾经采补过一位清虚道宗三传弟子,那等神妙滋味如今也自回味非常。

  凌冲无论根骨、修为皆要超过那位清虚弟子太多,若能采补了过来,只凭魔心转换,阴魔消长之间,怕是就能将自己一举推入元婴境界!在雪娘子眼中,这座太清遗府反倒没甚用处,最可心儿者便是凌冲这位活蹦乱跳的太玄高徒!

  三人鱼贯入了大殿,见殿中宏大非常,通体以精铜铸成,两旁遮有黄幔,已然腐朽非常。当中一座祖师神像,塑画的乃是一位风度飘然的中年羽士,手捏法诀,背负长剑。沙通到底是天妖出身,平日闲读典籍,认出这位羽士正是太清门创派老祖尹济祖师,说道:“此是太清创派老祖尹济祖师,比太玄老祖还要早了数千载,传闻早已飞升九天仙阙。此地既然供奉有这尊神像,当是太清遗府无疑了。”

  沙通不通太清符箓,比不得凌冲仅从残留符意中,便知此处虚实。凌冲听闻竟是太清老祖当面,当下整理衣袍,所穿并非太玄玄色道袍,只是一袭青衫,倒也无甚冲撞。

  他跨步而至像前,千载悠悠,就有供香也早已腐朽,好在阵法禁制运转,殿中并无一丝灰尘。凌冲也不管有无蒲团,撩衣跪倒,恭恭敬敬叩了九个头。自家所学符术乃是这位太清老祖所传,无论如何,跪拜一番总是无错。

  沙通龙鲸出身,龙鲸老祖如今不知躲在何处逍遥,更是天地初开所生生灵,辈分比之尹济老祖高出许多,自不会跪拜。至于雪娘子魔门出身,肉身布施,若来拜玄门祖师,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沙通与雪娘子自不知凌冲为何跪拜尹济祖师,只当他重道尊贤,也未在意。凌冲拜过太清祖师,绕过神像,往内室走去。剑气交叠之间,屡有剑鸣,沙通初得喝天功,喜不自胜,无时不在体悟,闻得剑鸣之音,惊觉与喝天功有想通印证之处,不由大喜过望。

  这座破落道观禁制全失,仅余外面一层金光禁制,抵挡江水侵袭,连核心之处祖师殿中,亦无禁制守护。被齐道人三个轻轻松松去到内室。祖师殿分为两进,前一进用以供奉尹济老祖神像,后一进则是镇守此处道士修行之所。

  凌冲疾步走来,越发觉出内室中有凛凛符意,其中夹杂丝丝剑意,与自家修炼的太清符剑之道竟十分相合,不必多言,此处镇守修士必是精修炼魔部符剑道法之辈。

  他在大殿之外感应到残留的太清符意中正平和,当是炼神部或是祈禳部修士所留,入了大殿内室,却换成了炼魔部修士,且一股森森剑意绝做不得假。这位炼魔部修士还是一位精通剑道的大修士。这一下凌冲更感兴趣,剑气盘空绕屋,直直闯了进去!

  齐道人三个一路有惊无险,借助五遁旗破开最外一层禁制,居然也无阻路,一直到了内殿之中,寻见了几件法器,正自欢喜鼓舞,忽见一位少年遍体剑气横空,直闯进来,三人面色皆是一变!

  凌冲打量一眼内室,方圆唯有数丈,窗明几净,却似并非地处江底,而是建于高山,与山光天岚交接。当中一张云床之上,端坐着一位蓝袍修士,双眉低垂,鼻中两条玉筋伸出,已是坐化了。

  这位修士法体并未腐坏,只是有些失水,筋肉肌肤紧贴,比之骷髅也好不了多少,无从判断死去多久。但从破落道观来看,坐化之时至少在千年开外了。内室两旁摆有两排玉架,玉质不落五行,经久不坏。玉架之上端端正正摆放着四件物事,想来皆为坐化修士日常所用,被他放置此处,留待有缘。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速之客 神木夺宝

  玉架之上共有四件法器,分别为一镜、一幡、一剑、一铃。镜、幡、铃倒也罢了,那柄剑器不过三寸多长,以木质雕刻而成,剑身上满布符箓,凌冲瞧了一眼,就知此剑乃以太清正宗符剑之道炼制,若能到手,说不定能从其上揣摩出太清符剑之奥妙。

  齐道人三人来至这处内室,见到坐化的太清修士,全然不理,目光只在四件法器之上逡巡,人为财死,三人甘冒奇险,就是为了得到太清洞府中遗留法器。四件法器每一件皆是太清遗宝,每人最少也能分润一件,正自欣喜,就见凌冲三人也自冲了进来。

  凌冲咳嗽一声,淡淡说道:“我乃太玄凌冲,此处法器等物归我太玄所有。三位道友可以离开了!”齐道人三个修为最高仅是炼罡,凌冲孤身在血河之畔,斩杀的炼罡境界妖魔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早就熟极而流,这等货色根本不须放在眼中。以他今时今日修为,的确有底气说出如此霸道之言。

  常道人性子最是火爆,大叫一声:“哪来的野狗,敢扰大爷的雅兴!”双手一拍,离魂刀化为一道黑色刀芒,急劈而来。凌冲一声冷笑,这柄离魂刀祭炼手段粗陋,所用材质又是下乘,全无可取之处。身前一道剑光闪耀,破邪剑光飞出。剑术之中,有剑光与剑气之分。剑光者大多为惑人耳目,扰乱视听所发,并无甚么真实威力。剑气则是法力凝聚,剑意承载,无坚不摧。一般而言,剑光之中可分化剑气,剑气掠空,横发剑光。

  太玄剑派剑诀却是独辟蹊径,剑光之中亦有剑气展布,敌手若以为只有剑光惑人,便要吃个大亏。往往不经意间,被剑光中所藏剑气斩杀,若是一心守御剑光,却又落了被动。凌冲功力尚浅,做不到剑光剑气不分彼此,但剑光之中所含剑气亦有几分水准,难挡难防。

  一般而言,无论剑光剑气俱是真气演变,比之真实飞剑,锋锐之处总要落在下风,常道人本拟自家离魂刀出手,一刀就可断开对方剑光,谁知凌冲如今斗法经验丰富以极,剑光流转之间,轻轻巧巧绕过离魂刀,直奔常道人本尊杀来!

  常道人只吓得魂飞魄散,忙调离魂刀回身前守御,凌冲未到炼罡级数,也就修不成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剑光稍慢之间,已被离魂刀追上,刀气纵横,切在剑光之上,将剑光斩作两端。

  常道人刚要大笑,齐道人冷哼一声:“常老弟小心有诈!”凌冲冷笑一声:“晚了!”剑光被斩,忽有一丝剑气飘舞,往他颈上绕来!这一招甚是阴损,以剑光吸引离魂刀气,却埋伏下一缕剑气暗施偷袭。常道人猝不及防,只能大叫一声,闭目待死,突有一柄飞剑自斜刺里飞来,一剑将剑气斩断,却是齐道人飞剑出手,救了常道人一命。

  齐道人目光冷冽,冷笑道:“想不到堂堂玄门正宗,也会使这等下作手段!”凌冲呵呵一笑,全不辩解。无论郭纯阳还是惟庸道人,对阵先天血神也好,司徒化也罢,皆是攻心为上,辅以计谋,最后才是力取。两军交战,所谓兵不厌诈,生死顷刻之间,谁还管甚么堂堂之阵,正正之师?若是常道人有这等刀法,早就一刀将凌冲劈了,也不会如此假惺惺的指责他使用下作手段了。

  齐道人目光一掠雪娘子与沙通,心下更是一凛。凌冲倒也罢了,剑术虽高,不过是凝真道行,沙通与雪娘子却是实打实的金丹级数,法力渊深难测,若真出手,自家三个绝抵挡不过。尤其雪娘子风骚冶荡,一看便知是魔道出身,落在她手,被采补真气,最后落得个废人下场,比死还惨。

  一瞬之间,齐道人心头转过无数年头,悄悄萌生了退意。常道人被方才凌冲那一剑杀得怕了,惊魂未定,一语不发。司马龙忽然一声阴笑,手持那面五遁旗走出,笑道:“这位凌兄弟出身太玄剑派,乃是玄门正宗,为何与一位魔道妖女混在一处?我等三人虽为太清遗宝而来,到底修炼的天罡纯阳之气,与玄阴魔教势不两立。依我看来,与其凌兄的咄咄逼人,威逼我等,不若先与我们兄弟联手,将这妖女打杀了如何?”

  司马龙性子阴狠,最善算计,眼见凌冲三人竟有两位金丹真人,事不可为,便打了驱虎吞狼的主意,挑拨凌冲与雪娘子正邪之争,只要他们动起手来,自家三人便可借机浑水摸鱼。尤其凌冲自称玄门正道,涉及玄魔之争,更是责无旁贷。就算不肯轻易与雪娘子动手,自家三人狼狈退走,只要在外招摇一番,说道太玄弟子与天欲妖女勾搭一处,不出几日便会举世皆闻,倒要看看太玄剑派如何处置?

  凌冲望了雪娘子一眼,面上似笑非笑,说道:“司马兄倒是好算计。我为玄门正宗弟子,自不当与魔教勾结一处。”转头向雪娘子道:“若是雪娘子前辈首肯,凌某斗胆请前辈退出此处如何?”却是露出强硬态度。有沙通坐镇,便天欲道法再诡异,也无需惧怕。

  沙通亦自上前一步,虎视眈眈望向雪娘子。方才得凌冲传授玄门喝天功,与龙鲸天音对照参研,已是收货不少。对付天欲教坏人修行的姹女魔道,佛门有当头棒喝之术,便是以狮吼之音,惊醒自身,不堕魔色之劫。龙鲸天音与喝天功同练,居然也生出如斯妙用,如今他倒是不怎么怕天欲教的魔女了。

  雪娘子审时度势,忽然格格娇笑,说道:“小弟弟真是淘气,方才还与姐姐卿卿我我,如今又翻脸不认人。你那点小心思姐姐,不就是生怕姐姐贪墨了你的宝贝么?姐姐看中的只是你的人才,你这没良心的小子……”

  凌冲面上忽然青气一闪,淡然道:“雪娘子,你说的甚么胡话!”剑意喷薄,就要出手。雪娘子所言为真,遇见凌冲之后,一心只想采补其元阳,太清洞府之事反倒不放在心上。左右便是得了太清符道法门,以自家魔道修士的功底,也修习不得。闹不好阴阳相冲,当场走火而亡,那倒是痛快的很。

  她眼珠一转,娇笑道:“好弟弟你莫生气,姐姐这就走,就怕下次再见,你又左拥右抱,忘了姐姐了!”身化流光,一抹浓香之间,已然香踪缥缈,飘然而去。

  凌冲被这妖女几句挑拨,生似与她有了一腿似的,刚要出手,雪娘子见机得快,居然先自跑了,就似一拳打在空处,说不出的难受。凌冲转过身来,面上怒意未消,冷笑道:“如今妖女已逃,三位如何说?难道要我师兄弟两个动手赶人么?”

  齐道人见凌冲小小年纪,一身煞气,显是手中有不少人命,心里打了个突:“都道太玄剑派郭纯阳法力深不可测,又最是护短,当年一剑将先天血神六大化身杀了,先天血神空自躲了这么多年,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太玄剑派势大,不好轻易招惹,不如暂且退却,埋伏在外,倒要瞧瞧他们如何收取太清符宝。”

  三人早就进入内室,之所以迟迟不敢下手收取四件法器,只因四件法器上皆有厉害禁制,非得太清本门修士,修炼同源道法,方可将之安然收取,异派高手强要收取,引动符宝中禁制,自行爆散,连口汤也喝不着,得不偿失,才踟躇至今。

  凌冲强横霸道,即便驱逐了三人,以太玄剑派的手段,也绝难收取太清符宝。齐道人打得如意算盘已毕,正要开言服软退出,司马龙忽然面泛喜色,笑道:“终于来了!”

  凌冲心头一动,撇眼见两道遁光来势绝快,弹指间落在内室之中,现出两位中年道人。一道人满面笑容,另一道人却是颔下长须。满面笑容者正是神木岛坊市执事于沛,颔下长须者乃是他的师兄随天道人。

  当年凌冲与叶向天同上神木岛,就是于沛暗施诡计,挑唆沙通去寻叶向天的晦气,结果被叶向天以遁龙桩捉去,放在太玄峰下作苦力。随天道人当年不肯出手,又识破木千山算计,留于沛在洞府中住了几日,免得他被木千山落了面皮,不知今日如何到此。

  沙通一见于沛,脸色涨红,当真是仇人相见,若非于沛挑拨,如今沙通还在自家洞府安安稳稳做个水大王,手下一群小妖听命,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强胜给太玄剑派当个奴才。

  沙通修成金丹,道心亦有几分淬炼之功,但此仇此恨无可化解,神通发出远比动念思索快得多,大手一挥,一道法术就往于沛头顶落下。于沛满面笑容,浑作不知。一旁随天道人眉头微皱,大袖一挥,沙通法力登时如泥牛入海,落入袖中,连个响也没有。

  沙通一怔,冷笑道:“怪不得于沛这厮有恃无恐,原来你随天道人已然修成婴儿!不过今日你便是练就纯阳,我也要杀于沛!”随天道人淡淡说道:“于师弟是恩师唯一亲子,我深受师恩,无论于师弟作了甚么错事,总要护他周全。”

  沙通怒极反笑,随天道人可谓是神木岛中一大异数,神木岛素来最重出身血脉,唯有四大姓氏嫡系子弟,方能得传上乘道法,随天道人只是于沛之父在外收的弟子,并非四大姓氏血脉,却得传了神木岛极上乘法门,为此当年几位长老还曾有所不满,只是被于沛之父一力压下而已。

  随天道人却也争气,厚积薄发,入道二百载后,终于修成婴儿,成就真君位业,许多木姓、岳姓的嫡系弟子也比他不上。只是他整日闭关修行,不问外事,外界所知不多。今日来此,多半是为了于沛护法,生恐于沛遭了甚么不测。随天道人对于沛之父最是忠心,拿于沛就当亲生弟弟看待,对其极好,有此一举,也不为奇。

  凌冲伸手在沙通臂上捏了捏,暗示他收敛了脾气,打个稽首道:“太玄剑派郭掌教门下弟子凌冲,拜见两位道友。”于沛与随天道人两个的名头他虽不知,但太玄掌教弟子的身份甚是好用,总不会比他两个差了。

  果然于沛与随天道人不敢托大,忙即还礼。二人对望一眼,当年被叶向天提携的少年,居然真的拜在郭纯阳门下,可谓一步登天,日后大道可期。这一趟太清遗府之行,有了太玄剑派横插一手,只怕有些不妙。

  司马龙走近两步,躬身作礼,说道:“散人司马龙,拜见两位长老。”随天道人不理不睬,于沛呵呵笑道:“司马兄不必多礼,若非司马兄暗中告知,我等又岂会知晓在这灵江之底,居然别有洞天。司马兄此功不小,待我回禀掌教,非但可位列神木岛内门,还有褒奖赐下!”

  司马龙大喜,逊谢了几句,回头向齐道人与常道人招手,笑道:“两位兄弟还不快来见过神木岛两位长老!”齐道人心下暗怒,凌冲三个闯进来倒也罢了,是他虑事不周,于沛与随天而来,却是因为司马龙中途反水,将太清遗府之事通报,作了细作内应,怎不令他大怒。只是于沛是金丹境界,随天道人更是元婴真君,惹也惹不起,唯有低头而已。

  常道人先被凌冲剑法惊吓了一阵,又蹦出个元婴真君,更是六神无主,被齐道人拉着给于沛、随天见礼。凌冲算是瞧出来,便是司马龙暗通神木岛,将太清遗府之事做了进身之阶,连带两个兄弟也招揽了进去。于沛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太清洞府之秘,若非自家横插一手,只怕将太清遗宝连骨头带渣吞的一口不剩。

  凌冲问道:“不知两位师兄来时,可见一缕香艳气息?那是天欲教魔女雪娘子所化,被我逼走。”于沛笑道:“自是瞧见了。只是那厮极是狡诈,本在灵江之上晃荡,远远瞧见我等遁光,便即逃走。”凌冲心下恍然,雪娘子必是还不死心,意图再下黑手,却被随天与于沛两个无意中竞走。

  随天道人目光一扫玉架上宝物,便是微微摇头。他修成元婴,法力见识俱非寻常,一眼瞧出四件符宝以太清符术祭炼,数千年以降,其中法力早已消散殆尽,就连祭炼的禁制也都湮灭无闻,只需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飞灰,根本不必争夺。

  于沛也自瞧了出来,也有几分抑郁。太清门为符箓正宗,若能得其道统,说不得便能得窥符箓之术至高境界,修成无边法力。

  第二百四十五章 言语交锋

  于沛也自瞧了出来,也有几分抑郁。太清门为符箓正宗,若能得其道统,说不得便能得窥符箓之术至高境界,修成无边法力。

  太清门湮灭数千年,余威犹在,符箓道统冠绝天下,比之神木岛真仙所传乙木道法更为精妙,直指大道。于沛收服司马龙,得知竟有太清遗府出世,不惜打搅师兄随天道人闭关,请他出马镇压场面,夺取太清符宝、道统,谁知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欢喜,好不苦恼。

  随天道人向那尊坐化的太清修士恭恭敬敬拜了一拜,说道:“这座道观存于灵江之底已有千年之久,此四件符宝已然灵气尽失,连祭炼的材料也自腐朽,难堪大用。”

  众人听闻,俱都露出失望之色,尤其齐道人,费尽心机,到头来一场空欢喜,连自家最喜爱的美姬都搭了进去,又打杀了天禽道人弟子,无缘无故与天禽道人结下冤仇,却是何苦来哉?

  司马龙八面玲珑,与于沛暗通款曲,投靠神木岛,只是人单势孤,若能将齐道人与常道人一并援引入岛,三人合力,于沛也要高看一眼,地位也自不同,笑道:“这处洞府既然无甚可取之处,不若早些归去。齐兄、常兄,这两位乃是随天前辈与于沛前辈,俱是神木岛上有名修士,小弟来为你们引荐。”

  常道人睁着一双大眼,怒瞪凌冲,喝道:“老子不管甚么神木岛还是神土岛,先宰了这小子再说!”方才被凌冲一手剑术险些削掉了脑袋,实是生平大辱,这厮生平睚眦必报,又是悍不畏死,报仇心切,无意中将随天道人与于沛得罪的一干二净。

  司马龙眉头大皱,暗骂:“这厮不知好歹!老子好容易搭上神木岛这条线,指望能飞黄腾达,若是惹怒了于沛,岂不白费心血!”于沛望了凌冲一眼,默然不语。当年他算计沙通,却被叶向天捉去当了苦力,如今看沙通模样,算是彻底被太玄剑派收服,常道人要杀凌冲,他也懒得去管。

  凌冲淡淡说道:“大道如渊海,岂在口舌间?放马过来便是。”连凝煞境的血河妖魔都不惧,何况常道人一个区区凝真境?随天道人将手一摆,说道:“我等亦是正道苗裔,不可自起干戈,左右无甚伤亡,就此揭过罢!”他身为元婴真君,修成元婴法身,似常道人这等货色,一道神通就打死了。明知于沛之心,要收服这三人以为羽翼,只看齐、常两个,一个心思阴沉、一个桀骜不驯,总要先杀杀锐气,再来听用。

  随天道人深受乃师大恩,对于沛虽怒其不争,却甚是骄纵,既然他要收服三人,也不介意顺手助他一把。常道人生性凶悍,却非无谋之辈,随天开口,不敢争辩,暗暗盘算怎么寻个机会,做翻了凌冲那可恶小子。在他眼中,凌冲方才那一剑只是机缘巧合,又使了诈术,自家刀法定是在其剑术之上的。

  凌冲也不理他,有郭纯阳这尊大靠山,他与随天道人一样班辈,你虽然修成婴儿,却也不必太过在乎。来至太清修士法蜕之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方才随天道人拜一拜,不过是略尽同道之理,凌冲这一拜却是执的同门晚辈之理,众人皆是不结。

  这位太清修士既然能主持这座道观,想来生前至少是元婴级数,可惜太清门衰败,不得不坐化于此。玄门修士遗蜕,设非别有用处,被人取走,便如佛门一般,火化而去,或者以法力叱开山石,开山为陵,藏入其中。这位太清前辈坐化于此,身边有无弟子门人,不曾收拾遗蜕,凌冲便思略尽心意,将遗蜕收起,免得有人亵渎。

  他拜过之后,伸手去搬法蜕,齐道人目中寒光一闪,伸手一挡,冷笑道:“你要作甚么?”凌冲缓缓回头,目中杀机大作,就要一道剑气劈了出去!太玄剑派,强横霸道,叶向天一路东行,就算到了神木岛,亦是仗剑杀了过去,何曾与人争辩甚么?

  齐道人这三个货色,不怀好意,凌冲还思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其一条生路,偏生不知好歹,步步紧逼,索性一剑杀了,来个清净!沙通面含冷笑,他是大妖出身,更是无法无天,动辄杀人之辈,吃叶向天捉去,这几年着实憋了不少邪火,正要发泄。

  齐道人被凌冲眼神一转,不知怎的,心头一股恶寒涌起,不禁后退一步,随即大怒,居然被一个小辈杀机所慑,但凌冲一腔杀意却是毫不掩饰,齐道人心知太玄剑术之凌厉,动起手来向来不死不休,一时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僵在原地。

  凌冲见他面色发僵,冷笑道:“无胆鼠辈,再要聒噪,取你项上人头!”齐道人面色涨红,就要拼死一搏!于沛忽道:“这位凌师弟当真好大的威风!岂不知齐道友三个已然投靠我神木岛门下,这般挑衅,怕是不妥罢?”

  凌冲眼神在他面上一转,呵呵笑道:“这三个鼠辈,皆是心怀叵测,神木岛好歹是正道七派之一,门下若是良莠不齐,败落就在眼前!”于沛这几年确是招纳了不少亡命,不分好歹,此事一直为随天道人诟病,今日又吃凌冲一顿奚落,登时肝火大动。

  沙通插进身来,低喝道:“于沛!你这只会弄计的匹夫,老子迟早把你脑袋拧下来!”沙泷虽被神木岛上代掌教降服,但法力广大,担当了一个客卿长老的闲差,出工不出力,地位甚是超然。于沛既然敢算计沙通,便是将龙鲸一脉得罪死了,若是沙通将他杀了,木清风也不会怪罪,毕竟于氏一族并非木氏嫡系,相反还有仇怨。

  随天道人暗叹一声,于沛算计太多,却忘了智者所算,一要顺势而为,二要自身有力,这位师弟自家修为不够,又看不清大势,每有良策,便沾沾自喜,算得井底之蛙。遇上太玄剑派与沙通这等蛮不讲理,偏又法力高强之辈,就没了戏唱。

  冷冷说道:“司马道友已拜入我神木岛于氏门下,举荐齐、常两位道友,不知二位愿否一同入于本门?”这一言将话题岔开,无形中解去了于沛尴尬境地。

  齐道人与常道人互望一眼,皆是犹疑不定,拜入神木岛有了靠山,自可活的滋润些,但亦要听人号令调遣,自家全无自由,但随天道人既然开口,若是不应,只怕下场堪忧,思索片刻,齐道人道:“两位前辈盛情,齐某感激非常,愿效犬马之劳!”常道人见他伏低,也自服软道:“我也愿意拜入神木岛!”

  随天道人冷冷道:“好!三位皆是一时英才,本门知人善用,定不会亏待三位。既然拜入本门,就在于师弟门下听调,须得令行禁止,不可再生别的心思,否则以门规论处,就地斩杀!勿谓贫道言之不预!且退在一旁!”

  元婴真君之威势,当真非同小可。若不听命,当真翻脸杀人,绝无犹豫,齐道人两个只能忍气吞声,退在一旁。随天道人又问凌冲道:“不知凌师弟要如何处置这尊前人遗蜕?”

  凌冲道:“这位太清前辈独自坐化于此,也无门人收敛法体,凌某欲将法蜕收拾安葬而已。”随天道人点头道:“原来如此,凌师弟有心了。此事甚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罢!”屈指一弹,一朵微弱火光飞出,落在修士遗蜕之上。

  这尊遗蜕生前至少也是元婴级数的大修士,玄门修行,形神双修,到了金丹级数,肉身庐舍被真气淬炼,已然堪比法器,何况元婴真君?凌冲不将遗蜕当场火化,就是自思自家法力不够,奈何这尊真气百炼遗蜕不得。

  随天道人亦是真君修为,所修又是神木岛嫡传道法,只是别出心裁,又有变化,由乙木生丁火,从木行法力化为火行神通,杀伐凌厉,更是一切五金飞剑的克星。这一朵火光乃是他功力所聚,非同小可,落在遗蜕之上,就见那尊法蜕腾起一道微弱火光,由外向内坍缩,片刻间已化为一小捧灰烬。

  凌冲见了那朵火光,忙即躲闪不迭。连沙通亦是如避蛇蝎,忌惮非常。练气士修道,本有无穷劫数,所谓天地人三劫。其中天劫与人劫中,俱有火劫之说。天劫之火乃是雷火,劈打修士形神,焚魂烧魄。人劫之火则起于修士自身,又云心火、内火、三昧真火,乃是练气士一点精纯心意引动,此火源于意念元神,不发作时为一点性明灵光,一旦发作,化为滔天火劫,五脏俱焚,六识成灰。

  无论天火人火,练气士皆谈之色变。随天道人这一朵丁火火苗,精气内蕴,火力引而不发,连太清修士那等境界,遗蜕经数千年不曾腐坏,见了此火亦自付之一炬,凌冲这点微末修为,沾染了一丝火力,还不当场自焚?沙通修成金丹,又是水行大妖,与丁火神通天生相克,功力不比随天,只得暂避锋芒。

  随天道人一朵丁火将遗蜕化为灰烬,一手控火之术实已臻至化境,连于沛瞧了,亦自赞叹不已。这位师兄果然于修道一途甚有天分,难怪父亲力排众议,收入门下,传以上乘道法,却无一丝嫉妒之意,师兄弟相交百年,早已心意相通,便算随天道人修成纯阳,于沛也只会欣喜不已。

  凌冲待得火力散尽,才敢小心上前,不防口中吸入一股丁火残息,立时五脏纠结,忙用玄剑灵光幻境将之镇压,呼出体外,这才松了口气,暗自惊骇。随天道人这一手火行法力端的非同小可。叶向天也终于修成婴儿,二人可说前脚后脚,却不知与随天相比,神通法力谁人更高?

  凌冲将遗蜕灰烬捧了,沙通伸手递过一只玉罐,却是在玉架之上寻到,并非甚么法器符宝之类,恰可盛装骨灰。凌冲骨灰装入玉罐,就在前殿太清尹济祖师像前供奉,又自拜了三拜。

  于沛忽然发问:“我听闻方才凌师弟居然与天欲教妖女走在一处,不知所为何事?”自古正邪不量力,玄门内部互相倾轧,但有弟子敢勾结魔教中人,处置方式却是一致,直接打杀了事。若是于沛借此大做文章,逼迫太玄剑派对凌冲问罪,可是一桩大麻烦。

  凌冲淡淡说道:“我与沙兄本是埋伏于师兄手下那三个,无意中撞见雪娘子,她手中有一枚玉符,乃是太清嫡传,能破解此间禁制。便与她虚与委蛇,欲查明玉符来路,谁知被两位师兄惊走,便是如此了。”

  齐道人忽叫道:“胡说八道!我等分明瞧见这厮与那妖女有说有笑,分明是恋奸情热!那妖女已然逃远,如今死无对证,当然由得他分说!”凌冲淡淡瞧他一眼,说道:“你那姘头桃红,不也是天欲教弃徒,与雪娘子暗中往来,这才泄密,你又怎么说?”

  齐道人冷笑道:“我已将桃红打杀,还需辩解甚么?”凌冲冷笑:“也是死无对证,任你分说喽!”却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于沛冷笑道:“那桃红不过区区丫鬟,又被打杀,不说也罢。那雪娘子恶名卓著,非是凌师弟三言两语,能摘得清的罢?”

  凌冲目视于沛,似笑非笑,说道:“于沛,你莫要卖弄算计。我称你一声师兄,乃是瞧在玄门七派同气连枝的份上,可不是叫你师祖。你若是怀疑我与魔道勾结,尽可去太玄峰,面见掌教告发,在此阴阳怪气,老子可不吃你这套!”

  于沛被凌冲一顿抢白,气的一佛出世而佛升天,欺他年少,先以言语挑唆,只要凌冲稍露怯懦之意,便可趁虚而入,在其道心之中种下一缕恶念种子,假以时日,不难将其操控在手。谁知凌冲全不理会,就似二人对战,于沛空耍了一趟花架子,却被凌冲一剑劈翻。

  沙通巴不得有个借口动手,乐得只挽袖子,他拙于言辞,哪能似凌冲般,几句话气的于沛要死要活,对凌冲也是越瞧越顺眼。

  第二百四十六章 神像之下 寒玉深井

  凌冲对于沛这等只会挑拨算计之辈深恶痛绝,虽修为不济,就是算定了于沛不敢动手,神木岛虽有先天灵根镇压,但修行法诀单一,恰为剑修剑术克制,剑修三宗素来皆有些瞧不起。尤其太玄剑派底蕴惊人,更是不怕神木岛发难。郭纯阳之前言语之间,对神木岛木清风之辈颇多微词,不屑与交。凌冲记在心上,于沛敢动手伤他,以郭纯阳护短的性子,当即会提剑杀上神木岛去,因此有恃无恐。

  于沛生平自负计谋超人,将天下修士玩弄于股掌之中,吃凌冲两顿抢白,面上挂不住,心头火起,真要动手将这小子宰了。随天道人面色微沉,说道:“够了!两位师弟皆是我正道翘楚,何苦如此伶牙俐齿,言语交锋!没得令人耻笑!”

  凌冲有郭纯阳这根大粗腿抱着,还真不怕随天老道发难,只是这老道毕竟是元婴真君,总要给些面子,哼了一声,也不言语。于沛牙恨得痒痒的,随天道人暗中点他一句,只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暗道:“等我寻个机会,宰了这姓凌的小子,不然这口气咽不下去!可惜沙通在场,随天师兄又不肯听我之言出手,不然今日就令这两个家伙人头落地!”

  沙通忽然拍了拍手,说道:“无聊透顶!打又不敢打,骂又不过瘾,顶个屁用!既然此处也无甚么宝藏之类,还不如早些归去逍遥。凌师弟,你走不走?”这一句师弟出口,便代表了沙通终于认可凌冲,尤其那几句大骂于沛之言,更是深得我心。

  凌冲笑问随天道人:“随天师兄,不若我等一起离去如何?”随天摇头道:“真正的太清遗宝尚未出世,怎可便走?”举步来至那座尹济祖师像前,绕圈踱步良久。

  凌冲面色一滞,他修炼太清玄始之气,对太清门故物自有感应,早知那尊神像之下,别有洞天,丝丝太清法力波动自其中传来。凌冲本思随天等人瞧不出来,先将彼等诓出去,日后再回到此处,移开神像,瞧瞧其中究竟是何物事。谁知随天道人神觉灵敏之极,居然感应到太清法力气息,瞧出神像之下另有玄机。

  于沛也来了精神,他肯收司马龙这等居心叵测之辈,大半是为了将这座太清遗府到手,若是空走一趟,总是不甘,好在随天师兄居然发现了神像之秘,总算不虚此行,悄声道:“师兄,这神像有甚么玄机么?”

  随天道人举头望着太清祖师神像,这尊神像高有三丈,通体以美玉雕成,虽非万载温玉那等旷世之宝,却也十足惊人,也唯有数千年前那等玄门大教,方能有此手笔。他随口道:“神像倒是没甚么,玄机却在神像之下。”

  于沛满面笑容,目光望向祖师像之底。这尊神像雕的乃是尹济祖师足踏莲花,手结法印,正自说法之时。神像底座乃是一朵千叶白莲,层层盛放,精妙之极。以雕刻手法而言,已是技近乎道。定必出自太清修士之手,太清门修炼符术,门下弟子日常便是以手画符,雕符,久而久之,练就一双巧手。这尊神像神韵天成,形神俱佳,实是不可多得之上品。

  常道人性子粗鲁之极,听闻此事,立刻要动手将神像掀翻。随天道人眉头一皱,大袖挥处,常道人立时狠狠摔个跟头,一身法力全然无用,脑中晕眩之极。随天无意中展露一手真君级数法力,玩弄常道人这等凝真之辈,直若儿戏,瞧得齐道人与司马龙皆是心头一凛,一腔小心思不由收敛了七八分。

  随天道人淡淡道:“尔等既已入我神木岛门下,就当谨守门规,再有这等僭越之举,小心我法剑无情!”常道人真是怕了,唯唯诺诺,闪在一旁。

  随天道人向尹济祖师神像拜得三拜,口中喃喃祝祷,凌冲离着甚近,仔细一听,无外乎甚么弟子今日有此机缘得入太清遗府,欲求太清法门,若能到手,定为祖师另觅传人,使太清道统在此一方世界不绝,万祈祖师恕罪之类。

  尹济祖师早已飞升上界,并非陨落。这等上古大能,法力通天彻地,这尊神像受太清弟子香火供奉,说不得就与那位祖师冥冥之中有一丝丝感应,若是不敬,说不得就有劫数临头。随天道人心思缜密,字也不会犯这等小错。

  待他祝祷已毕,这才轻挥道袖,一缕清风过处,那尊祖师神像轻若鸿毛,悄然向后挪移了两丈。这一手举重若轻,不带丝毫烟火气息,只瞧得凌冲暗暗忌惮,这等法力比之叶向天当初修成婴儿之时,也不遑多让,这位随天道人当真不可小觑。

  神像挪开,登时露出一处一丈方圆之洞口,不料神像之下当真别有洞天。只是这处洞口自那位元婴修士坐化,想来数千年不曾开启,地下郁沉之气积蓄太久,这一重见天日,立时骨朵朵冒出重重黑气,络绎不绝。

  幸好常道人方才被随天道人一袖打翻,众人不敢向前聚拢,凌冲离得近些,更是机敏,一见不好,忙即后跃而出,总算不曾被黑气伤着。随天道人早有所料,大袖一挥,一股狂风过去,将地煞黑气尽数卷起,直直送出殿外,大殿之中这才重又清明起来。众人才敢聚拢一处,细细打量这处黑洞。

  却见神像之下,分明是一口深井模样,井壁皆以玉石打造,材质与神像所用一般,光滑之极,人在其旁,就有一股无形阴寒之力侵来。各人各放真气抵御,常道人是离魂刀气护体,齐道人则是剑气护身,司马龙只将五遁旗祭起。

  沙通起手一挥,一道水行光气将他与凌冲包裹,不受其害。于沛调动丹气护身,随天道人却一无异状,只是默默打量这口深井,说道:“这股隐含之力乃是打造深井的寒冰神玉所发,非是阴煞之类,不必担心。”

  凌冲惊道:“难不成这口深井竟是通体以寒玉打造而成的么?”叶向天曾传授他太玄剑派炼剑之术,讲述天下种种炼剑宝材。这寒玉便是其中上品,与温玉相对,天生发散阴寒之气,对修炼阴极功法或是魔道法诀之人大有裨益。

  第二百四十七章 井中之井 镇锁天妖

  随天道人点头:“正是寒玉,虽有数千年火候,但并无灵性,用来祭炼些小玩意还成,难堪大用。”这处深井当是打通地脉,寒玉吸取地气寒意,更是阴寒透骨,终究时日尚短,还未生出灵性。神木岛富甲一方,门中坊市可谓日进斗金,各种法诀、法器、灵药一应俱全。于沛身为坊市执事,上下其手,这些年着实贪墨了不少好物。大多用来供养于氏本族修士。尤其对乃父及师兄随天,更是倾尽全力。

  随天道人虽不问世事,一心修行,有于沛供养,见惯了好物,眼界之高,自是瞧不上这些寒玉。齐道人三个却眼热的紧,他们是散修出身,能搞到一部炼罡功法,已是要邀天之幸,其他一应修道外物皆要自家去抢去夺,比不得那些大派弟子,只要功力火候到了,自有师门为其打算。

  齐道人所用飞剑还是他接连截杀了数位修士,将所夺法器汇聚提炼,才勉强凑够祭炼一柄飞剑的宝材。常道人更是不堪,离魂刀索性便是抢来的,与自家根本道诀并不相合,只是离魂刀共有十四重禁制,乃是一件四阶法器,十分难得。常道人舍不得丢弃,这才沿用至今。

  一口深井居然全是寒玉打造,对常道人三个而言,乃是一笔横财,只看这些寒玉,便值回此次冒险前来探宝了。不过三人如今投靠了神木岛,方才随天道人一袖,着实将常道人打怕了,随天道人尚无明令,三人只能空自艳羡,不敢出手挖取寒玉。

  凌冲出身太玄剑派,虽非大富之辈,但连庚金神剑这等法宝都见识过,更与诛魔宝鉴元灵做了朋友,眼界之高,不在随天道人之下。何况身上尚有一方温玉玉玦,更是不知寒玉之珍贵。那方万载温玉玉匣是太玄祖师取自万载温玉矿脉炼成,郭纯阳到手之后,又以盖世法力将之提炼,化为一面小小玉玦,可说是万载温玉玉心精粹。其中那一抹氤氲紫气,便是随天道人所言之灵性,与其相比,这些寒玉的确算不得甚么。

  沙通望着寒玉深井双目放光,他被叶向天捉去太玄峰做苦力,仓促之间,东海洞府中历年积存的好物都未拿上,正是一穷二白之时,若能得到这些寒玉,足可祭炼一件威力极大的法器,提升三成战力。他可不怕随天道人,眼珠子咕噜噜直转,暗思如何将寒玉挖了出来。

  随天道人屈指一弹,一朵火苗飞入深井之中,初时还可见微弱火光,数息之后便消散不见,井中依旧深沉阴暗。那一朵火苗是他精修多年的本命真火,与其心神相连,闭目良久,似在感应甚么,面色豁然一变,启目道:“难道传言是真?”

  于沛低声问道:“师兄,甚么传言?井下有甚么物事?”随天道人叹息一声,说道:“多言无益,我等下井一观便知。不知两位师弟意下如何?”齐道人三个投入神木岛门下,与仆从无异,自不必问询。凌冲与沙通乃是外派之人,自是要问上一嘴。

  沙通机变不成,拿眼去瞟凌冲。凌冲笑道:“自是要见识一番!”随天道人笑道:“好!果然好胆色!”轻轻一拍顶门,一声雷响过处,一尊婴儿跳出,面目依稀便是随天道人模样,身披紫光道衣,手执一柄法剑,将剑尖一指,无穷真火自七窍烧出,火势联结,在婴儿头上结成一团罡云,旋转不定。

  凌冲还是头一次见到真君修士的元婴法身,不禁睁大了眼仔细观瞧。当初叶向天修成婴儿,法身一成即收,根本瞧不分明。沙通冷哼一声,他也有几分小脾气,最是瞧不得境界比他高的在他面前卖弄神通。

  元婴修士将金丹神魂交融一体,运炼婴儿,到了这层境界,已可抛却肉身,以元婴法身存活于世。有那玄门中的老怪物,与敌手斗法,被毁去肉身,索性也不投胎夺舍,只刻苦修炼元婴,练得通灵变化,与真身无疑。

  随天道人现了元神法身,又将苦练多年的一口本命真火发出,做出了准备。于沛素知这位师兄老成持重,非是井下有甚么奇异凶险,不至如此,也自周身丹气喷涌,暗暗戒备。

  齐道人三个各自放出法器护身,凌冲与沙通对望一眼,一个放出一道剑光逡巡周身,另一个依旧水行真气波动,化为一座光幢。随天道人道:“我等下去罢!”当先飞入井中,于沛示意一眼,齐道人三个依次跟上。凌冲见于沛有殿后之意,也不点破,与沙通径自下井。于沛留到最后,众人皆下井而去,这才慢悠悠飞入。

  井壁滑不留手,散发凛凛寒意,众人修为尽皆不弱,各自运用真气护身,这点寒气还奈何不得。遥见随天道人头顶那一抹火光摇曳,乱窜不止,照在众人面上忽明忽暗,又将众人身影拖得极长,映照井壁之上,舞动犹如鬼魅。

  凌冲放出破邪剑光,犹有心思去瞧井壁,但见光滑如镜,全无一丝雕琢之意,暗暗赞叹:“太清道法果然非同凡响,这深井全无一丝打磨痕迹,简直如天然生就一般。不知井下究竟有何玄妙,要花费如此功夫建造这一口深井?”

  井壁联通地底不知几许,随天道人先自引路,有他灵活烛照,自可全然无忧,众人只跟随其后便可。但这口深井实不知深入地下几许,凌冲初时还暗暗计算,下到数百丈后,也自没了算计,只能隐隐估算这口深井足有数千丈深浅,深入地心之中,只怕离传说中的灵江江眼也已不远了。

  众人越向下飞去,心头阴影越是浓郁。此处深临地下,太清门费尽心思,以寒玉打造这口深井,又建了一座道观掩盖,不知井中究竟有甚么物事,也许镇压着甚么上古妖魔也说不定。过得良久,只听随天道人道:“到了!”

  面前陡然一亮,众人心头阴霾这才稍有淡薄,出了井壁,却见处身一座大厅之内,厅中甚是空旷,整座大厅亦是以寒玉雕成,当真是罕见罕闻的大手笔。众人顾不得赞叹,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大厅中央之处。

  大厅中央处赫然又有一口深井,只不过这口深井非是以寒玉锻造,而是一道虚空旋流,一条粗有数十丈的锁链自虚空而来,直直扎入其中,仿佛锁住了甚么物事。

  第二百四十八章 虚空涡流 天妖坐化

  大厅空旷,全无一丝声响,虚空旋流也自静悄悄,轮转不休,仿佛自亘古以来便是如此。但众人瞧见那一条粗大锁链,不由得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那条锁链之上满布符文咒篆,凌冲一眼便可瞧出数十道符箓,皆是太清符经之上所载。只不过数道数十道符咒合在一处,又生出玄妙之极的变化,令人瞧不分明。凌冲只瞧了一眼,便觉头痛欲裂。锁链之上的符咒繁复之处,远超他胸中所学,当年布置此事的太清修士,想来最少也是元婴级数。

  随天道人面色如铁,于沛瞧了一眼锁链与虚空旋流,面色大变,颤声道:“难不成那天妖的传言是真的?”凌冲十分好奇天妖二字,问道:“何谓天妖传言?”随天道人道:“古老相传,数千年前,此方世界曾有天妖作乱。天妖者,乃是天地生成之妖魔,先天生灵,法力通天,先前的血神子便是此类。”

  “彼悲天妖天生神通,惊人之极,又是长生不死之辈,棘手之极。彼等视人族如牲畜,常自欺辱嚼吃。便有修道练气之士,群起攻之。数百年过去,终于将这些天妖或斩或杀,镇压了事。太清门祖师亦曾参与此事,传说还擒捉了一只天妖,亲手镇压,命后世弟子代代看守,勿令其再度出世,危害世人。”

  “传言之中,太清祖师本欲将天妖斩杀,只是仙都司法旨已下,命其即刻飞升,没奈何间,只得设下一座大阵,将天妖镇压,日夕炼化其根本元气,希冀千年之后,将之炼化。传闻那天妖便是被镇压在地心穴窍之中,不成想今日竟是亲眼得见。”

  沙通见了那口虚空旋流,也自张大了嘴,合不拢来,齐道人三个早就惊得呆了。于沛颤声道:“这则传闻已是万载之前的事情了,传说太清祖师亲自炼就了一条锁链,将天妖擒锁,又以符箓之术镇压其通灵变化,不令脱逃,只能乖乖受阵法炼化。”伸手去摸那条锁链。

  随天道人沉声道:“师弟!”于沛手一缩,终究不敢真的摸上去。离天妖被镇压,已有数千载岁月,便是法宝一流,数千年无人祭炼,也要跌落品级,成了法器。但天妖之辈,先天而生,受大道眷顾,着实不可以常理论处。

  这条锁链那一头也许真的镇锁了一头绝世天妖,仿佛碰一碰锁链,便会被惊扰到。众人心头如压了一块巨石,险些喘不过气来。即便天妖尚且在世,即便将之放了出来,凭借玄门七宗的势力,亦能将之擒捉斩杀,只是在场众人一个也别想生离这处道观。

  随天道人道:“怪不得太清门花费苦功,在这灵江水底建造了这样一处道观,原来便是为了镇压天妖之用。上面那位修士只怕是轮值看守这处禁制来的。只可惜太清门一夜之间分流云散,再也无人前来替换。那位前辈又不敢擅自离去,致使禁制不全,放走天妖,无奈在此苦守,终于坐化于此。此处深入地下数千张,只怕已是入了灵江江眼之中,太清门前辈当真好算计,借助灵江江眼之力,炼化天妖,不费吹灰之力。若非太清门忽然灭绝,只怕早将那头天妖炼化了。无论那头天妖是否活着,我等皆不可妄动,还是等我禀明掌教,请他来定夺罢!”

  于沛双眼放光,脑中疾速转动,思索最为妥当之策。一尊天妖价值无可估量,被镇压了数千载时光,无论是死是活,皆可任意摆弄,就算只剩尸体,亦是无上至宝,堪能与先天灵根媲美,若能得了到手,足可使于氏宗族势力一跃压过木、岳两家,掌控神木岛。

  隋天见他目中疯狂之色大盛,心知其野心滋长,再要这般下去,迟早沦为心魔万物,将一生苦功付诸流水,暗叹一声,伸手在他背上一拍,喝道:“师弟,醒来!”暗用神木岛镇定心神之法,于沛猛一激灵,登时野望消退,心地清明,暗叫一声:“好险!”

  隋天道人沉声道:“此处深临地心,有地煞阴气滋生,对我等纯阳修士大是不利,诸位还要谨守灵台清明,切勿被魔头趁隙侵入,那时悔之晚矣。”他说的十分郑重,众人皆是心下一凛,忙镇定道心,果觉先前一股压抑之意好了许多。

  凌冲阳神掐定法诀,口发喝天功玄门真言,诸邪不侵,沙通本有龙鲸天音之术,又得了喝天功法门,两相结合,功力还在凌冲之上,自也不必担忧。其实这处密室之中,并无甚么魔头存在,否则早被太清修士以符法屠戮一空,方才于沛是野心大盛,诱发自身心魔之劫,与旁人无干。

  隋天道人望向那条粗大锁链,忽然伸手一指,指尖一抹真气荡出,乃是一道真火气息,与锁链上符文交融,电光火石之间,符文光华大作,锁链之上层层符箓蓦地次第亮起,连带锁链也自轻轻抖动起来。那条锁链太过粗大,略一抖动,满厅皆闻风雷之声,声势猛恶之极,仿佛地下有一只绝世妖魔要挣扎枷锁,重现人间。

  齐道人三个面色发白,紧贴玉壁而立,唯恐有甚么物事脱开枷锁冲出,于沛问道:“师兄可是有甚么所得?”隋天道人摇头,静观锁链变化,他化出一缕真火气息终究十分微弱,只将锁链上符文激活了片刻,符箓光华边黯淡了下来,锁链自也住了抖动,厅中渐次恢复宁静。

  隋天道人默然良久,说道:“看来这条锁链虽以太清符术祭炼,已失效力,我以真火之力催动,只能激活片刻,想来其中镇压的天妖之辈,也自消亡了。”数千年乃是万年时光过去,就是天妖之辈也难保尚存于世,何况被镇压此处?就算有一息尚存,如今这条锁链已全无用处,早就逃了出来,这些年从未听闻有甚么厉害的妖魔入世,想来已然坐化在那处虚空旋流彼端了。

  于沛悄声道:“师兄,要不我们去那虚空旋流瞧瞧?”始终不肯死心,若是天妖坐化,自可任意摆弄,也不会留给神木岛其他人,自家独吞了便是。

  隋天道人漠然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处虚空旋流乃是大修士以大法力开辟,内中虚空乱流无数,若无异宝护身,被卷入其中,绝难回归,只能老死域外,又或为域外天魔发现,群起攻之而亡。”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司马火光 噬魂偷袭

  域外天魔在正道修士之中,可谓大名鼎鼎,专一坏人道行,诱人堕落,乃是修道人生平第一等大敌。域外天魔在域外群居,轻易不会下到此方世界中来。唯有此方世界有人修成道果,要历劫数,大道造化,阴阳消长之下,才会有一丝无形魔念降临下来,以无上魔道幻化无穷幻境,依心而变,演化无穷。

  历来大成修士,躲过雷火之劫,倒有七八成是倒在了天魔手上,过不去自家道心这一关,要么天魔引动心魔,就此堕入魔道,要么心火勃发,将形神烧了个一干二净。域外之中,环境恶劣,不似大千世界,有九天真罡之气守护,全无灵机,只有漫天星光,唯有金丹之上的修士,方能不借助真气,自足圆满,但也不能持久。若是一头扎进域外天魔巢穴,那可真是自寻死路了。

  于沛听到域外天魔四字,也自变了颜色,沉默不语。随天道人道:“如今寻到太清门当年镇压天妖之处,无论天妖是否坐化,皆非我等所能算计。还是及早赶回神木岛,请掌教定夺。”

  于沛颇不甘心,好容易寻到此处,若是被木清风知晓,只怕于家最后连汤都喝不上一口。随天道人瞧出他心有不甘,说道:“师弟,勿贪勿念,方是修道人的根本,莫要计较了。”转头向凌冲道:“我欲回转山门,将此事禀告掌教至尊定夺。不知凌师弟有何打算?”

  凌冲明知他绝不会放任自家二人留在此处,索性光棍些,说道:“小弟亦要回禀恩师,请他老人家裁断,就与师兄一道走罢!”随天道人点头,太玄峰离此数十万里,凌冲不过是个凝真境的小辈,就算以飞剑传书告知门中此事,一来一回,也要十几日功夫,再到郭纯阳惊觉赶来,神木岛早就将此处攻下,取走天妖尸骸,连渣都不会剩下。

  凌冲心头亦是焦急的紧,心知以一己之力,绝难将此事传入门中,为今之计,只有先行返回玄天观,问清元子有何良策宝物,能尽快与门中沟通,莫要耽误了大事。沙通对天妖尸骸甚是眼热,自思打不过随天道人,又惧怕虚空涡流与域外虚空,唯有从长计议。

  众人正要原路返回,司马龙忽道:“好容易寻到此处,岂可入宝山而空回?司马不才,愿为前驱,身入虚空涡流,一探究竟!”于沛皱眉喝道:“你没听方才随天师兄之言么?以他元婴修为,尚且不敢身入彼处,你区区一个炼罡境界,就敢探究虚空涡流么?简直胡闹!”

  司马龙不以为意,上前一步,一躬到地,说道:“我早将生似置之度外,此生之愿,便是见识一番天妖神通,就算已然坐化,只瞧上一眼,也已心满意足。请随天真君成全!”

  随天道人面色不动,面上似笑非笑,说道:“这位道友不必如此,你欲探天妖遗骸,就请自便,贫道绝不敢拦阻。”于沛不料师兄如此好说话,正要反驳。就见司马龙抬起头来,面上露出一丝诡异之极的笑容,说道:“多谢道友!”身上蓦然腾起一层黑色火焰,片刻之间已将其身烧成灰烬,只留一线火光,色郁阴沉,嘶啸声中向于沛烧去!

  于沛万万不料变起顷刻,面上还有惊骇之色,却来不及运功抵御。那道魔火乃是司马龙毕生功力所聚,猝然爆发之下,又用上了类似剑修中剑气雷音之法门,火光之快,有三倍音速,几乎弹指间已至于沛眉间。

  随天道人蓦地大喝道:“鼠辈敢耳!”大袖挥动之间,真气澎湃而出,却是后发先至,在于沛面前结成一道禁制气墙,拦阻魔火去势。方才司马龙陡然开声,他便觉不对,其神态似极了身中一种魔道功法之人,早就暗暗戒备,本拟对方是要趁机偷袭于他,谁知竟然转而对于沛出手。

  于沛虽是金丹修为,但并非凭借自家道心法力修成,而是多用外物,因而道心不稳,斗法之力不强,被魔火欺身,定然有死无生,只好全力施展神通,救护这位师弟。

  一线魔火被随天道人法力所化禁制拦阻,就此争斗起来。却见齐道人面上亦自现出诡异之色,七窍中忽然流出血来,于身前虚空结成一道血色符篆,齐道人用手一指,将这道符篆打入飞剑之中,却是用上血祭之法,此法流传甚广,强行催动真气本源,加持宝物,使之威力暴涨,但自家却是道基毁伤,轻者元气大伤,重者境界跌落,甚至伤重而死,类似于魔教中碧血箭的功夫,非到万不得已,生死顷刻之间,不会轻易施展。

  齐道人以血祭之法,将随身配兵祭炼,那飞剑化为一道血光,直扑随天道人!随天道人冷冷一笑,喝道:“来得好!”头顶元婴法身将手中法剑一抛,化为一条天龙之形,鳞甲皆张,喷吐真气,与剑光斗在一处。

  随天道人乃是元婴真君的修为,以一敌二,齐道人与司马龙只是炼罡境界,便施展与敌谐亡之术,也奈何不得这位真君大修士。随天道人分出心神对付两个猝然发难之辈,大部分心思还在留意身遭动静。

  于沛此时也已反应过来,毕竟是金丹真人,手中宝物又多,手掌一摊,掌心中现出一枚拳头大小明珠,将之轻轻祭起,就见明珠含辉,悬于顶门,洒下无穷光华,将自家护持在内。这枚明珠也是一件异宝,有十六重禁制,四阶圆满,能抵御金丹级数真人倾力一击,于沛素来十分宝贵,今日恰好派上用场。

  随天道人见于沛祭起法器,自家暂且无碍,心下一宽,厉声喝道:“不知噬魂道哪一位道友大驾来此,随天道人有礼,还请现身一见!”齐道人与司马龙先后反水,司马龙甚至不惜一死,将自家毕生功力凝为一道法力,诡异可怖,正是噬魂道一贯的手笔,以妖法迷惑修士心神,使之甘受驱使,生死可以。因此可以断定,定是有噬魂道妖人混了进来,只是究竟何时给齐道人、司马龙种下了噬魂魔种,却是不知。

  凌冲自司马龙自燃己身,面色一变,暗中向沙通传音道:“沙兄,有噬魂道高手在此,快些运功护体,免得被噬魂魔种侵入!”沙通早闻噬魂道种种诡异之处,尤其木清风之子死于噬魂教之手,双方争斗了百年,死伤无数,对这一门操控人心的魔教深恶痛绝,却又忌惮之极,忙催动真气护持自家,想了想,又将凌冲包容在内。

  第二百五十章 大幽发难 甘露神符

  沙通早将龙鲸天音练到念动即发,闻言忙运气龙鲸天音,周身放出一圈圈光华,其间隐有巨鲸低鸣,天龙嘶吼。龙鲸是天龙与太古龙鲸交合而生,龙鲸天音自然夹杂鲸鸣龙吟之妙。沙通道行提升缓慢,便苦修法术神通,将龙鲸天音修至十六重圆满境界,与自身道行相合,恰能发挥极大威力。龙鲸天音化为音波道道,于光气掩映之下,更显神秘堂皇。

  凌冲受他庇护,躲在天音光华之中,冷眼瞧着随天道人与噬魂道妖人相斗。常道人见司马龙忽然自取灭亡,齐道人又自发疯,正不知如何是好,脑中忽然一晕,自家也不知做了甚么。

  凌冲目光恰好转在常道人身上,就见其突得一运刀光,将自家一颗六阳魁首横切了下来,颈腔中鲜血直喷,齐道人伸手一招,常道人遍体精血涌动,汇入自家飞剑之中,融合两位高手精血,那口飞剑通体赤红,发出声声嘶鸣,犹如鬼魅,两重血祭之下,这口飞剑威力已不下于一位金丹高手全力一击。

  飞剑闪得一闪,居然用上了类似剑气雷音的手段,已将随天道人所布禁制穿透,直往于沛前胸扎来。好在于沛那一颗明珠并非浪得虚名,涌起层层青光,居然将飞剑抵住。于沛吓得亡魂皆冒,忙纵起身形,往随天道人处飞来。

  随天道人面色阴沉,将手一挥,无数丁火化为火鸟、火马、火蛇之形,来回奔突,这些异象皆是他本命真火所化。神木岛与噬魂道仇怨极深,双方来回斗法,对彼此底蕴深悉,噬魂道神通长处在于操控人心,如司马龙与常道人,为噬魂魔种所迷,自戕自绝毫无犹疑,但弱点亦是显而易见,斗法之能不如其他练气士或是剑修来得犀利。

  这处大厅方圆不大,就算魔头魔念善于隐匿虚空,用无穷真火去烧,总能逼得其存身不住,现出身形。真火神通,至刚纯阳,恰能克制阴秽魔念。只要将那噬魂道修士逼出,随天道人就有办法斩杀其魔念。

  但暗处那人显是知晓利害,用齐道人与常道人精血血祭了飞剑,狠攻于沛,攻敌之所必救,随天道人绝不能瞧着于沛被杀,放出本命真火之后,头顶元婴法身忽然起身,抬步之间,使了一招移形换位神通,已来至于沛身旁,法剑一指,剑尖之上涌起无穷真火,化为一圈宝光,将二人圈在其中。那血色飞剑一与真火接触,便闻阵阵腥臭味道,却是其上附着的血祭妖法,被真火炼化,化为虚空。

  这一招移形换位,形似剑气雷音,是练气士独门秘法,以真气催动,非得真气浑厚,得有玄门正传之人不足以施展。随天道人以元婴法身施展此道,举重若轻,功力深厚惊人。

  他虽分心二用,但本命真火烧变厅中,终于逼得那位隐藏暗处的噬魂高手现出身形。就见虚空中一粒尘埃蹦出,陡然长大,化为一尊元婴法身,但见遍体黑气,身周有无数冤魂缠绕,各自嘶吼哀嚎,不得脱出,仿佛身受种种酷刑。这些冤魂被随天道人本命真火一炼,便即化为虚无,但随灭随生,仿佛无有穷尽。

  这尊元婴化身一出,登时笑道:“随天老儿,你偷偷离了神木岛,我道是为了何事?原来为此太清遗府而来。怪道雪娘子那婊子居然连移情丹也不要,跑来金陵,原来灵江之下别有洞天。幸好我棋高一着,在齐道人三个身上早已种下魔种,不然岂不被你们蒙混了过去?识相的速速滚开,这处遗府是我噬魂道囊中之物了!”

  凌冲一见那元婴相貌,心里打了个突:“大幽神君?几年不见,这厮居然也修成婴儿了?”当年灵江金船出世,大幽神君亦是有缘之人,曾参与争夺,不知取了甚么物事,当初只不过是金丹修为,不成想区区几年过去,居然也修成婴儿。

  大幽神君在金船中正是取了一枚移情丹,要挟雪娘子拿《六欲化情魔典》来换,雪娘子只是一味推脱,不肯下手偷盗。大幽神君起了疑心,暗中跟随,发觉她与天欲教弃徒尚有勾结,又寻到齐道人三个,当下也不客气,一人赏了一枚噬魂魔种,以他元婴真君级数的法力,摆弄三个小辈自是信手而为。

  三人果然按捺不住,前往灵江取宝。大幽神君将婴儿化为一粒魔念,暗中跟随,发觉这处太清遗府居然镇压了一只天妖,且已坐化,若能将天妖尸骸到手,将魔念寄托其上,那时形神合一,立可成就脱劫劫数,玄阴有望,由不得他不动心。

  大幽神君蛊惑司马龙与常道人自绝,先对于沛下手,随天果然忍耐不得,出手相助,本当于此时突出偷袭,将随天打伤,谁知其施展本命真火,逼得他不得不现形,正面交锋。

  噬魂道功法诡异绝伦,最重迷惑人心,操控灵台,所蛊惑的生灵越多,自家修为便也越强,练到极处,一念之间,抽取亿万生灵心念灵识,滋养自身,成就他化自在天魔真身,创立方寸魔国,身化魔主,乃是一门狠辣却不失精妙的魔教法术。

  大幽神君早就眼馋凌冲与沙通两个,暗中放出魔念侵染二人,谁知凌冲滑溜之极,早令沙通以龙鲸天音防护自身,魔念侵入便被龙鲸天音震得七荤八素,根本寻不到良机。噬魂魔念正被龙鲸天音克制,大幽神君空自愤恨,却也无法。

  随天道人冷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幽神君!你不躲在噬魂道做那缩头乌龟,跑来此处却是找死了!”伸手一指,无穷火光化为一张火网,往大幽神君元婴兜去。

  大幽神君元婴脑后腾起一朵黑云,污秽腥臭,其间更是满布冤魂厉鬼,展布开来,足有数十丈方圆,几乎将整座大厅铺满,黑云之中陡闻厉吼之声,四尊鬼物站起,皆是高有数丈,周身魔火熊熊,手持兵器,四尊鬼王合力一击,已将火网击破。

  大幽神君哈哈大笑道:“随天老儿,让你见识一番你大幽爷爷的本命法器!”当年天机台上,大幽神君与三嗔和尚动手,用的便是一朵乌云,其中豢养无数魔头,皆是他历年苦心屠戮,将生灵生魂摄入其中,苦苦祭炼而成。如今修成真君法力,更将这朵魔云祭炼的大小由心,越发通灵。

  尤其那四尊鬼王,是他效仿苗疆养蛊之术,并众鬼自相残杀,吞噬而来,这四尊鬼王每一尊皆有金丹级数,可说他是横行天下的绝大臂助。随天道人见了一朵魔云、四尊鬼王,也自变了颜色,元婴伸手一指,于沛身不由主,落在其脑后之中,却是怕混战之下,不能护其周全。

  婴儿又自张口,喷出一面长幡,落地化为七八丈高下,幡面上描绘火蛇、火马、火蚁,最上端以绝妙笔触绘着一只神鸟,身青而独足,神火缠绕,正是神鸟毕方。这一面神幡是随天道人花费百年苦功祭炼,随身之物,所用材质皆极上乘,亦是二十重禁制圆满的法器,能发无量真火,大幽神君既然将本命法器亮了出来,他自也不能藏私。

  长幡一抖,无数火光化为火刀、火箭,又有诸般火蛇、火马来去奔腾,与四大鬼王斗在一处。四大鬼王各自挥舞刀枪,带动无穷魔气,每与真火碰撞,便是震天价一声大响。火光四溅,魔意纵横。

  魔气魔意被火光击破,除却烧炙成虚无者,皆被大幽神君以秘法收练了回来,随天道人的真火法力亦是随灭随生,双方神通层出不穷,一斗起来便是精彩纷呈,杀机暗藏。

  只是谁也不曾发觉,偶有火光落在那条锁链之上,就被吸收而去,隐约有一道符箓点亮,随天与大幽正是一正一邪,棋逢对手,谁也不肯让步,法力碰撞越多,便有越多火光落下,被锁链吸收,那条锁链本是阴沉沉的,却偶有光明放出,其上符箓亦辉耀不定。

  这条锁链是太清修士以海底沉金、寒铁混以太清符箓打造,专为锁拿天妖炼制,足见其威力。太清门在江底建造道观,便是为了令驻守修士能全力祭炼这条锁链,将之祭炼的通灵圆满。锁链由人催动,还能掠夺炼化天妖,如此一来,数千年后,天妖油尽灯枯,不杀自灭,锁链汲取了足够元气,也自能化为一件上佳法宝,太清门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道观建成区区千年之后,太清门便即覆灭,先前那位在后殿坐化的修士,便是最后一位镇守此处的弟子。他与门中断了联络,本有数个随身弟子,一一派遣出去打探消息,却从无一人回来。他却不知,彼时正有玄魔两道搜杀太清传人,他派出的弟子除却一人机灵逃脱,其余尽被杀戮,好在他们死的痛快,还未来得及泄露其江底藏身的所在。

  那逃出去的弟子也不敢回转,寻了处隐秘之地终老,将一身所学与一枚师傅交付的玉符传下,这一支到了今时,与雪娘子勾搭,将玉符送出,雪娘子才能凭借玉符打开江底禁制,闯了进来。当年那位修士赐下玉符为了弟子出入方便,数千年后终有人手持玉符而来,可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那元婴修士等了百年,也无回音,自家还要祭炼锁链,唯恐一个疏忽被天妖逃出,又过数百年,他修为无有存进,真君阳寿已到,这才空怀悲愤坐化,连封遗书也未留下。幸好锁链之上已有历代太清高人祭炼印记,有此镇压,天妖也未生事,直至今日。

  这一番掌故在场之人,再无一人能够得知。随天与大幽斗法,真火法力散落,无意中激起锁链反应,就如以法力祭炼一般,这条锁链已有数千年不曾“开荤”,今日得了滋养,却是一发不可收拾。

  随天道人已知自家法力被锁链吸收,这条锁链乃是正道法宝,将之祭炼了本是好事,待得火候足够,还可一举偷袭,重创大幽,因此不曾声张。两位元婴修士斗法于波波及,沙通苦苦撑起法力,护着自家两个不被误伤。

  凌冲躲在沙通庇护之下,反而好整以暇瞧着双方激斗,他瞧惯了纯阳玄阴级数交手,对元婴真君斗法反不在意,也留意到那条锁链吸取随天火力神通的情形,心下忽然一动:“这条锁链既可吸取随天法力,想来业已通灵,本是太清门祭炼,我何不偷偷以太清符术试探一回?”想到便做,双手虚引,凌空画符。

  好在他自家亦修有太清玄始之气,以此气制符存真,正是相得益彰。所化乃是祈禳部中一道太真御神甘露神符,这道神符并无难学,却是一道太清门中少有的根本神符。所谓根本神符者,便是只要练气士功力雄厚,便可逐渐增强神符威力,不必每上一层境界,还要再去选学新的符箓。

  这枚神符其理一以贯之,纯阳高手与脱胎雏鸟,皆是一般画法,区别只在功力高低。凌冲以凝真境法力划来,却是有些得心应手,他有修炼大擒龙手功夫的底子,双手灵活之极,十指勾勒之间,不过数息之间,一枚灵符已然生就。

  沙通见凌冲忽然画起符来,大为不解,他自也知晓符箓之术,当今玄门之中,符箓之道便以正一道为正宗门庭。但凌冲所化,分明与正一道符箓大相径庭,反有一种古朴归真之意味,显是玄门正传,非是甚么野鸡传承。

  就见凌冲伸指在符上一点,一缕肉眼莫辩之真气输出,那道灵符华光微闪,又复暗淡下来。凌冲却面有喜色,轻轻喝道:“去罢!”那太真御神甘露神符飘飘荡荡飞起。沙通有心瞧他要做甚么,故意放开一丝法力禁制,那甘露神符穿过禁制,于两位真君法力碰撞余波中小心翼翼的前行。

  第二百五十一章 通幽炼魂剑

  随天与大幽两个激斗正酣,谁也不曾留心这枚小小灵符。甘露灵符一路有惊无险,居然轻轻易易穿过两位元婴真君法力封锁,轻轻贴在锁链之上。这道灵符乃是太清门祈禳部中唯一一道一以贯之的灵符,凝真境所画线条灵机与纯阳境所画一般无二,只是随着功力日深,威力也大有不同。

  这道灵符本是为了聚敛灵机,运化神念,在炼罡境时妙用最大,此刻凌冲还用不着。但运化灵机之能此时却再也恰当不过,灵符与锁链相合,本是一本同源,锁链全无抗拒,任由灵符化为条条灵光渗入其中。凌冲一缕心念寄托灵符,与锁链炼化一体,惊觉这条锁链之中禁制竟有二十八重之多,乃是七阶大圆满的法器。只是久而无人祭炼,品级跌落,如今只相当于五阶法器的威力。

  甘露灵符一入其间,就开始将凌冲神念烙印其中,祭炼锁链禁制。可怜这条锁链当年亦是一件异宝,由太清门修士精心锻造,数千年得不到修士祭炼、真气滋养,还能保持禁制不曾崩溃,已算幸运之极了。

  那虚空锁链先前偶然吸取了随天道人点点真火之力,勉强激发其中禁制。甘露神符一出,虚空锁链立时躁动起来,禁制之力层层激发,鲸吞海吸一般,汲取周遭灵机真气。

  随天道人最先感觉不对,虚空锁链本是玄门之宝,自不会吸取大幽神君的噬魂真气,却将全副心思放在了他的真火之力上,不过数个呼吸,已将一小半法力吞的涓滴不剩。

  随天道人这等境界,斗法之时,每一份真气法力皆算计到了极处,不会多一分、亦不会少一分,被虚空锁链吞噬的太多,自然影响其法力运转,随天道人心头惊骇,立时将法力输出缓了一缓。

  这一下虚空锁链可不干了,如蛇般陡然一抖,锁链上生出无数符文,游走虚空,如一张张小嘴,张口吞噬残余的真火灵机。虚空锁链饥渴了千年,好容易有机会吸取真气,怎会轻易放弃?

  大幽神君见了这般异状,却不管不顾,四头鬼王各使兵刃,没头没脑向随天杀去。随天道人登时大怒,本欲静观其变,瞧瞧虚空锁链忽然暴动,究竟有何玄机,也好探知虚空涡流另一端究竟是何世界,如何能将天妖遗蜕取到手中。

  大怒之下,这些算计且抛在一边,将手中火灵幡一指,幡上那一头毕方神鸟登时活转过来,挥动双翅,一声厉鸣之中,双翼展布,围绕大幽神君那一朵魔云,放出百丈神火,焚烧起来。

  这头毕方还是随天道人无意之中,得到上古神鸟一根羽毛,花费数十年苦功,观想其形,体悟气息,这才祭炼了这一面火灵幡出来,他自家能由乙木生丁火,修成火行神通法力,亦是得益于那毕方灵羽甚多,这一发威,漫空皆是毕方灵火,此火与朱雀所生之南明离火不同,唯以光热横行,四大鬼王与其下那些冤魂厉鬼,被火光一照、热力一逼,惨不堪言,有的当场被炼为飞灰。

  这些冤魂皆是大幽神君历年好容易积攒下来,用以驱使,被毕方神火炼化,心痛之极,但神火正是噬魂道这等污秽魔念之克星,先天不利,大幽神君鬼啸一声,脑后一道剑光飞出,通体幽寒,正是他苦心祭炼的一柄通幽炼魂剑!

  当年他与三嗔和尚在天机台狭路相逢,就曾以此剑破去三嗔和尚佛光神通,可见此剑之犀利。这柄通幽炼魂剑是以冤魂为料铸就,比不得五金祭炼的飞剑犀利,但以噬魂魔道为核心禁制,自有一股摇魂荡魄的邪魅之意。

  此剑一出,地底大厅中满是鬼啸魂哭之音,倾荡魂魄,令人心神不属。沙通喝了一声,龙鲸天音全力发动,自有一股正阳正气生出,抵御魔音侵袭。凌冲手掐法诀,口中连颂玄门真言,喝天功发出,功力虽不如沙通深厚,但以太清玄始之气催动太清正宗法门,威力亦自不俗,加之通幽炼魂剑并非针对他两个,居然被其挡住魔音之力。

  炼魂剑一出,随天道人面上亦自凝重,将火灵幡连抖,催发毕方真形火力。玄门之中,如今并无专擅炼器之宗,似太玄剑派三大剑修门户,祭炼飞剑之术独步天下。清虚道宗这等气修宗门,亦有真气祭炼法宝之术传承。

  魔教中最擅长炼器者,却是噬魂道。盖因噬魂道所传魔法,需收容无量神魂、元神,以为己用,便需一件贯通阴阳之宝,平日滋养生魂,保养其灵性。传闻之中,噬魂道中共有十大炼器法门传承,每一道法门皆可炼就一件上佳法器,可做本命法器之用。

  只是噬魂道自创派鼻祖噬魂老人失踪以来,由其师弟夺魂道人执掌,不但不曾发扬光大,反有日薄西山,每况愈下之感。加之无意中杀了木清风之子,与神木岛结下深仇,双方百年以来攻伐不断,死伤枕籍,并无一人能将这十大炼器法门修至至高境界,因此外人几乎渐渐淡忘了噬魂道这般炼器大宗的风采。

  大幽神君贪心独得,自家炼了一柄炼魂剑、一件恶魂魔云,两件法器几乎吃光了其家底,逼得他不得不另辟希冀,以移情丹要挟雪娘子去盗化情魔典,只要魔典到手,未始不能参透其中法门,两者皆是操控心神、培育阴魔的无上妙法,若能合而修炼,定可突破当前桎梏。

  可惜念头虽好,却是遇到了随天道人这等难啃的骨头,将自家底牌全数逼了出来。火灵幡连发数道火光,化为真火涟漪,往炼魂剑上绕去。通幽炼魂剑亦自发出数道剑气,每一道皆是由冤魂神念炼化而来,无形有质,与真火碰撞,便是轰然一声炸响,这些炼魂剑气居然与太玄飞剑一般,锋锐非常,切割万物,又有蛊惑心神、污染神念之能,着实令人惊叹。

  第二百五十二章 虚空锁链异变

  凌冲见了这等独辟蹊径的剑术,兴奋的连连点头。当初叶向天曾教导他道:“万物无不可为剑!”他只做却不能理解其中深意,今日见了通幽炼魂剑,自觉见识又自增长了一分。当年噬魂老人参考天下正邪各派法门,苦心孤诣,创下十大炼器之法,又将噬魂道道法融汇其中,只要练成法器,就等如是修炼噬魂道神通一般。

  这柄炼魂剑更是别出心裁,以神魂代替五金之物,铸成剑身,神魂无形无质,但凝聚一处,却能发挥锋锐之性,变得无形有质,其中虚无相生,由无相至有相之变幻,着实匪夷所思。凌冲自思若能参透其中奥妙,自家剑术当可更上层楼。可惜这等炼剑之法,已属魔门心法,正邪相冲,除非他肯废去太玄、太清真气的修为,转修噬魂道法门方可。

  大幽神君并非剑修,剑术不成,比之叶向天之辈差的太远,就是赵乘风也略有不如,所依仗着无非那柄通幽炼魂剑之灵异,一剑劈出,必有魔音震啸,阴魂作锋,斗到此时,双方已是打出了真火。毕方神火与炼魂剑气每一碰撞,就如玄冰入火炭,滋滋啦啦响个不停,也不管甚么招法、剑术,只看谁人的功力深厚,谁能拼的起如此消耗。

  大幽神君冷笑一声,伸手一抓,司马龙与常道人所化血光,连带齐道人砰地一声炸为漫天血肉,三股血气、神魂扭在一处,尽数灌注于炼魂剑上。三人法力合在一起,也不过相当于一位金丹级数的修为,却也不无小补。

  通幽炼魂剑剑身腾起幽幽磷火,剑气亦自转为碧油油之色,拖芒曳尾,威力暴涨了何止三成?随天道人大感吃力,唯有全力相抗,为今之计,要破这柄炼魂剑,唯有假借毕方灵羽之功,但毕方灵羽本源有限,用一些便少一些,还够动用三次,俱是败中取胜,保护性命之时方可动用,心下还在犹疑。

  虚空锁链却是不干了,原本随天道人发觉它私自吸收真火气息,有意收敛法力,又与炼魂剑斗法,真火真气消散大半,哪有那么多可供其吸收的?虚空锁链历经数代太清修士祭炼,这些修士中修为最差的也是元婴级数,一代代祭炼下来,虽非开启灵识,却也甚是通灵,知晓此是自家重见天日的最后良机,迫不得已有所动作。

  凌冲正思索炼魂剑之秘,忽觉心头有了一层模糊之感,似乎发自那条虚空锁链,催促自己再多书画些太真御神甘露灵符,他不假思索,立时双手结印画符,这一次娴熟了许多,一气呵成,反手一拍,又一道甘露灵符飞出,贴在虚空锁链之上。

  如此接连画了八道灵符,两道为法力震荡余波所毁,六道叠压一处,与虚空锁链炼为了一体。六道灵符中皆有凌冲神念灵识,等如是他以自家心神之力祭炼这件法器。原本这条锁链为镇锁天妖之用,历代太清修士传承之时,皆有符印为证,方可在其中打下自家法力烙印,但太清门风流云散,虚空锁链数千年不得祭炼,正是禁制崩散,法力枯竭之时,对凌冲之祭炼也就丝毫不加抗拒,反有些急迫之意。

  凌冲终究不曾将太清符法当做根本道诀,太清玄始之气还是临时抱佛脚修炼了几日,不甚浑厚,书画灵符须得以玄始之气布线走符,八道甘露灵符已是极限,太清玄始之气已然告罄,再也画不出来。有了六道太真御神甘露灵符作为桥梁,勉强与虚空锁链建起了一丝联系,但也甚是微弱。毕竟凌冲功力太浅,若非形势紧迫,根本轮不到他来祭炼这等至宝。

  凌冲太清玄始之气告罄,但一缕心神勉强摄入虚空锁链之中,就在禁制之中遨游,骇然发觉这条锁链之中禁制竟然多达三千余道,且是由炼神、炼魔、祈禳三部修士联手祭炼,禁制符箓之间回环相扣,又有无数交叠,生出无穷奇异变化,只瞧了一会,就有心神疲惫之感。

  虚空锁链祭炼到了这等层次,有无五金之物等外物合炼,其实已不重要,只要符箓勾叠,自可化生神通,这也是太清门祭炼符器的正宗路数。凌冲心神摇荡,强忍眩晕之感,凭借半吊子的太清符箓造诣,勉强认出其中一道最为基础的符箓,乃是祈禳部中胎动境第一个要修习的聚气明灵符。

  此符藏风聚气,收敛灵机,专为辅助修炼太清玄始之气而用。凌冲心神勉强渡过最后一丝太清玄始之气,将这道聚气明灵符激发。这道灵符正是虚空锁链祭炼禁制最为根本亦是最为简单的一道符箓,激发之后,登时发出电芒惊火,先前只是依靠本能汲取真火之力,如今才算是真正激发了锁链中禁制妙用。

  虚空锁链禁制层层勾叠,一道符箓激发,便会勾引下一道符箓活络起来,如此层层交感,演化无穷,凌冲只用一丝太清真气,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虚空锁链禁制启动,立时发出海量吸力,只凭空一卷,先将随天道人所发毕方神火尽数吞入腹中,犹不知足,连带大幽神君的炼魂剑气已被吞没无踪。

  太清门为玄门正宗,自是不会兼修魔道法门,但其符术之高明,却有无数镇压魔道、炼化魔气之法,虚空锁链中好巧不巧,恰恰祭炼了几道这等符箓进去。炼魂剑气在锁链中转的一转,登时化为虚无,被炼化了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两方都觉不对,各自跳开,大幽神君失声道:“虚空锁链怎会自家发动起来?难不成那天妖还未死,又要作乱么?”天妖一出,玄阴、纯阳老祖皆非敌手,唯有数位真仙级数高手联合,方可与之一斗,大幽神君这样货色根本只有送菜的份,由不得不怕。

  随天道人却瞧了凌冲一眼,方才他书画符箓情形皆瞧在眼中,心中有数,但非是深究之时,虚空锁链一经发动,已然不可收拾,粗大之身如蛇扭动,连带将虚空涡流也搅乱的动荡不休。炼化完随天与大幽的正邪真气,不知又从何处疯狂掠夺来无穷灵机,补益自身。

  第二百五十三章 江眼震动 虚空崩塌

  这一下变起仓促,两方都觉不对,各自跳开,大幽神君失声道:“虚空锁链怎会自家发动起来?难不成那天妖还未死,又要作乱么?”天妖一出,玄阴、纯阳老祖皆非敌手,唯有数位真仙级数高手联合,方可与之一斗,大幽神君这样货色根本只有送菜的份,由不得不怕。

  随天道人却瞧了凌冲一眼,方才他书画符箓情形皆瞧在眼中,心中有数,但非是深究之时,虚空锁链一经发动,已然不可收拾,粗大之身如蛇扭动,连带将虚空涡流也搅乱的动荡不休。炼化完随天与大幽的正邪真气,不知又从何处疯狂掠夺来无穷灵机,补益自身。

  这处大殿被太清门修士施展绝大法力,打通地脉,直入地心,离灵江江眼也自不远,这处大殿宛如鸡子,被地心元磁真力吸住,不得脱出。外有太清符法封锁,等闲之辈绝难攻打进来。

  虚空锁链镇锁虚空,一头扎入虚空涡流,当是将天妖捆住,汲取其精气,只是天妖被镇压万载,早已坐化,别无真气来源,又无人祭炼,凌冲无意中以太真御神甘露灵符激发内蕴禁制,自行发动,将随天道人真火之力搜刮一空,链身如巨蟒抖动不休,自虚空中汲取元力真气,内中禁制一条条明亮起来,如无数细小符文飞舞半空,化为金光点点,游动不休。

  隋天道人神觉灵敏之极,察觉不妙,虚空锁链分明是要复苏模样,难不成是方才凌冲那一道符文惹祸?也无暇深究,大厅方圆本就有限,锁链上下翻飞,难免碰触随天大幽等人,俱被二人护身真气击退,但每一击之间,力道一重大过一重,这条锁链大圆满时本为脱劫级数法器,远超随天、大幽现下境界,眼见其法力复苏,二人不约而同皆存了脱身而走的念头。

  大幽神君更是干脆,本就是元婴法身来此,轻轻一滚,依旧化为一枚魔念,将通幽炼魂剑一收,魔云托在足下,掉头便跑。随天道人慢了一步,却也不甘落后,头顶元婴法身将火灵幡擎在手中,垂下条条火光,护住周身四维,亦自往出口飞去。

  沙通见随天那厮甚是阴损,不肯相助,气的破口大骂。凌冲说道:“沙兄,你不必担忧虚空锁链惊扰,我们也出去!”沙通见凌冲一路而来,智计百出,早就信服,忙纵起水遁遁光,亦往来路疾驰。说来也怪,虚空锁链扭动之间,全无章法,却当真不曾往二人身上抽来。

  凌冲手中暗掐符诀法印,凭着一律若有若无的心神联系,勉强能够操控虚空锁链不将自家两个列为敌人,但虚空锁链到底是脱劫级数的法宝,内蕴禁制完全,绝非他一个小小修士所能掌控,一路行来,吃力非常,勉强自保而已。

  虚空锁链沉寂数千年,一朝复苏,当即暴走,从虚空中抽取海量元气,补益自身,就如一个无底洞般,全无满溢之态。锁链发出哗啦啦声响,震动八荒,将一处厅殿震得四摇八晃,没头没脑往随天与大幽头顶抽去。

  大幽神君暗骂晦气,本就无意中来此,本拟暗算了随天与于沛,自家独吞天妖尸骸,只要将天妖尸骸祭炼成自家法宝,天空海阔,任我遨游。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虚空锁链追得狼狈逃窜,苦不堪言。

  随天道人面色阴沉,好在先前将于沛收入自家法力之中,不然凭他法力,绝难保全自身。虚空锁链力道越来越大,到了后来,每一击几乎都相当于法相境界高手全力发动,随天道人大感吃力,不敢硬拼,但又不得不接。每一击接下,皆震得他气血翻涌,真气不稳。

  反观凌冲与沙通两个就甚是悠闲,水行遁光波纹粼粼,后发先至,眼看就要到了寒玉井井口。大幽神君冷哼一声:“滚开!”顺手发出一道炼魂剑气,往沙通头顶劈去。

  沙通冷笑喝道:“老子不发威,真当老子是病夫么!”张口吐出一枚明珠,拳头大小,光辉灼灼,正是当初沙泷一缕真元所化灵珠,本为了给他修炼之用,却被他当作法器祭出。纯阳老祖一缕精纯真气所炼,岂是等闲?龙珠烛照之间,炼魂剑气自行湮灭,一缕光华又向大幽神君所化魔念照去。

  大幽神君吓得亡魂皆冒,四大鬼王突兀冒出,各挥兵刃抵挡,被龙珠精光一照,吭也没吭,尽数化作虚空,死的干脆利落。大幽神君大叫一声,心疼的要滴血一般。这四尊鬼王是他一生心血所寄,不知屠杀了多少生灵,采炼生魂,才炼就四尊金丹级数的鬼王,却被人一招斩杀,连个灰也不剩,着实痛彻心扉!

  随天道人绝非迂腐之辈,当此大难之时,凌冲又表现如此神异,本欲出手将二人擒捉,逼迫其引路而出,谁知沙通居然藏有后手,自忖绝非对手,当即息了动手之心,转为言语劝诱。他刚要发话,只听一声轰然巨响,仿若九天雷鸣,天柱崩塌,虚空锁链竟然一头从虚空涡流中挣脱了出来!

  虚空涡流是数位太清祖师以纯阳级数法力,借助虚空法宝,强行开辟,当年还曾折损了三件法宝,这才使得虚空稳固,将天妖移囚过去。开辟虚空又岂是等闲事?无有超脱纯阳之上的绝世法力,只是自寻死路。

  太清门开辟这处虚空之后,祭炼了一条虚空锁链,一是为了锁住天妖之神通变化,二是稳固虚空,因此时时需以修士法力补充祭炼。如今天妖坐化,虚空锁链等如没了存世意义,乱扭乱动之下,居然自另一头虚空空间中退了出来。这一下可惹下了滔天祸事!

  修士开辟的虚空空间本就比不得大道自然生成的虚空世界稳固,虚空锁链撤出,立刻引起诸般连锁反应,虚空大幅震荡,隐隐有了崩塌之意。虚空湮灭之力,任是真仙级数亦不可硬抗,何况只是元婴、金丹修士?

  这一下连随天道人亦自变了脸色,没命价向外奔逃。大幽神君更是不堪,身后一团魔云,鬼哭神嚎之中,全力发动遁术,根本顾不得其它。现下唯有先一步逃入寒玉井中,方能保住一条小命!

  虚空锁链没了虚空涡流镇压,道道符箓流萤飞散,略一挥舞,那般坚硬的寒玉玉璧发出噼里啪啦声响,仿佛不堪重负,随时便会崩塌。凌冲也料不到居然有如此异变,他以甘露灵符激发虚空锁链神妙,可谓始作俑者,当此之时,唯有逃命为先了。

  三道遁光,两正一邪,疾逾电光,终于汇合一处,一头扎入寒玉井中,沿着井壁疾向上飞,此时虚空龟裂,波纹处处,连带整座太清遗府亦自摇荡不休。原本笼罩其上的符文禁制金光早已消散无踪,数十丈深的灵江江水登时如天崩星坠,一齐压落下来。

  自然伟力着实非是人力所能想象,无尽江水倾斜,比甚么法宝、符宝威力更要来得震撼喧嚣,连片建筑道观,顷刻之间被压为齑粉,连那处供奉尹济祖师的大殿亦自不保,连带太清祖师神像自也被奔涌江水撕成了碎片。

  凌冲无意中触动虚空锁链,搅乱虚空涡流运行,导致虚空崩塌,连带震动灵江江眼。此刻灵江之上,乌云卷积,彤云处处,恍若天塌,金陵城内城外,无数生灵抬头仰望,耳中隐闻江水奔腾之音,足下大地摇晃不定,早有无数人奔走哭号,叫道:“地龙翻身了!速速躲避!”

  金陵城地处东海之滨,历年皆是风调雨顺,从无大的天灾降临,今日先有大地震颤,后有灵江泛滥,出乎意料,应对便也迟了些。城外碧霞寺中,碧霞和尚正自手捻念珠,闭目诵经,蓦地念珠一顿,启目惊道:“是谁人动摇灵江江眼?照此下去,岂非生灵涂炭!”再也坐不住身,起身来至方丈精舍之外,将身披大红袈裟取下,灌注法力,望苍穹一抛,但见那袈裟化为一朵红云,冉冉升起,直往灵江之上镇压而去。

  玄天观中,清元子正自清点药材,共有十九样,皆是炼制玄精丹所需之物,必要亲自检验,差的一丝一毫都不行,忽然心血来潮,心下悸动,遥望灵江江水,自语道:“不好!灵江江眼震动,万不可任其摇荡,不然江水暴涨,淹没金陵,罪莫大焉!”索性驾驭剑光,往灵江而去。

  碧霞与清元乃是离灵江最近的大修士,察觉不妙,立时发动,以自身法力定住地脉,不令翻转,否则地脉倾动,江眼如沸,万里鱼米之乡立成泽国,生灵死伤无数,乃是天大的罪过。

  地脉之下,凌冲沙通等人终于飞入寒玉井中,没命价向前飞奔,遁光催动到了极致。身后虚空翻腾,寒玉碎屑陨落如雨,这些寒玉放到外面,可谓无价之宝,连随天道人也曾动心,但性命紧要,根本顾不得,只能拼命逃却。眼睁睁瞧着上好的天才地宝被糟蹋湮灭,全无挽救的余地。

  虚空锁链积蓄数千年之怨气、戾气,一朝发泄,搅得虚空四维摇荡难安,终于轰然一声,地下厅殿崩塌倾颓!余势不衰,虚空破碎之意又沿着寒玉井向上震荡。众人一路飞驰,疾逾电光火石,身后寒玉井不断崩塌湮灭,上好的寒玉被虚空裂缝吞噬,眨眼无踪,尽化虚无。

  虚空崩灭其速快绝,眨眼便追上众人,随天道人一语不发,伸手一指,火灵幡猎猎抖动,化为数十丈高下,抵挡虚空裂纹之力。大幽神君亦自怪叫一声,一团幽冥魔云飞起,无数冤魂生魂眨眼化合为一,化为一尊高有十丈,身披战甲,手持长刀的鬼将模样,长刀挥舞,攻向虚空裂纹。可惜虚空震荡之力太过强悍,脱劫高手都未必兜得住,何况两个元婴小辈?虚空裂缝绵展之间,将火灵幡、鬼将化身尽数吞噬,连个声响都没有。

  随天道人毕生苦功尽伏流水,尤其火灵幡上还有一根得来的毕方灵羽,一并做了嫁衣裳,心头震怒,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大幽神君亦是损失极大,二人道心稳固,算计得失,根本无暇悔恨,利用两件至宝争取的一线生机,不约而同施展出大伤元气,提升潜力之法,遁光陡然加速,好容易摆脱虚空裂纹追袭。

  凌冲与沙通功力不够,更是不堪,虚空裂纹追来之时,沙通陡一咬牙,将沙泷所赐一枚龙珠祭起,拼命向外逃窜。龙珠法力虽大,在虚空湮灭之前却连个水花也瞧不见,眨眼被吞,无影无踪。三道遁光一前一后,飞出寒玉深井,来至祖师殿中。

  却见祖师殿早已被无量江水压垮,连祖师像都未能保全。随天道人冷哼一声,本命真火发出,以火克水,将江水烧出一个窟窿,不敢稍有停顿,大气嘶鸣声中,穿破灵江,直入云天,眨眼无踪。

  大幽神君更是不堪,以通幽炼魂剑开路,劈开江水,亦自逃之夭夭。凌冲与沙通逃得慢了些,被一道虚空震荡波纹追上,二人齐齐吐了一口鲜血,另有一道虚空波纹袭来,沙通接连施展龙鲸天音,玄鲸吞海功,皆无用处。凌冲将丹田中三大圆满剑光放出,更是杯水车薪,被虚空波纹一扫,二人哼也没哼,双双闭过气去,人事不知。

  地下厅殿与镇压天妖的虚空涡流相连,一旦失控,威力堪比数十位真仙老祖合力一击,虚空中如张开一张巨口,那么大的一座太清遗府,转瞬之间被吞噬无踪,犹不满足,又自吞噬了无穷江水,这才慢慢合拢。幸好虚空是由下而上,将无尽江水吞去七八成,造成江中真空,又有无数江水前来补充,不克翻浪喷涌,淹没陆地。

  虚空裂缝吞噬了太清遗府并无量江水,这才有些意兴阑珊,缓缓闭拢,却有一道金光蓦然自虚空之中穿出,金光之上居然就是拴着那一条虚空锁链。这道金光本体瞧不分明,甚是凶残,居然将虚空锁链当做了美食一般,几口吞掉,全无一丝犹疑。那么厉害的一件法宝,吊打随天与大幽神君两个,却在那道金光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被吞噬一空。

  那道金光吞了虚空锁链犹不满足,似乎在寻找新的吃食,蓦地金光大盛,疾飞至凌冲身前,一口气钻入其紫府之中不见。灵江之上,碧霞和尚与清元子各使神通,镇压江水泛滥,好在虚空裂缝吞噬了无量江水,江水上兀自浊浪滔天,却并无泛滥之意。

  灵江江眼震动,可谓震惊天下,一时之间无数大修士目光尽数集结于此。太玄峰上太象宫中,郭纯阳本是闭目炼法,忽有星光幻影化生,正是惟庸道人以法力分身而来,说道:“灵江江眼震动,掌教师弟有何高见?”

  郭纯阳启目笑道:“还能有甚么高见?凌冲那小子便是个惹祸精,走到何处,总有无穷祸事。好在有清元与碧霞两个镇压,那虚空裂缝又不得持久,放之无碍。”惟庸沉吟道:“道家四九重劫将至,各门各派皆有闲棋落子,如今太清遗府出世,又涉及到天妖之事,天机混沌,着实令人理不断剪还乱。”

  郭纯阳笑道:“师兄就是悲天悯人,我辈剑修之道,任他甚么魔劫重劫,只要敢来,一剑劈去便是,管他作甚!”惟庸老道笑道:“话虽如此,终究不可不加谋算。”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太象宫中话当年

  郭纯阳面上有无尽沧桑之意,说道:“又是四九重劫么?又是三千六百年光阴过去,着实令人唏嘘。”玄门之中,素有四九重劫之言。指的是修成纯阳之辈,长生不死,法力滔天,却又不肯飞升九天仙阙,贪图世间长生逍遥,不服天帝管辖,因此九天仙阙着仙都司每隔九百年,降下劫数,考校纯阳之辈法力修行,称为一九之劫,意思便是敲打这些不服天管的家伙,逼他们早日飞升仙界,受天帝号令。

  如清虚道宗这等万载大派,门中高手无数,总有许多法门避过九百年一次的仙家劫数,仙都司着恼,定下四九重劫的规矩,每三千六百年,劫数之力大增,又有域外天魔、玄阴魔界趁火打劫,狙杀纯阳之辈,取其元神、庐舍炼法,因此每一次四九重劫,道家中纯阳人物皆是战战兢兢,全力以赴,或苦修道法、或祭炼法宝、或排演大阵,所求皆是保全自身,继续逍遥。

  四九重劫一至,天地灵机大乱,天机混沌,又有玄阴魔气滋生,天魔肆虐,着实惊险难言。过得去,道行大增,还可逍遥。过不去,便是身死道消,一世苦功化为流水。要么自行飞升上界,接受天封,有九天仙阙庇佑,自然魔劫不起,仙都司也不会来寻麻烦。

  但能修成纯阳之辈,哪一个不是道心惟微,心高气傲?甘受天庭驱使者,自家早已飞升,如癞仙之辈。连百炼道人都不肯受天帝管辖,仙门出现,也不肯妥协。当年太玄剑派上代掌教荀道人率领高手杀上血河宗,便是自觉四九天劫将至,并无把握渡过,借血河宗为磨剑之石,若能将血河宗上下尽数斩杀,自可道力大进,安然渡过四九重劫。可惜终究还是与血痕道人一同陨落,借机兵解,原本他与五位弟子约定,兵解转世之后,由下代掌教亲去接引回山门,依旧修炼太玄剑术。

  但血痕道人动用血河宗秘法,最后一击重创荀道人,将其纯阳道果击破,荀道人勉强保全神魂,却就此堕入轮回,一去无踪,不知飘零何处。郭纯阳掌位之后,多次施展法力推算,无奈任他善能前知,也斗不过茫茫轮回之力,所算所得皆是一片混芒,不知荀道人转世之身究竟落在何方。此事太玄师兄弟五个皆是一块心病,只不曾宣诸于口。

  惟庸道人笑道:“日月轮转,光阴穿梭,此为亘古不变之理,师弟却又感叹些甚么!只是我有一问,道家四九重劫只对纯阳之辈略有感应,师弟如今究竟是何修为?连我也观之不透?若已修成纯阳,不若与我一同闭关炼法,以期安然渡劫。”

  郭纯阳之修为境界,在修道界中乃是一大谜团。各派掌教长老皆猜测其尚未证就长生,只是一身法力剑术,堪比纯阳老祖,实为一大异数。当年便是以纯阳级数的法力,斩杀血神子六大分身,惊走司徒化。

  惟庸道人对这位神秘之极的掌教师弟也是瞧之不透,若郭纯阳暗渡陈仓,实已证道长生,正好与他一同炼法,二人联手,渡过劫数的把握自也大增。

  郭纯阳目中无数光华流转,轻笑道:“师弟却是不曾证就纯阳,只是有些造化,全力发动,一时三刻之内,战力直逼长生境界罢了。”此话却是有些模棱两可,究竟是何造化,纯阳级数战力又能持续多久,皆未言明,此是他最大秘密所在,即便是对自家师兄,也不可言明。

  惟庸道人深知其意,又问:“可是那卷《太玄一炁清经》?”郭纯阳自入太玄以来,从未下山太久,当年争夺掌教之位,这才展露出恐怖至极的剑术天分,一剑横压三位师兄。惟庸老道本就对掌教之位没甚么念相,见这位小师弟无论剑术、手段皆是上上之选,便支持其登上大位。

  当年郭纯阳不过是脱劫级数,有大师兄支持,其余三位师兄自也无话,膺服其管。郭纯阳接掌大位,便去祖师堂中静坐了三载,其间得以翻阅太玄祖师所留那一卷《太玄一炁清经》。

  这卷经文供奉与祖师堂中,有无穷玄妙。唯有历代掌教方可翻阅修习,若其余长老弟子私自偷阅,立刻斩灭形神。此是门规所定,谁也逾越不得。郭纯阳在祖师堂参悟经书三年,出关之后,一身气息便自虚无缥缈,连惟庸老道这位纯阳级数也瞧不出他底细。若说甚么造化遇合,也唯有这卷经文了。

  惟庸老道心思恬淡,不然也不会将掌教之位拱手让出。但对这卷祖师传下的经书,却有些好奇之意,碍于门规,不得翻阅。郭纯阳笑道:“师兄如今早是长生中人,须知一卷经文便再奇异,舍去自家苦修、机缘,又能济得甚事?《太玄一炁清经》确有些妙处,也不过比本门五大剑诀高明个一两分,靠它镇压宗门,却是无用的。”

  惟庸道人见他言不由衷,也就不问,话题一转,说道:“太清遗府出世,想来神木岛与噬魂教不久便会派遣长老前去一探,师弟不打算凑凑热闹么?”

  郭纯阳笑道:“太清门根基浑厚,虽在此方世界被清虚道宗几个算计,传承断绝,但在星海之外,却甚是昌盛。那位尹济老祖当年便是老谋深算,又与那天妖有些不清不楚的关联,将之捉住,却不斩杀,只镇压了事。此次洞府出世,焉知不是其算计?依我看来,当年灭门一口怨气,是要借着此次四九重劫降临,与清虚道宗几个做一了断。本门切勿卷入,只静观便是。”

  惟庸道人往灵江之处望了一眼,恰见一抹金光钻入凌冲紫府,也自笑道:“师弟说不欲介入,岂不知那位尹济祖师亦是对凌冲那孩子青眼有加呢!”

  郭纯阳目露神光,也自瞧了一眼,笑道:“凌冲这小子就是有些福缘,本门洞虚剑诀唯有通灵剑心之人方可修得大成,偏生他就有,只能传了给他。洞虚剑诀修炼需要海量真气,偏生本门就有星斗元神剑诀,也只能传了给他。太清符法断绝千年,大家挤破了脑袋去找,偏生那小子不费吹灰之力,自有人送到手中,连太清尹济祖师亦瞧上了他,送他一份大造化,我等还能说甚么?”

  惟庸老道微微皱眉,沉声道:“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倒也罢了,毕竟一脉相承。太清符术与本门格格不入,尹济祖师居然选中了凌冲,不知有何算计,若是暗中陷害……”

  郭纯阳一声长笑,说道:“他尹济也非是天帝至尊,我太玄剑派历代亦有飞升之士,未必就怕了他。再说,论算计,我郭纯阳却也不才,与他斗上几手,倒也开怀。凌冲有便宜占,自然不拿白不拿,若敢害我郭纯阳的弟子,哼哼,当老子飞剑是摆设么!”

  惟庸摇头失笑:“师弟这护短的脾气还是未改。”郭纯阳道:“护不护短,还要弟子自家如何。凌冲这孩子不骄不躁,矢志苦修,是个上佳的苗子,护短也是应当。说来自他拜师以来,我这做师傅的空自受了他几个响头,还未给甚么好处,没得寒了弟子之心。”

  惟庸道人笑道:“还未给甚么好处?那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便是紫宗他们要学,也要考验道心,没个几十年,不肯传授。凌冲那孩子不过刚入山门,师弟就传了大道真诀与他,此事在门中弟子中可是颇有微词呢!”

  郭纯阳道:“那算甚么?若是我不将真传剑诀传他,只怕早就被太清门那些牛鼻子挖了过去,岂非冤枉?话说那小子如今手中也无一口上好飞剑,别人问将起来,必要编排我这做师傅的小气,关门弟子连一口飞剑剑胎也不舍得赐下,没得落了面子。”

  惟庸道人道:“向天不是指点他去北冥之地取那还幽寒水炼剑了么?师弟还担心甚么!”郭纯阳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罢了,只看此次尹济那厮能给甚么好处,若是值不上一口飞剑法宝,我便令凌冲废了太清符法的修为,专心炼剑,让太清门诸般算计尽数落空!”

  惟庸老道唯有苦笑摇头,这位掌教师弟当真是无法无天,自家并非纯阳,却敢算计那位早已飞升天阙不知多少年岁的尹济祖师,可谓胆大包天之极。转念一想,却也不错,太清门摆明车马,日后必要用着凌冲之处,此时不捞好处,要等何时?郭纯阳忽然抚掌笑道:“木清风与夺魂两个老东西果然坐不住了!且看这两个贼厮鸟能翻出甚么浪来!”

  灵江之上,清元子正自御使罡气,镇压翻涌江水,一眼瞥见碧霞和尚手指一袭大红袈裟,化为一方红云,广被数十里,只往江上一盖,立时江波平荡,大潮驯服。所使亦是佛门中四十八道中神通之一的袈裟佛魔神通,一手法力居然远超自家。碧霞和尚隐居金陵城外数十年,不显山不露水,居然不声不响开启了佛门六识,相当于玄门法相级数的大高手。

  第二百五十五章 乙木噬魂斗

  二人居于金陵地界,只相互闻名,却无有往来,此时见面,彼此一笑,各自运使法力镇压江水,做那一场莫大功德。碧霞和尚忽然咦了一声,说道:“清元道友,那边岂非是凌冲师弟么!”

  清元子大惊,展目望去,但见江上飘着二人,仰天朝上,随江水飘零,其中一个正是凌冲,忙即罡气一展,将二人救上岸来。沙通他虽不识,却也一并救了。

  碧霞和尚道:“此处风波渐息,有贫僧足矣,道友还是先将凌师弟带回救治,免得落下甚么内伤。”清元子也知耽搁不得,其师赵乘风曾有飞剑传书,言道这位小师叔为掌教关门弟子,甚得宠爱,若是出了甚事,以掌教性子,连师祖百炼道人也要跟着吃瘪,向碧霞和尚道谢,匆匆而去。

  碧霞和尚面有忧色,瞧见方才那一道金光钻入凌冲紫府,识得是太清法门路数,太清门蛰伏天外数千载,如今出世,必要报当年灭门之仇,清虚道宗首当其冲。清虚道宗如今是玄门第一大派,若再兴杀伐,势必牵连甚广,尤其道家四九重劫将至,连带玄门各派皆要抵御劫数,又有魔门作祟,眼见又是一场大浩劫,修道之人杀来杀去,倒霉的终究是平凡众生,由不得他不生恻隐之心。

  忽然一道强绝法力起自东海深处,遥向灵江而来,这道法力乃是纯阳级数,蕴含无穷生机,正是神木岛乙木道法一脉。当是太清遗府出世,有神木岛纯阳老祖降临。又有一道法力起自天辰虚空,展布如潮,隐闻无数生灵哭嚎嘶吼,摇魂荡魄之意,以碧霞和尚精修六识之禅心,亦自为之动摇。

  这道法力不问而知,正是魔教噬魂道嫡传,诱人堕落,操纵神魂,诡异之极。佛门与魔教正是水火不容,碧霞和尚冷哼一声,周身佛光大盛,一朵白莲悄然盛放,有九层花瓣摇曳,莲蕊之中又有无穷清香之意广播虚空,魔意魔音被白莲香气所摄,立时减轻了不少。

  只是来人乃是玄阴教祖级数,碧霞和尚空有一身佛法修为,远非其对手,只能勉强自保,不被魔意侵蚀罢了。赶来的两位,正是木清风与夺魂道人,随天道人与大幽神君皆是手脚极快,赶回门中报讯。两位老祖顿时坐不住,亲身而至。

  太清门传承太过重要,若能到手,不啻如虎添翼。两位教祖亲临,虚空震动,光霞轰鸣,一半天穹化为碧绿之色,有万木之形随身,另一半天穹则鬼意森森,魔意阴沉,如魔域降临人间。一生一死,一玄一魔,恰是道尽大道阴阳之妙,正邪分野。

  木清风独子死于噬魂道之手,双方大战数十年,屡有胜负,正是血海深仇。两方掌教这一遭遇,二话不说,立下杀手。长生老祖境界,万法归一,斗法时常常只运使一招法术,但其中却是将毕生所修法力汇聚,一法破万法,反不如练气境界修士斗法,来的煊赫好看。

  木清风修炼乙木神通,伸手一指,借力天地,方圆万里乙木真气如潮滚滚集聚,化为一道碧绿森森的长剑,横空一斩,剑芒光耀三千里,映得满空皆碧。夺魂道人亦是不声不响,护身噬魂法力发动,无数生魂鬼物化为一圈阴暗光华,正是其玄阴道果万魔鬼狱,亦是噬魂道神通之最高境界。

  碧芒神剑劈在万魔鬼狱之上,只劈入了三分,便胶着不动,但闻鬼声啾啾,鬼狱中无数鬼影翻飞,各自伸出鬼爪抓向碧芒神剑。木清风与夺魂道人两个争斗不止十次,对对方路数早已谙熟于心,一招交手,各自鼓催法力如潮,先天乙木神通与噬魂魔气争持不休,引动天地灵机亦如潮汐波荡,时高时低,紊乱之极。

  原本灵江江水已渐次平定,被两位长生老祖法力激荡,又自大浪勃发,滔天而起。饶是碧霞和尚早已去了火气,见此情景,亦暗骂一句,只得以袈裟佛魔神通,勉强镇压。

  木清风与夺魂两个深知此时并非二人决战之日,一面运使法力拼斗,一面以无上元神灵识,深入灵江之底,搜寻那处太清遗府。意图寻出那道虚空涡流,找到天妖尸骸,据为己有。

  谁知虚空锁链一破,虚空涡流动荡了良久,渐渐消散。本就不甚稳定,如此一来,了无痕迹。饶是两位长生老祖修为盖世,搜寻了半晌,毫无所得。二人道心皆是刚强坚凝到了无以复加之地,明知如此斗法,灵江泛滥,势必殃及无穷生灵。夺魂道人无法无天,正好采取生魂炼法,木清风便有顾忌,也不肯放弃太清遗府,就此僵持不下。

  天穹之上,碧芒神剑与万魔鬼狱此来彼去,互不相让。但两位长生老祖神念将灵江江底搜刮了数遍,扫荡虚空,也不曾发觉囚禁天妖的那处虚空涡流。两位老祖虽非修炼虚空道法,但神念运用精深,既然都寻不到,只有一个人结果,便是那处虚空涡流已然闭合,不存于世。

  木清风与夺魂道人匆忙而来,空手而回,都有几分郁怒。木清风思及爱子惨死,仇敌又在身边,恶向胆边生,就要痛下杀手,击毙夺魂道人。夺魂道人修炼噬魂道法,对人心体悟最深,木清风杀机一现,自生感应,哼了一声,也就未必怕了对方。

  两位老祖夺宝不成,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忍不住动用全力拼杀。木清风心念一动,碧芒神剑忽然化生开来,龙吟声中,一条长有万丈,鳞甲皆张的青色巨龙张牙舞爪飞出虚空,却是将自家纯阳元神显化开来,木清风修炼数百年,毕生功力凝结为这一条北方青龙之属,控御万木真气,昂扬睥睨,不可一世。

  纯阳元神显化的青龙一出,一只大有数亩的龙爪向万魔鬼狱抓去。夺魂道人法力神通不在木清风之下,万魔鬼狱本是展布苍穹,遮掩半天,忽的微缩起来,化为一团亩许精光,滴溜溜打转,恰被青龙抓在掌中。

  第二百五十六章 普渡出手

  二人皆是以元神入道,并非打磨肉身,只是一个纯阳、一个玄阴,正是相生相克。木清风元神所化青龙将夺魂道人玄阴道果所化万魔鬼狱抓住,五根龙爪合拢猛压。纯阳元神一抓之下,力道何止万钧?却始终抓不破一团小小黑光魔域。反而万魔鬼狱中时有魔气纵横,向上侵染,将青龙几根爪子染成了乌黑之色,渐有上侵之势。

  玄阴魔气阴寒诡异,最善吞噬侵蚀,木清风的乙木真气并无克制之力,自家修为又不能碾压夺魂道人,僵持良久,反有屈居下风之态。两位长生高手斗法,虽无排山倒海气魄,但青龙与万魔鬼狱每一分法力波动,皆会引动其下灵江江水翻滚怒号。

  碧霞和尚空自焦急,再如此下去,迟早要江河泛滥,殃及金陵,那时便是好大罪孽。虚空中忽有一线金光迸发,禅唱之声响彻,一座小小浮屠飞舞不停,隐约可见无数飞天、金灯、金花环绕,光雨漫洒,又有无量诵经之声隐闻,讲的是般若性空之道,明心见性之学。

  这枚小小浮屠看似小巧,只在龙爪之上轻轻一印,青龙一声长嘶,五根龙爪不由松展开来,万魔鬼狱趁机脱逃。佛光普照之下,万魔鬼狱的森森魔意与凛凛鬼气登时矮了一截,不敢造次。

  虚空中一个嘶哑声音闷哼一声,叫道:“七宝浮屠!普渡贼秃!”那枚小小浮屠正是楞伽寺主持普渡神僧随身至宝七宝浮屠,当年曾于太玄峰上显化,助郭纯阳退敌。神木岛乙木道法对噬魂道神通并无克制之力,但佛法神通,度化众生,对噬魂道修士而言,乃是天生的克星,万魔鬼狱可以无视乙木道法之威,但在佛光照耀之下,却时时有生魂鬼奴哀嚎一声,化为袅袅青烟,去堕轮回,摆脱噬魂魔道钳制。

  七宝浮屠中传来一个苍老声音道:“两位皆是长生之中人物,何苦在此大打出手,陷无量生灵于危难?还是听老僧一句劝,就此退去为好。”夺魂道人甚是光棍,喝道:“既然你这贼秃出手,今日便放过木清风老贼。普渡和尚,你数次坏我魔教大事,早晚杀上你那狗屁楞伽寺,将你满门老小尽数杀光!”万魔鬼狱一卷,遁入虚空不见。

  普渡神僧高诵佛号,对夺魂道人威吓之言全部在意。那条硕大青龙摇首摆尾,化为一位中年道人,仙风道骨,正是木清风,笑道:“普渡道兄来此,木某自要遵命。只是此处尚有太清遗府,木某却要搜上一搜,万望道兄应允。”

  七宝浮屠中普渡神僧声音传出,说道:“道兄方才已然搜过,不是全无所获?那座太清遗府专为镇压天妖所立,被几位修士闯入,无意中破去了当年尹济老祖所下禁制,如今已是功德圆满,消于无形,再寻无益。”

  木清风深知这老僧修为深不可测,生平不打诳语,既说遗府已消于无形,自是不会有假,沉思片刻,断然道:“既然如此,木某就此告辞!”卷起一阵清风而去。本是一场天大浩劫,普渡神僧一出手,又自消弭无形。

  江面之上,碧霞和尚见自家恩师到此,早已跪拜下去,口中道:“弟子参见方丈恩师!”普渡神僧说道:“三霞吾徒起来说话,你主持碧霞寺,护持一方生灵,甚有功德,如今时机未至,暂时不得回转本寺,需要好生用功修持,早晚有你的正果。”意甚嘉许。不等碧霞和尚谢恩,七宝浮屠一转,金光消散,已自无踪。

  玄天观中,清元子将凌冲与沙通带了回来,安置在后观静室。清元道人颇通医理,为二人细细诊治,发觉二人并无大碍,只是真气被虚空波动震荡,闭过气去,静养几日便可如常。他素知这位小师叔得掌教至尊欢心,定有保命的手段,能在那等虚空崩塌之下,安然无恙,丝毫不觉奇怪。

  凌冲一颗神魂飘飘荡荡,过了一日一夜,方才醒来,一睁眼瞧见沙通一个硕大面庞,两只大眼紧盯着他,吓了一跳,忙翻身起来。只听沙通闷声道:“此处是玄天观,是你的甚么师侄救了咱们回来。”他身为金丹级数大妖,皮糙肉厚,早了凌冲几个时辰苏醒,问明来龙去脉,就坐在一旁,静等凌冲醒来。

  凌冲脑中这才想起虚空崩塌,太清遗府毁去之事,叫道:“不好!虚空湮灭,灵江必要造反!金陵城危矣!”沙通道:“咱们已昏睡了一日夜,听你那师侄言道,灵江本已平定不少,却有木清风与夺魂道人两个赶来,一场大战,幸有楞伽寺主持出面,逼走夺魂道人,止住一场真仙鏖战。不然法力于波之下,灵江真要大起浊浪,淹没金陵。如今却是无事了。”

  凌冲舒了一口气,金陵无事,自家家眷自也无事,闷哼一声,这才感到周身上下酸软难当,无一处不痛。沙通道:“你被虚空波纹震晕,好在不曾损伤道基,只真气震荡,用几日静坐功夫调息便可无碍。此处是太玄剑派下院,我待着气闷,索性仍回灵江,你若有事再去寻我!”不等凌冲召唤,身化一道水流,借水遁而去。

  凌冲不料事到如今,他还闹别扭,想了想便由得其去。反正离清元开炉炼丹还有时日,到时再去请他来护法便是。正思索间,清元道人已领着还清进来,笑道:“那位沙通先生当真是急性子,说走边走,弟子这里尚有几瓶培本固源的丹药奉赠,也来不及细说。师叔真气不顺,这几粒恰可助一臂之力,还请师叔笑纳。”

  还清小道士上前一步,将一只小巧玉瓶双手递上。凌冲却不便接,说道:“我在此处叨扰,已是不便,真气不顺只调息一番便可,不必多费丹药。师侄好意心领,还是收回去罢。”清元劝了几句,凌冲坚辞不受,只得命还清收起丹药。

  第二百五十七章 神秘物事 吞噬星光

  凌冲又问:“木清风与夺魂道人两个可曾寻到太清遗府?”清元说道:“他二人一遍大战,一遍搜寻,末了普渡神僧赶来,说到太清遗府已随虚空湮灭,再也找寻不到。这才罢手离去。”

  凌冲点头,失了虚空锁链镇压,虚空涡流湮灭亦是情理之中,可惜天妖镇锁之地随着虚空涡流灭去,再也无人能寻到。如此也好,天妖生前再作恶滔天,死后尸骸也当归尘归土,被木清风、夺魂道人之辈寻到,加以戕害亵渎,非是正道之辈所为。

  清元道:“虽有普渡神僧之言,但世人贪心不足,这几日灵江之上必有玄魔两道高手来回逡巡,正是多事之秋。师叔要炼制的玄精丹,弟子已将药材准备妥当,三日之后开炉,这几日师叔正可调息真气,预备护法。灵江这一闹,往来的修道人势必大增,此时开炉,树大招风,却也无法了。”

  玄精丹能提升真气修为,丹方倒也无甚秘密,只是主药难得。魔女天瑛送了凌冲一株血阳花,正可入药,清元道人算得太玄剑派中炼丹大师,凌冲借省亲之便,请他出手。本拟一炉丹药炼就,便即动身赶赴北冥修炼罡气。被灵江太清遗府这一闹,必有许多修道人蜂拥赶来,此时炼丹,难免引来居心叵测之辈,人劫更剧,但也无法,只得硬上。

  清元道人特异辟出一间净室,供凌冲打坐。凌冲静心内守,观照丹田紫府两处。丹田中玄剑灵光幻境依旧,承乾、破邪、中平三道根本剑光,皆祭炼到八重禁制圆满,纵横捭阖之间,剑气森然,剑意灵动。承乾剑光抵定玄剑幻境,承载乾坤,破邪与中平两道,专司斗法,有三道根本剑光支撑,玄剑灵光幻境才是凌冲的根本剑术所在,亦是日后赖以成道之根基。

  紫府中,阴阳之气依旧拖着云文天篆炼化不停。一枚天音神符、一枚吞星神符高悬穹苍,离阴阳之气远远地,仿佛甚是忌惮。天音神符凌冲自其中悟得玄门喝天功,那枚吞星神符色做天蓝,如晴空碧洗,正自于虚空之中接引无量星力降临,这枚神符是云文天篆吞了玄鲸吞海功真意凝结而成,却变换其性,不吞气凝海,而转为吞噬周天星力,仿佛为凌冲修炼星斗元神剑诀量身打造一般。

  当日此符初成,即接引无量星力,凌冲唯恐异象太过,狠命压制,才未露马脚。今日处身玄天观,周遭有清元道人布置诸般法阵,当可遮掩一二,凌冲没了顾忌,放开压制,那枚吞星符立时接纳域外虚空,引领星光垂落。

  凌冲阳神仰望,见有数十道星光跨越无量距离而来,落入紫府神符之中,这些星光之量短短时光居然已堪比他用伏斗定星盘引来的星光总和。吞星符吞噬星光之力比伏斗定星盘来的还是强盛太多。

  吞星符来历奇特,以玄鲸吞海功真意为底,勾以太清符文之道,经云文天篆转化,神秘之极,凌冲也搞不明白,反正自他得了太清符经与云文天篆之后,似乎就有些不大对劲,参悟太清符文的初衷,只想修习其中符剑之道,如今符剑之道还没影,却接连得了两枚神符,功效威力只怕不在传说中太清三十六枚天罡炼神符之下。

  凌冲胸怀洒脱,既然想不透,便不去想,照这般速度吞噬星力,若单一修炼星斗元神剑诀,不出十年便可凝结本命星团,甚至修成星光种子,孕育先天星神。但他始终要以洞虚剑诀为根本道法,修炼星斗元神剑只是为了采纳星光之力,有了这道吞星符文,催动洞虚剑诀,又会生出种种不可思议之变化。太玄剑派历代高手,皆为洞虚剑诀所需海量真气发愁,这道星光符文,可谓釜底抽薪,解决了最根本的难题。

  凌冲满怀期待,忽然一愣,吞星符吞纳星力并未如他所愿,反哺其身,而是不知被甚么东西吞噬一空,点滴也未剩下。这下凌冲愣了神,全不知作何反应,良久唯有苦笑一声。忽觉不对,吞星符既能吞噬星光,又有星光垂落,定必有甚么东西藏于暗处,将星光偷吃。

  且这东西就在他紫府之中,偷吃星光倒也罢了,紫府之地乃是修士根本重地,元神所居,不可有丝毫差池,阳神登时长身而起,往吞星符飞去。

  凌冲阳神还是初次去瞧一瞧神符底细,以往只是仰望其形,参悟其道。紫府之中,甚是广大,又有户庭千里之妙,阳神飞驰顿饭功夫,方才接近吞星符。

  那枚符箓化为房屋大小,其中符文勾连,有符有字,如榫卯相接,严丝合缝,阳神瞧了几眼,顿觉头大,心知自家符箓修为不够,强行参悟反有反噬之危,偏过头不敢细看。细细寻觅周遭,却又毫无所获。那东西既然藏身在此,借吞星符吞噬星力,定必神通广大,若起坏心,自家万万不是对手,好在如今尚未动手发难,想了想,只得先行放过。

  阳神空瞧了半日,依旧飞回。凌冲心头一层阴影蒙上,却又无力改变,甚是气闷,好在道心修行倒也坚实,强行将此事忘却,专一回复功力。三日之后,凌冲周身真气调匀,气和意满,转回家中,见一切无恙,向祖母、父亲禀告要在城外玄天观中小住几日,静诵圣贤文章。

  凌真甚是嘉许,嘱咐了几句,放他出门。凌冲有玄剑剑光随身,等闲凡间剑气也瞧不上眼,索性也未打造甚么利剑,双手空空,回转玄天观。清元师徒已将炼丹之事准备妥当,一应药材剥洗干净,或蒸或炒,收拾备用。

  又搬出一座巨大丹炉,有三丈高下,三足两耳,以海底沉金铸造。清元道人精擅炼丹之术,其师赵乘风特意求狄谦出手,铸炼了这座丹炉应用,此炉上应天星,下合地气,内蕴二十重禁制,清元炼丹之时,等若以自身真气祭炼丹炉,待得将丹炉禁制尽数祭炼圆满,自然结成一粒金丹,修为大进。可谓十分巧思。

  第二百五十八章 炼丹护法 侠女侠少

  清元笑道:“弟子自小于炼丹之道颇有天赋,因此赵师特求周其师祖,传了我一门精修真火的法门,用以熬炼丹药,又可修行道法,两全其美。师叔那朵血阳花,弟子以法力炼化,玄精丹丹方共计一十九种药材,最要紧的便是这一味血阳花,开炉之时,弟子与还清守住火候,默运功力。师叔只在一旁护法便可,四十九日之后,到了开炉之时,必有玄魔修士前来攘夺,师叔只要将之击退斩杀,容弟子从容收取丹药到手,便算大功告成。”

  凌冲对炼丹之事一窍不通,若只护法,倒还轻松些,大不了与人斗剑斗法,身为太玄弟子、剑修之辈,还未曾怕了谁。当下应诺,又特地赶去灵江,将沙通唤了回来。有一位金丹级数的大妖坐镇,终究要放心些。

  这几日为了太清遗府出世,天妖尸骸现踪,无数高手蜂拥而来,灵江之上一时热闹非凡,玄魔两道、佛门修士,加之旁门散修,足有上百位踏足金陵地界。

  当年癞仙金船出世,只择取有缘之人,玄魔两道大派自有长老为弟子推算,因此来打秋风之辈不多。太清遗府现世,太清门传承断绝,并无高手镇压场面,有心人便动了心思,欲趁此良机,打捞一笔,无论是太清道法传承还是天妖尸骸,皆是旷世之宝,由不得人不动心。

  沙通本因玄天观是太玄下院,待着气闷,回灵江养伤,谁知灵江江上江底,比东海坊市还要热闹些,正邪高手络绎来访,神念此来彼去,搜寻不断,根本不得清净。凌冲特地来请,就顺水推舟,又至玄天观中。

  木清风与夺魂道人大战一场,被普渡神僧惊退。二人何等眼光,自知虚空湮灭,太清遗府与天妖遗骸尽皆失了踪影,就翻遍灵江江底,亦是枉然。因此神木岛与噬魂道反而无有一位弟子长老前来寻宝。

  沙通与凌冲双双盘坐与玄天观中,清元已然启炉炼丹,还清小道士跟随师傅多年,炼丹之道已有心得,处置药材,搬运炉火,得心应手,又充当煽火童子。那丹炉以火力炼丹,对火候把握至为关键,清元炼丹数十年,火候老道,自不用提。外丹之道,亦复精深之极,有那上古大能,毕生熬炼一炉大丹,丹成之日,霞举飞升。清元说起外丹之术,滔滔不绝,将关节、诀窍一一剖明,凌冲不欲学炼丹之道,还是自家采气练气来的妥当。

  沙通根基浑厚,小小内伤早已平复,正暗暗揣摩新到手的喝天功妙用,希冀能与龙鲸天音合练,对凌冲如何将这门太清秘术到手全部过问,这也是他聪明之处。喝天功脱胎自太清符术,震荡天音,精妙之处,实是超越了龙鲸天音功夫。只是连凌冲都所得不全,比不得龙鲸天音传承来的完整,但两相参照,确是发掘出先前不曾参悟过的妙用。

  但见沙通肚皮上鼓起一个个圆包,如小老鼠般窜来窜去,忽上忽下,胸腔中隐约可问滚滚雷音之声,又有天龙嘶吼,玄鲸轰鸣,却是将三种天音合在一处,炼神熬骨,形神双修,良久方歇,散去功力。见凌冲依旧采纳星力,修炼剑术,撇了撇嘴,甚是无聊。

  新得的吞星符靠不住,还有反噬之忧,唯有老老实实自家采集星力,应对炼丹人劫。静室之中,清元道人面向丹炉静坐,以自身温养一股本命火力熬炼丹药。那丹炉共有九孔七窍,仿人身之设,孔窍中时有热气喷出吸入,恍如人之呼吸,玄妙以极。开炉炼丹,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一炉玄精丹要费七七四十九日苦功,沙通与凌冲就在观中静候。

  金陵城中,望月楼上,忽然来了一群侠女侠少,个个衣着华丽,背插长剑,共有五人,昂然上楼,一旁伙计忙上前引路,来至一间雅间。五人之中三女两男,为首者乃是一个少年,生的器宇轩昂,气度不凡,落座之后先有一位少女娇笑道:“方胜师兄修炼贵派无形剑诀,不过数年已然迈入炼罡境界,贵派长老诩为令姐之后又一位少年天才,似小妹这等资质平庸,可是着实羡慕的紧呢!”

  那少年方胜笑而不语,只是眼中颇有自矜之意。他是七玄剑派弟子,胞姐便是当年称为七玄剑派第一天才的方凝,早已修成金丹,如今闭关十年,希冀突破婴儿境界。

  方胜出身不凡,资质亦是一流,选了乃姐一般的无形剑诀,不过数年便有小成,此次静极思动,出山游历,结识了几位同道,志同道合,一起畅游天下,偶至金陵,听闻太清遗府出世,便赶了来瞧热闹。

  出言的少女唤作滕丽,与另一位少女滕娇是一对姐妹花,出身小门的修道世家,资质有限,颇有几分姿色,偶遇方胜,得知其出身七玄剑派,就有几分勾搭之意,一路曲意奉承,又不时展露风情,可惜方胜始终态度淡淡,不肯交接。见他又是一副矜持模样,不由心中暗骂,面上还要有如花笑颜。

  第三位少女颜茹亦是生的十分娇俏,只有十四五岁年纪,正是娇憨之时,与另一位少年颜青乃是兄妹,出身少阳剑派,亦是小门小户,在派中无有甚么根基,却也比滕丽滕娇这对散修姐妹花来的强些。

  颜茹笑道:“方胜哥哥,我听说前几年七玄门大长老的后人要拜入太玄剑派,不知是真是假?”方胜眉头一皱,秋少鸣仗着是大长老后人,甚得宠爱,连全套的无形剑诀都偷学到手,却在太玄拜师之时,一败涂地,灰溜溜跑回七玄剑派,只能重修无形剑诀。方胜早就视其为自家对手,见他吃瘪,自然欢喜,却不肯表露,只淡淡说道:“确是有位秋少鸣师兄,欲拜入太玄剑派,只是之后未得成行,依旧修炼的本门剑术。”

  颜茹掩口笑道:“我听说在太玄入门大比之时,偷偷修炼了无形剑诀,又输给了别人,这才无颜立足,灰溜溜跑回七玄山,真是丢死人了!”她年纪虽小,甚懂察言观色,早知方胜心高气傲,定必瞧不起秋少鸣这等丧家之犬,明里暗里出言贬损。

  果然方胜目中露出得意之色,口中却道:“终究是我七玄门一脉,此事颜妹妹不可再提。”恰有伙计端来一应菜品,又搬了两坛好酒,五人品菜饮酒,好不热闹。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六足王虫 噬魂魔幡

  方胜浅尝了几筷,停箸不食,冷不丁问道:“颜茹妹妹,可知有一位齐瑶儿姑娘么?听闻前几年癞仙金船出世,她是有缘之人,曾经得手一件异宝?”癞仙金船每百年一出,有缘人大多为玄魔两道大派弟子,宝物得手,极少有人敢打歪主意。齐瑶儿不然,出身少阳剑派弃徒家族,并无依仗,得了一件宝贝,恰如三岁幼儿手持黄金而过闹市,见者无不起攘夺之心。

  方胜偶有闻听,颜青颜茹兄妹出身少阳剑派,才打探此事,癞仙何等眼界身份,能被他收入金船中的,定是极上乘的宝物,若能到手,大有裨益。

  颜茹眼中一抹嫉恨之色一闪而逝,娇笑道:“瑶儿姐姐茹儿自然是知道的,她家先祖本是本门长老,只因与现任掌教争夺大位落败,被逐出门户,郁郁而终。她这一支族人流落在外,住在襄阳城外三十里齐家村。当年她自灵江归来,言道的确得了一卷道书,皆以云文书就,不得通识,借与一位好友,求其通译,这几年那位好友并未归还道书,瑶儿姐姐就在家中静候。为了此事,她族中长老着实怒极,怪她不该将如此重宝轻易与人,还将她关了一年呢!”

  颜茹所在家族恰与齐家交好,当年齐家先祖坐化之时,曾托请同门颜姓师弟代为照料后人,那位颜姓师弟便是颜茹远祖。颜茹自小便与齐瑶儿玩得熟了,对齐瑶儿姿色平平,却能独得癞仙金船机缘,十分妒忌,但掩藏极好,有心讨好方胜,将齐瑶儿家事一股脑倒了出来。

  方胜听闻经书两字,眼中一亮,自思:“姐姐曾请门中长老为我推算,言道我之机缘就落在这齐瑶儿身上,最好能将其娶了,那本经文岂非就落在我手?能收藏在癞仙金船之中,若将经文得手,瞧瞧其上所载,对我之修行定必大有好处!”

  当下不动声色问道:“颜茹妹妹可知那卷经文讲的是何内容?”颜茹苦恼道:“瑶儿姐姐对经文之秘守口如瓶,便家中长老逼她说出,也不曾透露。”方胜沉吟不语、一旁滕丽縢娇姐妹齐声道:“若是方胜哥哥对那齐瑶儿有意思,不若我们转道去襄阳,见上一见如何?”

  颜青横了妹妹一眼,对她口无遮拦甚是不满。当年齐家老祖与现任掌教杨逊争夺大位,落败而亡。杨逊对其羽翼大肆杀戮,引起门中一众长老不满,之后齐家先祖坐化,才算将此事了解。齐家隐居襄阳,杨逊对其甚是忌惮,屡屡刁难,俱被当年齐家先祖交好的长老暗中顶了回来,齐家在少阳剑派中甚干忌讳,哪能似颜茹这般百无禁忌,全说了出来?

  方胜笑道:“我对齐瑶儿姑娘得手的那卷经书深感兴趣,可惜外借他人,不曾还回。难得来一次金陵,还是多逗留几日,欣赏灵江风光。再者太清遗府出世,这几日许多正邪两道练气士云集金陵,正可寻觅一二,权做试剑之石。”他生性好斗,修炼的又是七玄剑派最顶尖剑诀,巴不得寻几个人来练剑。灵江之上风云汇聚,见猎心喜,岂肯便走?

  方胜面泛异色,忽道:“咦?甚么物事,如此清香?”鼻子嗅了又嗅,面有陶醉之色,豁然起身道:“这必是有人炼制玄门神丹,共消费非凡,万万不可错过了!”拔脚便走。四人面面相觑,只得鱼贯而出,会过了钞,齐齐寻觅香味而去。

  灵江之上,屡有剑修驾驭飞剑,又有练气士异人骑乘异兽,大家皆为太清遗府而来,正邪两道皆有,偶而结有宿仇之辈相遇,便是惊天动地一场大战。

  灵江接临金陵,生灵太多,无论玄魔两道动手,皆不敢太过招摇,玄门各派平日虽然低调,但涉及屠杀凡人生灵之事,反应极为激烈,当年便因血河宗作乱,屠杀生灵炼法,才引得太玄剑派举派来攻。两百年前剿灭血河宗一战,着实将魔道众派震慑的不轻。

  离虚空涡流湮灭已过去了二十几日,渐有传言传出,说到太清遗府失了镇压,被虚空磨灭,连带囚禁天妖尸骸之处亦自无踪,除非是纯阳级数精修虚空道法的老祖出手,否则万难寻到。

  众修士先还存有几分侥幸,及至知道消息是从神木岛与噬魂道中传出,万难有假,这才息了一腔贪欲之火,每日皆有人悄然离去,玄魔大派弟子早得了门中传信,早早离去。灵江上来去聚集的修士少了大半。余下都是些修为不高,偏又想碰运道的旁门修士。

  江波平澄,一头细小虫豸蓦地钻出水面。这头虫豸有婴儿拳头大小,生的十分凶恶,遍体绿毛,口器锋利,六只爪子连划,迅疾如风,一路向西,约莫跑了盏茶功夫,岸边正有一人盘坐,身前一只碧玉葫芦,口中一股黑风旋转如柱,风卷不散。

  这头虫豸趴在年轻人臂上,吱吱叫了几声,凄厉难言。年轻人生的虎背熊腰,腰间只围了一圈虎皮,肩上披着一件披肩,望去似以树叶、粗麻编制而成,粗陋之极,举手投足皆现出一股山野野性味道。

  听闻虫豸叫声,睁开眼来,冷笑道:“看来那太清遗府当真化为虚无,连我这六足王虫,也寻它不到。好容易从十万大山出来,难不成要空手而回?还不让几位师兄笑掉了大牙?”正自语间,那六足王虫忽又叫嚷起来,其声甚急,摇摇晃晃飞起,左摇右摆,大有沉醉之态。

  那少年一惊,他出身滇西十万大山之中,乃是土族人士,唤作阿布西,师承五蛊神君,门中以养蛊放毒之术闻名天下,就在十万大山之中作威作福。蛊毒之术不算玄阴魔道正宗,勉强算得魔教旁门别传,似魔门六宗之辈,皆有些瞧不起他们师徒。

  五蛊神君早年奇遇,无意中于十万大山一处洞中,得了前辈散修一本《百毒经》与一只神蛊王虫,修炼百毒功,又将王虫以精血饲养祭炼,与心灵相合,如此苦修三百年后,居然侥幸皆神蛊王虫寄托元神,修成玄阴大道,成就长生中人,实是旁门中一大异数。之后便开宗立派,传下百毒道统,尝尝那成佛作祖的滋味。

  阿布西是当地土人,拜入五蛊神君门下,排行一百三十六,其实上面只有三十几个师兄。其余的不是外出害人,被正道之士顺手杀了,就是触犯教规,被五蛊神君捉去喂了蛊虫。众弟子对这位喜怒无常、残忍好杀的师傅皆是又畏又恨,只是入门时被种下噬心毒蛊,不敢背叛。

  这只六足王虫便是阿布西偶一次讨得师傅欢心,得五蛊神君赐下。此虫专有一宗奇异之处,便是嗅觉敏锐之极,善于辨识天下诸般宝器宝物,举凡真气、丹药、法器,一经其闻嗅,立时分辨高下,循味而去。

  阿布西得了这只王虫,靠其着实寻到不少好物,此次他恋慕中原风光,背着师傅,一路东来,恰至灵江之上。闻听有上古修士洞府开光,也要凑个热闹。空自驱使王虫嗅了几日,全无所获,本要放弃,王虫又有发现,立时来了兴致,忙命六足王虫狠命闻嗅,自家紧随其后。

  凌冲与沙通已在玄天观中静守了一月时光,清元道人生性谨慎,将炼丹之室安防地下数十丈之深,外用禁制封锁,等闲异状,外界绝瞧不出来。但万没料想,丹炉并无宝光冲出,却又缕缕异香不觉,透过虚空传递,广盖周遭百里,将一干正邪高手尽都引了来。

  此是天数所定,但凡炼丹炼宝,必有异象,引动人劫,或争或抢,谁也强求不得。凌冲自也闻到这股子香气,周身安泰,十分舒适。沙通更是狠狠嗅了几口,神足意满道:“你那师侄在炼的甚么丹药?居然药效如此强烈,这等异香,只怕方圆百里的妖魔鬼怪都要给引了来。”凌冲苦笑道:“是一味玄精丹,服食之后可增强真气修为,再以叶师兄所赠大还元丹,精纯内息,一放一收,便可勉强凝练罡气了。”

  沙通冷笑道:“胡说!玄晶丹我也知晓,算是一种灵丹,绝无这等异香药力,要么是叶向天要害你,要么……是了,玄精丹丹方倒是不错,错就错在你用血阳花做了主药。那邪花生于血河深处,受血河滋养千年,阴极阳生,药力太强,差池便在此处了!灵丹出世,还有一场大战!普通的金丹之辈不足为虑,但愿无有元婴级数的老怪出手,不然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凌冲缓缓起身,笑道:“太玄弟子还怕斗剑斗法么?正要他来!”沙通暗骂一声:“太玄剑派就是一群脑袋很有贵恙的疯子!”忽有一阵大风起处,漫天黑雾遮掩,骄阳潜踪。凌冲喝了一声:“来了!”沙通亦喝道:“你自家顾好自己,莫要给人宰了,郭纯阳那老小子定要迁怒老子头上!”

  黑雾中一声嘎嘎怪笑,一只漆黑巨爪悄无声息伸出,陡然往凌冲后背抓去,阴毒之极。凌冲头也不回,身后一团剑光亮起,略一擎动,黑雾之中就如打了一个闪电,一声惨叫过处,那只巨爪自腕一下,全数切断,在地上兀自颤动不已,黑血遍地,十分恶心。

  暗中偷袭之辈不过是凝真修为,杀之如杀狗,凌冲一剑过处,看也不看,只凝神周遭动静。玄天观所在土丘周围,影影绰绰,正有数十位正邪高手聚集,望向玄天观中,一脸陶醉之色。忽有惨叫之声传来,一人冷笑道:“黑鸦那厮最是沉不住气,连那道观中是何人炼丹也不打听,贸然下手,果然吃瘪!”此人身披道袍,手拄一杆长幡,那幡长有一丈七尺,宽有二尺,幡面非丝非麻,不知是何物织就。长幡邪气隐隐,一望便知是一件威力极大的魔道法器。

  又有一人笑道:“黑鸦道人不过是个凝真境的小角色,哪里比得上弃道人你手中那一杆号称噬魂道第一法器的玄阴噬魂幡呢!”发话之人身披一袭黑衣,手持一枚小小葫芦,面上一派阴鸷之色。

  手拄长幡的弃道人也算一个异数,传言他本是噬魂道弟子,与大幽大行同辈,不知为何,倒翻山门,脱离了噬魂道。似他这等弟子,入门之时噬魂道长老皆为为其种下噬魂魔引,只要稍有背叛,魔引发动,立时神魂消融,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但不知为何,弃道人背叛噬魂道,却挺过了噬魂魔引发作,保住一条性命。只是神魂受挫,先天不足,有些分裂之证,平时举止亦十分怪诞,但大体不脱一位正经魔道魔头的所为,他受噬魂魔引之苦,一身元婴级数的修为陡将,如今只有凝煞境界。

  手中那杆玄阴噬魂幡,号称噬魂道第一至宝。噬魂道乃是魔宗第一精通炼器大派,门中共有十种法门,对应十种法宝,玄阴噬魂幡排名第一,妙用无穷。只是祭炼这杆魔幡需用独门法门,所需宝材太多,噬魂道中除却掌教与一干长老外,久无弟子祭炼。就连大幽神君也只祭炼了一柄通幽炼魂剑了事。

  弃道人判出山门,就舍弃原先道号,自称弃道人,依旧不改作恶多端之恶习,数十年来杀戮无数,居然真的被他祭炼处一柄魔幡。有人暗中传言,说道弃道人必是偷取了噬魂道修道魔典,知晓了噬魂幡祭炼之法,才会被噬魂道追杀。但弃道人以元婴修士的眼光见识,屡次逃生,还反杀了不少噬魂道弟子,若是先前夺魂道人来时,知晓弃道人行踪在此,只怕宁可不要了太清遗府,也要先清理门户。

  弃道人冷冷一笑,略有疯狂之意,露出一口白牙,说道:“可是绝天山的通意道友么?你采集生魂,修炼的六六归神法,甚有奥妙。与我噬魂道法门大有相通之处,咱们一同切磋切磋如何?”

  第二百六十章 群魔来袭 一剑当之!

  手持葫芦者唤作通意,亦是魔道中人,本居于西域绝天山,修炼家传一门六六归神法。此法乃魔门正传,共分六层境界,修炼每一层境界,需用三十六道生灵生魂,且生日时辰皆有讲究。通意老妖为了修炼这门邪法,花费数十年功夫,残杀生灵,搜罗生魂。终于惹得西域金刚寺大怒,派出护法金刚追杀,通意老妖几次脱逃,最后销声匿迹,这才勉强保住一条性命,不想今日被太清遗府引了出来。

  通意老妖已将六六归神法炼至第四层境界,祸害了一百四十四道资质深厚的生魂,其余枉死在他手下的冤魂更是不计其数,罪恶滔天。六六归神法从生魂入手,共需二百一十六位根骨极佳的生魂配伍,修成一尊阴神鬼王,再将自家元神附着其上,修炼合一,立成玄阴大道,长生不死。

  六六归神法与噬魂道法门有相通之处,弃道人动了心思抢夺,表面却更加和善。通意老妖暗骂晦气,平白招惹了这个疯子,勉强笑道:“我这点微末道行,哪里及得上噬魂道魔教正宗法门?弃道友还是莫要说笑。”

  弃道人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阴笑道:“噬魂道法门也没甚么了不起,不外乎操弄人心之术,倒是道友的六六归神法大有玄妙,回味无穷啊。”通意老妖背脊发寒,向来只有他去害别人的份,碰上弃道人这等凶人,气焰还是矮了一截。

  玄天观中又是一声惨叫传来,看样子黑鸦道人多半是不幸了。通意老妖巴不得转移弃道人注意力,笑道:“看来黑鸦道人是不成了,这座小道观中必有绝世灵丹,唯有弃道友这等魔门高人方堪享用。那些个来打秋风之辈瞧着碍眼,不若我先将之清理了如何?”

  弃道人狞笑一声,说道:“何必那么麻烦!”玄阴噬魂幡略一摇动,就有一股阴风袭来,通意老妖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面色当即大变,忙将手中六六碧玉葫芦一抛,葫芦口中骨朵朵冒出无量黑气。黑气之中隐有数十道阴魂来去飞舞,将通意老妖身形包裹起来。

  噬魂道法门出了名的邪祟诡异,修士往往于不知不觉间被种下噬魂魔种,汲取元神魂魄之力,待到发觉,已是无力回天,只能乖乖听人摆布,落得生不如死。通意老妖修炼的亦是神魂道术,最知其阴损狠毒,先求无过,以六六归神法将自家护住再说。

  弃道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将魔种遍洒。当年大行神君不过偶尔为之,散步魔种,已使太玄重光大典鸡飞狗跳,还要请来普济神僧以佛光化解,弃道人修为被噬魂魔引所害,逃过一命,修行境界却从元婴直落凝煞,大伤元气,但眼界见识仍在,这一放手施为,比当年大行神君更见精妙。

  但见数十枚魔念所化魔种如飞蝗腾空,转折飞弹,被炼丹药香引到此处的正邪两道修士着实不少,不乏有头有脸之辈,噬魂魔种这一发动,又是那般臭名昭著的魔教妖法,立时有人大叫:“不好!是噬魂道的妖人!”有知道厉害的,忙即驾驭遁光飞起奔逃,再也不敢回头。大多修士懵懂之间,已被魔念沾染,自家犹自不觉,脑中一阵迷糊,已被魔念控制。

  噬魂道妖法最为阴损毒辣之处,乃是以自身魔念寄托对方元神之中,操控神魂,偏生受害之人一无所觉,一应所思所想,只当自家念头,根本不会有任何狐疑猜测,如吃饭饮水,查不出丝毫异样。这一点与域外天魔以神通手段迷惑众生,诱人堕落入魔,如出一辙。噬魂老人当年创设噬魂道法时,参考了天魔法门,以心魔描绘天魔,虽是魔道,立意之高,甚是惊人。

  噬魂魔种无形无相,只有一缕幽光,众修士或祭起飞剑、发出宝光护身,尽皆无用,被魔种一穿而过,潜入紫府。唯有通意老妖这等精修神魂魔道之辈,方能以魔制魔,以自身魔魂之意克制噬魂魔念,不令侵身,却也抵挡的甚是辛苦。

  围困玄天观的共有数十位正邪修士,却在弃道人一念之间,尽数为魔念沾染,身不由己成了傀儡。弃道人怪笑一声,这数十位正邪修士面容如铁,当即各展法力,向玄天观杀去!

  玄天观中,黑雾之内,凌冲一剑削去黑鸦道人爪子,趁其出声惨叫的当口,剑光圈转,循声而去,视黑雾如无物,一剑冷光寒!剑光过处,一个鹑衣百结,满头乱发,脸似鸦鸟的妖人被劈成两段,鲜血流了一地。

  凌冲一剑得手,剑光绕身,面色冷肃。沙通也自收了嬉笑之色,蓦地张口一吸,漫天黑雾尽数落入腹中。黑鸦道人一死,黑雾法术操纵,破之甚易。遥见数十道各色遁光,有正有邪,法器飞剑,一股脑向二人杀来,声势之猛恶,震动云天。这些修士大多只是凝真、炼罡、凝煞之辈,但合流一处,法力配伍,十分难缠。

  沙通见那些修士面容僵直,神魂皆迷,变色道:“噬魂道的妖人到了!能一举操控如此多修士,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务要小心!”凌冲咧嘴一笑,前胸万载温玉玉玦微有清光迸发,说道:“来的正好,恰可磨练我之剑术。沙兄,且不忙出手,看我先下一城!”挥手一道剑光飞出,矫矢难定,正是一招中平剑!

  中平剑变化不甚灵通,但堂堂之阵、正正之师,别有一番浩大气象,代表了剑术正统之意。其中一股剑意,至大至刚,如儒家先贤所言:“虽千万人吾往矣!”凌冲对付数十位各色修士,首选便是这一招中平剑,展现强横之姿,任尔千万人来,我自一剑当之!

  太玄习剑春秋流,始看飞剑斩人头!

  凌冲五指轻拢慢捻,用上了大擒龙手中的御剑功夫,一道中平剑光幻化,长有三丈,横展半空。先有一名修士飞来,发出三柄飞叉,飞叉之上吞吐烈火,声势极大。中平剑光微闪,第一剑发出,飞叉断落,第二剑发出,那人长声惨呼,坠落山下!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剑毙三敌 化魂魔种奇

  这一招中平剑剑招平平,本无甚奇特,但在凌冲手中使来,却是气象万千,大有森然之感。沙通瞧得侧目不已,说道:“你小子只凭这一手剑法,剑术修为便已登堂入室了。”

  凌冲一笑,中平剑光擎动如电,蜿蜒如蛇,杀入数十名修士之中。这些修士来自各门各派,既有小门散修,也有大派弟子,道法各异。一人张口吐出一道白光,凌空斩来,却是修炼一口庚金之气,冲突纵横,所用法力倒是玄门一脉,只是驳杂不纯,未得真传。

  又有一人双手一搓,无数阴雷发出,却是玄阴道术,甚是阴狠。阴雷采地底沉郁之气,混以本身真气凝练,一遇中平剑光便炸散开来,污秽正道法力。又有一人,祭起一口飞钩,寒气森森,锁拿飞剑剑光,居然纯是一派克制飞剑剑修的路数。

  剑气横扫、阴雷响爆、飞钩蹁跹,三道法术齐飞,三人皆是凝真境修为,法力合璧,威力暴增了一倍不止。一道中平剑光,禁制圆满,相当于一位凝真修士,按理不是对手,该当将其余两道剑光放出才能抵御,不知怎的,凌冲心头就有一股自信之意,凭一道剑光亦能击败三人,只看剑术变化如何。

  中平剑光一震,居然发出闷雷一般的声音,凌冲将太玄剑气凌空灌入,这道剑光越发灿烂夺目,任由阴雷炸响,也不能剑光分毫。剑光转动,看似慢吞吞,却是后发先至,一剑进击,一招便将庚金之气削断,剑意未绝,直入那人眉心,将他阳神神魂斩杀!

  此时飞钩已至,在空中磨得一磨,钩刃锁住剑光,令其变化不得,剑修飞剑被制,一身修为便去了大半,只能任人宰割。三位修士齐上,一死一废,最后一人将凌冲剑光锁死,又有数人瞧出便宜,手发神通攻来。

  凌冲嘴含冷笑,中平剑光被锁,全无挣扎,那人御使飞钩向怀中飞去,意图将剑光夺走,断去凌冲一臂。凌冲举手握拳,中平剑光之中忽有一缕剑气飞出,细若游丝,笔直一线,只闪得一闪,已自那人眉心穿过!那人呆了一呆,登时倒地身死,飞钩无人御使,掉落在地。

  这一招甚是高明,剑光之中藏有剑气。一般而言,剑光威力弱些,大多用于迷惑敌人耳目,剑气攻坚杀伐,适于硬打硬拼。高明的剑修,剑术修炼到了极致,剑光剑气相合,不分彼此,看似剑光弄影,其实有剑气暗藏伤人,此是兵家诈计之谋。

  沙通瞧得目瞪口呆,叫道:“阴险!当真阴险!”凌冲一意苦修,剑术不知不觉间大进,剑光剑气渐次交融,不分彼此,用来突施暗算实是一等一的犀利。尤其方才斩杀庚金修士那一剑,雷音霍霍,居然已有了剑气雷音的一点雏形,是凌冲真气雄浑鼓荡,生出异变。剑气雷音剑术本就要跨入炼罡境界,才有资格修炼,还要资质上佳,所修剑诀上乘,方有几分希望练成。

  这门剑术号称剑气盈虚,无远弗届,是炼罡境界一下,最为犀利的一门道术。剑修之辈修成此道,炼罡之下足可横行。锤炼真气之士,绝非对手,唯有修成金丹,方能凭借万化丹气,拦阻剑气侵掠。凌冲剑术天赋特异,所修又是本界最为上乘之剑诀,今时今日终于摸到了这门绝世剑术的一点门槛奥妙。

  凌冲心头一点灵光乍现,似有还无,细细咂摸,却又了无痕迹,弄得心痒难搔。一剑三变,击败三位同境界之敌,着实令人惊艳。但其余修士被魔种操控,身不由己,依旧悍不畏死扑上。

  玄天观外,弃道人面上疯狂之色越来越浓,蓦地仰天大笑起来,只笑的涕泪横流,全无一丝练气士的体面。通意老妖耳闻玄天观中惨叫不绝,派出去的数十名修士,皆是一方高手,修为最差的也是胎动境界圆满,却被切瓜砍菜一般,一个照面斩杀了数个。

  弃道人不但不怒,反欢喜之极,生似遇到甚么高兴之极的事情。通意老妖暗骂一声疯子,弃道人自从经历了噬魂魔引之刑,就有些不大正常,疯疯癫癫,举止每每出人意料,早已见怪不怪。

  他却不知,弃道人的欢愉是发自内心,他本是被玄天观所炼丹药吸引而来,打算抢夺了便走,无意中发现凌冲这块璞玉,剑术高超倒也罢了,难得居然气定身明,神魂坚固,实是难得一见的修道奇才。修炼噬魂道之辈,最喜的便是遇上一位心思坚定的修士,将之以魔念沾染,使其全身心侍奉,对噬魂道法精进之功不是一点半点。

  噬魂道中就有高手以魔念沾染了正教有为弟子,一夜之间道行大进,连跨两大境界,许为一时神话。虽然其后那位正教弟子门中出动三位长老,将噬魂道高手围杀,但这一条修行捷径却实实在在流传下来,噬魂道弟子无时无刻不以为念,遇上根基深厚的正教弟子,宁可甘冒大险,也要试一试以魔念染化,使之堕入魔道,反哺自家修为。

  凌冲禀赋之厚,实是弃道人生平仅见,见猎心喜,甚么狗屁灵丹都抛到了脑后。若能将之沾染染化,自家魔心便可借那一股大欢喜、大自在之意,再度圆满,有望重回元婴境界,凝结婴儿化身!

  弃道人神魂分裂,念头此来彼去,全无章法,被凌冲之事一激,居然顿转清明,脑子也活络起来,魔功运转,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又孕育了一枚魔种出来。这枚魔种形如纺锤,半寸长短,魔纹遍布。通意老妖只瞧了一眼,就觉眼前一花,神思摇动,忙别过头去,护身生魂齐发幽鸣,好容易才将那一丝不适驱除。骇然叫道:“这是甚么玩意!”

  弃道人难得之极的为他解释起来,说道:“此为化魂魔种,唯有本门金丹级数弟子方能运化出来。我神魂受损,拼却损耗一甲子功力,凝结此物。其中内蕴我对本门噬魂道法诸般领悟,等若是我一尊分身一般!”通意老妖登时骇然,还要再问。弃道人已喝了一声:“去!”那化魂魔种闪得一闪,已自无踪。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天龙禅唱 旃檀佛光

  玄天观中,凌冲已将破邪剑光也放了出来,两道剑光如神龙经天,矫矢不定。剑光吞吐之间,自众修士中侵掠而过,法器陨落如雨。凌冲修道经年,如今方有扬眉吐气之感,仿佛寻到了当年在东海鏖战八门锁神阵之时,那等意气风发之意。

  数十位修士出身不同,难于配合,就算被弃道人魔念操控,同时操御这许多修士神魂,对弃道人也是不小负担,且他神魂受损分裂,更加雪上加霜,疯狂之意涌出,往往将一两位修士放弃,那些修士被剑光斩过,惨叫不绝,身首异处。

  凌冲可没甚么妇人之仁,这些人凑在一起就是要劫夺他的灵丹,只是背后来了个噬魂妖人,身不由己,受人操控,杀之无碍。可惜凌冲修的是剑道,非是佛法,不肯以慈悲度世,只以手中长剑说话。

  众修士修为最高也不过是炼罡凝煞级数,当初在血河之地,凌冲就曾杀得不少,驾轻就熟,剑光森寒,无论何等法器、神通攻来,在剑光之下,尽皆无用,一剑破去。到如今才显现出洞虚剑诀剑破万法的大威力、大恐怖。

  沙通瞧得目眩神驰,到如今还未轮到他出手,凌冲双剑合璧,几乎要将来犯之敌杀的绝了。太玄剑派凶名卓著,六道剑诀横压天下,其中洞虚剑诀历代皆有人修持,但并无以此成道者,也就不比其他五道剑诀名气来得大,但遇到凌冲这样天生剑心通灵之辈,登时显出极大威力与无边可能。

  凌冲肆意运转剑光,起承转合,莫不如意。忽然心头起了一层警兆,汗毛倒竖,似有极大危险降临。忙回剑自守,两道种子剑光交缠,化为一道光幢倒扣下来,将他护持起来。

  那枚化魂魔种来势比电还急,遇到剑光阻拦,毫无滞涩,穿流过水一般突入进去。凌冲大骇,根本不及反应,眼睁睁瞧着一缕幽光往紫府中钻入。却于此时,他胸口突有一抹紫气爆发,紫光幽幽,氤氲沉浮,一下将化魂魔种拒之门外,不得穿入。那抹紫光正是凌冲胸前温玉玉玦发出,本是万年温玉之菁,经郭纯阳之手再加祭炼,更是妙用无穷,专能克制心魔天魔。洞虚剑光那么凌厉之势,也阻不住化魂魔种侵入,温玉玉玦发威,却能克制。

  玄天观外,弃道人冷哼一声,低吼道:“万载温玉!”这等克制外魔之宝,正是噬魂道弟子最为厌恶之物,丝丝暴戾之意涌入脑海,弃道人本就不大清醒的神智立时入魔,大叫一声,手结印诀,一口鲜血喷出,淋在印诀之上。印诀染成鲜红,化为一道血芒飞腾,眨眼穿破虚空,印在化魂魔种之上,魔种得了这道血祭法印,凶威大涨,霸道异常,如刀如枪,与氤氲紫气僵持,一意要穿入凌冲紫府。

  凌冲暗暗焦急,不想那位隐于暗处的噬魂道妖人如此难缠,法力雄浑,温玉玉玦是天然生成,并非人为祭炼,以郭纯阳手段,也只能引动其中一缕先天氤氲紫气之妙用,封禁玉中,等闲迷惑心神的妖法还好,这等噬魂道高深道术,不知能否抵御的住,若是不能,被魔种侵入神魂,立成他人傀儡,生死不由自主,比死还惨。

  一旁沙通蓦地喝道:“快用喝天功!”一句话提醒凌冲,忙张口诵出一道真言秘咒,丝丝虚空波荡往化魂魔种袭去。沙通毕竟金丹修为,屡次与噬魂道妖人交手,深知噬魂道法门诡异之处,也自张口大吼,却是用上了新近参悟的龙鲸天音与喝天功合璧之术。

  他这几日静中参悟,颇有所获,抖荡丹田之力,一缕奇音发出,正中化魂魔种本体,将其上附着血焰之力吼破,天音进袭,如有实质,击在魔种之上。化魂魔种本可虚实相生,但天音之术亦可形质互易,不惧其变化,震荡之间,便去解消魔种之中蕴藏的魔念。

  龙鲸天音也好、喝天功也罢,这等音杀之术对魔种魔念有极大克制之力,沙通与凌冲一同出手,催动喝天功,法力同源,倍增威力,化魂魔种疾速震颤之间,被天音击中,当即大伤元气。

  弃道人形容凄厉,一声惨嚎,七窍间都流出血来,形如厉鬼。通意老妖忙飞离他远远地,免的受池鱼之殃。弃道人用了七成功力分化魔念,这一被重创,仅有的一丝神智立时被疯狂之意占据,大吼一声,将身飞起,往玄天观而去!

  便于此时,忽有一线佛光起自城外碧霞寺中,来势快绝,阵阵檀香悠然满布虚空,闻之令人神醉。通意老妖本以六六归神法所炼黑雾生魂护身,吃佛光一照,黑雾滋滋啦啦如染大火,顷刻间有两成之多化为了飞烟,连辛苦搜集的生魂也有数十个被佛光照彻,惨叫连连。

  通意老妖叫道:“大旃檀佛光?楞伽寺的秃驴!”黑雾将身一裹,居然望风而逃,根本不敢交战。他当年被大金刚寺高手追杀,数次险些陨落,对天生克制他妖法的佛门神通忌讳到了极点,尤其佛门修士,最喜度化他这样的积年老妖,一旦成功,所得功德足极丰,若被人发现他的行踪,难保有佛门高僧一波一波的赶来,那时疲于奔命,定会陨落,因此大旃檀佛光一现,立被惊走,毫不停留。

  这大旃檀佛光楞伽寺秘传佛法,妙用无穷,金光之中隐现无数天龙、天女、飞天、金刚之形,或轻歌曼舞,赞颂佛法之不可思议,或张牙怒爪,作忿怒相,现降妖伏魔金身。佛光一出,皆是禅唱之音,此为天龙禅唱,比之狮子吼更要来得精妙,专具降魔大力,现不可思议神通。天龙禅唱是佛门四十八中神通之一,与大旃檀佛光汇合,更添一种妙用。

  弃道人飞起半空,被佛光金光包围,层层加持,如冻蝇钻窗,面上表情空自狰狞猛恶,却丝毫不能穿破这一层薄薄金光。此刻碧霞寺中,碧霞和尚身披袈裟,于大雄宝殿之上结跏趺坐,身后是数十位僧侣,个个端坐,澄心静虑,口诵真经。一圈圈佛光自这些和尚身上涌出,化合一处,遥相传递。

  此是仿照当年其师普渡神僧召集楞伽寺众高僧,诵经作法,相隔数十万里之外,皆无上佛法,显化神通,驰援太玄峰之故事。只是碧霞和尚不过开启佛门六识,比不得普渡神僧早已证就真如,但当年普渡神僧以佛法大力,力斗数位玄阴老祖。如今也不过是要降服弃道人一个而已,且那厮曾遭重创,境界虽在,法力也不过凝煞级数。

  玄天观外,弃道人身披佛光,望去如神佛降临,庄严神圣,却是自家有苦自家知,佛光与噬魂道法门相互克制,自四肢百骸钻入,就去炼化他毕生苦修的噬魂真气,噬魂真气每被消磨一丝,就代表他功力退步一丝。

  弃道人面色狰狞,张口嘶吼,却听不到一丝声息。碧霞和尚谋定后动,借全寺之力,发动佛法,势要将其一举度化降服,尤其他本人开启六识,相当于道门元婴级数的大修士,弃道人也曾修成婴儿,被废去法力,如今只有凝煞级数的修为,更是托定。

  天龙禅唱不绝于耳,照的漫空皆是金色佛光,如潮如浪,通意老妖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只留弃道人苦苦支持,眼看就要束手就擒。凌冲自佛光起时,就加紧催动喝天功,消磨化魂魔种之力,见弃道人为佛光所擒,逃脱不得,正要趁机将那些被魔种迷惑的正邪两道修士或擒或杀,免除后患。

  第二百六十三章 弃道人逃脱

  却见众修士中,一位少年目中忽然露出惊骇之极的神色,跟着整个身子轰然爆裂开来,化为漫天血肉,跟着一个个修士毫无反抗之力,自家引动自家真气,都爆裂成了团团血肉,数十团血肉化为条条血龙,往佛光之中扑去。

  弃道人被大旃檀佛光困入其中,不得脱出,佛光还去炼化他的噬魂真气,待到炼化完毕,就成了一个废人。数十条血龙饱含数十位修道人毕生功力真气,加之枉死之怨念、戾气,一与佛光相遇,正是正邪不能两立,大旃檀佛光镇压弃道人之余,就去炼化血污血龙。

  凌冲瞧得目瞪口呆,不料还有这般变化。数十名修士齐齐自爆而亡,玄天观上倒是寰宇一清,但情景太过诡异。沙通冷哼一声,说道:“噬魂道妖人之所以受人忌恨,并非只是侵占生灵神魂,奴役元神。还能操控人身真气,夺人精血元气。练气之士,无论正邪,不过体悟大道而已。若是法力足够,便道心不足,亦可强行触摸大道,问鼎至高境界,只是这样做法,隐患太多。噬魂道中,多有人贪图取巧,妄夺他人元气,融汇自身,想要强行证道,结果真气相冲,精血不调,自家倒先身死道消。”

  噬魂道魔种上身,神魂颠倒,身不由己,一身真气自然也成了别人囊中之物。玄魔两道练气士毕生都在打磨真气,增强修为,便凌冲这样剑术奇才,大多数修炼时间也花在了凝练周天星力上。

  噬魂道妖人有这条捷径,哪肯老老实实打熬真气?只需将魔种乱洒,自有人将辛苦一声修炼的真气双手奉上。但这样一来,隐患也大。修士有正邪,真气分玄魔,就只挑修炼魔道功法的修士强掠真气,也有不同门户之分,异种真气如体,靠着强横修为,初时还镇压得住,到后来真气越厚,镇压越吃力。

  修为越高,异种真气相冲也就越厉害,越需要再汲取他人真气镇压,如此饮鸩止渴,到了最后镇压不住,真气暴走,一发爆散了事,身死道消。这等修炼之法,可说是魔道中的魔道。有鉴于此,夺魂道人接掌掌教大位以来,颁下严令,不许弟子以此法修炼,否则以门规论处。

  但还是有人贪图近便,私下偷偷修炼。弃道人得了全套的噬魂法门在手,自是通晓这门秘法,眼见佛光一合,自家便要无幸,唯有铤而走险,以这门邪法汇聚修士真气,对抗大旃檀佛光。

  数十位修士修为参差不齐,但将真气汇聚起来,依旧堪比一位元婴修士之力,与大旃檀佛光一魔一佛,天生相克,斗了个不亦乐乎。旃檀佛光炼化异种真气所化血龙,对弃道人束缚就轻了些,弃道人趁机大喝一声,体内噬魂真气爆发,一伸一缩之间,已脱出了旃檀佛光困锁,他被碧霞和尚暗算,险些阴沟翻船,饶是神魂不清,也不敢再逗留,厉啸声中,化为一条鬼影,只在空中闪得一闪,已然不见。

  旃檀佛光失了弃道人踪影,也不追赶,反过来将异种真气所化血龙一包,急逾电闪,返回碧霞寺去了。数十修士来攻,到碧霞和尚出手,惊走弃道人,也不过两三个时辰,凌冲以两道根本剑光,力斗诸人,太玄真气告罄,连胸前大穴采集来的北方玄武星光也自用完。

  自从阴阳之气擒住了云文天篆,仿佛见了天敌,非要将之炼化,便不肯再为凌冲精炼周天星光。好在星斗元神剑不愧为上乘妙法,便无阴阳之气洗练,所修星光亦已精纯,足堪敷用。好在星斗元神剑星力不必再加洗练,可直接催动玄剑灵光幻境运转,凌冲斗剑之时,多了许多方便。

  此时天高日清,来犯之敌或死或逃,走了个干净。沙通甚至郁郁,居然轮不到他出手,实在过意不去,若不能帮些忙来,待会丹药炼成,哪有面皮讨要?说道:“你先回复真气,我来帮你护法。”

  凌冲不疑有他,忙勾动北方玄武七宿,吐纳星力。他功力日深,不必每次借助伏斗定星盘,沟通星辰,意念一动,便有丝丝缕缕星力垂落,汇于穴窍之中。

  玄天观山下,方胜等一干少年男女本是说说笑笑而来,打得好主意,只当是甚么散修在此炼丹,只要放出自家七玄剑派高徒的身份,再许以重利,灵丹自然唾手可得。还未到山脚,就见黑雾散布,阴晦难明,方胜总算有些功力,心志不好,忙令四人寻个地方躲藏起来。

  就见一道佛光凌空而来,与一位积年老魔斗在一处,又有数十道遁光落在一座小道观中,与一位少年厮杀。通意老妖早已跑的没了踪影,方胜一眼认出是噬魂道的妖人,且魔功深厚,自家绝非对手,勒令几人千万不可出生,惊动了那老魔可不是好耍子的。

  及至弃道人牺牲数十修士,以真气化龙之法,挣脱佛光束缚,逃逸无踪。颜茹颜青两个还算有些见识,只面色煞白,滕丽滕娇出身小户,何曾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当即吓得晕死过去。

  方胜心头震颤,却面不改色。颜茹颤声道:“方胜哥哥,我们还是回金陵罢!”方胜冷哼一声,道:“你们要回便回,那老魔仓皇而逃,并未将灵丹到手。此刻香气正浓,怕是即将出炉。那佛光起自本地碧霞寺,乃是楞伽寺下院,既已出手,必不会再来。富贵险中求,我若能得了灵丹,修为自可大进一步,总要试上一试的!”

  他心性也算刚强,抛开四人,昂然上山。颜茹与颜青对望一眼,终究不敢跟去,只将滕丽滕娇两个救醒,默默等在原地。方胜一路上山,来至玄天观外,正要喊话,只听满空嗡嗡之声大作,无数虫豸如云飞来。

  方胜目力过人,瞧出这些虫豸有每只有黄豆大小,口器锋利,振翅而鸣,心念电闪,已知是十万大山中的妖人出世,一拍腰间剑匣,一道匹练剑光飞出,绕身三匝,剑光轻颤如水,凡有靠近的虫豸俱被剑光斩杀。

  第二百六十四章 玄晶出炉 邀斗方胜

  方胜天分极高,自小得姐姐方凝亲炙,剑术超群,小试牛刀,一剑毙掉数十头蛊虫,正是志得意满,横剑当胸,还要做足了姿态。他杀了数十头蛊虫,又有无数头虫豸飞来,嗡嗡振翅,扰人心神。方胜抬眼一看,竟是黑压压一片黑云,全由虫豸组成,怕不有亿万之多,大骇之下,忙冲入玄天观中暂避。

  蛊虫杀不胜杀,就算他炼罡境界,剑术超群,每一挥剑,总要消耗真气,不得补充,迟早被虫海淹没,死无葬身之地。他破门而入,迎头见沙通与凌冲双双立在院中。

  沙通往后一望,见了那许多蛊虫,不惊反喜,大笑道:“来得好!正愁没甚功劳,不好分润丹药,就有人送上门来,好极!妙极!”忽然一瞪眼,向方胜道:“小子,你也是来抢夺丹药的么?”方胜眼珠一转,忙分辨道:“方某乃是七玄剑派弟子,因见前辈运使剑术,激斗宵小,心痒难搔,特来讨教的。哪敢抢夺灵丹,岂是我正道弟子所为?”

  方胜却也不傻,沙通摆明了是金丹级数的大修士,一只手便将他打死了,再说甚么以七玄剑派压人的话头,纯是嫌自家命长,忙改换说法。沙通笑道:“七玄剑派?那可是玄门大户啊,方才运剑的非是老子,而是这小子,你若要讨教,尽可冲他去,老子绝不插手便是!”

  往凌冲身上一指,方胜见那少年生的文弱,气息亦是忽高忽低,显然真气耗费颇剧,弄不清来路,便道:“这位道兄想来真气不调,晚辈这里有一枚丹药,乃是出门时长辈所赐,正可梳理气脉,可与这位道兄服下。”取了一枚丹药出来。

  沙通笑道:“不必,那小子没这般容易受人好处,你自家收着罢!”果然凌冲气息忽然高涨,气脉相衔,梳理通顺。方胜暗自惕凛,经历方才那等大战,回气还能如此之快,定是得了玄门正宗真传,这样弟子出门历练,必有高手长老一旁护持,想要占便宜,实在难比登天。

  方胜心头生了退意,凌冲长吁一口气,缓过神来,见方胜立在观中,目中神光一闪,问道:“你是七玄剑派弟子?”方胜身上剑气盎然,与当年秋少鸣修炼无形剑诀如出一辙,一眼便认了出来。

  方胜心下一惊,沙通大笑道:“先莫扯皮,且看沙通老爷如何降伏这些小虫子!”此时门外虫豸已然闯入观中,往三人袭去。凌冲勉强回复三成真气,见这些蛊虫铺天盖地,想要全数灭杀,绝无可能,唯有请沙通出手。

  沙通嘎嘎一笑,身前陡然显出一道真气漩涡,面盆大小,内中玄意流转,八维不测,发出一股绝大吸力,但有蛊虫靠近,一头扎了进去,丝毫反抗不得。凌冲瞧得眼前一亮,沙通所用正是玄鲸吞海功的一招变化,奥妙精深。可惜自家的玄鲸吞海功异变为吞星符,汲取周天星力倒是一绝,自家却丝毫分润不得,不知被甚么物事偷偷吞了。

  那些虫豸正是阿布西放将出来,他与方胜一般来的晚了些,有幸躲过了弃道人魔种控魂之厄,见弃道人仓皇而逃,碧霞寺佛光退回,自觉机会到了,不肯离去,躲在暗中,先放出一波蛊虫前来试探。阿布西是偷跑出来,盗取了五蛊神君三葫芦蛊虫,仗之横行霸道。五蛊神君成道之后,炼制了五种蛊虫,每一种尽皆威力惊人,狰狞凶残,平时珍若性命,随身携带,连亲传弟子等闲都见不着。

  阿布西所盗自非那五种毒蛊,而是五蛊神君采十万大山异种蛇虫,另行交配培育出的三种蛊虫,威力不大,但群起攻之,却也十分凌厉。他唯恐隐于玄天观之人法术高绝,一口气将一整只葫芦蛊虫尽数放了出来,这些蛊虫倒有些形似六足蛊王,只是并无寻宝探气异能,唯嗜生灵血肉,一经放出,要吞尽方圆百里生灵血肉,才会饱啖而归。

  只可惜他误算了一点,沙通也在玄天观中。若只有凌冲、方胜两个剑修,见了蛊虫唯有落荒而逃,这等杀不胜杀之物,最让剑修头疼,每一挥剑必要耗费真气,迟早被蛊虫拖死,但沙通不同,他的出身奇异,先天正是任何蛊虫之克星。

  龙鲸一族由天龙与太古巨鲸交合而生,天龙倒也罢了。太古巨鲸却是混沌异种,体型之巨堪比开天神兽鲲鹏,性喜游荡虚空,腹中饥渴之时,一口一吸之间,可将一座大千世界所有生灵、水木尽数吸入腹中,或挑肥拣瘦的吃掉,或是索性一口吞没,嚼也不嚼。玄鲸吞海功便是仿照了先祖巨鲸这等神通所创。

  沙通以龙鲸之身,催动玄鲸吞海功,身前生出一道涡流,如无底巨洞,天上本是黑压压一片蛊虫,有亿万之多,当真如玄鲸吞海一般,眨眼之间,飞蛾扑火,吞噬了一干二净,一只也不剩。

  这些蛊虫入了沙通法术中,只轻轻一震,全数震死,一口吞入腹中。沙通吐了口长气,连个饱嗝也不打,眼中忽然一亮,笑道:“在这里了!”身形一闪,已自无踪。

  凌冲知他是发觉暗中放蛊之人,前去捉拿,也不在意,目光只在方胜面上逡巡。方胜给他瞧得心中发毛,强笑道:“在下七玄剑派方胜,不知道兄出自何门?”凌冲笑道:“原来是七玄剑派的道友,在下凌冲,出身太玄剑派。听闻贵派中有一位方凝真人,不知方兄可识得么?”

  方胜听闻凌冲之名,心下便是一凛:“原来他便是太玄凌冲!秋少鸣便是败在这厮剑下!”秋少鸣剑败凌冲,落得灰头土脸,跑回七玄剑派,老祖宗大长老郑闻大发雷霆,险些将他一掌打死,还是段克邪求情,这才命秋少鸣戴罪立功,专修无形剑诀,待得剑术大成,定要战败凌冲,一雪前耻。

  方胜心头火热,他与秋少鸣正是新进弟子中风头最劲的二人,秋少鸣日日苦练,他欲登门挑战,也寻不到机会,这才出山散心,不料偶遇凌冲,若能在此处将其击败,回山之后略一吹嘘,自家地位自然不同,掌教长老自会青眼有加,着力培养,哪还用管甚么狗屁秋少鸣?

  观外忽然传来一声长笑,人影一闪,沙通已挪进观中,手中提着一人,重重一摔,那厮委顿在地,翻不起身,正是阿布西。以方胜眼力,竟不知沙通如何闯进观中,心头暗自惊骇。

  阿布西躲在暗中,发觉那群蛊虫失了感应,忍不住啊了一声,被沙通听闻,露了破绽,当即赶去。阿布西甚是凶悍,索性将余下两葫芦毒蛊尽数放出,要加害沙通。谁知被沙通施展玄鲸吞海功,一口一群,几下将蛊虫嚼吃了干净,还打了个饱嗝,连那头六足王蛊也不放过,祭了五脏庙。

  阿布西这才惊骇交加,但为时已晚,被沙通一拳打晕,提了回来。凌冲望了阿布西一眼,问道:“此人既会用蛊,沙师兄想来知晓他出身门户了?”沙通冷笑道:“除了五蛊神君那厮,也不会再有人使这等下作蛊毒之术了!只是五蛊神君自修成玄阴道果以来,轻易不出十万大山,只关起门来享受无边自在,连门下弟子也极力约束,不令其等轻易走出十万大山为恶。这小子想必是偷了五蛊神君的蛊毒,偷跑出来,不想撞正了铁板。”三言两语,将来由分说的丝毫不差。

  凌冲听闻五蛊神君乃是玄阴级数,又见那少年打扮粗野,适才又放蛊害人,想也不想,一道剑光飞去,斩去头颅,鲜血喷了一地。方胜惊道:“这凌冲好大的杀气!”沙通甚是可惜,说道:“可惜这小子只偷了三葫芦蛊虫,还不够塞牙缝的!”龙鲸食量甚大,他修成金丹,可以练气度日,但许久不食荤腥,今日吃了一大群蛊虫,倒把馋虫勾了出来。

  可怜阿布西自十万大山偷跑出来,本想见识一番中原繁华,哪知被玄晶丹药味吸引,意欲抢夺,遇上凌冲这个杀星,一剑就给杀了,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凌冲斩杀阿布西,正要说话,只听地下一声闷响,仿佛甚么东西炸裂开来,跟着一股比之前更香十倍的丹香飘洒出来,方胜见识广博,心下一动:“所炼灵丹出炉了!”果然地下密室大门打开,清元道人手托一方玉瓶,满面喜色,玉瓶中正有浓郁药香传来,方胜闻了几口,顿觉无形剑诀剑气运转都加快了几分,知是异宝,但有沙通、凌冲坐镇,不敢出手抢夺。

  清元道人用了四十九日苦功,终于将血阳花炼化,成就一炉大药玄晶丹。双手将玉瓶奉上,向凌冲施礼道:“凌师叔,弟子幸不辱命。一炉玄晶丹成药一十六枚,尽数在此,请师叔过目。”

  凌冲也有几分欣喜,接过玉瓶,打开瞧时,见其中十几枚指甲大小的丹药,圆滚滚聚在一处,药香扑鼻,十分好闻,知是好物。将丹药倾出六粒,递给清元道人,说道:“清元师侄辛苦,四十九日苦功无以为报,便就借花献佛,你且收下这六粒丹药。”

  清元道人大惊,两手乱摇,急道:“师叔,此药以血阳花入药,药力极强,太过珍贵,师侄万万不敢收下。请师叔收回成命!”凌冲将脸一板,说道:“此丹成药,全赖师侄妙手,还搭上不少珍惜药材,取六粒奉赠,理所应当。你也莫要推辞,长者赐,不敢辞,赵师兄不在,我之言便如师命。拿着!”

  太玄剑派门规森严,赵乘风不在,凌冲便为玄天观主事,一言一行,只要不违门规,清元道人胆敢违抗,便是欺师灭祖。他想了想,勉强收了六粒丹药,施礼道谢不止。他自家倒也罢了,还清再过几年也要过炼罡一关,若能有玄晶丹之助,能省却极大苦功。做师傅的不得不为徒儿打算,便再不推辞。

  凌冲转头又去了四粒玄晶丹奉送沙通,说道:“今日大半仰仗沙师兄妙手回天,这四粒丹药权作心意,请师兄笑纳。”沙通咧嘴一笑:“我知道你小子是当面损我,不过这玄晶丹于我亦有大用,就不与你客气,反正你去北冥炼罡,还要我充当苦力。四粒玄晶丹权作盘缠罢!”一把将四粒丹药抓去,一口吞入腹中,好似生怕凌冲反悔似的。

  凌冲哈哈一笑,全不在意。他修炼玄门剑道,只以心中之剑,斩破无明,于外物倒不怎么看中。叶向天曾言,玄晶丹能增厚真气修为,在他看来,留下六粒丹药,也够自家修炼之用。因此毫不犹豫,分赠有功之臣。

  方胜早已瞧得呆了,眼见灵丹被凌冲分糖豆似的分了大半,心痒难搔,又不敢出手强抢,面上神色精彩之极。凌冲忽然转过头来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说道:“此药名为玄晶丹,功能提振元气,补益真元,倒也十分好用。凌某愿以六粒玄晶丹作注,与方兄邀斗一场,若是我败在方兄剑下,六粒丹药任凭方兄取去,如何?”

  方胜眼中神光一闪,沉声道:“当真?”玄晶丹倒也非是甚么绝世灵丹,七玄剑派中便有丹方,但凌冲所炼,是以血阳花入药,药效非凡,方胜虽不知血阳花来路,但只凭药味就知此药乃绝世之宝,自家现下攒炼罡气,正需此药培本固元。凌冲胆敢以此药为注,确是一个极大诱惑。

  凌冲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我忝为太玄掌教弟子,岂敢胡吹大气,落了掌教恩师名头?他老人家若知我随口诳语,定要飞剑来取我项上人头。只要方兄能以剑术胜我,六粒玄晶丹就此奉赠,绝无二话!”

  清元道人面色一变,见沙通面含冷笑,全不在意,就忍住不言。凌冲却也有自家打算,当年他与秋少鸣左道相逢,二人皆是修道雏儿,不通剑术,胡乱斗了一场。

  自家如今修炼的洞虚剑诀,本需于杀伐中,照见剑术本源,另辟乾坤,难得方胜亦是修炼无形剑诀之辈,恰是一块上佳的试剑石。至于其境界高出自家一重,倒也无妨,血河之中,凝煞级数的妖魔却也不曾少杀,还怕一个区区炼罡?

  第二百六十五章 无形掩踪

  剑术之道,首在剑心剑意,剑心通明,剑意浩然,方为上乘剑道。剑心剑意皆源于一股无敌信念,相信自己的剑术,相信手中长剑,这股无敌信念非是静坐观想得来,而是赤裸裸、血淋淋的杀将出来!凌冲也是今日截杀数十位修士之中,忽然悟通此道。

  修炼上乘剑术,就是要于杀伐中求一线清明,力争上游,凌冲欲那方胜做试剑石,磨练剑术。方胜眼神火热,着实贪图六枚玄精丹,思虑再三,自家是炼罡境界,超过凌冲一大境界,又修炼无形剑诀这等高深剑术,若还不能取胜,可以找一块豆腐撞死了。当下道:“好,我就与凌兄切磋一回!”

  凌冲一笑,道一声:“请!”吸取周天星力补益真气,片刻功夫他真气已恢复了五成。只这一点,星宿魔宗便不愧为魔道第一大派,道法之高明,绝非小门小户所能媲美。

  方胜袖中飞出一道剑光,凌空一转,往凌冲颈上绕去。无形剑诀为七玄剑派七大法门之一,精微奥妙,不在太玄剑诀之下,其中另有秘传铸剑之法,方胜得姐姐方凝之助,取海底沉金,并万年金母,铸成这柄白龙剑,以无形剑诀祭炼,最合自家路数,一剑之出,剑气森寒,剑术确然了得。

  凌冲双手一拉,一道剑光飞出,正是中平剑光,连消带打,将无形剑光抵住。无形剑诀练到最高境界,非但剑气、剑光隐去不见,连剑修身形也自无踪,当真无影无形。方胜离这等境界差的太远,便是乃姐方凝在此,也不敢说参透了无形剑诀全部奥妙。但这道剑气起落,表明其剑术并非徒有虚名。

  太玄剑派与七玄剑派素来齐名,两派剑诀孰强孰弱,总也没个定论。方胜心存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道剑气只是试探,见凌冲轻松抵挡,果然不是易与之辈,白龙剑化为一团剑光流转不定,连发八道剑气攻来。

  一般而言,剑修借助剑器之力,真气在剑中禁止一转,便生出一道剑气,因此修炼剑器之辈,所发大多是剑气之力。凌冲的洞虚剑诀纯是一道剑意支持,以真气化生剑气剑光,不依外物,剑气威力较弱,比不得五金飞剑,却别有一番妙用。

  方胜催动白龙剑八道剑气,纵横飞舞,交织成一道绵密剑网,将凌冲包裹在内。凌冲打点精神,不敢托大,放出中平、破邪两道剑光,中平剑堂堂正正,每于平淡处奇招突出,破邪剑大开大阖,用的一股降魔锐意,两道剑光合璧,居然堪堪抵住了方胜一轮攻势。

  无形剑诀的威力,当年凌冲便从球少鸣剑下领略过,彼时两人初入道门,未得剑中精妙,剑法粗糙之极。凌冲此刻剑术功力俱都大进,再来体悟无形剑诀之妙,又是一番感慨。

  岂不知方胜心中惊讶比他更甚,堂堂炼罡高手,又修炼的最上乘剑诀,居然连一个凝真境的小辈也拿不下,凌冲的两道剑光也不怎么稀奇,但变招奇速,往往自家招式发出,对方便如早已料知一般,早早变换了招式克制自己,越打越是烦闷。

  炼罡境界修士,一身真气汲取天罡大气菁英,非但更加精粹,还带有丝丝天罡纯阳之意,真气之性改变,经过罡气淬炼之真气质量堪比凝真境真气十倍不止。方胜一身真气修为实是超过凌冲真气良多。他却不知,凌冲修炼星斗元神剑诀,以周天星力催动洞虚剑术变化,尤其星力还经阴阳之气淬炼,更加精纯,几乎不亚于炼罡境的修士。

  两道根本剑光又都修炼到了凝真境界圆满,自然不怕与他的无形剑诀硬碰。郭纯阳当年便曾言道,洞虚剑诀要旨便在一个破字,破剑术、破道法、破真气、破婴儿、破纯阳、破玄阴!无招不破,凌冲以两道剑光抵挡无形剑气,丹田中玄剑灵光幻境运转开来,推演无形剑气变化,自家每一招剑术皆是响应若斯,每一招都能批亢捣虚,攻敌之所必救。

  方胜本来还待保留,凌冲剑术竟精妙如斯,大出意料之外,莫说取胜,打个平手都难,再难遮掩,长啸一声,动用全力。八道剑气一扭,迎着大日宝华,居然无形无踪!

  凌冲一惊,反应极快,两道剑光先护住自身。方胜多年苦练,炼罡之境便可尝试着手修炼剑气雷音之术,但无形剑诀并非以剑速见长,方胜资质也差了少许,到底不曾修成。却被他另辟蹊径,居然研究出使剑气扭曲无形的法门。

  依照无形剑诀正宗法门,要使剑气无形,需要练成无形剑诀中三大剑符,再将之合一,方能掩盖剑气之声、光、色诸般有形之意,方胜却想出一个折中之法,借大日宝光遮掩剑气光华,虽仍不免有剑气破空之声,到底算是一大进步。他又痛下苦功,屡屡试验,如今出手,剑气无形,连剑啸之声也降到了最低,直到贴临对手之身的那一刻,剑啸才会骤然响起。

  凌冲不见了八道剑气,背后微微一凉,三道剑气骤然现身,离他后心已然不远。转身已来不及,又有五道剑气飞掠,分袭前胸五处大穴。这一招八剑齐飞,乃是方胜操演许久的绝技,其中心神运化,操控剑气,又有剑气无形攻敌要害,可说变化精微,已是极上乘之剑术。

  沙通与清元道人一旁观战,清元道人低呼道:“不好!”沙通确实老神在在,说道:“这算甚么?那小子还有杀手锏未出,七玄剑派的小子必败无疑!”他是见过凌冲运转星斗元神剑诀,那般星力垂流的异象也瞒不过这位大妖。

  沙通自然知晓这门汲取星力的道诀只能来自何处,心下恐惧,不敢宣诸于口。他在太玄剑派呆的愈久,愈觉太玄峰上那群家伙疯疯癫癫,肆意妄为,偏生自家知晓的太多,绝难摘的干净,索性装聋作哑,免得郭纯阳哪一日忽觉他知道的隐秘太多,随手一剑杀了,岂不冤枉?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吞星符吞白龙

  沙通虽不知太玄剑派从何处得到星宿魔宗修炼法门,但星光道法之奥妙,犹在无形剑诀之上,凌冲既懂得星斗元神剑诀,自有办法破解无形剑气。果然三道剑气直插后心,忽有星芒点点,柔润若水,一卷之间,如布裹物,将三道剑气裹缠的结结实实,不令其再生变化。

  另外五道剑气只要显出身形,反倒不用在意,中平与破邪两道剑光横扫,尽可遮拦的住。方胜见八道剑气竟奈何不得凌冲,一咬牙,那口白龙剑终于飞处,剑鸣如雷,毕竟是五金之物铸炼的剑器,锋锐之处,与真气剑气不可同日而语。

  方胜又用上自创的无形手段,白龙剑化为一团剑光,外围一层绵密剑气凌厉,掩去真形,再出现时已在凌冲头顶。一隐一现之间,居然有几分剑气雷音的风采。

  凌冲不敢大意,剑器锋利,一个不好,就要吃亏,但自家两道剑光本质脆弱,根本不敢硬碰,一斩之下,必要崩溃,若用玄武七宿星力柔韧若水的异能,只怕也支撑不了片刻,这才显出飞剑的犀利之处,绝非真气凝聚的剑气所能匹敌。叶向天想来也看出这一点,才会特意指引凌冲往北冥之地,去寻还幽寒水铸剑。

  白龙剑锐不可当,唯有极力趋避,凌冲身形展动,倏忽无影,绕身而走。方胜微微冷笑,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他躲过白龙剑一击,无形剑诀又凭甚么镇压天下?白龙剑凌空再转,又是四道剑气飞出,五道剑芒追在凌冲身后,只在他后心弄影。

  凌冲心头火起,方胜催动剑术一变再变,这五道剑芒可说是最后解数,若能破去,自可一举定鼎。两道种子剑光绝不敢与白龙剑硬碰,那是他成道的依仗所在,有个三长两短,数年苦功尽付流水,哭都没人看。想了又想,忽然灵机一动。

  紫府中阳神自语道:“养了你们这么久,总要给些租子罢!”伸手一指,紫府震动,那枚吞星符本在吞噬星力,十分逍遥,却被凭空挪移了出去,为凌冲顶缸。五道剑芒曳尾而飞,忽然一道光华闪过,隐隐有一枚符箓现行,横在凌冲身前,五道剑芒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

  吞星符却与凌冲料想一致,既能吞星吸斗,对白龙剑这等小东西自是不在话下,五道剑芒一头钻入吞星符内,连个涟漪都不起。凌冲生怕吞星符不甚好用,被白龙剑穿了出来,特意等了几息功夫,见白龙剑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微微放心,又将吞星符挪回紫府。

  一来一去,纯熟非常。吞星符吞了白龙剑与四道剑气,不知是炼化了还是如何,绝无一丝异样。方胜正自高兴,眼看凌冲落败在即,谁知不知何处钻出一道符箓,一口将白龙剑吞了,本是心神相连,忽然断去联系,剑修之辈,一旦失去飞剑,受创尤重,忍不住一口鲜血当场喷了出来。

  沙通见了那道吞星符,感应到一股熟悉之极的气息,忍不住面色大变,沉吟不语。方胜那还不知自家飞剑被凌冲不知使了甚么法子收了去,两方对敌之时,绝无可能出言讨要,唯有回山苦练剑法,再来报仇,连嘴角鲜血也顾不得擦,惨笑道:“好!凌兄今日之赐,方某记下了。后会有期!”说了几句场面话,驾驭剑光便走。好在虽失了飞剑,还能蹈空而行。

  凌冲张了张口,到底不说话。用吞星符收了白龙剑,略有取巧之嫌,尤其他也未能炼化此符,自也不能归还飞剑,说些假惺惺的话语,反倒结仇更深。方胜飞出玄天观,在山下寻到了颜青兄妹与滕丽滕娇,二话不说,扭头便走。四人见他灰头土脸,颇有愤懑之意,不敢发问,闷声随他而去。

  沙通大笑道:“七玄剑派的小子,剑术倒也不错,可惜遇上了你。不过方才那道符箓大有玄鲸吞海之意境,为何又能吸纳星力?”凌冲苦笑道:“我也不知。沙兄传我玄鲸吞海功,我修成一道符诏,不知怎的,就生了异变,化为那样一张符箓。”他自然不会傻到对沙通和盘托出,只几句话敷衍过去。

  沙通也知他口不对心,也懒得再问。玄鲸吞海功换喝天功也算不亏,至于凌冲修炼成甚么模样,却也管不着。清元道人见一场人劫终于落幕,玄精丹安然炼成,可谓皆大欢喜,将还清小道叫了出来,命他打算观内,延请凌冲与沙通上座。

  还清修为低微,被清元道人藏了起来,不敢现身,这时蹦蹦跳跳出来,洒扫玄天观。两场大战之下,好好一座道观,给打的满目疮痍,幸好玄天大帝金身无恙,不然当真是罪过。

  凌冲在观中又呆了两日,沙通耐不住寂寞,跑回灵江带着。凌冲待真气调匀,便回转金陵,还请了清元道人随他归家,为家眷诊治。清元道人常年炼丹,精通黄岐之术,有他一双法眼在,也好放心。

  师叔之命,清元道人自然不敢怠慢,携了还清前往凌家。为老夫人与凌真夫妇一番诊治之后,凌家长辈并无疾病,只是年老力衰,精气不足,又有凌冲自太玄峰携来的补气丹药,可说二十年内并无大碍。

  凌冲这才放心,命王朝打赏了数百两银子,权作诊金。清元道人只得收了,小道童还清暗自咋舌:“这位凌师叔祖好生豪富!”清元道人携了还清飘然而去。

  凌冲想了想,又从余下六粒玄精丹中挑了两枚,亲自送上碧霞寺。于情于理,碧霞和尚数次相助,总要有些回礼才好。碧霞和尚手捻须髯你,口中推辞不迭,手上却比谁都快,早将灵丹揣在怀中,高颂佛号称谢。凌冲哭笑不得,盘桓了半日,便自告辞。

  凌冲夤夜之时,端坐房中,取出四粒玄精丹。本不欲借丹药外物之力,推动真气滋长。但叶向天一片好意,清元道人苦心炼制,总不好不识好歹。再者修道之事,过于执着,本就落了下乘,他只留四粒玄精丹,便是觉得四粒足矣。

  第二百六十七章 玄武星神剑!

  清元道人曾言道:“师叔,本门剑诀皆赖太玄真气催动,玄精丹功能补益元气,师叔服用之时,不需用意,只如平常般西修炼剑诀即可,药力自能化为太玄真气。我不知师叔洞虚剑诀修炼到甚么境界,但若觉真气满溢,切不可再服丹药,须缓缓平静丹田,安宁气息,自可无事。”

  凌冲取了一粒指甲大小的玄精丹在手,一口吞下,依清元所言,不去管丹药如何化开,只一如平常修炼洞虚剑诀。玄精丹入腹,化为一线暖流,侵入丹田,经由太玄心法运转,转变为太玄真气。清元道人不愧为太玄门中炼丹的大高手,虽修为不高,但炼丹手段硬是要得,一粒玄精丹给他炼的全无丹渣,全部化为药力。

  玄门炼丹之术,讲求君臣佐使,诸般配伍,难免有药渣残留,就看炼丹之人功力如何。清元道人常年钻研炼丹之术,已是大师的手段,也因如此,耽搁了修为境界。赵乘风几次耳提面命,也不能改,最后只得罢了。其实千万修道人中,最后能修成纯阳,证就长生者又有几人?连赵乘风自家也不敢说定能修成纯阳,自己都还只是一位金丹真人,弟子清元是炼罡境高手,已不算给师傅丢脸。

  清元是炼丹成瘾,手段高超,一心要以外丹之术成道,只是这方世界中以外丹法门成道者,着实少之又少,几乎无有可能。他自家也早息了雄心,每日醉心炼丹,只求有生之年,多炼几炉神丹出来,报效师门罢了。

  一粒玄精丹入腹,药力化为真气,绵绵汩汩,流入玄剑灵光幻境中。凌冲也是许久不曾好生打量玄剑幻境,心神沉浸其中。见承乾剑光如天柱高耸,巍巍凝立,托起玄剑幻境。有此一道剑光,玄剑幻境方能固若磐石。

  另有中平、破邪两道剑光矫矢不定,剑光吞吐伸缩。每人修炼洞虚剑诀,依据际遇不同,修炼出的剑光也自不一。凌冲这三道剑光皆有不同奥妙,依托玄剑幻境,整合一体,更具另一番妙用,乃是除却太玄四代老祖之后,从无人问津之境界。

  玄精丹药力所化真气之精纯,不亚于周天星光,玄剑幻境得其滋养,立时重新开拓空间。玄剑幻境之于丹田,不过是一团大如鸽卵的光华而已,内中却是别有天地,等若是另辟世界。洞虚剑诀之真意便在于此,修成一个剑光世界,不假外求,自然得道长生。

  一粒丹药药力似乎并非如清元所说那般强横,其实也是如此。洞虚剑诀从无人修炼到凌冲现下境界,连当年创出剑诀的老祖也与凌冲修炼情形绝不相同。清元道人以自家为引,估算凌冲体内所能容纳真气之数,毫无疑问是算的少了。

  一道玄剑灵光幻境本有数里方圆,得了精气滋养,又自扩充了数里,已有十里方圆。这一方幻境还未能演化真实乾坤,但已是凌冲日后证道之根本。三道根本剑光皆已祭炼到了凝真境顶峰八重禁制圆满,除非凌冲境界再有突破,否则再也祭炼不得。

  一粒丹药下肚,无有丝毫不适。凌冲想了想,索性将余下三粒玄精丹一口气全数吞了,原本按照清元道人计划,凌冲应当炼化一粒玄精丹,配以一粒大还元丹,如此一张一缩,一扩一炼,自可将真气打熬精纯。

  但凌冲素来不甚依赖丹药外力,玄精丹也是叶向天好心指点,才顺道请清元道人炼制,一粒毫无不适,胆子也大了些,至于大还元丹么,等到玄精丹药力全数炼化,再服不迟。

  三粒丹药入腹,与凌冲料想的大相径庭,药力蒸腾如火烧,与前一粒玄精丹残余药力结合,化为一团烈火,在玄剑幻境中灼烧起来!凌冲暗道失策,唯有极力补救,引领药力祭炼玄剑幻境。四颗玄精丹化生的真气相当于他十年苦修,强横真气将玄剑幻境一撑再撑,一扩再扩,直至发展为数十里方圆,比之前足足多了十倍有余。

  但药力尚有一半不曾发散开来,上策莫过于用来祭炼根本剑光,根本剑光祭炼的越多,禁制重数越高,玄剑灵光幻境威力便也越大。但承乾、破邪、中平三道剑光,早就淬炼的禁制圆满,炼无可炼。眼看真气药力冲突不断,几乎要将玄剑灵光幻境烧穿。

  凌冲情急之下,一眼瞧见玄剑幻境中高悬半空的周天星光剑术种子。这些剑光种子还是当年惟庸道人亲手赐下,与星斗元神剑诀配合。星斗元神剑诀说到底,只是修炼真气星光的法门,最高境界就是修成如星宿魔宗一般的先天星神法相,但太玄剑派的前辈祖师独辟蹊径,将先天星神法相硬生生扭转为先天星神剑,周天剑法便是为了配合先天星神剑所创。

  周天剑术种子共有三百六十道之多,上应周天群星。只是这些种子剑光只包含了周天剑术最基本的法门,禁制也只有一重,显是惟庸老道闲时信手而为,只为向凌冲传授周天剑术精要所在。凌冲自得了这些剑光种子,任其高悬玄剑幻境之中,也不去管。

  自家星斗元神剑诀并未练到星宿聚合,星神自生的上乘境界,空自仰望周天剑术,却有些好高骛远,远不如踏实修炼来的实在。但如今一招棋差,大势所迫,唯有将主意打到这些星斗剑光之中。

  星宿真法中,凌冲唯学过北方七宿玄武真法,即是玄武执明壬癸真诀,采北方七宿星力,凝练玄武真形,成就先天壬癸真水。他受道行境界所限,采炼的星光又大多供养洞虚剑诀之用,玄武执明壬癸真诀的修为始终不曾提升,此次借了海量真气之助,不用白不用,好容易找到一个宣泄之处。

  凌冲心神沉凝,玄武执明壬癸真诀缓缓运转,去炼化剩余的玄精丹药力真气。这一次他首次抛开了洞虚剑诀之事,专心修炼玄武执明壬癸真诀。太玄前辈创设星斗元神剑诀,最大的好处便是打通周天星力与太玄真气之藩篱。采炼的星力经由星斗元神剑诀运转,自然化为太玄真气。

  但太玄真气却不能反逆化为周天星力。玄精丹所生药力十分精纯,却可补充周天星力的损耗。凌冲放开修炼玄武执明壬癸真诀,北方七宿立时有数十道星光垂落,粗大之极,落入他胸前七处大穴,化为星力涡流旋转不定,又有玄精丹药力引出,接引至七处大穴之中。

  有了两股强横之极的星力真气补益,玄武执明壬癸真诀登时高速运转起来,禁制层层晋升,颇有一日千里之功。玄北方武分为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玄武者,谓龟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乃是辟邪伏魔之神兽,形象为龟蛇相缠相绕。以凌冲现下修为,绝无可能练成玄武星相真身,但一举突破当前修为境界,还是有极大把握的。

  七处大穴中,本是星光丝丝缕缕,此是他修成的本命星光,接引周天星力,融汇自家精神意志,得了药力之助,丝丝缕缕星光渐趋融合,每一处大穴中,星光接引一处,渐渐凝结成一个个星光之团。星宿真法之中,并无凝真、炼罡、金丹、婴儿等境界划分,而是以凝练星光进度为准,其中炼成本命星光相当于凝真境,之上便是本命星团相当于玄门炼罡境,再往上便是星光种子,相当于玄门金丹真人。

  凌冲吞服玄精丹,本意是为了增强真气修为,好去攒炼罡气,谁知机缘巧合,海量真气支持之下,最先突破境界的,居然是星斗元神剑诀的修为。数个时辰之后,余下玄精丹药力终于消耗一空,他前胸七处大穴中,星光如团,每一团星光时时闪烁微光,五色斑斓,显得神秘之极。

  七团星光修成,标志着凌冲的星斗元神剑诀一跃化为炼罡级数的法力,不过区区五载,便修成本命星团,这等神速,在星宿魔宗本门中,也堪称首屈一指。只是凌冲却殊无欢喜之色,修炼星斗元神剑诀,本就为了催动洞虚剑诀之用,他要证道纯阳,最根本的还是要靠洞虚剑诀、玄剑灵光幻境,这条路是郭纯阳开始就为他定下的,再也移易不得,他自家也不曾有丝毫动摇。

  但今时今日,他所学已然颇为杂乱,除却星斗元神剑,尚有太清符法一系。太清符法以天地大道之理为脉络,以符文沟通鬼神万物,役而使之,所传炼魔、炼神、祈禳三部法门,博大精深之处,实是远在只专精剑道的太玄剑派之上。就是穷尽毕生之力,也难将太清符法尽数修成。

  无奈洞虚剑诀非要不断凝练根本剑光,才能修为精进,若能将太清门符剑之术吃透,说不定玄剑幻境中又有一道剑光生成,不练却也不行。凌冲修成本命星团,正自胡思乱想,忽然又有异变!

  玄武星宿本命星团生成,吸纳虚空星力之能大增,无尽遥远之处,玄武七宿忽然传递了一缕一念,瞬间跨越无穷虚空距离,与丹田玄剑灵光幻境中七道周天剑光种子取得了联系。那七道剑光种子正是代表了北方玄武七宿之意,被玄武真意交染,次第放出光华。

  他胸前七道大穴中本命星团亦自遥相呼应,分出七履本命星光射入玄剑幻境之中。七道剑光种子、七道本命星光、一缕神秘缥缈的玄武星宿真意,三道法力意念化合一处,登时生出无穷变化。

  七道剑光蓦然垂落,中途又化合为一,成为一道剑光,融入了玄武星宿真意,这道剑光落在破邪与中平两道剑光之旁,扭曲弯折,并非直直一条。其中隐隐有无穷水声流淌,又有龟叫蛇嘶,神秘之极。

  凌冲大喜之下啊,不料修炼了玄武真法,居然还能再凝练一道本命种子剑光出来,这道根本剑光一成,只要祭炼到八重禁制圆满,玄剑幻境威力定能暴增三成不止。照这样下去,只要将周天剑术尽数凝练为本命剑光,还要甚么太清符剑?周天剑术就足以将他洞虚剑诀修为鼓催到纯阳之境了!

  凌冲心痒难搔,忍不住先行试演新得的这一道玄武星光剑,剑光脱体而出,龟叫蛇嘶之间,隐隐有一尊身披鳞甲、龟蛇交缠的神相升腾而起,周遭无穷先天壬癸神水汹涌,浪花之声盈耳。北方玄武本是辟邪伏魔之神,先天壬癸神水自生两仪五行,滋养先后天万物,二者结合,妙用无穷。

  这道剑光绕梁而飞,如臂使指,终究是自家宅内,凌冲不敢太过放任,只试演了一回,依旧收入丹田之中温养。新练成的玄武星光剑,只有一重禁制,但气象已自不凡,上应玄武七宿之力,大气磅礴,压得破邪与中平两道剑光离得远远地,唯有承乾剑光依旧傲然挺立,支撑天地。

  凌冲一声低吟,一跃而起,玄武星神剑一成,玄剑幻境又自凝实了几分,功力大进,推门而出,但见朝霞满天,已是一夜过去。凌冲陪家人用罢早膳,将王朝唤入屋中,为他讲解太玄三十六剑之奥妙。囿于门规所限,只传了王朝十三招太玄守山剑,但王朝年老气衰,悟性不足,十三招剑法也未悟透。凌冲如今也算是剑术中的大修士、大行家,为王朝讲解剑招,可谓信手而来,全不费事。

  王朝听得如此上乘剑术,皆是之前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只觉自家这五十多年全活到了狗身上,一面强行记忆,遇有不懂,当即发问。凌冲耐着性子,为他一一解答,直到日落西山,一老一小连午饭都不吃,仍是意犹未尽。还是老夫人遣人叫二人用晚膳,方才如梦初醒。夤夜之中,凌冲独坐房中,云炼了一会玄武剑光。这道剑光初成,还得日夜温养,方能逐步精进。

  第二百六十八章 弃道人来历

  夤夜之中,凌冲独坐房中,运炼了一会玄武剑光。这道剑光初成,还得日夜温养,方能逐步精进。炼成玄武剑光乃是意外之喜,须要赶在修炼罡气之前,将这道根本剑光祭炼到禁制圆满。可惜吞星符不能为他所用,不然哪用靠一点点吸取虚空星力,凭吞星符吞纳星力的手段,不出百日便能祭炼完全。

  玄精丹炼成,大还元丹便不必服用,等炼罡之时再用不迟。离家五载,此次归家省亲,本打算待足百日,修道人山中不知岁月,修成金丹,就有五百岁寿元,元婴真君之上寿元更是以千年计。趁着家人身子都还硬朗,多陪伴一些总是好的。

  再者他尚有顾虑之处,入道虽只有几年,但得罪的仇家着实不少。萧厉那厮拜入星宿魔宗亦有五载之久,不知修成了甚么厉害神通,其人心胸狭窄,当年为了高玉莲之事,就要杀光凌冲全家,是一个极大祸害,必要除去。

  还有封寒其人,修炼天尸教道法,剑术诡异阴邪,当年在血河处还险些败于此人之手,凌冲的跟脚不难打听,若是起意来与凌府为难,也是一个祸胎。正道之中,七玄剑派的秋少鸣、方胜相继剑败凌冲之手,虽不至出甚么下作手段,但也不可不防。

  最可虑者,是半路杀出的一个弃道人,此人本是元婴修为,被打落境界,当日玄天观中企图以化魂魔种侵夺凌冲肉身,幸好沙通以龙鲸天音阻了他一下,又有碧霞和尚集全寺之力,以天龙禅唱将之惊走,不然要出大乱子。弃道人神魂受损,行事不可以道理计,一朝被挫,绝不会就此罢手,定是窥伺于何处。有碧霞和尚在,他不敢再来放肆,但若是凌冲离了金陵地界,去往北冥之地炼罡,说不定半路会出手暗算。

  但凌冲也非全无防备,为其留了后手。一来有沙通一旁互斥,二来便是靠了这一道吞星符。凌冲牛刀小试,与方胜比剑之时,特意用吞星符试演了一番,果然如他所料,吞星符吞噬的星力不知被甚么东西截留了去,但吞星符本身因以玄鲸吞海功根本符箓为根基,又在凌冲紫府中生成,对其尚有几分控制之力。

  操控吞星符将方胜的白龙剑吞噬便是其一,只是凌冲虽能操控吞星符,但神念始终透不进去,不知此符之中究竟有甚么玄妙。幸好方胜太要面皮,见随身佩剑被夺,转身便走,若是出言讨要,凌冲自家也取不出来,还要另生事端。

  这道吞星符既能吞噬星光,对弃道人的噬魂魔种自也有克制之力,只是噬魂道法门诡异非常,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莫要尝试来得好。凌冲有吞星符护身,底气便壮了些。一切算计完毕,运炼了一夜玄武剑光,又陪着祖母去了一趟碧霞寺进香,老夫人见凌冲如此孝顺,乐得合不拢嘴,趁着老妇人拜佛的当口,又与碧霞和尚攀谈起来。

  碧霞和尚收了两粒玄精丹,所谓吃人嘴短,倒是知无不言,提起弃道人,说道:“凌师弟担心,倒也不无道理。弃道人天资极好,当年噬魂老人未失踪前,曾亲自传授其噬魂法门。弃道人便以噬魂老人弟子自居。待噬魂老人失踪之后,夺魂道人接掌噬魂道大位,大肆清除异己,将噬魂老人当年余部或杀或招,大权独揽。唯有弃道人不肯降服,夺魂道人便寻了个理由,说道弃道人所练噬魂道法入了歧途,绝非真传,将之镇压。”

  “弃道人素来自诩为噬魂正宗,岂会服软?打杀了几个负责看守的噬魂弟子,逃将出来。夺魂道人等的便是此刻,当下发动噬魂魔引,险些将弃道人神魂炸碎,弃道人终究还是活了下来,但神魂分裂受损,行事也变得怪诞凶毒。前日我本欲借天龙禅唱,将之降服,做一尊佛门护法,谁知他到底魔功深厚,居然借了数十名修士性命精血,强行脱出佛光笼罩,倒是出乎我之预料。”

  噬魂老人乃是魔教中不世出的天才之士,创下噬魂道法,立下噬魂派道统。尤其噬魂神通诡秘绝伦,动辄夺人神魂,阴损毒辣,为玄魔两道所忌。噬魂老人失踪已有数百年时光,众说纷纭,有传言道噬魂老人夺人神魂,作孽太甚,有违天道,被天雷击顶,已然形神俱灭。亦有传言道,噬魂老人化身他人,潜伏于世间,甚至潜伏于玄魔两道之中。

  毕竟噬魂道功法,专门玩弄神魂,以噬魂老人玄阴级数的境界,装作任一门派的弟子,也绝无破绽。这也是为何无论玄魔两道,对噬魂道修士皆深恶痛绝的道理,自家门派若被噬魂道潜入,非但道诀功法被盗,搞不好连掌教长老的位置也要拱手相让,到最后成了噬魂道的分坛,岂不冤枉?

  当年太玄重光之时,也要安放一面宝镜,查验弟子有无被噬魂道魔种附体,可见各大门派对噬魂道的忌惮之意。幸好弃道人中了噬魂魔引反噬,不然天龙禅唱与大旃檀佛光也制不住他,纵有沙通在场,凌冲只能自求多福。

  凌冲又问:“噬魂道法门如此诡异,该当如何克制?”碧霞和尚抚须笑道:“噬魂道法门,以七情六欲入手,将魔种植入生灵神魂,但有情欲波动,魔种便与神魂结合越紧,最后侵夺其神。若要克制,其实说来简单,只要自性清净,三毒不起,妄念不生,一心灵明,魔种自然无机可乘。”

  凌冲苦笑道:“若当真能八风不动,明心见性,已是大菩萨境界,自是不惧噬魂道妖法,但世人心思浊染,又有几人能做得到?”碧霞和尚笑道:“不错,世人皆有佛性,惜乎后天蒙尘沾染,不得清明。若真能明心见性,离正果也不远了。师弟若要防备弃道人出手,还需修炼一门坚固神魂之道法,时时拂拭灵台,自可趋避噬魂妖法。”

  凌冲摇头苦笑,太玄剑派剑诀中并无这等法门,好在他另学了太清门符法,有喝天功傍身,又有吞星符护卫,才不算单枪匹马。忽又问道:“不知三嗔师兄寻到那位佛门心剑传人没有?”

  第二百六十九章 曹靖之徒 飞剑试演

  当年凌府之中,碧霞与三嗔师兄弟助凌冲力抗萧厉,三嗔出手之后,急匆匆离去,说是寻到了佛门心剑传人,前去接引,数年过去,也不知如何了。

  碧霞和尚笑道:“三嗔师弟早已寻到那位小师弟,数年以来悉心教导,不必多少时候,凌师弟便能见着了。”这位大和尚善能前知,说话总是吞吞吐吐,说一半留一半,十分不爽利,凌冲也不好多问。既然说不久可以得见,只需静候便是。

  老夫人拜佛已毕,凌冲捐了些香火钱,护送祖母回府。当晚兄长凌康归家,他本是外放做官,听闻二弟归家省亲,告了几天假,匆匆回来,兄弟见面,自又是一番热闹。

  晚膳之时,凌真忽道:“明日有几位国师弟子前来,冲儿就随我去瞧一瞧。”深知自家小儿子自小最喜这些佛道法术之类,难得这几年在京城随张阁老修习学问,还算勤勉,恰好有国师曹靖的几个徒儿又来金陵公干,让凌冲再开开眼,也算了却他一番心愿。

  凌冲暗暗一笑,当年他见了那几个假道士露了一手飞剑凌空的把戏,当时震惊到无以复加,今时今日,他自己也算玄门大修士,剑术更是登堂入室,再看那几个所谓仙师,另有一番感慨,反正闲来无事,只要身在金陵城中,便不需但有萧厉、弃道人之辈前来,大可放松心情。

  次日一早,凌冲随着乃父入宫。自成祖继承大位,迁都于天京,金陵城中一干大小官员大多随驾而去,但祖制不可废,金陵城中当年修建的皇宫依旧有皇族主持,城中大小官员每日亦要早朝点卯,叩拜天京圣上。

  凌冲并无官职在身,自也入不得皇宫,在外等候。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早朝已毕,凌真身着官服出宫,望着凌冲道:“冲儿,你好生读书,日后博取功名,未始不能似为父这般,身入朝堂,为民请命。”

  凌冲唯唯诺诺,凌真念念不忘者便是两个儿子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对此凌冲却是敬谢不敏。现下他一心求道,哪还有闲情逸致参加科举?再者若要做官,也不必费事,大明历代以来,皆设有仙官之职,只要修炼有成之辈,皆有封赏。听闻曹靖的几个徒弟皆是五品官职,凌冲如今修为怎么也不会比那几个家伙差了,一个五品官是妥妥跑不掉的。乃兄凌康如今也不过是个六品官衔,每日还要坐衙升殿,毫不辛苦。

  对凌冲而言,官职唾手可得,却又毫无兴致。唯有玄门之中,并无修道天分机缘,学了几手道术,下山糊弄个官职,享受人间富贵者,才会趋之若鹜。在正经修道人眼中,对此类人皆是嗤之以鼻。有鉴于此,凌冲对那位甚么国师曹靖及其弟子,先天就无甚么好印象,正好借机观察一番。

  凌真得空教训了儿子一顿,颇长尊父的威风,甚是满意,负手前行,凌冲紧随在后。出了皇宫,拐过一条大街,见一座别府矗立。凌真道:“此处便是圣上特谕为国师修建的别府,他的几个徒儿就在其中歇息。今日邀请了几位金陵城中大员,试演法力,你只在一旁静观即可,千万莫要弄出甚么响动。”

  凌真担忧自家儿子不知轻重,得罪了国师之徒,日后在朝堂上与他为难,那就大大不妙。凌冲点头答应,父子俩上前叫门,自有管事出来,凌真表明了身份,将二人延请入内。

  七拐八拐,来至一座宽阔花园,奇花修木,次第入目,假山流水,曲致情心。凌冲暗暗摇头:“为了个区区国师,耗费银钱建造别府,这是区区金陵一处,大明各地不知又有多少。这皇帝却也是个混账!”凌真笃信儒家君君臣臣那一套,便皇帝无道,也只劝谏,最后大不了一走了之,归隐田园。

  凌冲修炼玄门剑道,胸中自有一番见解,管他甚么皇帝圣上,惹恼了他,照样飞剑取其向上人头,大不了再换个皇帝。曲径通幽,却闻人声如浪,十分喧嚣,大煞园林风光之景。

  院中早有许多人驻足,或坐或站,总有数十位。凌冲目光一扫,瞧见七八位大员身着官服,高倨端坐,身后各有数人小心伺候。另有三人做道士装扮,皆背负长剑,正与众人交谈甚欢。

  凌真身为礼部侍郎,从二品的官衔,众人见他到来,纷纷起身寒暄,自有一份热闹。凌冲偷眼去瞧那三人,察觉其等修为平平,不过是胎动境界圆满,若是杀阵对敌,就是一道剑光,一剑一个的货色。

  一个武将打扮的大胡子将军笑道:“凌大人来了,金陵城中二品以上的官员就到齐了,三位仙师也可演练剑术,给我等开开眼界了!”大笑连连。凌冲认得此人是虎威将军朱春,为人粗豪,与当朝皇帝还有些亲眷关系,他的将军府就在凌府不远,两家时常走动。

  凌冲道心通明,暗忖:“不过是演练剑术,为何要将金陵城二品以上的官员全数聚齐?”三位道士中年级最大的一位笑道:“既然如此,小道就为诸位大人操演一番剑术,只是小道修为浅薄,只得了家师他老人家三分功力,若有差池,还请诸位大人见谅!”手捏剑诀,背后长剑铮的一声脱出剑鞘,剑光游动如龙,绕场纷飞。

  凌冲只瞧了一眼,剑术并无甚么可取之处,中规中矩,全无看头。便拿目光打量这三人。那道士以御剑术舞剑,剑光纷乱如花,煞是唬人,在座诸位也无甚机会瞧见玄门正宗剑术,被唬的一愣一愣,末了那道士收剑入鞘,博得满堂喝彩。

  凌真也自鼓掌,偷瞧自家儿子,见他面上全无喜色,似是毫无兴致,心下大慰:“果然读书能潜移默化,这孩子先前还非要修道学剑,今日见了这般剑术,全不动心,想来满腔心思都在学问上,功名有望了!”

  年长道士舞毕,另两人又自出剑,只是二人演练的乃是相对刺击,但见剑光菲菲如雨,摇曳不定,双剑相交,剑鸣清脆,倒有几分剑术真意在其中。

  第二百七十章 天粟花 杀仙师

  凌冲瞧了几眼,三个道士施展剑术倒是有板有眼,只是根本道诀却未展露,瞧不出出自何门何派。以他如今眼里,只要是正道宗门出身,出手便可认出。三个道士所练可能只是粗浅的练气法门,并未生成独门真气。比如太玄剑派有太玄真气、太清门有太清玄始之气,皆是独一无二,门内秘传,但有泄露,必要收回,引起一场杀劫。

  玄魔两道修炼,必有相应法门,独门真气,与心法配合,才能修成那一派道术。三个小老道并未得真传,仅能御剑百步而已,便是王朝学全了太玄守山剑,未必就比他们差了,以凌冲如今眼光,自是嗤之以鼻。

  三人试演了一番剑术,年级最长的道士笑道:“我师兄弟三个奉了恩师之命,前来金陵,乃是替恩师择选有缘之人,前往京师,传授正宗道术。只是法不可轻传,恩师有命,唯有金陵二品之上诸位大人的子嗣,方有望拜入本门,得恩师真传。”

  另一个年级最小的道士续道:“本门乃玄门正宗,所传以雷法剑术为宗,诸位少爷若是有意,尽可上前来,由我师兄弟三个为其摸骨,瞧瞧是否生有仙骨。只要仙骨天生,便可拜入本门,即便学道中途,不肯再学,只要不为非作歹,恩师亦不会追究,依旧安然放回。”

  在场十几位大员,大多带了子嗣过来,有一子、二子、三子的,年岁俱都不大,见了仙家剑术早就心痒难搔,听闻有机会拜入国师门下,就算学不到甚么上乘道法,有国师亲传弟子的噱头,也足以独步青云,扶摇直上了。那少年道士话音一落,呼啦啦围上十几位官家少爷,嚷着抢着要拜入曹靖门下。

  凌冲微微冷笑,仙骨之说本就虚无缥缈,依道家之说看来,欲入仙门,要有仙缘遇合,当年他便是偶得王朝传授了太玄残谱,才被叶向天看中,收归门下。至于仙骨甚么的,总是些江湖术士用来骗骗凡夫俗子的桥段,身入道门,得了法诀,还要全力修持,淬炼道心。他现下手中每一部道诀,皆是惊天动地,也未练成纯阳,缺的是一步步印证之功,与坚凝不懈的道心淬炼。

  那小道士一说到仙骨,凌冲便知多半是糊弄这些纨绔子弟的了。朱春膝下生了三子,一股脑带来,三个半大小子钻头钻脑,想拜在曹靖门下。凌冲与朱春三子小时还在一起玩耍,有几分情谊,不忍他们受骗上当,正要提点几句。

  只见那位年长道士目光忽然向他望来,目中满是揶揄之色。他们组织这一场剑术大会,事先打过招呼,请诸位大员将自家子嗣带来,若有仙骨,当场便可收下。场中十几位少年,挤的不可开交,唯有凌冲老神在在,嘴角微有冷笑,显得甚是突兀,被他瞧在眼中。

  凌冲与那道士对望一眼,几乎要出手给他一个下马威,老父就在身边,若一出手,必要暴露修道之事,不好交代,想了想,隐忍不发。好在那道士以为凌冲是故意不肯上前,还有几分傲娇之气,看了一眼,就不加理会。

  那年长道士伸手在各位公子哥头顶一一摸过,十几位大小少爷,倒有七八位生有仙骨,选中者欢欣雀跃,落选者只得黯然神伤。有那心思敏锐的,偷偷塞了一沓银票过去,那道士不动声色收了,便改口说方才摸错了,还要再摸一遍。

  有人出招,自然有人效仿,一沓沓银票过去,十几位公子哥都成了生有仙骨之辈,可拜入曹靖门下。那年长道士装模作样念了几句经咒,每人传了一道法箓,命其等双手捧了,末了道:“诸位师弟如今受了法箓,便是本门弟子,七日之后,可随我等入京,拜见恩师。”

  那些公子哥想到自家能拜在国师门下,日后修行有成,飞天遁地,金枪不倒,杀得小红、小黄、小绿在床上娇吟一个个都露出傻笑。凌冲暗自摇头,这等心性,放在太玄剑派,就是个做杂役也不会要。要么这三个道士欲借机敛财,要么便是曹靖自家确实胸无点墨,招摇撞骗。但究竟如何,还要再探究一番。

  年长道士取出一只玉瓶,倾出十几粒火红丹丸,命两位师弟分发到每一位大员手中,笑道:“此丹名为极乐丹,乃是家师采三十六位名药,炉中运用日月五行,锻炼九九八十一日,虽不能长生不死,却可祛除顽疾,常保青春。以此奉赠诸位大人。”

  诸人听闻,立时睁大了眼去瞧那一颗小小丹药。玄门炼丹之术,举世莫及。听闻曹靖所以能坐上国师宝座,皆因炼的一手好丹药,圣上服用之后,甚是满意。国师出手,定然不同凡响,有人忍耐不得,当即一口将丹药吞了,连水都来不及喝。

  当下便有数人将丹药吞服,片刻之间药力发散,面色红润,精气倍增,大呼神奇不止。凌真也十分意外,见此药不似有假,却不服用,珍而重之包裹了起来,自语道:“回去给母亲大人服用罢!”凌冲隔着虽远,略一闻嗅,只觉这极乐丹非是好路数,见老父将药收起,不好强夺,唯有从长计议。

  收弟子、赠丹药,今日曹靖别府之会便告一段落,诸位大员各自归家。凌真十分开怀,没成想凌冲对三位道士的飞剑之术全然不感兴趣,也未贸然拜师,又得了一粒保养精气的灵丹,献与老母亲,也好让她老人家身子壮健,长命百岁。

  凌冲既知那丹药非是好路数,自有对策,趁着凌真归家更衣之时,暗中将那极乐丹掉包,用一粒太玄门中赐下的补气丹替换。又对凌真说道:“父亲,我听闻玄门外丹俱都药效猛烈,祖母年事已高,恐怕虚不受补,还是请来那位清元道长瞧瞧,再服不迟。”

  前几日清元携了还清来至凌府,为老夫人与凌真夫妇调理身子。凌真素闻这位道长的大名,清元道人于金陵城结庐修行数十年,闲时为百姓瞧病散药,一向不收诊金,慈悲之名播于乡野,凌真对其甚是信服,忙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你快些请清元道长前来。”

  凌冲点头,当下命王朝快马加鞭,前去延请清元道人。不过一个时辰过去,清元道人风尘仆仆而来,见了凌真父子。先前不敢挑明他与凌冲关系,只说是忘年之交,凌真对这个儿子种种奇异之处已然见怪不怪,当年便是不声不响练就了一身武功,才将萧厉赶跑,忙道:“惊扰道长着实惭愧,凌某新得了一粒丹药,还请道长品评一番。”

  清元早得凌冲暗中传音,笑道:“此事易耳。”取过那粒补气丹,假作沉吟道:“这只是一粒寻常丹药,药性倒也有些猛烈,须以清水调服,分七日服下便可。”凌真感激不尽,忙去张罗,命凌冲陪客。

  凌冲使个眼色,清元道人随他入了自家房中,取出那粒极乐丹与他观瞧,清元道人只闻得一闻,便惊道:“天粟花!”接着怒道:“该死!”凌冲道:“我只知此丹不妙,却说不出所以然来。那天粟花又是何物?”

  清元道人说道:“师叔有所不知,天粟花乃是一味大凶大毒之药。若是偶尔服食少许,可镇痛通神,但若服食的多了,就要上瘾,一日不可或缺,那时人就变得消瘦无神,非要天粟花解瘾不可,为了些许天粟花药膏,卖儿卖女、典当祖业也在所不惜。此药早在数百年前,被正道有识之士尽数捣毁,不想今日还能得见。不知师叔从何处到手?”

  凌冲将曹靖三位徒儿赠药之事说了,清元道人道:“此药若每人只有一颗,倒不妨事,反而有益,就怕那三个贼人以此为饵,只消再服食两次,便会上瘾。”

  凌冲冷冷说道:“我已知此药之凶毒,怎会放任他们再来祸害别人?今夜便去将三人杀了,以绝后患。曹靖既然炼出这极乐丹,想来也不是甚么好鸟,等我先去北冥凝练罡气,再去京城寻他晦气!”

  又道:“清元师侄,我尚有一事,欲请你代劳。”清元忙问:“师叔但请直言。”凌冲道:“我未入道时,得一位友人相赠一部道书,乃是以云文书就,托我将之译出。我求惟庸大师兄玉成此事。只是我还要前去北冥,不克分身,劳烦你将那部道书译本,送往襄阳城外三十里处齐家村,亲手交给一个叫齐瑶儿的姑娘。万万不可有失,你可能答应么?”

  他想的明白,既要斩断情丝,也不必太落痕迹,只托清元前去送还道书便好。那部《太清秘授重玄阳符经》也只记载了太清符术金丹之下的法门,其中三十六道炼神符符意,还被云文天篆吞噬一空,好在此事也非无法化解,待他修为日高,自可从云文天篆中将炼神符意提炼出来。现下还是先交还那册太清道书,以全当年诺言。

  清元道人笑道:“这有何不可?弟子每年必要外出云游几月,就替师叔去襄阳城走上一遭。”凌冲大喜,当下将太清符经原本与惟庸道人所赐译本,尽数交付,嘱托再三,命他定要亲手交到齐瑶儿手中方可。

  清元道人老于世故,见凌冲颇有扭捏之色,已知其中定有深意,不敢细问,凌冲命他不必即行动身,还是将天粟花之事弄个明白再说。当夜二人飞身前往曹靖别府,清元道人乃是炼罡级数,凌冲洞虚剑诀虽未突破,但无意间修成本命星团,星宿道法而言,亦已是炼罡级数的修士,这一动身,当真全无半点声响。

  片刻之间来至曹靖别府,到了后院之中,见一处厅堂高举明火,正有三人高座畅饮,不亦乐乎,正是曹靖的三个弟子。凌冲打个手势,二人隐身一旁暗中刺探。那三个道士不过是胎动级数,就算凌冲在面前现身,也瞧不通透,自顾自大嚼畅饮。最年少道士笑道:“师兄,师傅为何如此小心?只命我等将那些纨绔弟子引至京城,又赐下极乐丹来?若换了是我,早就一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年长道人饮了一口酒,笑道:“师弟,你这就不懂了。师傅欲助靖王起事,必要天下景从,各地响应方可。这金陵城亦是龙兴之地,龙气甚足,靖王若要登基,此地必要到手,因此才设计将金陵城中二品官员之上的子嗣尽数骗往京城,有这一班纨绔子弟在手,还愁大事不成?再者今日慨赠极乐丹,管保那些个大小狗官服用之后,屁滚尿流的来求我等再施舍几粒,如此一阴一阳,还愁金陵不到手么?”

  年少道士哈哈大小,说道:“师傅果然高明!有了极乐丹,保管那群狗官身不由己,乖乖听命。只是靖王起事筹备多年,到底是何时?”年长道士把眼一瞪,说道:“问那么多作甚?我等只管明日再送些极乐丹去,将这金陵城大小官员牢牢掌控在手,就是大功一件,敢多打听,是嫌命长么!”

  凌冲听到此处,已知曹靖与靖王勾结一处,图谋作乱,侵夺江山,曹靖更定下绝户计,要将金陵城大大小小官员尽数掌控,日后为靖王起事翼护,想也不想,当即现身闯入!

  三个道士喝的醉眼朦胧,一见凌冲大摇大摆进来,年少道士笑道:“咦?你不是白日那小子么?怎么,白日不曾拜师,如今后悔了?”凌冲更不答言,屈指一弹,一道剑光飞出,那道士反应不及,被剑光一绕,当即枭首而死。

  余下两个道士大叫一声,双双跳将起来,各自御使飞剑攻来。凌冲见剑光摇摆不定,冷笑道:“这点微末道行,也配称甚么仙师?”仍是一道剑光飞去,叮叮两声轻响,将两柄飞剑斩断,四截飞剑掉落在地,两位道士呆呆望着凌冲,如见鬼神。

  第二百七十一章 通意鬼王 突破元婴

  年级最大的道士面上满是冷汗,颤声道:“你、你是玄门剑修!”凌冲出手便是玄门正宗剑术,凌厉中见杀伐。曹靖也传了他们几手练气法门,只是散碎不全,见了凌冲身手,哪还不知其身份?当真是李鬼遇上了李逵。

  凌冲冷冷说道:“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还可留个全尸。若有半点隐瞒,我有一百种法子叫你们生不如死,信也不信?”清元道人沉默不语,暗自心惊:“这位师叔好重的杀气!”一直以来,凌冲皆以和善面孔示人,连清元都以为他是一位谦谦君子,却忘了光是性子温润如水,又怎能将剑术练得通透凌厉?

  其实凌冲一路行来,与萧厉激斗,望月楼上与大幽神君曲若海交手,参加癞仙金船出世,东海之上,大破八门锁神阵,斩杀无数龙宫妖兵妖将,又以剑鸣天音之术抗衡沙通的龙鲸天音,乃至战封寒、败秋少鸣。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足以震撼人心之大事,他的心灵修养不知不觉之间,早已晋升到一个莫可名状的层次。虽离道心通透,明心见性的上乘境界相差还远,但到底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窝在金陵城一心苦练剑术的懵懂少年了。

  这三个假牛鼻子奉曹靖之命,要以极乐丹操控金陵大小官员,若非发现得早,老父凌真怕是要落入他们圈套,生死不能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凌冲修炼剑术,面色平和而心有雷霆手段,胸中养炼一颗无畏道心,将主意打到家人身上,便是玄阴级数来了,也要拔剑斗上一斗!

  凌冲问道:“曹靖究竟师承何门?”年长道士苦笑道:“师傅也不过传了我们几手粗浅的练气功夫,自己不肯轻易展露神通,就算展露,也非我等能够瞧破。”

  凌冲暗思:“这样藏头露尾,只怕不是魔教遣来祸乱天下的奸细,便是玄门中哪一门秘传弟子,借靖王之手,把持社稷神器。”曹靖的师承来历,素来十分神秘,平时显露的乃是玄门道法路数,但凌冲却怀疑其为魔教奸细,毕竟玄门之中素以清静无为为上,极少插手俗世朝廷之事,魔教却是唯恐天下不乱,无论天尸教、血河宗,修炼魔教法术,总要有无穷尸体、怨气才可,曹靖暗中助靖王起事,若是魔教出身,就说得通了。

  凌冲又问:“极乐丹曹靖炼制了多少!”另一个道士唯恐自家不说话,被凌冲顺手杀了,抢着道:“我就是炼丹伺候炉火的童子,师傅共开了三炉炼丹,只丹成三百粒,若要人上瘾,需连续服用三粒以上,因此只够百人之用,金陵城内二品以上官员就有数十人,赐了我等三十粒丹药,其余不知是另遣人往别处害人,还是自家留存了起来。”

  凌冲点头,天粟花早已绝迹,不知曹靖是用何手段得来,开炉只得三百粒丹药,只供百人之用,难怪要限定金陵城中二品以上官员,才肯奉送,金陵城中大小官吏足有七八百号,打死曹靖也拿不出那许多极乐丹来。

  凌冲又问了几句,两个道士甚无骨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清元道人悄悄退出,过了半晌,只听两声闷哼,凌冲迈出房来,面色阴沉,说道:“曹靖图谋甚大,欲扶持靖王上位,除却极乐丹外,十几年来还助靖王秘密训练死士、兵士,只等时机成熟,就要起兵谋反。”

  此乃天大之事,一国王爷谋反,蓄谋数十年,一朝发动,必定震动乾坤,天下不宁。凌冲身入道门,却还有济世之胸怀,思索此事该当如何处置,问道:“清元师侄,不知玄门中对俗世改朝换代,有无禁忌?”大明朝立国已然千载,当今皇帝惠帝在位数十年,性喜炼丹房中之术,召集了曹靖等一大批方士,为其炼丹。虽非十分昏庸,但已有十年不曾上朝理政,全靠张守正等一干内阁阁老操持政务。

  靖王处心积虑,要谋夺江山,已准备了十多年,平时以重金结交朝中官员,请其在惠帝面前大说好话,果然惠帝深信不疑,以为他忠君爱国,时常还有封赏。

  只是纸包不住火,靖王此人志大才疏,几次酒后失言,露了野心,再加暗中训练兵甲,亦是天下大忌,传到有心人耳中,就有人禀告了一干阁老。张守正早要将他擒拿正法,却被一干别有用心之辈,在惠帝面前搬弄是非,不得下手。

  如今虽捉了曹靖三个徒弟,到底并无真凭实据。三个道士虽知些隐秘,但涉及谋反的大事,曹靖定不会令其过问,算不得甚么人证,索性一剑杀了。凌冲思来想去,此事最好还是禀告张首辅,有张亦如那一层关系,想来不会费事。张首辅若早做准备,靖王便立即起事,也无甚大碍。另一个便是禀告老父,看他如何说法。

  凌冲屈指一弹,一缕火舌窜出,将曹靖别府引燃,与清元道人回转凌府。正思索间,只听一声狞笑,一道身影凝立半空,满面阴鸷之色,居然是通意老妖!

  凌冲不认得这厮,见其通体阴气缭绕,绝非好路数,先就存了七分戒心。通意老妖手持一只葫芦,将葫芦一摇,嘴口处骨朵朵冒出黑气,数十道生魂飞舞而出,发出凄厉鬼笑之声。

  凌冲心下大惊:“这老妖如此肆无忌惮,金陵城百姓危矣!”倒不怕通意老妖斗法,两人争斗起来,收不住手,怕是要牵连金陵百姓,多造杀孽,实所不愿!

  凌冲施展身形,往城外奔去,欲将通意老妖引出城外。他未练就罡气,驾驭不得剑遁,只凭双足发力,犹如驾风一般,比之日行千里的骏马还要快些。

  通意老妖目中放出两道妖光,桀桀怪笑,伸手一指,数十道生魂怪啸声中,向凌冲扑去。自家将身一摇,身后升起一道鬼影,这便是他残害了无数生灵,凝练的一道鬼王分身,已有金丹级数,比他本尊还要高出一大境界。

  这尊鬼王与当初大幽神君凝练的四尊鬼王境界不分高下,皆是金丹级数法力,只是大幽神君以婴儿境界凝练,丝毫不费吹灰之力,通意老妖却是凝煞修为,几乎耗尽了半生之力,为此还被金刚寺高手追杀,险些命丧黄泉。

  此刻通意老妖目中满是疯狂之色,鬼王分身一声低吼,无数阴火、鬼火纠缠,化为两道火索,往凌冲烧去!这鬼火甚是歹毒,用千年鬼磷合以地下阴煞之气凝练,一经中人,就去焚烧神魂,杀伤元神,比甚么刀砍斧剁,更要来的痛苦。可说是一门极歹毒的法术。

  火索去势快绝,弹指间离凌冲已是不远,凌冲见躲不过,玄武星神剑光飞出,比起承乾、破邪、中平三道剑光,新成的玄武星神剑神韵更高,意境更深,虽祭炼未足,但以北方壬癸神水破解碧磷鬼火,倒也绰绰有余。

  果然剑光起处,滔滔水浪之声盈耳,壬癸神水的意境便呼之欲出,鬼火火索被玄武星神剑光一荡,立时熄灭。通意老妖似是神志不清,法术被破,根本不管不顾,身后鬼王一步跨出,一拳横掠,直冲凌冲面门,居然施展出一套精妙的近身拳术。

  凌冲境界不高,但要论斗剑比拳,他又玄剑幻境在身,还真就未必怕了这尊鬼王。玄武星神剑光上下翻飞,见招拆招、见招破招。饶是鬼王将一双拳头施展的出神入化,神出鬼没,亦被玄武星神剑光克制的死死的,常常一拳变化尚未使尽,剑光轻颤之间,指向其空门之处,迫的不得不变招对应。

  这尊鬼王有金丹级数,拳术亦是天下无双,刚猛霸烈,但遇上玄武星神剑,本就以壬癸神水凝练,以水克火,以柔克刚,一身拳术威力居然发挥不到三成,正是天性相克,而凌冲剑术又以臻至化境之因。一人一鬼,一剑双拳,望去不过是寻常街边混混乱斗,但剑光森寒、拳风凛冽,一来一往,力道含而不发,偶有震荡,便是风起云涌,不过数息之间,周遭民房、官衙便倒塌了一片。好在此处乃是皇宫附近,曹靖别府,为达官贵人所居,并无百姓居住,人气不旺,倒塌的房屋中也没几个人在,倒也无甚伤亡。

  凌冲却暗自焦急,这般下去,迟早惊动皇城护卫,若他们赶了来,通意老妖定会一气杀死,更增邪法威力。便在此时,虚空中忽有一朵白莲钻出,眨眼化为数丈方圆,兜头一罩,将鬼王收在其中。那般厉害的一尊鬼王,在白莲之下,连还手也不能,乖乖落了进去。

  白莲开合之间,碧霞和尚的声音传来,冷冷道:“通意,你被弃道人魔种上身,身不由己,以致夜闯金陵,还不自知么!”通意老妖本是面色狂暴,闻言愣了一愣,似有所悟,面色一变,大笑道:“胡说!弃道人的噬魂魔种再厉害,老夫的六六归神法也不是吃素的!老夫不过是瞧这小子神魂坚凝,想要捉去修炼归神法而已。碧霞秃驴,你窝在金陵数十年,也敢管老子的闲事么!”

  通意老妖出言之时,一双目中忽发奇光,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偏生口气却时狂妄自大之极,凌冲见他模样,心头一寒,分明便是身中噬魂魔种而不自知,还以为是自家年头,来擒捉自己,实则是在无意之间,受了弃道人魔种潜移默化,充当了其鹰犬而已。

  凌冲心头发冷,噬魂道神通竟诡异若斯,即便中招也浑然不觉,还当是自家念头,不可自拔。中了这等法术,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简直生不如死。

  白莲之中碧霞和尚声音也有了几分怒意,说道:“看来老僧蜗居金陵数十载,你弃道人却是忘了我楞伽寺降魔妙法的厉害了!”通意老妖为弃道人所控,一番言语着实激怒了这位碧霞寺主持!

  通意老妖大笑道:“正要领教你楞伽寺七门秘传神通究竟有何神妙之处!”将葫芦摇动,又有数十条生魂飞出,与先前生魂汇合。通意老妖数十年来,又练就了许多生魂,使之相互吞噬,虽仅剩百余条,但个个有凝真级数的法力,他面上露出诡笑,通体炸裂开来,神魂出窍,一条赤条条神魂由血光包裹,与上百条生魂合作一处,鬼哭神嚎之中,冲向白莲!

  碧霞和尚喝一声:“不好!”通意老妖神魂与百条生魂眨眼已至,一举冲突白莲之中,但闻一声低沉鬼笑,碧霞和尚一道神通所化白莲被生生撑爆,方才那一尊鬼王升腾而起,三头十二臂六腿,周身鬼火熊熊,六条腿横踏天地,周身气息攀援之上,居然有突破金丹之意!

  六六归神法本就是到处采集生魂,凝练为一尊无上鬼王,最后再将施术者神魂与之合一,修成玄阴大道,玄妙之处倒与天尸教炼尸之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通意老妖生性谨慎,每一道生魂凝练,皆要有无数生魂相互吞噬炼化,一个不好,就要双双魂飞魄散,苦功毁于一旦。

  因此空自练就一尊金丹级数鬼王,却始终不敢再用生魂喂养,更不敢将自家神魂飞出,附着其上。但被噬魂魔种侵蚀,沦为傀儡行尸,弃道人心狠手毒,连自家都不管不顾,岂会在意通意老妖的死活?魔种操控之下,非但强令鬼王吞噬了百余条生魂,连带通意老妖元神亦投入其中,居然一举奏功,鬼王与通意老妖元神合一,实力暴涨,隐隐有突破元婴境界之兆。

  弃道人被碧霞和尚纠结全寺之力,以天龙禅唱与大旃檀佛光两道佛门神通惊走,他瞧中了凌冲神魂坚凝,根骨佳妙,并非要以魔种将他操控,而是动了夺舍的心思。他被噬魂魔引所伤,神魂分裂,偶有清醒之时,苦思对策,最后想到再寻几个神魂修为深厚之辈,以彼之神魂弥补自家神魂,岂不两全其美?

  第二百七十二章 紫金钵盂 佛光制敌

  这等想法,在寻常人眼中可谓十分疯狂,以外人神魂弥补自家神魂,就算侥幸成功,也已非其人,但弃道人自家神魂缺损,哪里顾得上其他?通意老妖无意中遇见弃道人,已提起十二万分小心,玄天观外天龙禅唱响起,更是先一步惊逃无踪,就是要躲避弃道人下毒手。

  弃道人被大旃檀佛光所困,不惜牺牲在场数十位修士,以其精血怨气强行脱身,其实与通意老妖甫一见面之时,便已用魔种侵入其紫府,可怜通意老妖万分防备,还是没能逃脱弃道人之毒手。更为可怕的是,自家着了道,却丝毫不知,乐颠颠也为弃道人打头阵,擒捉凌冲。

  碧霞和尚奉楞伽寺方丈之命,驻守金陵数十载,不容魔道修士猖狂,通意老妖肆无忌惮,在城中施展六六归神法,立时被碧霞查知,以白莲化身赶来镇压。

  弃道人操控通意老妖神魂,不是自家魂魄肉身,索性孤注一掷,以通意老妖神魂为引,百年搜集的生魂、冤魂为柴,强行催动六六归神法,冲击婴儿境界。成了固然欢喜,不成也无伤大雅。

  通意老妖本身修为不足,但所炼一尊鬼王却有金丹级数,加上以自家神魂为引,居然化合为一。那尊鬼王强行破开碧霞和尚白莲镇压,周身鬼气森然,熊熊鬼火燃烧,那鬼火乃是鬼气所化,至阴至寒,专烧魂魄,极为歹毒。鬼王一身气息攀高之上,居然隐隐有了几分元婴境界大修士之意。

  只是鬼王面上时有无数冤魂面孔闪过,痛苦嘶号,又有通意老妖的面容,走马观花一般。当是这尊元婴级数的鬼王法身初成,但内中元神并未成熟,相互争夺厮杀,谁能占据上风,谁便能彻底将这尊鬼王纳入手中,重临人间。

  那些冤魂皆是被通意老妖残杀,平日身受魔法祭炼,苦不堪言,不敢反抗,今日趁着鬼王进阶,成就法身,通意老妖神魂被弃道人魔种占据,神思昏沉,一起发作反噬起来。

  但这些冤魂法力低微,比不得通意老妖神魂法力雄厚,渐渐被通意老妖压制,一个个发出不甘怒吼,却毫无办法。凌冲身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形,哪还不知是何事?正要趁机给通意老妖一下,碧霞和尚却已先行出手了。

  虚空如波纹荡漾,佛光如水,禅唱隐闻,碧霞和尚真身跨步而出,面沉似水,手中托着一件小小钵盂。钵盂之物乃是和尚平时用来化缘,盛装食物,但这件钵盂显是一件异宝,通体紫金辉耀,无数梵文光字流转不休。

  凌冲学过道家云文,知道天地初开,有神魔创字,记述先天大道。其后三分而传,便是道家云文、佛门梵文,以及魔教域外魔文。传闻魔文之道,只在域外天魔之中流传,但无数岁月过去,亦有天魔将魔文传授给了魔教修士。大部魔教神通便是依据域外魔文创设而来。

  佛门梵文暗合先天大道,阐述佛门真意,奥义无穷。传闻有历代高僧,仅凭一枚梵字,终日枯守对坐,数十年如一日,一朝豁然开悟,悟通佛门寂灭虚无之妙旨,立地修成正果,有千般法力、万般神通。足见梵字之玄妙。

  凌冲跟随惟庸老道修习玄门云文,颇有根基,加之紫府中尚有一部神秘之极的云文天篆,对这等先天神魔创设的文字,兴趣极浓,见了那钵盂上游走的梵文,便挪不开眼。可惜云文、梵文、魔文,三种后天文字历经三教历代高人演化,已有不同含义,分野分际,饶是凌冲运足了目力观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碧霞和尚手托钵盂,只有巴掌大小,也不多言,将钵盂对着鬼王化身,手捏法诀,只在钵盂之上一抹,口诵咒文。那钵盂登时放出无量金光,如浪潮席卷,一下将鬼王化身罩定!

  鬼王化身中通意老妖神魂好容易占据上风,将其余冤魂尽数压下,正志得意满之时,就见碧霞和尚真身前来,将一只小小钵盂罩定自家。他眼光一闪,骇然叫道:“紫金钵!楞伽寺镇寺之宝居然在此!”那只紫金钵盂相传乃是楞伽寺开派祖师随身之物,经历代高僧佛法祭炼加持,早已通灵,为楞伽寺镇寺之宝。

  当今方丈普渡神僧手中那一座七宝浮屠便是楞伽寺中传承之宝,为方丈信物,就如庚金神剑一般,非是郭纯阳亲手祭炼,而是传自祖师。其实也是如此,祭炼法宝所费苦功,丝毫不亚于自家修炼到纯阳境界。名门大派之中,有那长老练成真仙,除却自家修行之外,还会亲手祭炼法宝,传承弟子。免得自家哪一日奉天诏飞升,门派中没了镇压门户的宝贝。

  这件紫金钵盂与七宝浮屠一般,俱都存于楞伽寺。谁知普渡神僧居然有如此气度,将此宝交由弟子碧霞和尚,带来碧霞寺供奉。有此宝镇压,除非玄阴老祖出手,真仙之下修士万难讨好。

  通意老妖惊叫一声,根本顾不得神魂尚未稳固坚凝,身化虚烟,就要逃走。弃道人无心插柳,控制了通意老妖,居然炼成一尊元婴级数的鬼王化身,有了这尊化身,也无需凌冲神魂,就有望恢复巅峰级数的法力,重回元婴修为,也不愿这尊化身折损此处。

  谁知那紫金钵盂不愧为楞伽寺开派祖师所留之宝,威力之大,几乎不可思议,金光罩定了鬼王化身,无数梵文卍字自钵盂上飞起,围着鬼王团团飘舞,从外望去,一尊通体乌黑,气色狰狞的鬼王,周身却有无数金色符文围绕,耳闻唱礼赞颂之音,一佛一魔,怪异到了极处。

  当此生死存亡之际,弃道人也顾不得藏头露尾,硬生生掌控了通意老妖神魂,操控法力,便要逃走。通意老妖面上露出惊骇之际的神色,只说了一句:“弃道人!原来当真是你!”便戛然而止。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佛国世界 度化冤魂

  弃道人好容易得了一具元婴化身,毕生希望都寄托其上,绝不容有失。但紫金钵盂所发佛光太过猛恶,正是魔道先天克星,他也算当机立断,燃烧鬼王法力本源,与玄天观前,借由众修士精血怨气脱身一般无二。

  只是碧霞和尚已上了他一次恶当,怎会重蹈覆辙?口诵秘咒更急,无数梵文飞舞,如飞天散花,往鬼王肌肤表皮中钻去。鬼王怒吼连连,鬼火升腾,去抵御梵文侵袭,可惜自家只是个元婴级数,紫金钵盂却是相当于生就灵识的法宝,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任由鬼火熊熊,亦不能阻挡梵文佛光分毫,佛光梵字入体,鬼王化身自内而外,金光迸发,望去就似一张黑皮之下,裹了一只金色灯笼,怪异可怖。

  凌冲心思敏锐,那鬼王所发鬼火,威力极大,堪比金丹级数全力一击,若是他被烧上身,神魂肉身无法抵御,一时三刻便会消融殆尽。其实他方才回身要趁鬼王化身初成动手,靠的是紫府中吞星符这张底牌,心头也自没底,若是吞星符不肯受他趋势,就是死路一条,但彼时骑虎难下,唯有性命相搏,置之死地而后生。

  鬼王法身之上,腾起无数鬼脸鬼面,被鬼火灼烧、佛光照彻,痛苦之极,齐齐发出鬼啸魔音,却是弃道人拼着将这些生魂形神俱灭,借其神通暂缓佛光梵字侵蚀。

  碧霞和尚瞧在眼中,目中闪过悲悯之色,脑后蓦地又有一圈佛光展布开来,层层轮转,无休无止。佛光之中,显出一尊佛国世界,隐约可见一尊罗汉金身端坐世界中央,正自闭目说法,讲的是开启九识,明了自性他性,俗有真空,体虚如化之道。

  凌冲见碧霞和尚脑后显化佛国妙境,惊诧不已。素闻楞伽寺佛法精微奥妙,直指佛门正果。当年三嗔和尚为降服萧厉,曾显化持戒金刚化身,借由清净功德佛所开辟净土之中,一尊持戒金刚大士一点真灵,显化金身。只是三嗔和尚修为不足,虽能勉强显化金刚金身,却只能用以争斗,于佛法参悟并无增益。

  碧霞和尚脑后一圈佛光中,所生佛国世界,乃是楞伽寺至高神通之一,位列佛门十八大神通之中,排名第四。修成这座佛国世界,便可接引佛子前来,在其中修行,等若是独立开辟一处小千世界,圆满自足,不假外求,便是乾坤寂灭,亦可保其中佛子无恙。与凌冲所修玄剑灵光幻境,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玄剑灵光幻境之中,全是剑气剑光,更有剑意充斥,还住不得生灵。玄剑幻境是专为斗法而生,并无佛国世界那般奇妙。佛国世界若能承接亿万佛子,诵经参佛,万万念头汇聚,这等信力、定力,足可使碧霞和尚立地成佛,铸就佛陀金身,光焰不朽。

  可惜如今碧霞和尚境界,佛国世界也只是雏形虚影,尚未练得由虚化实,显化人间。但佛国世界玄妙非常,有无穷精义蕴含其中,对付一尊鬼王化身却也足够了。

  佛国显化而出,就有无穷神光迸发,此光为接引神光,亦是佛门神通之一,专一接引向佛之士,飞升佛国,同享极乐。接引神光一出,鬼王周身那些生魂冤魂,被佛光吸引,立时脱离鬼王法力束缚,投向佛国世界。弃道人几次运用魔道神通,也收束不住,只气的鬼叫连连。

  冤魂厉魄被接引佛光吸引,投入佛国世界,就有佛法洗礼,面上露出解脱之色,全无被鬼王操控之时的狰狞苦痛,有那冤魂就在佛光之中一滚,眨眼化为一位小沙弥,盘膝而坐,口诵经文,面上平和喜乐,说不出的宁静祥和。

  佛国世界中度化的冤魂越来越多,足有上百位,这些冤魂俱是通意老妖辛苦收集,造了无穷杀孽,平日驱使其等自相吞噬,借以壮大,用来修炼六六归神法。谁知今日全数被碧霞和尚度化了去。

  碧霞亦是见这些冤魂苦受煎熬,动了恻隐,自家佛国世界尚未修炼圆满,贸然接引有无穷后患,但也顾不得,好在冤魂受了佛法点化,并无反噬,而是盘膝静坐,参悟佛法。这些冤魂因自相吞噬,神志不清,只知索取血食,沦落地狱,害人害己,经佛光沾染,渐渐开启灵智,虽不能立时参悟佛家真意,修出神通,也有了几分清醒意思,身化佛徒,不会再为虎作伥,危害生灵。

  凌冲见了佛法如此神妙不可思议,暗暗赞叹,只是他出身玄门,修炼剑术,绝无可能转投佛门,赞叹之余,却无艳羡之意。佛国世界中,诵经之声越发弘大,百位冤魂所化沙弥,其势煌煌,诵经之声竟将鬼王化身鬼啸之声也盖了下去。

  没了冤魂厉魄助长凶威,鬼王化身气势陡然衰落,抗拒不得紫金钵盂中一股绝大吸力,又被佛光沾染,自内而外佛光透亮,封住其一切法力神通变化。到此之时,已绝无逃离的余地。

  弃道人见事不可为,眼见好容易修成的一尊元婴化身,恢复的希望,生生毁在碧霞和尚之手,接连失算,声如雷霆,怒吼一声:“碧霞!我与你不死不休!”一缕潜伏鬼王心神中的魔念突然狠命爆裂开来,使了一条绝户计,宁可亲手毁去这尊鬼王化身,也不肯被碧霞和尚占了便宜去。

  碧霞和尚脑后佛光轮转,面含慈悲,低颂佛号,弃道人自爆魔念,一尊鬼王化身也散成一团阴邪法力,于佛光包裹之中蠕动不休。碧霞和尚一声轻喝,佛光回卷如潮,卷住鬼王残留法力,缩回紫金钵中不见。

  凌冲见终于降服鬼王,方欲出言,碧霞和尚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忙伸手扶住,二话不说,带了碧霞和尚赶赴凌府。自通意老妖现身,到碧霞和尚手持紫金钵盂将之收服,已过去一炷香功夫,早有皇城之中禁卫,得知有异,全身披挂,明火执仗而来。到了地头,见房屋催折,断枝遍地,一片狼藉之相,一个个面面相觑。

  有那见识广博之辈,想到是修道之人动手,面色发白,低声向统领禀报。那统领却是个胆小的,闻言吓得一个哆嗦,大声道:“走!回皇宫!”众人见了这等威势,早已心胆俱寒,巴不得不蹚浑水,忙按原路返回不提。

  第二百七十四章 修炼罡气!

  凌冲搀扶碧霞和尚,一路返回凌府,寻了间静室安顿。碧霞和尚入定修法,催动佛光度化净土世界中所收冤魂。这些冤魂受通意老妖奴役百年,受尽屈辱,怨气太重。碧霞和尚欲以自身定力、道力,将其等超拔苦海,便须先承受怨气、魔性反噬。

  佛光世界并无禅唱传出,佛光也自消隐,碧霞和尚脑后唯能瞧出一团宝光沉浮不定,宝光之中另有条条黑气冲天而起,被困锁佛光世界中,不得脱出。碧霞和尚欲求佛门上乘功果,先要化解冤魂戾气,这一关过不去,冤魂冲破佛国世界,碧霞和尚毕生苦功毁于一旦,过得去,度化冤魂,冥冥之中便有功德加身,道行精进,离真如明性之境又进一步。

  凌冲也不打搅,此事非他所能参与,唯有为碧霞和尚护法。自家就在院中静坐,静思今夜之事。先是诛杀曹靖三位弟子,知悉其极乐丹之诡计,又知靖王发动在即。继而又有弃道人操控通意老妖前来,六六归神法险些修成一尊元婴级数的鬼王化身,幸有碧霞和尚出手,将之镇压。但自家修为不足,剑术再精妙,遇上道行境界远超自己的通意老妖或是弃道人,唯有束手就擒。就有吞星符为后手,成与不成还在两说之间。

  凌冲叹了口气,“看来必须要尽快凝练罡气,不能耽搁了。”正思索间,沙通大步走来,见凌冲无事,问道:“怎么回事?动静如此之大!”凌冲说了几句,沙通沉吟道:“佛法修为神妙不可思议,只看碧霞和尚自家能否顿悟,不必去管。倒是那弃道人贼心不死,今夜险些被他得手,看来你修炼罡气之事,不能再拖。”

  凌冲道:“掌教老师命我前往北冥,攒炼罡气,必有深意。只是弃道人虎视一旁,纵有沙兄护法,也难得万全。”沙通也知斗法斗力,丝毫不惧弃道人半分,但噬魂道妖法每每出人意料,匪夷所思,往往身中其招,发觉不得。就似通意老妖,明明神魂被制,偏生半点察觉无有,诡异到了极点。

  沙通法力远超弃道人,但对噬魂道法忌惮非常,弃道人若不顾一切出手,真就不敢豪言能护得凌冲周全。凌冲虽有吞星符为后手,也不必与沙通明言。沙通想了想,说道:“洞虚剑诀与众不同,别的法诀修炼罡气,务求精纯,洞虚剑诀却要将三十六种天罡之气全数修炼,叶向天不是与你一个葫芦么?依我看,索性就在金陵城中,先将葫芦中罡气修炼了,再去北冥不迟!”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凌冲奉郭纯阳之命,去北冥凝练罡气,一心想到达北冥之后,再取葫芦中二十四种天罡大气修炼,不意还有这一招。沙通续道:“修炼罡气,贵在精纯,但洞虚剑诀既要修炼三十六种天罡,其中精妙我也不便过问。炼罡之境,只要凝真圆满,修成本命剑光,即可修炼罡气,莫看相差一层境界,只要真气与天罡之气相合,便会自生变化,法力与凝真境不可同日而语。”

  修炼罡气,与自身真气相合,其中罡流变化十分玄妙,融汇而生新的法力,远超之前凝真级数。练气之道,每修成一层境界,法力转化精纯,元神通灵变化,形神渐而与道合真。每一层境界,皆有不同神异之处。

  炼罡境界与胎动、凝真两重境界一脉相承,最重心法高低。若是玄门大派出身,炼罡心法正宗精妙,便可于九天长空之中,捕捉自家法诀修行所需适合罡气。且罡气与真气结合更为紧密,日后冲击金丹境界,也要容易许多。

  玄魔两道大派弟子,无论凝煞、炼罡,修炼的法诀经历代祖师推演,早已尽善尽美,绝无错漏之处。小门小户出身的散修之类,就没这等好处,莫说上乘炼罡心法,便是下乘法诀,也顾不得别的,先修炼了再说。

  但各派修行,炼罡境界只闻吸取的罡气以精纯为上,从未听说似洞虚剑诀这般,居然要修足三十六种天罡大气的。沙通好奇之极,但洞虚剑诀为太玄剑派最高传承,凌冲根本不可能为他讲解其中精要之处,只能心痒痒的,不敢多问。

  凌冲思索良久,断然道:“既然如此,我就着手修炼罡气!”三日之后,静室之中忽然佛光大作,直冲霄汉,禅唱之声隐闻,这等异象一发即收,碧霞和尚推开木门,满面微笑,轻轻走来。脑后佛光隐去,面上却有一种慈悲风采,多出了许多韵味。

  凌冲便不通佛法,也瞧出碧霞和尚定是炼化了冤魂反噬戾气,道行大进,于佛法又有进境。其实以碧霞和尚开启佛门六识的修为境界,炼化区区冤魂反噬,轻而易举。但那冤魂之中居然藏有通意老妖残魂,原来他被弃道人暗算,最后关头忽然醒悟,已然不及,被弃道人用计,引爆神魂而死。却有一缕残魂侥幸混入了冤魂之中,一并被收入佛国世界。

  碧霞和尚欲求上乘功果,以佛光点化冤魂,使之皈依佛门,得解脱自在。通意老妖残魂一身玄阴真气,被佛法炼化,立时激起反抗。碧霞和尚花费三日时光,将通意老妖残魂炼化,点化了其余冤魂,使之常驻佛国世界,诵经修持,待得时机圆满,再送其重入轮回。

  佛门法力,不可思议。尤其佛法微妙,更能超脱轮回。若是碧霞和尚修成真如之境,佛国世界演化真实境界,就能收容这些冤魂,不必再入轮回,就在佛国之中修行,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亦是上乘佛果。

  佛门有一十八大神通,其中掌中佛国、沙中世界、极乐净土、琉璃宝光世界几大神通皆是开辟世界,收纳无穷生灵,同参上乘功果的无上神通。碧霞和尚所修佛国世界,就是极乐净土大神通所演化。于无量虚空之中,开辟一处清净佛土,佛子躲在其中修行,无生老死,亦不入轮回。只需佛土不灭,我即不灭,可谓了断生死,亦是一种超脱境界。

  凌冲笑道:“恭喜大师法力大进,正果可期!”碧霞和尚笑道:“我佛门功果最重机缘,到了便是到了,不到便是不到。老衲修持百年,不意昨夜机缘忽至,还要多谢凌师弟成全之恩。”

  凌冲笑道:“说甚么恩怨情仇,本来清净,何处不是吾乡?何人不是如来?”他虽未参修佛法,但资性颖悟,灵机一动,借用了佛经中一些道理,回答碧霞和尚之言。

  碧霞和尚一愣,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凌师弟果然生有慧根,若肯投入我楞伽寺,方丈恩师定会将《楞伽四卷经》倾囊而受,不出百年,定可修成真如,不令玄门纯阳专美于前!”

  《楞伽四卷经》为楞伽寺鼻祖听清净功德佛说法,记述编纂而成,其中法门精深奥妙,直指真如妙境,乃是天下修士梦寐以求之修行秘典。碧霞和尚身为普渡神僧亲传弟子,方得传授。三嗔和尚下山之时,虽将《楞伽四卷经》真本随身携带,也只仰仗其无上法力,击退大幽神君与雪娘子,点化萧厉罢了。

  三嗔和尚宿世孽缘,解脱不得嗔念,不能得悟空了之性,并无机缘修习《楞伽四卷经》上所载法门。碧霞和尚亲口说道,若凌冲肯拜入楞伽寺,定可尽得方丈传授,可谓是褒奖之极了。

  沙通也有些惊异,却见凌冲笑道:“多谢碧霞师兄好意,小弟生平爱剑,又修炼了洞虚剑诀这等玄妙剑术,毕生夙愿唯有证道长生,修成无上剑法,试剑天下,方为快意。至于佛门清苦修行,怕是与小弟无缘了。”

  碧霞和尚笑道:“说甚么有缘无缘,一念之动,便有因果相随,那便是缘。凌师弟日后自有体悟,去休!去休!”大笑声中,大踏步而去。沙通哼了一声道:“这秃驴倒是自在!”龙鲸乃天妖血脉,天生对佛门修士瞧不顺眼。

  凌冲说道:“碧霞师兄修为大进,只怕不久便可参悟佛门第七识,着实令人艳羡!”沙通道:“莫要分心,先修炼罡气再说。当日太清遗府之中,大幽神君与随天道人身受重伤,将养不出,唯有雪娘子那荡妇见机逃走。天欲教的妖妇最喜采阳补阴,遇上你这样小白脸,定然不肯舍弃,如今只怕在金陵城外徘徊。危害之烈,丝毫不下于弃道人!”

  凌冲大笑道:“任他天欲噬魂,我只谨守道心,生死有命!”玄天观中,凌冲借了清元道人当日炼丹地室,着手修炼罡气。地室之中,一座硕大丹炉矗立,四五人合抱粗细,内中真火早无,炉壁冰冷,凌冲身手摸了一摸,寒气袭人,也不去管,双膝盘坐,静思洞虚剑诀之中炼罡之法。

  洞虚剑诀为开辟虚空的无上剑诀,练到极处,自性自为,自我具足,不假外求。虽不如掌中佛国、沙中世界那般大神通惊天动地,能接引无量生灵,神魂入内,颠倒生死,视刹那如梦如电,众佛子身在其中,修持佛法之力又能加持开辟佛国之人,彼此两利。而玄剑灵光世界却以杀伐之术见长,任敌人如何变化,只需落在其中,就要受万剑攒刺之苦,身死道消,绝无半点佛门慈悲之旨。

  其余先天庚金剑诀、太戊持法诛魔剑诀等等,或以杀伐立世,或以诛魔取胜,皆有不同奥妙。但全无洞虚剑诀这般高屋建瓴,立意深远。修行洞虚剑诀,非要天生道心,还要修炼无数根本剑光,难度比其他剑诀高了不是一星半点,自也有其原因所在。

  凌冲修行五年时光,一跃而为凝真修士,还是他自小打下剑术根基,又天生剑心。如李元庆、凤兮郡主之辈,入门比他还晚,修为境界却丝毫不落于他,便因洞虚剑诀修炼太过艰难,还要兼修星斗元神剑法,方能供养得起玄剑幻境之所需真气。

  凌冲深静思虑,洞虚剑诀中炼罡法门,种种法诀闪现眼前。当年郭纯阳传法之时,只传了洞虚剑诀金丹之前的内容,至于元婴之后法诀,待他境界到了,再来传授不迟。

  凌冲细加咀嚼,越发觉得当年创设洞虚剑诀的四代祖师真乃天纵之才,洞虚剑诀之法着实精妙到了极处。炼罡心法所载,并非一股脑将三十六路天罡之气凝练殆尽,而是循序渐进,自三十六天罡中最为常见的太皇黄曾天罡起手修炼。

  炼罡心法中还详尽记叙了如何分辨三十六天罡之气,如何采纳、如何蕴养、如何与真气合练等等关窍之法,详尽之极,曲尽其妙。凌冲静思一日一夜,将心法推敲了数百次,直到确信无有疏漏,方才取出那枚盛装天罡之气的葫芦,摆在面前。

  伸手一指,太玄真气发出,葫芦口一蹦而起。葫芦受此激荡,传来水流潺潺之声,盈耳清越,十分动听。凌冲默默运起炼罡心法,丹田中太玄真气如走螺旋,摇荡不休,炼罡心法运转不停,葫芦中渐有丝丝灵气溢出,为太玄真气所吸,飘向凌冲,被其吸纳进去。

  丝丝灵机正是太黄皇曾天罡之气,于三十六种天罡大气中,最为浊重,居于九层天罡大气最底。虽说浊重,对凌冲而言,却是清灵飘逸的不可思议。丝丝太黄罡气入体,钻入丹田之中,立时与太玄真气结合,太玄真气吸取了太黄罡气,就有无声之变,变得轻轻柔柔,若有闲适之意。

  若说之前太玄真气刚猛霸烈,吸取了天罡精气之后,就有了一丝丝飘逸灵动之态。凌冲顿觉周身一轻,似乎飘然欲起。但随后知晓只是错觉而已,虽说炼罡之辈,真气刚柔变换,能抵御地心元磁之力吸摄,御剑飞遁,排云之上,也绝无这般快法,这才修炼了一丝一毫而已。

  第二百七十五章 真龙罡 仙云罡

  洞虚剑诀中说的明白,炼罡之道共分九层,一层一层向上,功力渐趋精纯。小门小派散修,法诀不精,未能将罡气利用到极处,只修炼六七层功夫,潜力用尽,无以为继。玄魔两道大派弟子,传承精妙,却能修炼罡气、煞气到圆满境界,先天上高出散修太多。

  这九层功夫其实对应九重天罡大气。每一种法诀至多兼修两三种罡气,此方世界经先贤验证,共有九层天罡大气包裹。越向上一层,罡气便越精纯,若能一路修炼至第九层天罡之中,自可功德圆满,将罡气打磨到精纯地步。

  三十六天罡,排名最底的为太黄天罡,最是驳杂,莫说名门大派,连一般散修小户轻易也不肯修炼。但玄剑灵光幻境包罗万有,偏要修全三十六天罡。凌冲唯有汲取此种罡气修炼。修炼罡气并无甚么诀窍捷径,一看心法高低,二看勤恳修行。

  太黄罡气入体,先与四肢百骸中太玄真气结合,凝练罡气并不能大幅壮大真气,却可转易真气之性,使之沾染天罡真阳之意。比如凝真境真气运用起来,就似一个只懂出拳的愣头小子,修炼罡气之后,却能施展剑术、刀法,不可同日而语。

  葫芦中所存天罡之气二十四种,为郭纯阳亲手采炼,精纯到了极点,不亚于第九重天罡大气所蕴精气。凌冲吸收几缕太黄罡气,周身饱胀欲裂,忙静心以真气炼化。一份天罡之气要有十份以上太玄真气方能炼化,他又是头一遭修炼罡气,不敢激进,但求稳妥,足足三个时辰过去,也只炼化了三缕罡气。

  即是仅炼化少许天罡,凌冲修行境界也迈进一大步,成为炼罡级数修士。照理来说,到此境界,就能御剑飞遁,但他真气不纯,尚未能抵消地心元磁吸引,还飞不起来。再者手中也无一口好剑,唯有驾驭自家剑光,那般更要耗费真气,得不偿失。

  凌冲住手不练,温养境界,出了房门,见沙通守在门外护法,苦笑道:“我花费三个时辰,才炼化三缕太黄罡气,要修成九层境界圆满,不知要耗费多久。”沙通冷笑道:“炼罡之道,只在心法高低,用功勤懒,别无捷径。我当年修炼罡气,足足花费了一甲子功夫,依我看来,你要炼罡圆满,只需二十年光阴即可,人族修士果然得上天眷顾!”

  龙鲸体型狼犺,真气浑厚,要想炼罡圆满,自要花费更多光阴道力。沙通只用一甲子功夫,采炼罡气完毕,还被誉为龙鲸一族罕见天才。反观人族修士,大多修炼不过百年,便能修成金丹,一身法力神通丝毫不弱,玄魔大派掌教,更与沙泷平起平坐,甚至沙泷还被神木岛上代祖师用计擒捉,不得不听命于神木道掌教,坐镇岛上。因此说人族得天独厚,虽是先天体弱,一旦修炼得道,却可有翻天倒海之大神通,丝毫不弱于天妖神兽之类。

  凌冲苦笑道:“便练上二百年也无妨,只怕我无有那等寿元。今日且静心修养,我好生思索洞虚剑诀炼罡心法,明日再练不迟。”怪不得先贤有云:“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练气士醉心修炼,动辄闭关数十载,不知光阴流转,道理便在于此。二十年方能修炼的罡气大成,还只是练气境界中一步打根基的功夫,之后婴儿、法相等境,更不知要耗费多少光阴,也许他纯阳还未修成,自家就先老死了。

  残霞满天,已是掌灯时分,凌冲前去用晚膳,老父却不在家,赶往皇城议事。金陵城中已闹翻了天,昨夜有妖人斗法损坏皇宫附近数十所民宅,死伤数十人。更有甚者,国师曹靖的三位徒弟居然被斩杀与别府之中,枭首而死。

  金陵城素来太平,已有十几年不曾出过大命案,今日不同,国师弟子死的不明不白,曹靖若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一早皇宫中那位皇亲贵胄就将大小官员传召而去,商议对策。

  凌冲杀死三个仙官,乃是死有余辜,毫不在意,只是靖王之事还要知会张阁老一声。回转房中,对沙通道:“沙兄可会飞剑传书之法?”沙通冷笑道:“那是你们剑修的把戏,我怎么会?不过你要传甚么消息,瞧在玄精丹的份上,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凌冲道:“劳烦沙兄,就说‘靖王发动在即,望阁老早做打算,勿致生灵涂炭’几字便可。传与京师张阁老府中,我师侄张亦如处,他自然懂得。”沙通冷笑道:“此事不难,但凡间之事,改朝换代,修道人素来避之唯恐不及,你分心俗务,与修行无益。”

  凌冲苦笑:“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尽人事听天命罢!”沙通呵气成符,篆刻了几字上去,那符文化为一道流光,闪得一闪不见。凌冲自小受儒道熏陶,怀有济世救民之心,靖王若举兵作乱,必会生灵涂炭,于心不忍,若张阁老能当机立断,将之或擒或杀,还可将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张阁老与一干朝廷大员如何谋划,他却管不着,只能尽尽人事而已。

  凌冲将洞虚炼罡法反复思虑,又动手修炼罡气,这一次就讯快不少,太黄天罡丝丝缕缕吐出,他用周身真气与之合练圆满,便引导罡气深入玄剑灵光幻境。太黄天罡一入玄剑幻境,立时与幻境中真气合一,又有三缕分别缠绕承乾、破邪、中平三道剑光之上。

  至于玄武星神剑,脱胎自周天剑术,以星宿道法为根基。星宿魔宗道法不重炼罡凝煞,只采炼打熬星光,孕育星神。星光之中包罗万有,不拘于罡煞之气,因此太黄罡气对玄武星神剑全无吸引。

  承乾、破邪、中平三道剑光吸纳了太黄罡气,变得更加灵动圆润,曲折之间,更见精妙,剑光中蕴含禁制亦有松动之意。先前受制于凌冲道行境界,三道剑光只祭炼到了凝真境圆满,八重禁制,如今凌冲步入炼罡级数,三道根本剑光自也可再加祭炼,成为炼罡级数,十二重禁制圆满。

  玄剑幻境已有数十里方圆,犹如一个小小世界,似幻似虚,但吸纳的罡气着实不少,凌冲运用炼罡心法,也不需寻找甚么合用的罡气,只一股脑吸纳进来便是。葫芦中先只是丝丝缕缕真气溢出,被凌冲吸入七窍。到后来变得小指粗细,嗤嗤有声,凌冲全身三百六十处毛孔悉皆张开,团团汲取太黄罡气。

  沙通静坐一旁护法,他被叶向天遣来,就是为了护持凌冲安危,先前还甚是不愿,一路行来,见凌冲修行勤勉,又有高深剑诀在手,这等人才,不出百年,又是叶向天一般的人物,如今交好,大有好处。倒也收敛了抵触,真心为凌冲护法。

  他见葫芦中罡气翻滚,如烟似雾,扑向凌冲。其身犹如一个无底洞,将罡气尽情吞噬,暗暗心惊:“洞虚剑诀当真有这般神妙?居然要凝练三十六种天罡。凌冲悟性也是超凡,今日才修炼罡气,居然就有如此快法,比我当年快上何止一倍?这般练法,不出三年,便可跨过炼罡境界,直达金丹!”

  凌冲修炼了小半夜,周身罡气欲沸,不得不停手,慢慢平复真气鼓动。如此一连一个月,每日修炼罡气,玄剑灵光幻境不愧为开辟世界之道,妙用无穷,借由罡气洗练自身,几乎无有止境,有太黄天罡之助,如今已开辟到了百里方圆。

  这一个月中,凌冲采炼罡气之余,还服用大还元丹,淬炼精纯真气、罡气,如铁胚上砧板,以大锤锤炼,锻去杂质火气,越发晶莹璀璨,剔透光明。他服用了四枚大还元丹,将真气精粹了四次,之后便再无存进,知道大还元丹药力对自己已然无用,不必再服。

  玄剑灵光幻境经罡气淬炼,先前虽然神妙,蕴养剑光种子,却是一种虚无缥缈之感,似乎全无实质,如今却是沉甸甸、圆坨坨,若显真形,其中三道根本剑光更是进步神速,已全数凝练了第九重禁制,正式跨入炼罡级数。

  凌冲还向沙通请教炼罡之道,毕竟其为金丹级数大妖,经验丰富无比。沙通也不藏私,尽心指点,说道:“与我龙鲸一族最相合的罡气只有两种,一为真龙罡、二为仙云罡。真龙罡传说为天龙精气精血与天罡相合生成,炼成之后,纯化天龙血脉,化龙而飞。另一种仙云罡,乃是水行罡气,炼成之后,施展水行神通,滔滔大势,无可比拟。”

  “我修炼的便是仙云罡,炼成之后,催动水行神通事半功倍,十分畅快。我不知洞虚剑诀炼罡心法究竟有何奥妙,但若要修炼圆满三十六种罡气,最好将每一种皆锤炼精纯至无以复加,再去修炼另一种。”

  凌冲再拜受教,加紧修行。洞虚剑诀炼罡心法十分玄妙,乃是一等一的法门,不重辨明,而在乎采取,吸取迅捷,但葫芦中罡气委实太过精纯,凌冲不敢放开手修炼,一旦控制不住,真气走火,却向谁说理?修炼时勇猛精进,一有不对,立刻罢手,慢慢安抚丹田躁动,如此一张一弛,渐趋佳妙。短短数十日,居然将太黄罡气修炼的功夫修成了三四成。

  凌冲每日苦修,间或也修炼星斗元神剑,自那日无意中凝练出玄武星神剑,胸前七大穴窍所存玄武星光耗费殆尽,不得不苦练补充。弃道人迷惑通意老妖前来惹事,被碧霞和尚一举炼化,似是知道厉害,居然十分安分,不曾再来惹厌。至于雪娘子其人,胆小之极,闻听碧霞和尚在此驻锡,更是吓得头都不敢冒一下。毕竟佛法禅理,最是克制一切邪魔外道,一个不好被碧霞和尚度化了去,下场堪忧。

  凌冲着实过了几天好日子,金陵城中却是鸡飞狗跳,许多兵士往来逡巡,寻觅可疑人物。小商小贩倒抓了不少,官衙大狱一时爆满。传闻曹靖得知弟子被杀,大发雷霆,本要亲身赶来,恰逢惠帝召他入宫小住了些时日,每日探讨玄门长生之道,耽搁些日子,这几日便要亲至金陵,查访杀死徒儿的凶徒仇人。

  凌真在皇宫中连住了三日,才放朝归家,面色阴沉,怒骂道:“不过是一群练红丸哄骗圣上的势利小人,死了几个就等如天塌一般,非要七日之内,缉拿凶徒!简直岂有此理!”曹靖人虽未至,却请皇帝下了手谕,责令金陵府尹七日之内破获凶案,将凶徒缉拿正法。明眼人皆知此事必是妖魔、练气士所为,试问三位精通飞剑之术的“仙师”高人,一般百姓哪有那等法力去杀?

  偏生皇帝昏聩,居然真的下了手谕。金陵府尹整日愁眉苦脸,吓得要辞官归隐,不管这件闲事。凌冲道:“父亲有所不知,曹靖与靖王早有勾结,为其网罗党羽,前几日所赠的那枚极乐丹就有极大隐患,幸好孩儿发现的早,用别的药物替换,不然你我父子皆要落入其掌中。”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凌真听完,目瞪口呆,连骂:“祸国殃民!该死!金陵城其他大员皆获赠此药,他们……”凌冲道:“父亲不必担心,孩儿问过清元道长,那极乐丹初次服用,倒还没甚么,只要莫再服食,可保无碍。此事还要宣扬出去,令天下百官有了提防之心,亦可打击靖王势力。此事皆是碧霞大师亲口所言,他是方外之人,不便插手俗务,托孩儿转告父亲,早生对策。”

  凌真对碧霞和尚十分尊崇,闻言深信不疑,道:“不错,此事必要上奏朝廷,只要将靖王与曹靖两个奸贼捉拿,便可真相大白于天下!”凌冲暗暗摇头,靖王早有反意,惠帝却充耳不闻,可见其在朝廷中势力何等之大,贸然将极乐丹之事传出,只会倒逼靖王提早发难,说道:“此事不可急躁,还需从长计议。”

  第二百七十六章 炼罡之理

  靖王早有反意,弄得路人皆知,造反造到这等境界,也算千古一人。偏生惠帝昏庸,就有大臣禀告靖王有不臣之心,也只一笑而过,毫不在意。靖王闻听,越加骄横,行事也大胆许多。大明祖制,皇室亲王皇子,成年之后,皆有分封藩地,一旦就藩,无诏不得轻入京师,否则以叛乱论处。

  藩王于藩地之中,绝无自由,除却一应开销由朝廷供给,非但不能训练兵马甲胄,王府中护卫也只有区区数十人,若有多了,地方大员便可上奏朝廷,仍以叛乱论处。地方大员本身对藩王就有监视上报之责。

  靖王得惠帝恩宠,花钱买通地方官员,对其训练刀兵,图谋造反之事,睁一眼闭一眼。他的藩地就在北方,离北方魔国不远,当年镇远大将军萧远年秉性刚直,一折奏章上报朝廷,言道靖王暗中训练死士,豢养客卿,早晚必成大患。谁知被惠帝留中不发,又有宫中太监收了靖王好处,暗中送信。

  靖王怀恨在心,使计命人诬告萧远年与魔国暗通款曲,欲放开北方要塞,任由蛮兵入侵中原。惠帝接报大怒,将萧远年投入狱中,不久处死,连带萧家上下判了个斩立决。幸有忠仆义士以自家骨血替换了萧厉出来,才有其后萧厉学成魔道功法,快意恩仇之事。只是萧厉已入歧途,又拜入星宿魔宗,成为魔道修士,却又始料未及了。世事变化无常,便是如此。

  凌冲道:“我已修书给张首辅,将曹靖与靖王勾结之事言明,就看朝廷如何处置了。”凌真道:“张阁老为国之擎天柱,有他老人家,靖王这等跳梁小丑,也翻不出甚么花样。”父子秘议了半宿,各自歇息。

  炼罡境界,就是一个水磨功夫,耐得住孤寂,用心修持。凌冲放下心结,连星斗元神剑也不修炼,专攻太黄罡气修炼。七日之后,玄剑灵光幻境中罡气凛然,太黄罡气修炼赫然破入炼罡第二层境界。太黄罡气为三十六天罡中最下者,最易修炼,因此进步神速。但十几日过去,也只修炼到第二层境界,离这一道罡气九层圆满还差了许多火候。就算太黄罡气修炼圆满,尚有三十五种罡气要炼,每一种皆要九层境界圆满,不知耗费多少苦功。

  罡气修炼,本无捷径可寻,沙通虽是过来人,也无甚么经验传授,只凭凌冲自悟自修。凌冲在家行冠礼已毕,按儒家说法,二十弱冠,已可独当一面。再下来便是三十而立,立言、立功、立德。凌康与父母家人团聚几日,又自返回,依旧做他的县官老爷。

  凌冲归家省亲将毕,亦要北上北冥之地,攒炼罡气,寻求还幽寒水铸剑。这一日闲来无事,又去碧霞寺找碧霞和尚论道。碧霞和尚自度化冤魂之后,道行大进,于佛法领悟臻至不可思议之境,想来不久便可突破一层境界,证就佛门第七识,亦即玄门中法相境修为。

  凌冲此来,乃是为讨教炼罡之密。碧霞虽是和尚,但佛道修行之理相通,未始不能指点他修行路数。碧霞和尚听闻他欲求炼罡妙法,沉思良久,说道:“我楞伽寺修行佛门九识之道,寂了空无,性体虚寂。所谓识者,以了别为义。谓能照了分别一切诸法故也。一眼识谓眼与色为缘而生眼识。眼识依根而生。眼根因识能见。是能见者。名为眼识。二耳识谓耳与声为缘而生耳识。耳识依根而生。耳根因识能听。是能听者。名为耳识。三鼻识谓鼻与香为缘而生鼻识。鼻识依根而生。鼻根因识能齅。是能齅者。名为鼻识。四舌识谓舌与味为缘而生舌识。舌识依根而生。舌根因识能尝。是能尝者。名为舌识。五身识谓身与触为缘而生身识。身识依根而生。身根因识能觉。是能觉者。名为身识。六意识谓间法为缘而生意识。意识依根而生。意根因识即能分别。以能分别前五根所缘色等五尘境界。”

  “此为老衲修行境界。佛法修持与玄门修行并行不悖,义理虽异,妙旨一源。师弟修炼罡气,当不着于罡气之体相,罡煞之意,因因缘而起,了无分别。佛门观照,当分别了悟其缘起性空之意,还归虚空本来之性。”

  一番道理,说的玄之又玄,将佛门九识之道与玄门罡煞之意贯通。凌冲甚是聪慧,闻言眼光一亮,说道:“师兄之意,是说我采炼罡气,不可着相于其形,要以元神观照其性?”

  碧霞和尚抚掌笑道:“师弟天资颖悟,果然不凡。无论罡气煞气,皆为大道所化,与天地元气一同,其性或阳刚或阴寒,最合融于神魂真气。玄门修炼罡气,取其大哉乾阳之意。三十六种天罡,就有三十六重意境,师弟修炼之时,可细心体悟,自有收获。”

  碧霞和尚不愧为修成六识的佛门高僧,抛开佛门义理,纯以玄门阴阳之道,注解炼罡之意,亦是信手拈来,循循善诱,比之沙通只知冷着脸照本宣科,不知高妙多少。

  凌冲心头如雷鸣电闪,豁然开悟。玄门炼罡,并非只汲取罡气混于真气之中那般简单,而是要妙悟罡气所蕴至理。三十六种罡气,皆有来历。如真龙罡便是真龙气息与天地元气相合化成。仙云罡则是云霞精气,受大日笼罩而生。当年去往神木道途中,叶向天曾令他与张亦如两个修炼冰魄罡气与太白玄罡。

  冰魄罡气是北极极光与北极寒气相交而生,缥缈寒烈。太白玄罡则是太白精金矿脉,受大日蒸晒,太白精气上浮于天,久久自生。种种天罡皆有其来历,莫不为天地元气异变,妙合至理。炼罡炼罡,炼的却是其中所蕴意境道理,以之存思神魂丹田,自可得造化玄妙。

  凌冲悟通此理,种种桎梏豁然洞开,颇有醍醐灌顶之意,再拜说道:“师兄点化之恩,永不敢忘!”

  第二百七十七章 初至北冥

  碧霞和尚笑道:“这般道理师弟自可悟得,老衲不过提前捅破,算不得甚么。师弟炼罡,要寻天高清澄之处,于高峰接引,直上九天,采炼罡气才至精至纯。金陵城绝非修炼之所。”

  凌冲点头:“我此次归家省亲已毕,三日之后动身前往北冥炼罡!”碧霞和尚道:“此一路贵派郭掌教安排沙通护送,不失为精妙。只那弃道人魔法诡秘,不可不防。师弟身在金陵,他有所顾忌,不敢侵犯。若抽身离开,一路之上必不安宁。”弃道人忌惮碧霞和尚天龙禅唱与大旃檀佛光两门神通,如今又多了一门佛国世界妙法,更不敢来。只要凌冲待在金陵,可保万无一失。一旦离去,碧霞和尚照顾不到,弃道人定会出手拦截。

  凌冲一笑,说道:“弃道人神魂受损,元婴级数实力只能发挥凝煞境界法力,只是噬魂道妖法诡异难缠。不过师弟也并非全无后手,今日前来,请师兄品评一番,瞧瞧有无克制那厮之功。”心念一动,紫府中吞星符冲出,凌空一悬,散发无尽吞吸之意。这货无时不在吞噬周天星力,凌冲空自垂涎,不知被甚么物事截流,半点捞不到好处。请碧霞和尚瞧瞧,也有揪出那物事之意。

  碧霞和尚见了吞星符,眼眸陡然睁大,道:“这、这是……”凌冲道:“我曾得太清门一卷符经,依法修炼,混以玄鲸吞海功符箓,无意中练成这一枚吞星符。只是此符吞吸星力,却不肯有半点回馈,请师兄瞧瞧,究竟是何物事将星力截取?”

  吞星符来历奇特,不同于太清门每一道符文真传,似有一只大手强横拨弄,凌冲才修成此符。碧霞和尚细细观瞧,此符由无数符文勾连榫卯而成,每一道符文又有无穷符线穿引交叉,繁复精妙到了极处。碧霞和尚看罢,叹了口气道:“师弟,你是撞了大运了。此符初成,就似一件法器,汲取星力祭炼自身,不需你过问。待它火候足够,自会将星力反哺于你,有此符在手,当不必怕弃道人暗算了。”

  凌冲问道:“此符中并无甚么物事截流星力,只是它自家祭炼自家么?”碧霞和尚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笑容,说道:“神符有灵,不需祭炼,自能修行,日后前途广大。”若当真如此,吞星符可谓灵异之极,假以时日,自家就能祭炼成为法宝。

  凌冲将信将疑,又道:“此符在手,能克制弃道人神通否?”碧霞和尚颔首道:“自能克制!”凌冲问了半天,碧霞和尚一口咬定,有吞星符在身,不必怕弃道人偷袭。

  凌冲有盘桓良久,再三拜托碧霞和尚照料凌府家人,碧霞和尚慨然应诺,这才离去。碧霞和尚亲送至寺外,回转方丈精舍,面上止不住惊骇之色,自语道:“那吞星符倒也罢了,其中那件物事……我还是莫要插手,连郭纯阳算无遗策,放任凌冲自家闯荡,我多嘴置喙,有祸无福。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吞星符来历奇异,凌冲始终怀疑内中有甚么物事,潜伏紫府之中,始终是个祸害。碧霞和尚既如此说,当无大碍,有此符护身,心下也安定了些。

  回转凌府,归家这段时日,他抽空传授了王朝十三招守山剑术,又运功助其打通经络,温养真气。如今这位凌府大管家一身太玄真气,不亚于当年未拜师时的自己,有王朝镇守凌府,也可安心些。又向清元道人讨了些安神益气的丹药,吩咐王朝加在平日饮食之中,逐渐壮健家人根骨。有玄门外丹支持,老夫人与凌真夫妇活过百岁不成问题,也不至于凌冲修成道法,归家却只剩一堆枯骨。

  凌冲又吩咐清元道人,待自家起身之后,便前往襄阳齐家村,将太清符经亲手交与齐瑶儿。既然决心修道,就当了无牵挂,情孽之事,能不沾染,便不沾染,落得一身清净。

  将后事料理妥当,凌冲禀明祖母、双亲,三日之后,离开凌府,表面是前往京师,继续师从张首辅修习学问,暗中却由沙通引领,至北冥炼罡铸剑。

  凌真不疑有他,着实勉励了几句。至于靖王造反之事,既已知会张首辅,也算尽力,余下就非他一个小小礼部侍郎所能左右。凌冲离家自有一番悲悲切切,不必细表。

  高天流云之中,一线水光奔腾,快捷无伦,堪比剑修剑遁功夫。正是沙通运用水遁之术,二人赶往北冥之地。凌冲初炼罡气,根基不稳,尚驾驭不得剑光,要靠沙通带契。

  遁光之中,沙通问道:“此去弃道人定会动手,还有雪娘子那贱人,你打算如何应付?”凌冲闭目练气,说道:“兵来将挡便是。”沙通见他卖关子,哼了一声,不肯再问。一线水光高居穹天,排云荡气,一路投北而去。

  北冥之地,离北极极处不远,已算这一方世界最北之地,终于冰雪交加,冷冽非常。水遁迅快,沙通法力深厚,丝毫不下于当年的叶向天,一心赶路,一日夜足可飞出万里之遥,不过一月时光,离北极已然不远。

  极北之处,天气苦寒,朔风刮面,二人皆是修道之士,不畏寒暑,又有遁光封挡,毫不在意。凌冲闲来也曾凭空下望,见其下汪洋一片,海水越向北处,其色越发深沉,到了最后直是漆黑如墨染,也不知甚么原因。

  北冥黑水之中,时有生物游动,体型庞大之极,大若巨山,小若土丘,皆是洪荒异种,有时两只怪兽狭路相逢,便是一场好杀,只杀得海水飘红,残肢遍地,非将对方置之死地不肯罢休。

  北冥黑水中,又有无数冰川冰山,结成一片。偶有一座冰峰孤立,摄入水中,缓缓游动。水上露头望去不过小小一截,沙通却道水下另有八、九倍巨峰隐没,若是船只海兽不知就里,撞了上去,必要船毁人亡,或是骨断筋折。

  第二百七十八章 冰峰鏖战 弃道人出手

  凌冲尚是头一次瞧见这等域外风光,不免多瞧了几眼,又沉心修炼罡气。凌冲得郭纯阳传授,苦修不辍,日夜揣摩道法,无一日懈怠。一个普通人,得了无上道诀,修炼个几年,便成为绝世高手,杀神杀佛,只在一念之间,那是世俗小说中的妄言而已。

  就算有修成天仙的道诀摆在面前,无有名师指点、自家苦思苦修、种种外物机缘辅助,也不可能修成甚么道果,自家闷头修炼,一个不好就要走火入魔,苦不堪言。

  凌冲想了十几年,才有机缘拜入太玄剑派,得传精妙道法,一心向往长生大道,绝无一丝一毫精力浪费。待得炼罡已毕,还要回转太玄峰,向郭纯阳请教凝结金丹的法门,看在沙通眼中,只觉这少年锐意苦修,已至疯狂境界。所谓不疯魔,不成佛,便是这个道理。

  “这小子当真好运道,葫芦中罡气精纯到了极处,必是郭纯阳亲自出手凝练,倒是对这小弟子十分疼爱啊!”凌冲修炼罡气的那枚葫芦,以沙通眼力自然瞧得出,其中罡气之精纯,惊人之极。唯有纯阳级数高手,花费极大心血,才能采炼的来,随手赐给了凌冲这个毛头小子,足见郭纯阳对其之喜爱,寄望之深。

  相比起来,沙通大爷可没那么好运气。当年炼罡时,还是一人躲在神木岛上,运用神通,独入苍穹,一层一层的修炼下去,足足用了数十年时光,若是沙泷肯似郭纯阳这般出手相助,沙通炼罡期限起码要短上三十年。

  “炼罡炼罡,除却真气沉融罡气之外,还要体悟其性,三十六天罡便有三十六天性,悟通其中关窍,方能与自家道法相合,冲击金丹境界。不然只采炼天地真气便可,何须费尽辛苦直上云霄?郭纯阳如此行事,怕有揠苗助长之嫌。不过葫芦中仅有二十四种罡气,尚余十二种须凌冲自家寻找,真仙级数、掌教人物,算计深远,我不能及!”

  自东海起身,过百万里之遥,便是北海地界。所谓四海龙族,北海中亦有龙宫龙王,龙族为先天大妖之身,出生便有无穷法力随身,又有种种秘法传承,比人族修士起点高出千万倍。只是四海承平太久,龙族一干龙子龙孙,渐渐堕落,只知纵情享乐,不肯刻苦修道,以至于除却四海龙王并几位龙族长老之外,新一代龙族高手修成纯阳者,无有几个。

  沙通借水遁飞过北海,自血脉而言,龙鲸一族与四海龙族尚是姻亲,轻易不相往来。尤其沙泷被迫身入神木岛,为其镇守密穴之后,更是断了联系。当年神木岛上代祖师并几位长老,设下毒计,趁沙泷练法闭关,以极上乘法力,将之制住,胁迫其加入神木岛,给个长老名分,实则要龙鲸一族为神木岛卖命。

  沙泷受制于人,不得不从。直至百年前,与郭纯阳暗中勾搭。郭纯阳此人,心狠手毒,但有一桩好处,便是言出如山,算计深远。沙泷得他允诺,自有放其自由之日,因此才安排下一场大戏,坐看沙通为叶向天所掠,沙通为龙鲸一族最有希望冲击纯阳之辈,乃是沙泷的软肋,被叶向天带去太玄,明面是服役百年,聊作惩戒,实则却是避祸,免得有朝一日,郭纯阳与沙泷联手,暗算神木岛,沙通不知就里,遭了池鱼之殃。

  这一切经过,沙泷在那一缕精气龙珠中所得明明白白,沙通炼化龙珠,自知其意,这才死心塌地留在太玄。不然他怀有异心,郭纯阳也断不会命其出山,辅佐凌冲炼罡。

  凌冲修炼了半日罡气,忽然启目道:“沙兄,此处已是北冥地界了么?”沙通道:“我等早已穿过北海,此处正是北冥地界,不过要攒炼罡气,须要寻一处高山险峰,离天穹愈近愈好,方便腾身飞行,身入云天。待寻到合适高峰,我再与你传授炼罡种种禁忌,免得出了差池。”

  龙鲸一族与太玄剑派如今可谓一荣俱荣、同气连枝,沙通见凌冲前途远大,日后定能修成纯阳的人物,在太玄剑派中执掌大权,现下倾心相交相助,保不准日后便是一座极大靠山。

  凌冲道:“沙兄做好准备,弃道人若要动手,就在这几日了。”天罡真气,赤阳霸烈,天生克制噬魂道这等阴邪法力。凌冲修炼罡气,必要身入九天,给弃道人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跟入九天云层之中,不然必会引来天雷击顶,罡火炼魂,必死无疑。

  凌冲若是修成罡气,法力进境一大境界,弃道人胜算更少,因此若要动手,唯有这几日,趁凌冲寻觅炼罡之地,暗中下手。沙通想通此节,暗中凛然,只加紧催动遁光。

  北冥之地,终年苦寒,朔风刮面如刀,人迹罕至。海中生灵纵横游弋,遇上天敌便狠狠厮杀一场,直至血染海疆,对修士遁光反不怎么在意,任由沙通两个飞过,全不理会。

  北冥广大无极,与大明地域相比,别有一番粗犷风光,似是回归洪荒,全是杀戮血腥之意。最出名的门派莫过于玄女宫,此派传人皆为女子,修炼两种先天真水道法,直指先天大道,亦极精妙。能以女子之身,占据正道七派一席,可见其势力潜力。

  但北冥之中,除却玄女宫一系之外,尚有无数散修,亦有魔道魔头。此处生灵极多,大多体型狼犺,血肉丰厚,正合修炼魔功之用,若是先天血神到此,尽情掠夺生灵精血,不出数年便可恢复全盛功力。

  至于北海之地,有龙宫龙王镇守,魔道修士反倒不多,沙通深知此理,尽量避开修士聚居之处,幸好他精通水行遁光,北冥多水,法力运转处,一线波纹摇荡,人已无踪。凭空省却了许多麻烦。

  凌冲身入北冥,想起当年灵江之上,争夺癞仙异宝之时,那位程素衣师姐,衣袂飘飘,轻纱覆面,身姿绝世,如姑射仙子浑不食人间烟火。至于高玉莲,重归玄女宫多年,不知修为练到甚么境界,不过既已与凌家解除婚约,便没甚么仇怨,更不必找上门去,寻她晦气。

  正胡思乱想间,只听沙通道:“便是此处了!”眼前陡然现出一座昂扬冰峰,高有万仞,直入云霄,不知其极处,如神龙入九天,见首不见尾。这座冰峰全由坚冰聚成,有数十里方圆,广大之极,绝无雕琢痕迹。也唯有北冥苦寒之地,方有如此鬼斧神工之造物。

  修炼罡气,最好便是于高绝之处,要身入青冥,离天穹愈近,飞遁之时便愈省力,这道理十分浅显,凌冲亦自深知,皱眉道:“此峰风灵挺秀,为方圆万里之内最孤高秀拔者,占尽地气灵机,只怕早有修士居于其间,要安然于峰顶炼罡,只怕尚不容易。”

  说话间,果有数道光华起自峰腰之处,转的一转,往二人飞来。沙通冷哼道:“先报上太玄剑派之名,若他们不肯退却,就下狠手杀了!”身为天妖血裔,骨子里便是嗜杀好斗,在神木岛上乃是有名的二世祖,不然当初在灵江之底,太清别府中,当着随天道人面,就要喊打喊杀,斩了于沛,报当年算计之仇。

  在沙通瞧来,北冥之地的修士,皆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子,杀了也就杀了,杀不动难道不会请郭纯阳来杀?反正太玄剑派就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就是一群修炼玄门剑道的魔头,这样大靠山,不用白不用!

  凌冲苦笑不语,数道光华忽然分作两路,一截前路,一断后方。沙通见了冷笑道:“果然是没安好心,准备动手罢!修道界里的名声也要靠利剑杀出来才行!”

  凌冲摇摇头,初至北冥,本不欲多树敌人,但对方摆明来意不善,再要充好人,人家拿刀砍你,非但不躲,还要笑嘻嘻凑上去,那是修道练傻了。剑修之辈,无有怕事者,凌冲还算有些涵养,换了张亦如那厮,早就嗷嗷直叫,拿剑冲上去砍人了。

  三道剑光斜斜飞起,萦绕身前,做足了战斗准备。凌冲好歹修炼了太黄太曾天罡,也算一只脚迈入炼罡级数的修士,加之洞虚剑术神鬼难测,斗法第一,等闲炼罡、凝煞级数的家伙,还真不必在意,随手杀了便是。

  当前遁光迫近,中有两名少年,俱是驾驭飞剑,双双将手一扬,两道剑光如神龙搅水,剪尾而来。两位少年出手,居然是正宗仙家剑术,不比那些半吊子散修。

  两道剑光长有数十丈,如游龙戏水,闪得一闪,已至眼前。凌冲见剑光不过炼罡级数,正可对付,喝了一声,中平剑与破邪剑双双抢出,迎了上去,眨眼斗在一处。

  海外修士,战阵杀伐只当等闲,又有许多天材地宝,补益真气,无论修道境界、法力运用,要比中土修士高上一点点,凌冲攒炼了一点罡气,还未能自家驾驭剑光飞遁,那两个少年炼罡火候已至第五层,罡气与真气相合,驾驭剑光得心应手。按理凌冲绝非其对手,但洞虚剑术不愧为太玄镇山法门,斗法之能天下第一,中平与破邪两道剑光,闪烁不定,不出几个呼吸,已将对手两道剑光压制的极力收缩,哪有先前那般锐气?

  沙通当年初见凌冲,便被这少年以自悟的剑音鸣啸,抵住了龙鲸天音,其后与他出太玄,入太清遗府、斗弃道人、杀通意老妖,一桩桩一件件,这少年成长极快,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单以剑术斗法论,沙通自认都非其对手。“太玄剑派得了这件璞玉,怪不得郭纯阳如此着紧,连洞虚剑诀这等无上传承,想都没想,直接传了他。这份眼光,当真可畏可怖!”

  凌冲一颗剑心,剑术显化,万流万端,无论对手剑光如何变化,或虚或实,总逃不过他剑眼查知,往往剑光还未变化,中平剑与破邪剑就已将后续剑路全数封死,逼得对手手忙脚乱。沙通目力极好,见对面遁光中两位少年被凌冲逼得剑路散乱,面上始终表情不动,喝道:“那两人被弃道人魔种控魂,要小心了!”

  凌冲闻言,精神陡长,先前还算留了一手,不肯痛下杀招,既被弃道人操控,还有甚么客气的?中平剑光暴涨,一圈一送,两位少年两道剑光被搅散断去,再也不成章法。破邪剑光趁机如雷擎动,只一闪,来至两位少年遁光之前,狠劈而下!

  剑光闪动之间,已有了当年叶向天施展剑气雷音剑术五六分气概,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法,唯有到了炼罡境界,方可下手修习。盖因炼罡之后,真气沉凝飘逸,兼而有之,方能承受得住剑气撕裂大气带来的反噬,不然修为低些,没等剑气越过音障,自家先承受不住,真气暴乱而亡了。

  凌冲这些日子修炼太黄天罡气,就算彼辈列为三十六天罡最下等,也是罡气一流,日息苦修之下,真气纵横变换,出手终于了有了剑气雷音的几分雏形。

  破邪剑光是当初凌冲于血河之上,观摩庚金道人出手与先天血神激斗所悟,就是一劈而下,却蕴含破邪诛魔剑意,刚猛霸烈之处,位列三道剑光之首。此剑一出,剑光照耀两位少年面庞,躲也来不及,剑光过处,两位少年自肩头至腰部,被斜斜劈开,鲜血洒落长空。

  相斗无好手,既知弃道人已然出手,绝无手下留情之事。弃道人使得是驱虎吞狼的毒计,若不能以雷霆手段,斩杀这一波敌人,待其将周遭修士尽数控魂而来,沙通与凌冲就算千手千眼,也要退避三舍,不敢争锋。噬魂道妖法就是这么诡异绝伦,往往先前还是同门师兄弟,被妖法控魂之后,下一刻便会一剑刺入同门心口,自家却全然不知。

  第二百七十九章 寒金神砂 沙通强夺

  玄魔两道门户,对噬魂道皆是深恶痛绝。还有传言道,噬魂老人作孽太多,被玄魔两道真仙高手围攻,才将之斩杀,可见其树敌之多。弃道人向来以噬魂老人嫡传自居,瞧不起夺魂道人一系,认为他们篡夺掌教大位,所练功法偏离噬魂老人正传,非是正宗。因此见弃于夺魂道人,发动噬魂魔引,将之重创。

  弃道人发现凌冲这个上好炉鼎,捉住凌冲神魂,修补自家元神,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一路尾随而来,他绕到沙通遁光之前,以神念搜索冰峰,发现几位年轻修士,正在操演法术飞剑,当下以噬魂法侵夺神志,命其出山与凌冲为难。这几位修士修为不一,最高者是金丹级数,其余三个正是炼罡境界,但劫击沙通两个却是足够了。

  凌冲剑术凌厉,下手绝不容情,一个照面之间,斩杀两位少年,大出弃道人预料。身后一道遁光之中,那位金丹修士面色冷峻,一扬手,便是一大蓬飞砂之物发出。这蓬神砂有个名号,唤作寒金神砂,乃是他们这一派散修中秘传宝物。炼制十分不易,要取万顷海水之中所含五金之精,混以水行真气,于体内运炼百年以上,方得祭炼成为法器胚子,之后用功越勤,所炼神砂威力也就越大。

  这金丹修士平日修行最是勤勉,早早结成一粒玄门金丹,最得乃师欢心,这才将祭炼寒金神砂之法门传下,他用功百年,才得祭炼一个雏形,不想一时不慎,为外魔所侵,成了傀儡,竟将平时珍逾性命的宝物不假思索,一气打出。他们师徒隐居孤峰绝壁之上,身入北冥,大半便是为了采取北冥寒水中的五金精气,并借无穷水行真气练就法力。几个修士之师修为极高,百年前凝练婴儿,如今正在琢磨修炼法相之事,今日恰有要事,离了洞府出游,不想祸从天降,弃道人杀来,不由分说,将他门下弟子尽数化为傀儡。

  他们师徒为散修一流,与其他门户也无甚往来,加之北冥之地苦寒酷烈,更没几个修士驻足。数百年以来,占据那座冰峰,早将其上修士驱赶一空。便北冥海中修士,有心寻他们师徒晦气,也因背后有一座大靠山,轻易不敢动手,百年来相安无事,也是弃道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根本不将他们师徒放在眼中,驱使了为他卖命。

  凌冲自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就是知道了,这一剑也照样砍了出去,临阵对敌,难不成还要心慈手软,伸长脖子等人来杀么?这一手寒金神砂发出,本体乃是一小蓬金光灿灿的砂子模样,一经出手,立时颗颗化为人头大小,风雷并发,相互之间略一碰动,便是震天价一声大响,尤其其中尚有五金精气相互攒刺劈斩,演化不绝。

  凌冲眼见一大蓬金色神砂飞来,发出雷鸣风吼之声,蕴藏无限杀机,心下一惊。这套宝物乃是金丹级数修士祭炼百年,其中禁制几乎祭炼到了绝顶,高达十六重,且饱含水行、金气之妙用,取金水相生之意,生生无穷,威力绝大,绝非自家现下道行所能抗衡。

  一旁沙通眼眸一亮,哈哈大笑道:“好!好!好!真是好宝贝!你不必动手,且看我收了它!”这一套寒金神砂蕴含金水二行妙用,恰与龙鲸一族秘传之先天坎金神网相似,正是为沙通量身打造的法器。先天坎金神网是沙泷祭炼,已是法宝级数,自不会轻易让沙通带走。沙通正愁两手空空,并无甚么得力法器护身,正是瞌睡送枕头,再没这般便宜的买卖了。

  大笑声中,沙通喝了一声:“凌冲,你自家且快活片刻!”凌冲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抛出遁光之外,心头大骂,幸好这些日子炼罡有成,勉强驾驭剑光浮空,不至于一气掉落地面,活活摔死。

  眼前一条庞大阴影闪过,却是沙通甩脱凌冲之后,竟然一气现了元身真形,化为一条长有数十丈,腹下生有五只龙爪,龙头鲸身的怪物,口内牙齿森森如剑,血盆一般,张开大嘴,猛力一吸!

  寒金神砂本是化为一条数十里,五色斑斓,隐闻水声激荡的长幕,若是将敌人裹住,一时三刻之间,就会被五金精气所化剑气、刀气并水行真光,消磨护身法器宝光,连人带宝,磨炼成虚无。但沙通仗着龙鲸出身,根本不讲甚么斗法斗剑,就是现了原形,蛮横之极的一吸!

  凌冲眼前陡然现出一道奇景,一条数十里长的云气水光,被一条数十丈长的庞然大物,一口吞入腹中,任你甚么神通变化,统统无用。沙通所化龙鲸吞吸了寒金神砂,犹如知足,野性大发,龙吟鲸吼之中,又是一口吸来,遁光中本有一位金丹、一位炼罡二人,被他一吸之下,根本收不住阵脚,惊骇之中,随着寒金神砂被龙鲸怪物一口吞吃!

  沙通哈哈大笑,龙鲸真身摇首摆尾,于海面上打了个滚,又复化为一位昂藏大汉,手中托着一蓬金灿灿的神砂,笑容满面的飞来,大叫道:“痛快!真是痛快!非但得了一件至宝,还享用一顿血食!”这套寒金神砂虽然祭炼手法精妙,但也不出先天庚金神网之藩篱,只要略加洗练,化去原主人所下法力禁制,便可应用自如。尤其这套法器本质极好,以金水二行真气祭炼,还可一路修炼,就算沙通修成纯阳,亦可成为一件随身至宝。

  这一趟北冥之行,只看这套寒金神砂便已值回票价,不由得他兴奋难当。二人合兵一处,凌冲见了那一蓬寒金神砂,摇了摇头,说道:“沙兄倒是有了趁手法器,我如今却连口飞剑也没着落。”

  沙通得了宝贝,心情大好,笑道:“叶向天那厮不是指点你去寻那还幽寒水炼剑么?罢了罢了,送佛到西,索性陪你炼罡完毕,再去寒渊之下,寻那寒水。叶向天那厮求沙通大爷前来,不就是看上我龙鲸一族御水之能么!”

  第二百八十章 凝练太黄天罡之气!

  沙通方才展现元身,一口将一位金丹修士、一位炼罡修士吞掉,连渣都不剩,着实震撼了凌冲。沙通若是人族修士,同为金丹境界,总要苦斗一番,方能将对手杀死。但天妖之辈,果然不同,龙鲸元身吸江纳海,对手连反抗都不能,被一口吞吃,连带寒金神砂也成了囊中之物,委实太过凶残。

  沙通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拉着露出往冰峰之上飞去。弃道人一气操控四位修士神魂,尤其还有一位金丹级数,本想将两人一举擒捉,谁知沙通如此凶残,不分青红皂白,将人吃了,连带附着其上的两颗魔念也被炼化,只气的暴跳如雷。

  一道遁光循峰直上,朔风如刀,冰雪卷啸,沙通修为深厚,根本不畏严寒。凌冲暗思:“师傅果然算计精到,有沙兄一路护持,不知省却我多少苦功,但修道之人岂能畏难惧险?待我练就罡气,就能修炼剑气雷音的无上剑术,只等修成,便是弃道人来了,也能一斗,不必依靠沙通庇护了。”剑气雷音为玄门剑道顶峰之术,一旦修成,天下之大,大可去得,便弃道人噬魂神通诡异,操控神魂,打不过总可借雷音剑遁逃命。

  那冰峰耸立天地之间,高入极天,万仞不足具言其高,以沙通遁光之速,也足足飞了半日才到峰顶。峰顶之上,沙通二人现出身形,四周云海翻滚,恍如人在天中,顶峰不过数里方圆,全由坚冰组成,绝无雕琢之痕。这等奇景壮绝之色,凌冲若不亲见,绝难相信,天地造物之奇,可见一斑。

  冰峰之上毗邻大日,绝无一丝云翳,光华普照,照的人略有几分暖意,反不如山下苦寒。凌冲好歹也是修炼罡气之辈,早已不畏寒暑,只抬头打量云层,琢磨炼罡之道。

  沙通道:“方才那几个不速之客,当是居于此峰修炼,被弃道人搜魂控制而来,身不由己。我若是弃道人,功力有限,以魔种控魂,定会先发功力最深之辈,以求将我二人一击必杀,想来此峰之中,功力最高者便是那位金丹修士。此处毗邻天罡大日,至阳之地,弃道人万不敢亲身前来,大日笼盖之下,噬魂魔功先要大打折扣,得不偿失。你只安心炼罡,我为你护法。”

  沙通能以龙鲸之身,修成金丹,绝非蠢笨之辈,三言两语,将弃道人心思剖析明白。他却不知此峰修为最高者非是那位金丹级数,而是其师,一位元婴真君。只是那人出门访友未归,才被弃道人趁虚而入,令四个徒弟死于沙通二人手中。

  此事弃道人得知,毫不在意,巴不得其师早些归来,他有无数手段,施展驱虎吞狼之策,借元婴真君之手,打杀沙通与凌冲两个。只是万料不到凌冲剑术如此精妙狠辣,沙通又霸道非常,一个照面就杀人夺宝,马不停蹄,赶到峰顶,令他一切算计落了空处。冰峰之顶上接九天,大日日华普照,算是至阳之地,天生克制噬魂道阴邪功法,弃道人绝不敢轻上峰顶,只有躲在一旁生闷气。

  沙通道:“炼罡之道,得其意忘其形,体悟天罡之气与自身真气混流变化,更要参悟罡气之源。如我炼罡时,采炼真龙天罡,存思真龙气息,观想化龙之意。修炼仙云罡时,则要苦思天云变化万端,如风拂柳,如蝶穿花,万形万象之状,方能驾驭真气,并非只在乎真气之刚柔变易。”

  “这是我炼罡时一点小小体悟,洞虚剑诀精深微妙,不必我来置喙,你只安心修炼。但炼罡之前,必要先将道诀苦思数遍,熟极而流才好!再者炼罡之时,要形神相合,飞入九天,采炼罡气,天穹之上危机处处,有罡风流卷,沉重压迫,或撕或咬,又有天雷滚滚,惊扰元神,但最危险的还是修道同类,若是猝生歹意,无有借力之处,十有八、九要遭毒手。历来炼罡之辈,倒有许多是被人暗害,算是一场人劫。”

  凌冲点头,沙通所言,甚是难得,乃是一位金丹级数大高手的毕生体悟,万金难易。其意与碧霞和尚所说,大同小异,皆是得意忘形,体悟天罡所蕴大道至理。洞虚剑诀之中曾云,炼罡之时,罡气变化万端,有的甚至生出灵智,化为妖兽之类的生灵,神通广大,袭杀修道之辈,还有人劫降临,专有心怀不轨之辈,暗施偷袭,如今看来,这一场人劫倒是落在弃道人身上。再者,最大的危机却是滚滚天雷,罡云层中,时有阴阳汇聚,衍化雷霆,大行阳刚,炼罡修士一旦为天雷击中,或是被雷音袭扰,大堪忧虑。

  凌冲思虑再三,说道:“我还是先将葫芦中二十四种罡气尽数凝练,再去九天之上炼罡,来的妥当。”葫芦中有郭纯阳亲手采炼的二十四种罡气,精纯之处不下于九天之外,若能将之凝练炼化,再去九天之外,就更有把握些。

  沙通早有准备,炼罡之道,就是一个水磨功夫,却是日后道基依仗,万万马虎不得,笑道:“那也随你。”凌冲当下取出葫芦,依旧修炼太黄罡气,暗中留意体悟罡气之中蕴含的一丝大道真意。

  太皇黄曾天罡之气,为三十六天罡中最下品者,最易修炼。凌冲先前打好根基,一旦弃去修炼之意,专心体悟罡气中莫测之机。

  区区三日过去,脑中忽然一声轰鸣,想到:“道家有三十三天之说,最下一层天即是太黄黄曾天,为人天交接之处,上承诸天,下应凡俗,为天人交界之地,当是一半烟火气息,一半神仙缥缈之意,如此看来凝练太黄黄曾天罡的要旨,便是这烟火缥缈四字,譬如阴阳轮转,下则成人,上则升仙,妙哉!妙不可言!”

  悟通此理,就似打开一扇仙门,那太黄黄曾天上乘诸界,下应凡俗,正是人仙交割之处,修炼这道罡气,就当心中存思凡俗烟火之气,辅以仙家玄妙之意,烟火之气剥尽,自可升仙而上!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太黄成就

  碧霞和尚与沙通所言,其理同一,三十六种天罡,三十六种意境,唯有悟通其中道理,修炼罡气才会事半功倍。凌冲悟通太黄黄曾天罡意境,乃是人仙分界之以,心头存思此意,修炼太黄罡气果然就快了许多。

  沙通在一旁正自百无聊赖,忽见葫芦中罡气飙射而出,混入凌冲七窍。认得是太黄天罡,排名三十六天罡最下一种,但初练之辈也不能如此鲸吞海吸,当是凌冲已得真意,与太黄天罡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才有这等异象。

  凌冲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就算三日之内将所有罡气全数凝练完毕,沙通也不会有甚奇怪,毕竟凌冲身后还有那位深不可测的太玄掌教。“洞虚剑诀居然要将三十六天罡全数修炼,当真闻所未闻,只是三十六天罡中其余罡气好寻,最后一种却是难能可贵,根本不会出现在尘世,非要有无上机缘、无穷气运,才能拥有,一丝就可力压群罡!”

  三十六种天罡中,三十五种九层云天中所在皆有,就算一时寻不到,多下功夫,水滴石穿,总能全数练成。唯有最后一种,号为三十六天罡之首,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莫说修炼,连捉都捉不到,便是九天仙罡!

  九天仙罡乃先天之气,力压其余三十五种后天天罡之力,居于九天之上。传言唯有九天仙阙方会出产,本就是飞升仙界的真仙日常吐纳的一种罡气。唯于仙界可见其踪迹,世俗之地,便算九层天界,也全无踪影。要想捕捉一缕九天仙罡,唯有一个办法,便是强行打穿仙人屏障,杀入九天仙阙之中,将仙罡接引回来。

  但九天仙阙非在九层天罡大气之外,而是另辟世界,打破仙人壁垒谈何容易。历代修道之辈,练气不成,要凭自家法力神通,强行击破人天屏障,以力飞升者,多如过江之鲫,从无一人成功,白费苦功不说,还要受九天仙阙反噬,天雷击顶,形神俱灭,惨不可言。

  九天仙罡列于三十六天罡之中,历代修成之辈凤毛麟角,皆秘而不宣。唯有哪位真仙待诏飞升,仙界之门洞开,趁机捞取几丝仙罡回来,但九天仙门自癞仙之后,唯有当年百炼道人破关入境,方显现一回,百炼道人不肯身入九天,就隐匿无踪。以凌冲功力来看,修炼九天仙罡,直如妄想。

  “郭纯阳深藏不露,既敢令凌冲修炼洞虚剑诀,必有相应的法子,捕捉九天仙罡。若说太玄剑派举全派之力,攻破九天仙阙屏障,盗取仙罡,也非不可能。我还是莫要操心了。”太玄剑派如今可谓昌盛,门中两位纯阳级数真仙坐镇,掌教郭纯阳虽非纯阳,战力堪比真仙,又有数件法宝,镇压门户气运。一改封山二百年之颓废气概,俱是欣欣向荣之意。

  若是郭纯阳肯为了这位小徒弟,出手轰击仙人壁垒,还真能盗取一丝九天仙罡下界,供凌冲修炼。但那样一来,动静太大,九天仙阙定必降下劫数责罚,得不偿失。郭纯阳必有法子令凌冲修炼九天仙罡,就是不知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凌冲修炼太黄罡气,每日皆有进境。到第七日上,已将太黄罡气前两层功夫修成,每一种天罡皆有九层功夫,洞虚剑诀要将三十六种天罡修成,繁复之极。凌冲却是乐在其中,每日就是静心修行,不管其他。沙通尽职护法,闲来无事,也琢磨喝天功与龙鲸天音的奥妙。三个月过后,凌冲一鼓作气,将太黄天罡修炼圆满,九层功夫修成,可谓神速之极,一来他悟通罡气妙意,二来一心不乱修行,三来太黄天罡最易修炼,被他轻轻易易炼成。

  太黄天罡修成,玄剑灵光幻境各色剑光种子多了几分缥缈之意,如烟如霞,天罡之气本就变幻无常,随落随走,全无定式,太玄真气与太黄天罡相合,生出别一种妙用,凌冲信心大增,只是一种罡气而已,不知三十六种天罡全数修成,又是怎样一种威势?

  凌冲自定中醒来,轻轻活动筋骨,手脚之中发出噼里啪啦响声,清脆爆鸣,练气士修炼罡气之后,庐舍被天地元气改造提升,举手投足皆有无穷大力,设非同级数修士,又或飞剑之类法器,绝难毁伤。到了炼罡境界,即便凌冲再不修行,亦可寿过三百岁,在人间称为陆地神仙。

  沙通亦自吞吐罡气,他虽修成金丹,此处上接九天,下临无地,元气精纯,正是修行上佳之处。短短三月,自觉功行又有进境。沙通道:“你修炼罡气如此之速,怕是用不上几年,就能境界圆满了。”凌冲叹道:“谈何容易!太黄罡气为最下一种,修炼不难,其余罡气,光要体悟真意,就要大费周章,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怕是难以炼罡圆满。”

  沙通道:“郭掌教可曾与你提过九天仙罡之事?”凌冲一愣,摇头道:“不曾。”沙通道:“九天仙罡又名紫府仙罡,位列三十六天罡第一,为九天仙阙独有,仙家吐纳之物。你要修炼圆满,须绕不过它去。”将九天仙罡修炼之难略说一遍。

  凌冲呆了一呆,说道:“罢了,我如今只练成一种罡气,待将其余三十四种修成,再来担忧此事不急。再者掌教恩师既命我修炼洞虚剑诀,必有对应之法,实在不行,回转太玄峰叩问师傅便可。”

  沙通道:“说来也是!我趁你闭关修炼,将冰峰横扫一遍,发觉一座洞府,当是先前那几个小辈所用,内中别无生灵,布置甚是豪奢,想来不是甚么正经修道之人,当是散修之类。”玄门大派,传承深远,纵出几个不肖弟子,但门户总坛中,绝无半分骄奢之气,此为底蕴所在。但看郭纯阳行事何等霸道,太象宫中却是朴素庄穆。

  那几个修道小辈所住洞府,装饰豪奢,珍宝无数,就差几个美姬侍奉,就是一处标准的魔道魔宫了。沙通见了,甚是不以为然,索性震动冰层,将洞府掩埋,一不做二不休。

  第二百八十二章 先天六雷法!

  凌冲笑道:“沙兄莫以为性好奢华便是魔道,那几人施展的是玄门正宗剑术,绝非魔道中人,道法精妙,其师长定是非同小可人物,若是知道我们杀了他弟子门人,定要报仇,我等绝非对手。”能教出金丹级数弟子的,师傅最少也要元婴修为,修道界中将传衣钵弟子看的极重,沙通生吞那人,一旦对方师门师长寻来,必是不死不休,最难对付。

  沙通道:“此事不难,你只快些修炼罡气,回转太玄峰。那人师长便是纯阳之辈,与不敢轻上太玄峰寻晦气!”凌冲叹道:“好端端引出一场杀劫,却是何苦来哉!”沙通冷笑道:“弃道人还管你甚么杀劫不杀劫?他操控别人来杀你,总不能伸长脖子让他砍。杀了也就杀了,没甚可惜,也不必介怀。”

  凌冲收拾心情,静坐了一日,调匀内息,又自修炼第二种罡气。依照沙通建议,选了仙云罡。此种罡气缥缈难测,如云似霞,虚无不定,无有定式。沙通精修两种罡气,一是仙云罡,二是真龙罡,自是深有体悟,将自家见解娓娓道来,省却凌冲许多苦功。

  凌冲得了沙通所悟,心下豁然开朗,苦思七日,悟通仙云罡气之理,修炼起来得心应手。又是百日过去,已将仙云罡气修炼到了第四层功夫。沙通道:“弃道人绝不会令你一心修炼罡气,必要使坏,还是莫要贪图进境,将每一种罡气修炼至绝顶,先浅尝辄止,反正有这葫芦在手,大可去九天之上采集罡气,留待日后修炼。若是有人杀来,反为不美。”

  凌冲深以为然,又向沙通讨教真龙罡气修法,沙通毫无保留,将自家修行经验全数相授。郭纯阳赐下的葫芦中,共有二十四种罡气,凌冲听从沙通之言,先将二十四种罡气体悟明白,存思在心。真龙罡气内蕴真龙之意,桀骜不驯,上达九天,乘风驾雨,乃是一股张扬霸道之意。

  其余种种罡气,诸如北斗神罡,则是北斗七星星力投注,与天地元气相合,所谓北斗注死,杀机无限。浩然罡气,恰如儒家先贤所言,至大至刚,充塞天地。二十四种罡气,便有二十四种境界,饶是凌冲心思颖悟,要完全领悟其中意境,着实大费周章。

  沙通生平只修炼两种罡气,过去此二种便瞠目不知以对,见凌冲一种一种修炼下去,居然真的被他悟出许多妙用,目瞪口呆之余,也深自佩服创出洞虚剑诀的那位太玄前辈,居然能异想天开,将三十六种天罡合练,不知最后练成,会是何样境界威力?

  凌冲潜心修行,心无外物,渴饮雪水,无聊便与沙通讨教道法。将所悟喝天功诀窍全数传了沙通,沙通也自投桃报李,将龙鲸天音的法诀也传了凌冲。这就瞧出天妖传承与人族传承的分野之处,喝天功为太清祖师悟自云文符篆,连沙通都可修习,但龙鲸天音却是龙鲸一族独有,为天妖神通妖法,凌冲只知其理,却修炼不到上乘境界。

  沙通道:“人族祖师果然深不可测,居然能创下这般惊天动地的道法,难怪人族以孱弱之身,能修成盖世法力,我等天妖之辈,只能蜗居一处,始终做不得这天地主角!”天妖道法传承虽然凌厉之处不下于人族神通,但唯有天妖血脉方可修习,无形之中限定太多。人族功法却能普及开来,同族之中皆可修炼,连沙通这个外族天妖都能修炼喝天功。因是人族之中高手辈出,与万族争锋,渐渐成天天地主宰,除却先天而生的种种神圣仙灵,人族所出的大神通修士,在星河之中有着压倒性优势。

  连四海龙族之辈,法力无穷,也只能窝在龙宫之中,受用荣华,轻易不敢与人族开战,便是此理。凌冲笑道:“沙兄此言差矣,人族固然前途远大,到底先天孱弱,不经修炼,刀剑可伤,比不得沙兄这等生而神通之辈。再者,如今人族大派敝帚自珍,玄魔两道法不轻传,修炼有成者更是凤毛麟角,谈何容易主宰天地?”

  沙通笑道:“也亏得人族之心不齐,只知勾心斗角,那玄门七派,想要在太玄重光之时,趁火打劫者不知凡几。魔道之辈更是损人利己,大伤天和,若是勠力同心,天地间还有甚么能挡?”

  三载之后,凌冲终于将葫芦中二十四种天罡之气精义全数参透,各自修炼了一层功夫,终于到了身入九天,采炼其余一十二种罡气之时。沙通嘱托道:“身入九天,除要防备有人偷袭之外,尚要小心雷霆勃发,修道之人最怕雷劫,一旦九天雷动,千万莫要抵挡,勿要下来躲避,不然一旦天雷击顶,任你多大修为,也是枉然。”

  凌冲深以为然,道:“沙兄放心便是!”身入九天炼罡,双足无凭立之处,唯有鼓力向上,九天之上常有心怀不轨之辈游荡,遇有炼罡之辈,出手截杀,强夺法诀法器。凌冲有洞虚剑诀在身,倒不怎么害怕,最可虑者乃是九天雷霆之怒。

  凡间百姓见有雷霆电闪,便道是天降雷刑,诛杀奸邪。深山大泽之中,常有异类化形渡劫,亦是九天雷落,将之劈死,毕生苦功尽付流水。雷霆者,造化之枢机,阴阳勃动也,至大至刚,最能克制妖邪魔道之辈。弃道人不敢轻上冰峰寻仇,非是怕了凌冲两个,而是生恐施展噬魂道法,引来九天雷劫,必死无疑,足见雷霆之威。

  雷霆之道,本就发于九天之处,阴阳相激,生死相继。莫说魔道修士,就连凌冲这等修炼玄门正宗法力者,亦忌惮非常,多少修士炼罡之时,不幸为雷火击中,任你甚么法器神通,全然无用,除非有法宝之类的物事抵挡,不然只能化为一团焦炭,形神俱灭。

  凌冲一尊阳神火候尚未圆满,要想真正脱去阴滓成纯阳,必要经受九天雷劫之刑,但此雷非彼雷。雷刑者,乃是九天仙阙仙帝座下仙督司,为考校修士功行,降下雷法,乃是神通之雷,并非自然之雷。

  第二百八十三章 修成剑气雷音!

  道家中亦有修炼雷法之道,讲求以身御雷。传言开天辟地以来,共有六道先天雷法流传,分为内景真雷、紫霄北御神雷、神宵伏魔天雷、玄阴诛仙神雷、都天秘魔阴雷,以及混沌阴阳神雷。

  内景真雷者,乃是玄门修士以之开辟身中世界,修炼肉身宝筏的无上神雷,专能震荡肉身枷锁,洗涤自身。紫霄北御神雷乃是天帝所修,以之震慑群仙,掌九天仙阕气运。神宵伏魔天雷不消说,便是仙督司仙官所辖,专一诛杀邪魔,守正驱邪。玄阴诛仙神雷与都天秘魔阴雷两道,于魔道中流传,与仙道雷法正是一反一正,相生相克。

  至于混沌阴阳神雷,传说是天地初开之时,第一缕阴阳之力汇聚而生,开天辟地,分辨清浊,可惜天地生成之后,便成绝响,再无传承,更不说有谁修炼。

  前者五种先天神雷皆有流传,至于九天之中自然之雷,不在其中,但也威力绝大,不分正邪,一旦沾染,便是一场好大祸事。

  炼罡修士,寻一处高可接天之处,可省却许多功夫。凌冲修炼了二十四种罡气,体内真气沉潜灵动,兼而有之,丹田一道玄剑灵光幻境亦有些沉重之意,似乎变得凝实许多。剑中幻境已有百里方圆,剑光霍霍,二十四种罡气虽然炼罡境界不高,但聊胜于无,三道根本剑光沾染罡气之性,灵动之极,尤其他道行跨越一大障碍,根本剑光又能向上祭炼,可惜只顾修炼罡气,腾不出手修炼剑光种子。

  罡气入体,已有驾驭剑光飞天之能,修道八载,朝朝期盼,今日终有飞天之时!凌冲镇定心神,剑光绕身,终于飞天而起!剑鸣声中,三道剑光环绕周身,冲天而去!

  沙通仰望剑光直破云霄,放声大笑!凌冲初次御剑飞空,记起当年叶向天带他与张亦如往东海而去,不过区区八年时光,当年初入道门的少年,如今已是一位炼罡修士,人生际遇之奇妙莫测,着实令人目不暇给。

  他一气放出三道剑光,务求万无一失。三道金光盈空,皆是八重禁制圆满。此时方显洞虚剑诀威力,一改剑术轻灵翔动之要旨,同修三道根本剑光,法力雄浑,不畏损耗。一般修士,祭炼一道剑光已是手忙脚乱,哪有余力一炼三道?

  第一层天罡大气离地面有万丈之遥,但他自冰峰起身,距离缩短了不知凡几,这也是为何炼罡之士要寻登高之地,光第一步飞身天外,就省却不知多少气力。

  凌冲花费近一个时辰,飞入第一层天罡大气中,周身罡流涌动,吹气呵云,这一层罡气活泼之极,但甚是驳杂。炼罡心法最为珍贵之处,是能分别何用罡气,将之摄拿炼化。每一道法诀皆有独门炼罡之法,针对独门罡气所创,微妙难言。

  洞虚剑诀要一气修炼三十六种天罡,就不必在意如何分辨罡气,而要在精炼罡气上下功夫。郭纯阳为凌冲凝练二十四种罡气,精纯之极,不必他另去费心。三年以来,修炼的皆是精纯功夫。

  凌冲运起炼罡心法,见罡气如游鱼游来游去,没个停歇,但精纯之处远不如郭纯阳所炼,当即没了兴致,剑光轻颤,又自向上飞去。第二层大气与第一层相隔千丈,亦是毫不费力飞渡而上。

  第二层大气气温陡降,凝雪化冰,凌冲有剑光护身,毫不在意。这一层罡气比第一层稀疏了些,但精纯程度仍旧不甚满意。就这般,凌冲一意猛冲,直上云霄,到了第五层大气,离冰峰已有数万丈高下,寒潮凛冽,刮体如刀。

  这一层罡气方为精纯,凌冲甚是满意,运起心法吸摄罡气。他已将二十四种罡气修炼精熟,种种妙意存乎于心,到了天罡大气中,只运功修炼即可。洞虚剑诀发威,凡是流经身边罡气,全数吸引过来,炼入自身。

  九层大气中,天罡之气各自为战,轻易不会勾连一处,且高居雄天,也无甚么流动,就那么懒洋洋的待在一处。凌冲曾得沙通教诲,始终笔直上冲,轻易不敢挪动地方,天界与地上不同,无有参照,挪动一丝,在地面就是极大距离,搞不好炼罡完毕,下界之时,连冰峰影子也找不到。

  第五层大气中,罡气驳杂,缓缓流动。凌冲放开周身阳神穴窍,吸纳炼化,初时还要分辨:“这是仙云罡、这是真龙罡、这是太清罡,咦,这种罡气不曾修炼,要好生体悟。”

  凌冲只修炼了二十四种罡气,尚有十二种不曾接触,五层大气中几乎皆有,当下从头做起,细心体悟真意。罡气之中不知岁月,大约过了十几日,终于捕捉到那缕罡气之妙意,当下放开胸怀,修炼罡气。

  罡气入体,先与太玄真气相合,天罡中与太玄剑术最合的就是太白玄罡,修成剑气,轻灵翔动,兼而有之。待太玄真气修炼完毕,凌冲眉梢已凝结一层淡淡霜雪,却是为天罡寒意所侵,水汽凝结。

  玄剑灵光幻境炼罡功力已有两三成,得了罡气滋润,忽的窜出体外,就在凌冲面前虚悬为一团精光,周遭罡气不分种类,尽数尽情吞纳进去。到此时方才现出洞虚剑诀的大威力,一般剑修,功力再深,修炼罡气也比不过气修之辈,但玄剑灵光幻境一出,海纳百川,眨眼已汲取了十位气修之辈炼罡总和的罡气。

  五层天界中共有二十九中罡气存留,被凌冲一气吸来,玄剑幻境被罡气所撑,一再扩充,足足胀大到二百余里,三道根本剑光种子闪耀不定,如有灵性,各寻合意罡气化合。承乾剑光与灵光幻境化合为一,自不必说。破邪剑光选的却是至阳之刚的浩然罡气与太白罡气合练,至于中平剑光则挑了九极真罡与天一神罡。唯有玄武星神剑光凝然不动,似乎对罡气不感兴趣。

  凌冲修炼的畅快,忽然想道:“若是玄武星神剑亦能修炼罡气,岂不是好?有一种北斗天罡,想来正合其用!”玄武星神剑是周天剑法剑光种子吞噬玄武七宿星光所成,根基仍是洞虚剑诀与星斗元神剑诀,属道家剑术,自也可攒炼罡气。

  但五层大气中,并无北斗天罡,凌冲想了想,奋然上冲,罡气之间自有一层无形屏障,全然拦他不住,被其轻易冲入第六层中。第六层天罡中,罡气又自不同,有的已生出灵性,凌冲一眼瞧见一条生有双翅,眉生独眼,形如灵蛇的罡气,正是一条北斗天罡所化,蜿蜒游动,好不自在。

  凌冲伸手一捉,使了一招剑法,虚实相合,剑诀轮动之间,将北斗天罡擒在手中,摔入灵光幻境。果然玄武星神剑见了北斗天罡,一扑而上,将之吞没炼化。北斗天罡本是北斗星辰投注星力与罡云层中而生,最合星宿魔宗法门。星宿魔宗号称只修炼星光,不练罡煞,其实星光之道,就是星辰自蕴真气,与天罡地煞之气相差仿佛,只不过此方世界修士采炼的为此方世界罡煞,星宿魔宗修士采炼的为彼方诸天星辰所产罡煞而已。

  玄武星神剑炼化了一缕北斗天罡之后,犹不满足,剑光吞吐,霍然挣脱玄剑灵光幻境束缚,就在第六层天罡之中游走开来,甚是挑食,只选北斗天罡吞噬,眨眼去已无踪。凌冲也不去管,这道剑光自生灵性,修炼圆满,自会归来。

  举目四望,第六层天界中罡气就稀薄了太多,俱是生就灵性,游走如电,方才那道北斗天罡修炼不久,凌冲又是猝然窜上,不及防备,才被擒捉,其余罡气化为或龙或蛇形态,游走不定,都离凌冲远远地,生怕受其侵害。

  沙通当年修炼罡气,也只到了第六层便已圆满,凌冲听沙通讲述,自有成竹在胸。手托那道玄剑幻境所化精光,喝了一声,玄剑灵光向内塌陷,自有无穷吸力发出,饶是罡气龙蛇逃得飞快,也有几条被吸了过来,投入幻境之中。

  到了第六层天界,凌冲修炼的罡气已达三十一种,玄剑灵光幻境亦有无穷变化生出,他虽不甚明了,也只比凝真境时威力大上太多。凌冲估摸位置,蓦地展开身形,施展剑光飞遁,瞬时来至一条手臂粗细的罡气面前,身后尚留有一条清晰之极的云气甬道,显是奇速太疾,罡气来不及填满所过空间,才会有此异象。

  凌冲捉了罡气在手,顺手扔进灵光幻境,任其炼化。第六层天界气候之寒,已可冻钢成粉,幸好凌冲修炼罡气接近圆满,心念一动,体外化出一道罡气,以罡制罡,方可行动自如。三十六天罡并非一味刚猛俦,亦有刚柔之分,如潜如藏,如收似放,自有一番阴阳妙用。凌冲收摄罡气,尤注重体味其中意境。

  凌冲就在第六层罡气中盘坐虚空,掌中一道玄剑灵光幻境鼓动如心,脉率不绝,每一跳动,皆有条条罡气身不由主,投入其中,犹如一个饕餮怪兽,吞噬苍穹。三日之后,玄武星神剑光闪动,乳燕投林一般,投入玄剑幻境中,这道剑光霸道非常,几乎吞尽方圆万里北斗天罡真气,一举将自家禁制推演到十二重圆满,即为炼罡境界大圆满法力。

  凌冲深吸一口气,如今方知为何郭纯阳谆谆告诫,洞虚剑诀要修炼的根本剑光越多,方能显出绝大威力,便是应在此处。根本剑光就算修炼的无穷无尽,到了九天之上,总有罡气匹配,合练之下,立时提升一大截境界,也未可知。若他能多修炼几道根本剑光,只怕如今只靠洞虚剑诀的威力,也不必惧怕弃道人那厮耍弄手段了。

  第六层擒捉的每一道龙蛇罡气,皆是精纯非常,但凌冲始终有几道罡气不曾收练,连那最后一道九天仙罡也全无踪影,唯有力争上游。凌冲雄心陡起,既来此处,不去九天之外瞧瞧是何光景,岂能心甘?手托玄剑灵光幻境,便是一道剑气劈去!

  剑修剑诀之中,剑光者轻灵变幻,扰人耳目,乱人意识,以虚灵为上。剑气者,则为攻坚利器,遇强则强,无有半分想让。剑光剑气壁垒分明,但剑术练至入微之境,剑光之中却可藏蕴剑气,剑气之中亦具剑光妙用。凌冲妙悟剑道,剑光剑气早有合一之势,今日炼罡九天,也是机缘到了,剑未到,意先到,剑意前驱,太玄真气震动连声,于灵光幻境中转的一转,化为刚猛剑气,猛劈而出!

  一道剑影婆娑摇曳,直上九天,若架虹凌云,剑气过处良久,周遭方有轰轰雷鸣之声传来!凌冲满面呆滞,瞧了瞧自家手掌,两行清泪忽然洒落下来。

  剑气雷音!无数剑修梦寐以求的绝世剑法,就在不知不觉中修炼成功!凌冲自拜入太玄剑派,日思夜想,就是修成上乘剑术,仗剑天下,八载苦功,勤修不辍,今日终有回报,如身入花圃,满目姹紫嫣红,芳香馥郁,沁人心脾,连带他整个人亦自痴了。

  良久之后,霍然放声大笑,身随剑起,化为一道昂然剑气,矫矫不群,不屈剑意似要捅破天去!施展雷音剑遁之法,一气直破九重天!剑气雷音不只是杀生殒命的剑术,用来飞遁更是一等一的迅快,但对真气操控要求极高,非要将一口真气修至刚柔并济,变换自如,不足以施展。

  凌冲一剑抟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连破七、八两层天罡大气,直入九层天界!刚入九天之中,还未来得及打量域外风光,便闻闷雷滚滚之声,响彻天穹,精芒电闪,条条雷光粗如儿臂,四面盘绞而来。所过之处,将雷云罡气全数击散,凶猛到了无以复加!

  沙通再三告诫,炼罡共有两处杀机所在,一是异类旁门修士伺机偷袭抢夺,二是天雷孕发,击顶灭神。凌冲刚修成剑气雷音之法,正是信心爆棚,就算弃道人来了,也敢一剑劈死他。偏生无人偷袭,偏生来的却是最为束手无策的雷霆之力!此雷非仙督司天刑雷劫,而是自然迸发,阴阳相合,最是无从化解。

  第二百八十四章 九天雷劫!

  凌冲冲破九重天,手托玄剑幻境,正是志得意满,九天雷鸣却给他大头棒喝。闪念也来不及,一条雷蛇飞来,电闪噼啪,凌冲大骇,唯有以玄剑幻境抵挡,不然肉身被天雷击顶,就不必修炼甚么剑术了,直接轮回可也。

  玄剑幻境中无数剑光种子齐齐发出清越剑鸣,尽是不屈不平之意。天雷发于九天之上,乃阴阳磨荡,乾坤并发而成,孕育大道玄机,掌生死消长之意,至大至刚,莫之能御。最能克制诸般妖邪魔道,管你真仙还是凡人,一击之下,立成焦炭。

  九天之上,罡气经千万年精炼,早就开启灵智,化为一团团其形各异,有眉有眼的云团妖怪。这些罡气精灵与五六层大气中不同,生的十分长大,小的亩许,大的成百上千丈,平日懒洋洋的不肯动弹,汲取大日阳气,修炼自身。其中功力最深者,已然有纯阳真仙级数的法力,只是灵智不高,又不得下界,日常只以扑食其余罡气,壮大自身。

  凌冲未上九重天时,不时有长大罡气精灵,倏然张开大口,内中森然,强行将下界弱小罡气吸来吞噬。九天雷鸣响起,这些长大罡气精灵却如受惊的兔子,一个赛过一个迅捷,几乎不亚于剑气雷音之术,眨眼逃得无影无踪,显是熟极而流。

  凌冲冲了上来,正要放声大笑,周遭瞬间清场,天雷无人可辟,拿他做了出气筒。一条电蛇,粗有儿臂,如枪似箭,一气贯入玄剑幻境!这条雷蛇法力澎湃,相当于元婴级数修士倾力一击,凌冲根本招架不得。玄剑幻境玄妙再多,不过是炼罡级数法力所化,尚在由虚化实的门槛上,雷蛇入内,轻轻一击,便将破邪、中平两道根本剑光打穿击散!

  破邪、中平两道根本剑光,各有奇遇才修成,每一道皆是八重禁制圆满,威力极大,在天雷天威之前,却不堪一击,雷蛇只随意一扫,便将之击成了漫天流萤,法力四散!

  玄剑灵光幻境本就靠四道根本剑光支撑,一下四去其二,立时遭受重创,根基大损,凌冲心神与之相连,也逃脱不掉,噗的喷出一口血雾,二话不说,掉头往下界飞去!

  天雷之威,不可阻挡,凌冲小小炼罡修士,根本无从抵挡,唯有逃命!玄剑幻境中,雷蛇轻舞,肆意游弋,承乾剑光托起幻境天地,绝不可有任何动摇,不然凌冲一生苦功全数白费,道行尽散,成了一个废人。若雷蛇再要击毁承乾剑光,玄剑幻境就要崩塌,不复存在。

  凌冲甚至想到,若雷蛇进击承乾剑光,先以玄武星神剑抵挡一下,玄武星神剑得来不易,损失可惜,也好过玄剑幻境崩塌,毕生苦功成了画饼一场。

  第一道雷蛇击碎两道剑光,似乎锐气顿消,懒洋洋赖在玄剑幻境中,不肯动弹。九天之上,铅云乌朵密布,条条雷雷蟒电蛇乱钻乱窜,当此天威之下,就算纯阳真仙也要心下忐忑,不敢直撄其锋。似觉第一道雷蛇并未击杀凌冲,雷光如怪蟒翻身,又分出一道破入云层,追杀而来。

  凌冲反身逃命,只在眨眼之间,不过刚穿入第八层天界,第二条雷蛇只在十分之一刹那便即追上,这一次直指他后脑玉枕穴。凌冲周身汗毛竖起,当真是生死顷刻,被天雷贯脑,必是败亡下场,绝无周转余地。

  这道天雷似乎有意识般,要抹杀一切闯入九层天的生灵,对凌冲不依不饶。生死之际,凌冲根本躲让不及,紫府中阳神断喝一声,双臂担山,托举一团阴阳之气飞出紫府,正面硬上那道雷蟒电蛇!

  阴阳之气是他最后指望,入道以来,仗着阴阳之气玄妙,躲过数次杀劫,但这一次天雷轰击,不死不休的绝境,阴阳之气若兜不住,唯有闭目待死。阴阳之气一出,飙轮电转,黑白二气搅绕不停,两方都是去势绝快,撞在一处!

  阴阳之气中本有一团云文天篆,斗了许多时日,也不曾将之炼化,见了雷霆震怒,雷蟒翻滚之势,当即将云文天篆撇在一旁,黑白二气化为两道精芒,电闪之间,将雷蟒生生吞入!

  雷者,本就是阴阳发端之机,阴阳之气更是两仪精粹,本出同源,这一相逢恰是金风玉露,化合一处,再也不分彼此。两道精光、一团雷气,水乳、交融,凌冲还忧虑自家阴阳之气比不过雷霆电气,反被吞噬,如今看来,倒是自家的阴阳之气将自然雷霆吞下炼化,壮大自身。尤其自然雷霆中,更孕有一丝先天之机,最能补益后天阴阳之气,恰是画龙点睛、如虎添翼。

  凌冲机缘巧合,修成一道阴阳之气,因属后天,未免变化不够机圆,起承转合之间,不能上体天道,只自发运转。这一丝先天之机加入,正好补足其短。阴阳之气侵吞雷蟒电气,壮大了七八分,有拳头大小,外围尚是雷霆电闪,嘶嘶炸响,内中依旧两条阴阳鱼游动不休,蕴含无穷玄妙。

  凌冲心头一动,将玄剑灵光幻境一抛,阴阳之气如闻腥之鲨,一口吞下,转得几转,又自吐出,内中那一道雷蛇果已无踪,又被炼化了去。云文天篆没了阴阳之气威胁,化为一团紫气金光,虚悬半空,凌冲阳神轻轻一推,又自抱着返回紫府。云文天篆之玄机他虽参悟不透,但在阴阳之气炼化之下,犹能岿然不动,显是一件了不得的物事。

  阴阳之气连吞两条雷蟒电蛇,受先天之机点化,灵动太多,一改往昔滞涩模样,黑白二气旋转劲急,游动不休,凌冲略望一眼,只觉眼晕头花,忙撇过脸去,不敢再看。九天之上,雷霆迸发,条条雷蛇飞舞,如鞭如龙,方圆万里之内绝无罡气存身,只抽的虚空炸响,凶威盖世。

  凌冲仰望天穹,暗想:“这等威势,只怕纯阳真仙要渡的雷劫也不过如此罢!”练气士修成纯阳,最后一关便是雷劫之刑,九天雷刑加身,渡得过,立成正果,渡不过,一切皆修。但彼时雷劫乃仙督司所发,尚有回旋余地,这番雷霆却是自然之怒,大道枢机所化,绝无通融的余地。

  第二百八十五章 魔道联手

  凌冲目力极强,隔却无穷空间,一眼望见九天雷霆正中,一汪秋水摇荡,波澜不兴,竟全是雷霆所化!所谓不敢越雷池一步,能够化雷为水,成就一方雷池,就算真仙级数,也不敢轻易试险。雷池之中,任是法宝级数,也要洗去禁制,打为凡胎。雷霆之怒,本为阴阳之变,最能返本归元。

  方才仅仅两道雷霆,随手一击就有元婴级数威力,凌冲若无阴阳之气护身,立成焦炭,死的痛快之极。那方雷池散发的法力波动,足足抵得上数十位真仙级数法力,威能浩瀚如穹苍,凌冲只瞧了一眼,心下突突,有大恐怖萦绕心头。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雷霆真意亦是大恐怖。天雷中既有毁灭之意,亦有造化之意,端看如何体悟了然。阴阳之气炼化两条雷蛇,意犹未尽,精光电闪之间,已冲破九重天界,一跃而至雷池之中!

  它与雷霆同源而生,得了先天之机,更能炼化雷霆气机,钻入雷池如鱼得水,畅游的肆意非常,犹如泡澡,舒服的一塌糊涂,只在雷池中滚了一滚,又自涨大不少。凌冲瞧得目瞪口呆,他与阴阳之气算是一体,阴阳之气越强,保命的手段也就越多,倒是乐见阴阳之气炼化雷霆真气。

  冰峰之上,凌冲一去炼罡已有数月之久,沙通闲来无事,眺望九天云层,忽有一丝悸动起于心间,面色大变,就听九天之中闷雷滚过,天妖异类最畏雷霆天威,丝丝雷霆之气垂落,沙通堂堂金丹修士,竟微微颤抖起来,显是惧怕之极。

  “想不到凌冲只炼罡数月,居然就引来雷霆震怒,若能见机闪躲倒也罢了,若是躲不开,只怕凶多吉少。”沙通胡思乱想,此刻云层中天雷满布,雷蛇肆虐,根本不敢飞上查探,唯有静待雷霆平息,也只有希冀凌冲机灵,能躲过雷劫。

  冰峰之下,一处地洞之中,幽晦阴暗之极,本是野兽盘踞之处,地上尚余残骨腐肉,弃道人身处其中,满面不耐之色,他躲入此处已有数十日,先前以上乘噬魂之法,操控冰峰中四名弟子前去拦截凌冲一行,不想为杀了个干干净净,连根毛也未留下。

  弃道人生性残暴,自从神魂受创,更是执念深重,初时只想杀死凌冲,强夺玄精丹,如今却非要将凌冲炼魂处死,方消心头之恨。“可惜通意那厮,孤注一掷,置之死地而后生,竟能修成一尊元婴级数鬼王,我若能到手,功力立复,还用在此与那两个小崽子空耗?碧霞秃驴!”思及那尊元婴级数鬼王被碧霞和尚捉去炼化,弃道人心头如欲滴血一般。

  通意老妖苦修一声,不惜杀戮生灵,修炼六六归神法,落得个被金刚寺追杀,仓皇逃命的下场,被弃道人操控之后,全无畏惧,舍命冲击更高境界,居然一举奏功,修成元婴级数鬼王化身。彼时弃道人已有退却之意,鬼王化身到手,比凌冲神魂价值大了太多,稍稍修炼,便可承载他神魂之力,那时法力更进一步,因祸得福,有望得窥噬魂道道法最上乘境界。

  碧霞和尚无巧不巧,偏用紫金钵盂与自练的佛国世界,生生将鬼王化身擒捉炼化,以赠自家功行。弃道人如意算盘被破,唯有干冒奇险,前来捉拿凌冲练法。

  但九天之地,罡气浑厚,最是克制魔道中人,弃道人不必飞天,就在冰峰上一站,阴阳交感之下,定有天雷降世,不死不休,绝不敢轻易露头,唯有静候凌冲炼罡圆满,自行下山。彼时凌冲修行更进一步,不好擒拿,但也顾不得那许多。

  弃道人神魂分裂,每日总有几个时辰,头痛欲裂,今日刚挨过苦刑时刻,正自喘息,只闻九天之上,雷霆轰鸣,如天神行法,浩大阳刚之意遍布,心悸肉跳,一口鲜血喷将出来!骇然道:“九天雷刑!那小混蛋如何触怒天意!”

  弃道人是修成元婴化身的高手,只因与夺魂道人作对,噬魂魔引发作,将其神魂炸裂,半疯半癫,行事全无章法。境界跌落到了凝煞级数,但一手噬魂神通却越发凌厉,沙通也十分忌惮。饶是弃道人胆大包天,连夺魂道人也不放在眼中,以噬魂老人嫡传自居,闻听天雷之音,还是吓得一哆嗦,似乎连神魂分裂之症也吓得痊愈了,缩头缩脑,更不敢出洞。

  过得良久,雷霆天威散去,云收雨歇,弃道人长叹一口气,轻松下来。忽闻一声娇笑,其声媚荡入骨:“想不到堂堂弃道人,不可一世,却也有惧怕天雷之时!”

  弃道人眼中神光暴涨,脑后飞起一圈幽光,往洞外扫去,口中才喝道:“谁!”这圈幽光暗沉冥冥,乃是噬魂道中极恶毒的法力所化,一旦沾染,搜魂刮骨,苦不堪言。

  出声那人显是女子,又是一声娇笑,说道:“噬魂道搜魂法,小女子可是当不起呢!”亦自飞起一道粉红光华,恰将搜魂幽光抵住,不令落下。弃道人法力精深,只一交接,便知来人法力在自家之上,当是金丹级数,“若非我神魂受损,道行退步,这样的货色,当年便是一掌拍死了事!”

  他刚受天雷惊吓,神志清明,不愿硬拼,当下也不收回搜魂幽光,嘶声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那女子略略走近,却是为美貌少妇,正是雪娘子,娇声笑道:“小女子天欲教雪娘子,拜见大云神君!”

  大云神君正是弃道人当年道号,只是自受创起,便弃之不用,弃道人与大行、大幽三个乃是同辈弟子,资质还要高出那两个甚多,先一步修成婴儿,可惜如今沦落至斯。

  弃道人呵呵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天欲教的荡妇,你不去寻你那些姘头快活,来找我作甚?岂不知我噬魂道道法最能克制你天欲教的狗屁神通么!”天欲教偿行男女采战之道,阴阳双修以求玄阴大道,自生灵情欲下手,用修持功夫。

  第二百八十六章 九天仙阕显踪!

  噬魂道亦从生灵七情六欲下手修持,于心性上下功夫,撇开正邪不论,实是奇妙精深之道法。与之相比,天欲教以情欲入手,略显单一,先天上就为噬魂道道法克制,历来天欲教弟子见了噬魂道传人,少有不吃瘪的。

  此事天欲教主亦自深知,刻意花费数百年苦功,修改《六欲化情魔典》,希冀摆脱噬魂道操控,传言已接近功成,尚未出关而已。弃道人精修魔道,知晓对方是天欲教弟子,自有法子令其乖乖听话。他绝不贪图雪娘子肉身炉鼎,却对其神魂十分垂涎,若能吞了,正可增进道力。

  雪娘子见他目中放出绿光,配上蓬须乱发,更添恐怖之意,心下也自惴惴,勉强笑道:“小女子自知非是大云神君敌手,此来献丑,乃是为了与神君联手,铲除冰峰上那两个太玄剑派弟子。”弃道人似笑非笑,说道:“你与大幽那厮勾勾搭搭,图谋他手中那一枚移情丹,想来是要化解天欲丹之毒罢?可惜那厮奉了夺魂道人之命,要从你手中夺取天欲教主新近参悟《六欲化情魔典》,不肯轻易与你丹药,可是如此?”

  雪娘子心下一惊,移情丹之事自认做的隐秘非常,却被弃道人一口叫破,当即有赤身裸体暴露于大众之中的荒谬之感,强笑道:“神君说笑了,《六欲化情魔典》乃是本教至高典籍,借小女子十个胆子,也不敢偷盗的。”

  弃道人冷笑道:“亏你不曾下手,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天欲教主那厮便不知么?他正要你盗取一本假的魔典,转交夺魂那厮,迷惑视听。如此一来,无论成与不成,你的下场皆是一般,你可知道么!”

  雪娘子额上冷汗一滴滴渗了出来,颤声道:“好歹毒的计策!”大幽神君得了移情丹,却不肯给她,非要拿化情魔典来换。魔典乃是天欲教主毕生道术精粹,珍逾性命,岂是轻易盗取的?其中更有如此算计,雪娘子思及若真听从大幽教唆的下场,不由又打了一个冷战。

  弃道人哈哈一笑:“幸好你遇见了我,本座生平最瞧不惯夺魂道人以大欺小,堂堂玄阴修士,还要弄这狡计。天欲教主借天欲丹在你神魂上下了禁制,我噬魂道法门正可祛除,只要你为本座效命,区区天欲丹之患,反掌即除。”

  雪娘子冷笑道:“大云前辈当小女子练功练傻了么?凭你区区一个许诺,便要我堂堂金丹高手,供你驱使,未免太过便宜!我此来是为了冰峰上太玄弟子凌冲。我知前辈欲取其神魂练法,不若我等联手,我只采其元阳,之后任凭前辈处置。你我各取所需,如何?”

  凌冲一身元阳精气之浑厚,雪娘子垂涎已久,若能采补,可将她道行一举推入元婴之境,才来说服弃道人联手。噬魂道法门虽天生克制天欲教功法,也要看各人功力境界如何。弃道人空有元婴境界之感悟,法力却只凝煞,可谓虎落平阳,雪娘子正经金丹高手,自然不必怕他。

  弃道人目中一抹深沉凶光闪过,“可惜我功力未复,若是鼎盛之时,这小妞儿还不任我捏圆捏扁!”思及夺魂道人恶毒手段,弃道人胸中一口怒气翻滚,险些就要放声长啸。

  雪娘子见他目中忽露凶光,只道他要猝然发难,忙提足法力防备。弃道人忽然敛去怒容,一笑道:“那便联手,我取神魂,你采元阳!”雪娘子见他前倨后恭,先雨后晴,也知是与虎谋皮,暗暗冷笑,面上媚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埋伏于此,待他炼罡下山,出其不意,定能奏……”

  功字未说完,就听九天雷动,响彻穹苍,一道恐怖至极的神念扫射下来,一个声音在二人心头同时炸响:“何方妖孽,胆敢擅闯九天仙阙!”声音满是暴怒之意,声音的主人法力境界并非纯阳真仙,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令雪娘子与弃道人骇然不已,二人惊声道:“九天仙阙!”

  九天仙阙四字,如万古玄冰,沉甸甸压在二人心头。九天仙阙,万神之乡,众仙之地,睥睨万古,孤岸无涯,为天帝行宫,统御诸天星辰,下治苍生万灵之所。练气之士,苦修一生,求得便是一纸天诏,飞升仙阙,万劫不磨!雪娘子与弃道人修炼玄阴道果,就算成就长生,也要飞升到玄阴魔界,即佛经所云他化自在天界。但丝毫不妨碍二人对九天仙阙之向往。

  两人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眼神中瞧出骇然之意。雪娘子咽了口唾沫,语无伦次道:“九天仙阙!是谁?谁修成纯阳要飞升么!”弃道人震惊过后,冷冷说道:“静观待变罢!难不成你还要上九天之上,瞧瞧那万仙之乡是何等模样吗!”

  九天之上,凌冲眼睁睁瞧着阴阳之气在雷池聚炼雷气,壮大自身,拳头大小一团真气越发凝练。雷池之水全无动静,雷云之外,条条雷蟒翻滚,大气之中电光火石闪烁,隔着一层天界,亦能感受其凛凛天威。

  九天雷霆一出,仙罡逃散一空,修炼罡气只能拖延,但因祸得福,阴阳之气吸取天雷中先天之机,变得灵动非常,浑不似先前病怏怏的姿态,有了这道大杀器护身,炼魔渡劫的把握也就更大一些。

  凌冲心头方有此念,忙摇头驱散,暗道:“凌冲啊凌冲,阴阳之气虽好,到底只是外物,证道长生,凭的是自家修行,多用外物,道心不纯,怎能证就纯阳?”将依赖外物的念头掐灭,但阴阳之气过于玄妙,自也不舍放弃,却有收取无门,这才略略焦急起来。

  雷霆迸发,可长可短,但雷池出现,就非短期内所能消散。凌冲唯有耐着性子静候,待雷池消散,阴阳之气自会飞回。就在雷池之后,一角画卷忽如昙花一现,展布开来。

  凌冲登时脑中嗡嗡作响,那画卷一角分明是一处浩大空间,其内仙云缥缈,妙化大有,神德至灵,时有金符玉章如日月之光,当空悬照,光色明而不耀,清而不冷,其意虚静,令人见而忘俗,亦可从中参悟无上妙理。又有仙乐隐闻,仙禽蹁跹,往来悠游,尽是一派仙家清幽虚明气象。

  第二百八十七章 炼化仙罡 诛杀神将

  到如今他哪里还瞧不出彼处正是无数修道人梦寐以求,却又求之不得的九天仙阙,万仙之乡?凌冲心潮汹涌,从未离长生逍遥如此之近,似乎只要跨去一步,形神融于仙阕,便能证就长生,猛一摇头,哑然失笑,莫说他与仙阕之间尚隔着一座九天雷池,跨越不得。就算闯入仙阕,以他修为,绝挺不过九天仙罡炼体之苦,唯有爆裂身亡一途。

  九天仙罡?紫府罡气?凌冲脑中电光火石一闪,耳边忽有一人轻笑道:“傻孩子,还不动手!”凌冲无暇分辨是何人之声,鬼使神差般抬手一招,自九天仙阙中飞出一团气流,隐含无穷玄妙,瞬时跨越雷池无穷空间,落在他掌中。

  九天仙罡!紫府真气!三十六天罡中最神秘,最难得到的九天罡气,居然如此轻易到手!凌冲愣了愣,面泛狂喜之色,反手拍入玄剑灵光幻境之中!他恐夜长梦多,索性当场盘坐,将九天仙罡炼化!

  炼罡境界,倒不在汲取罡气多寡,重在体悟其中真意,凌冲已然修炼了三十几种罡气,只剩区区几道,经验丰富之极。但这团九天仙罡炼入玄剑幻境,还与其他罡气不同。玄剑幻境中已炼化了三十余种罡气,还差几种便即圆满。仙罡降临,本已混于玄剑幻境的种种罡气忽然躁动起来,险些镇压不住。

  凌冲镇定心神,强行镇压,发觉那些罡气对九天仙罡别有一股臣服之意,又似游子遇慈母,说不出的眷恋之意,心下了悟:“原来如此,只怕九层天罡之气,俱是由九天仙罡化生,怪不得一缕仙罡之重,足可当得数十种罡气相合。”

  悟通此理,便以一种包容之心,修炼九天罡气,果然对路。凌冲于修道一途之悟性还是没的说,一下便捉住九天仙罡根本真意,接下来修炼就是水到渠成。九天仙罡号为万气之母,天罡之气皆由其化生而来,传说开天辟地之时,先有九天仙阕与玄阴魔界化生,一阳一阴,相生相克,次第方有万物混流造化。九天仙阕中一缕太元玄真之气吹出,与玄阴魔界中一丝太阴浊重之机交合,方才化生诸般世界。太元玄真之气化为种种天罡,太阴浊重之机演化为种种地煞,自此罡煞方立,诸界创生。

  凌冲不知其中玄机,也不妨碍他修炼万气之母。一团九天仙罡融入玄剑幻境,并未与任一道种子剑光相合,而是上升于天,化为穹壁,丝丝缕缕不绝,似乎成了胎膜一般的物事,将玄剑幻境包容其中,凌冲心头一宽,从中感受到一股天穹博大之意,无亘无垠之概。

  就在此时,丹田中一小团太清玄元之气忽然躁动,陡然射出丹田,一头扎入玄剑幻境之中。太清玄元之气是太清符术根本真气,凌冲为了太清符剑之术,浅尝辄止,修炼了几日,便不去管。一小团太清玄元之气盘踞丹田之中,与玄剑幻境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两道真气皆是玄门正宗,各具玄妙,也不畏有甚冲突,凌冲也不去管。谁知见了九天仙罡,也要分一杯羹。

  凌冲并未下苦工修炼太清玄元之气,这道真气禁制还只是胎动级数,按理攒炼不得罡气,但世上之事每每出人意料之外,紫府中那一道吞星符陡然喷出一道星河光芒,下十二重楼,照彻丹田中太清玄元之气,星芒之下,太清真气居然连破禁制,数个呼吸之间就已成就凝真级数圆满,就似一位绝世高手替凌冲费心祭炼一般。

  凌冲只瞧得目瞪口呆,太清玄元之气成就八重禁止,便与玄剑幻境争夺九天仙罡,凌冲的根本道诀为洞虚剑诀,但他犹豫一下,不曾阻止,太清真气啃下一块九天仙罡,电闪般缩回丹田,自顾自炼化起来。

  凌冲也不去管,玄门正宗真气就有一点好处,全无走火入魔之虞,还将精力放在玄剑幻境之上,毕竟这一方小小剑光世界,才是他寄托道果所在。九天仙罡化为胎膜,包裹玄剑幻境,凌冲心下隐隐有所预感,若真能炼足三十六道天罡,定有不可思议之变化。

  他这边胡思乱想,仙阕一角中忽有暴怒之极的声音传来:“何方妖孽,胆敢擅闯九天仙阕!”一名金甲神将御风而来,满面凶光,手持一杆大戟,当是守卫仙阕天门之天将。凌冲眼界不同以往,见此人修为不过元婴境界,但一身真气沉凝如山,远远望去,就给人无限压迫之感,当是修炼了九天仙罡之气,日夜吞吐,法力精纯之极,这样人物对上此方世界修士,举手投足,皆有山崩海裂之威,占尽优势。

  凌冲早猜出方才命他出手偷夺九天罡气者,正是其师郭纯阳,既是亲身到此,全不必忧虑,但如今惊动仙阕种金甲神将,若不能速战速决,引来天仙之辈鏖战,自家师徒两个今日皆要交代于此了。

  金甲神将也是郁闷,本奉命镇守天界一角,忽觉有人以法力强行贯穿虚空,潜入进来,这一惊非同小可,真被不轨之辈潜入天界,乃是极大罪过。忙即赶来,却丝毫不见来人踪影。

  强闯仙阕,偷盗天机,乃是天大罪责,依天条立时处死,那神将寻不到人影,将眼往下界瞧来,就见一方雷池悠悠滚滚,当即骇了一跳,又见池边有一少年,面露惊容。神将亦是个黑心货,暗思:“我寻不到偷入仙界之辈,不好交差,这小子恰逢其会,正好拿来顶罪,只怪你运道不好,不是你做也是你做了!”

  二话不说,一只大手伸出,迎风化为亩许大小,冲凌冲便抓!凌冲心神不宁,见神将出手来拿,正不知如何处置,就见雷池陡然翻滚起来,雷光刺目,雷水飘洒,化为一柄数十丈长剑,剑刃煌煌如天,一剑绕去,神将一条臂膀应声而落,惨叫声将发未发,剑光再闪,一颗如山头颅冲天而起,面上兀自满是疼痛之意。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天雷剑光

  暗中之人连发两剑,所用剑意凌冲再也熟悉不过,正是庚金剑诀,出手必是郭纯阳无疑。斩杀元婴之辈没甚么,但斩杀九天仙阕守卫天将,无疑将天捅破一个窟窿!斩杀天庭大将,触犯天条,罪大恶极,若被查出来,太玄剑派整个门户都要被夷为平地,不知郭纯阳有甚底气,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果然那天将一颗头颅飞起,九天仙阕深处一道刺目金光飞起,法力滔天,正是当值真仙,这边天将一死,立生感应,忙即赶来,人还未至,扬手发出九道金光,化为九条神龙,鳞甲飘扬,龙吼连声,往就要冲破天人桎梏,向凌冲咬下!

  郭纯阳不知藏身何处,轻声笑道:“不过宰了个走狗,当真小气!好徒儿,此处待不得了,还不快走!”凌冲这才反应过来,转身便逃!刺杀天将,乃是滔天大祸,他可不是郭纯阳,不早早逃走才是傻子!百忙之中回头一望,见到一幅毕生难忘之奇景。

  雷池恰如一池春水,任外层雷云层叠,雷龙翻滚咆哮,却不起丝丝褶皱,蓦地一道人影显出,通天彻地一般,伸出一只大手,五指嶙峋,将雷池兜底一托,万顷雷光电闪,居然丝毫奈何不得。那人正是郭纯阳,托举雷池,如捧油盆,猛一发力,兜头甩向那一角天阙空隙!

  大手笔!大神通!也不知郭纯阳是存了甚么心思,无视九天仙阙威严,一意将之得罪到死。难得那雷池天生阴阳化生,风动雷吼,威力更大,被其抓在手中,如倾木盆。万顷雷光电海向着九条金龙扑去。

  九条金龙本是法力所化,被雷水兜头一浇,连惨叫都无,转眼化为无形,那九天真仙亦自赶到,迎接其的竟是雷光摇荡,其势万钧!躲已不及,连声怒吼,幸好是真仙级数,法力念动即发,层层金光蔓延,护住周身,硬生生接了雷水爆射一关!

  凌冲只瞧了一眼,那真仙被雷水浇头,七窍中雷蛇肆虐,显是不怎么好过,无暇幸灾乐祸,一口气窜入第七层天罡之中。心下又是惊诧又是兴奋:“掌教恩师太也生猛了些,天将之流,说杀便杀了,连天界真仙也敢得罪。雷池雷水,非是那么好消受,那真仙有难了!”

  耳边忽有人道:“咦,还差两道罡气不曾圆满?罢了,索性成全了你小子!”加上九天仙罡,凌冲共修炼了三十四种罡气,还差两种。就见两团祥云飞来,被一只大手一拍,挤入玄剑灵光幻境中,正是凌冲所缺的最后两道罡气。

  至此三十六道罡气尽数圆满,玄剑灵光幻境陡然震动起来,自九天仙罡所化胎膜起,向内震荡不休,三十六天罡,三十六种意境,在玄剑幻境中次来比去,冲突不休。这等异状,洞虚剑诀中也未提过,除却当年创立剑诀的四代祖师,再无人修炼到此境界,也再无前辈修炼心得参考,唯有凌冲自家踟躇而行。

  罡气震荡,带动真气摇动,无休无止,玄剑幻境之中,被天雷击散的中平、破邪两道剑光碎片与高悬诸天的周天剑光种子,亦长鸣争辉。玄剑灵光幻境吸纳三十六天罡真意,更趋圆满,亦自更加坚凝,一鼓一缩,伸缩不定,似有甚么物事要孕育出来。

  凌冲修炼三道根本剑光,哪还不知此是天赐良机,正可再修炼一道剑光种子,弥补两道剑光被天雷击碎的损失,电光念闪,想起方才九天雷霆威势,不自觉存思其雷池雷龙之态,雷池静谧,其波不兴,雷龙摇动,嘶吼荡弋,恰是一静一动,宛如阴阳,尤其天雷击顶,那等威势,那等威风,那等迅捷,更是一等一观想练剑的上佳素材。

  九天之上,阴阳之气本在雷池游荡,如鱼得水,雷池被郭纯阳撬动,立时惊起,如倦鸟归林,闪得一闪,已突破天界之限,射入凌冲丹田之中。凌冲又惊又喜,这团阴阳之气到底是他所练,与他本体不可分割,如此一来,以后也可借用其不可思议之威能。

  玄剑灵光幻境中,散碎剑光种子往来冲荡不休,只缺少一个契机,就能再造一道根本剑光。恰与此事,阴阳之气蓦地吐出一条雷蛇,只有筷子粗细,但一股先天造化之机气息却怎么也遮掩不住,正是其在雷池中掠夺的先天之机。雷蛇蜿蜒游荡,恰入于玄剑幻境,这缕先天之机,将发未发,蕴含造化精义,阴阳之气受其激发,灵性大增,又反哺给凌冲。

  玄剑幻境中,无数游荡剑光往先天之机上汇聚,片刻之间一成一道常有百丈,有眉有眼,周身五彩披拂的奇异剑光,这道剑光略一擎动,就有雷吼电闪之音,饱含雷电精义,玄妙之机。这道剑光足足吸纳三成散碎剑光,连中平、破邪两道碎渣剑光也未放过,又汲取了玄剑幻境几乎近半真气,方才化形而出。

  凌冲大喜过望,这道剑光灵异之极,蕴含先天雷法精义,绝非人力所能修炼,若非阴阳之气太过玄妙,夺先天造化以为己用,轮也轮不到他修成这道剑光。“既是以先天雷法精义所成,就叫天雷剑光罢!”天雷剑光五彩披拂,先在玄剑幻境中游荡一圈,后悬于承乾剑光之旁,此呼彼应,十分融洽。

  阴阳之气吐出先天之机,似乎甚是疲累,不去寻云文天篆晦气,乖乖盘踞丹田,不肯动弹。如此一来,云文天篆独居紫府,阴阳之气垂落气海,正是最佳不过。

  凌冲全力逃命,也无心思细看天雷剑光惊异之处,犹觉头顶九天处雷鸣电闪,夹杂怒吼之声,断断续续传来,不知郭纯阳有甚么法子脱身,还是先保住自家小命来的要紧。郭纯阳深藏不漏,连天界神将都敢杀,必有保命的功夫,也不必担忧。疾驰向下,来时摇摇荡荡,去如丧家之犬,好在炼罡一途算是圆满,之后只要用水磨功夫,打磨真气即可。

  第二百八十九章 孟神君

  凌冲炼罡已毕,足可御剑飞行,正要试试新成天雷剑光威力如何,心念一动,天雷剑光自玄剑幻境飞出,拖曳芒尾,迎空一绕,剑光裹身,一声雷动,已自无踪。

  冰峰之上,沙通满面焦虑,遥望九天雷响,天宇墨染,穹天崩坏,更不敢轻易飞入九天,万一一道雷劈下来,抵挡不住,还要搭上一条小命。忽见剑光飘摇,落地现出凌冲身形,急道:“沙兄,快走!”沙通摸不着头脑,被凌冲拉着一路飞驰下了冰峰。

  九天之上,那真仙被雷水浇头,饶是纯阳境界,也受创不小,一具纯阳法体伤的七七八八,无力下界追杀郭纯阳。正自暴怒,骇然发现那一丝天界裂隙居然不知不觉被人缝补了回去,再也瞧不见下界情形。这一惊非同小可,闯入天界那人手段精妙,缝补虚空出入无碍,乃是极大劲敌。

  事到如今,那真仙只好放弃下界念头,转身往九天仙阕内中行去,一路之上,仙阙中九天仙罡蜂拥而来,被其炼化补益,不出数个呼吸,纯阳法体已全然无碍。

  那真仙生的十分俊俏,面相是个少年道人,大修飘飘,飞了半个时辰,就在一处宫殿落下,这座宫殿孤高拔群,周遭全无景致,皆是茫茫云海,许多真仙乘风驾云,或剑光飞遁,或骑乘异兽,来去匆匆。

  宫殿匾额之上,上书“仙督司”三个鎏金大字,那少年真仙迈入入宫,自有侍奉道童上前笑道:“不知尚大人欲寻哪一位?”仙督司乃是天帝所设,专司下界纯阳飞升,主雷劫仙门之事,最是紧要不过,这少人真仙唤作尚玉河,得道千年,就在仙督司任职,职司巡防天界四周,防备魔头混入九天仙阕。

  先前被郭纯阳斩杀的神将便是其部下,闻言笑道:“劳烦仙童通秉,尚玉河欲求见孟神君。”那仙童笑道:“还请尚大人稍后。”转身去了。九天仙阙真仙,皆受天封,官职在身,因此道童称尚玉河为大人,仙督司中以仙督为首,下辖四大神君,分管杂务。孟神君正是尚玉河顶头上司,执掌九天仙阙守备之事,位高权重。

  不旋踵道童回转,引尚玉河来至一处偏衙,一尊高大之极身影端坐,身披紫极玉晴仙袍,威严素著,尚玉河只靠近些许,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显是这位孟神君一身修为远超真仙级数。

  尚玉河躬身施礼,孟神君目露神芒,说道:“尚玉河,你不去巡守天界,擅离职守,跑来此处作甚!”尚玉河苦笑道:“神君容秉,非是下官擅离职守,实是有人擅闯天界,诛杀神将,下官欲下手追杀,被其雷池阻路,逃下界去!”

  孟神君霍然起身,一张面孔黑黝黝的,额生三眼,怒声道:“既然如此,快带我去看!”尚玉河不敢怠慢,引领孟神君往天界缝隙而去。孟神君凝立良久,额上三眼睁开,一道金光激射而出,化为一幢光幕,照在天界裂隙之上。

  金光之中,但见一道身影现出,先是一剑将天界捅破一个窟窿,又将赶来神将杀死,继而大手翻天,以雷池做盆,倒扣尚玉河头顶。孟神君面沉如水,这道金光是他苦修神通之一,善能回溯时光,遍查周天之事,将那厮偷入仙界,似乎盗取了一缕九天仙罡,瞧到其运转法力,以雷池阻碍尚玉河下界追杀,正要更进一步,瞧瞧那厮究竟出身何处。

  却见那道身影蓦地转了过来,五官相貌如笼迷雾,瞧不清楚,似乎咧嘴一笑,伸手一抹,孟神君那么大神通金光,居然被一抹而消!孟神君闷哼一声,不知是吃了暗亏还是心头恼怒,伫立良久,说道:“此人来历我已知晓,盗取天机之事暂且按下,待我禀明仙督,再做定夺!”

  尚玉河惊道:“神君,难道那厮神通如此高强,还要惊动仙督么?”孟神君望他一眼,淡淡说道:“此事就到此处,还不快去巡守!”尚玉河不敢再言,闯入天界那厮显是跟脚太硬,连孟神君都忌惮不已,要通秉仙督方可定夺,自家再不知趣,怕是要惹祸上身,火急火燎跑了。

  孟神君三眼闭合,沉思良久,回转仙督司,向内中最核心处走去。他是四大神君之首,谁人敢拦?一路无话,来至一片空旷厅堂,唯有一块百丈高下的玉璧矗立,光可鉴人。

  孟神君再拜说道:“下官有事禀明仙督,请仙督降神!”玉璧之上陡然清光流转,云雾蒸腾,似有一个庞大之极的意识苏醒过来,一个声音响彻厅堂,问道:“孟贤弟有何话说?”仙督司司首仙督闭关修法,神识沉睡,一历千载,无有要事,绝不敢轻易打扰。

  孟神君单刀直入,说道:“方才有人潜入天界,盗取天机罡气,我以三眼神光观之,却被其随手抹消,法力之高,尚有一丝轮回气息,当是来自轮回界域之地。天帝曾传谕诸仙,留意轮回界域归处,此次误打误撞,有了消息,特来向兄长禀告。”

  玉璧之中仙督道:“哦?轮回界域根植于至宝轮回盘,当年诸天混战,争夺大位,不慎将轮回盘击碎,陛下手中得了几片碎片,玄阴魔界亦得了些残骸,但最大的一块却失落不明,陛下以法力推演,得知那块轮回盘碎片,当会演化清浊世界,无穷生灵,但下落却讳莫如深。孟贤弟为何一口咬定,那厮是出身轮回界域?”

  孟神君道:“那厮法力不高,但颇有手段,神通之中孕有一丝剑意,被我瞧出。最重要者,我以金光回照之法,查知另有一少年,身怀轮回界域气息,断不会错。”

  一番话没头没尾,仙督沉吟良久,说道:“既然如此,当向天帝启奏,请大天尊定夺才是。孟贤弟,立此奇功,封赏不远。”孟神君道:“为陛下分忧,是为我等臣子应尽之事。”

  第二百九十章 百鬼夜行 噬魂妖幡

  孟神君施礼告退,玉璧之中,仙督自言自语道:“天帝岂会不知那件轮回异宝下落?不过时机未至,不克去取罢了。那厮也是胆大,诛杀神将,闹得满城风雨,孟神君都瞧出底细。那叛王在天庭中耳目极多,定会得了消息,须要禀明天帝定夺了。”玉璧蓦地光华敛去,仙督元神退走,启奏天帝去了。

  孟神君回转府邸,面含冷笑。天庭神将被杀,兹事体大,孟神君一人也压不下来,早有人禀报了另外三位神君。仙督司四位神君,孟神君位列第一,下一位便是左神君,亦是神通广大,远超真仙修为,亦是一位少年模样,端坐府中,着紫金仙袍,冷笑道:“孟神君那厮真是无用,被人杀了神将,从容走脱,还有脸去寻仙督大人。”

  他座下一位女子笑道:“那人既敢诛杀天将,定是有恃无恐,孟神君向来行事妥当,定会通报仙督。”左神君冷笑:“孟神君那厮倒也全非废物,居然寻到了那件上古遗宝。那宝物乃大道根本,轮回枢机,虽是残片,亦可演化世界,哺育生灵。孟神君向来是瞧破了擅闯天庭那厮的根底,进而寻到上古遗宝的下落。”

  那女子面容绝世,身姿姣好,亦是真仙修为,只面上掩饰不住一股傲然之气,说道:“大人,既已寻到线索,我愿往下界一行,将宝物取在手中,献与大人。”左神君摇头道:“芙蓉啊芙蓉,你不知那宝物根底,莫说是你,就连本座,也制它不住,唯有天帝出手,方能克竟全功。当年为了那件宝物归属,天帝与那人激斗数场,死了无数真仙,连玄阴魔界与佛门都插手进来,最后将宝物硬生生击碎,各得几片残骸。最大一块残片就此下落无踪。”

  “那人”似是一个禁忌,芙蓉女仙闻听,面色微变,目中露出恐惧之意。左神君沉吟片刻,说道:“那方世界既能生出这等高手,不知不觉潜入仙界,盗取灵机,必有其他纯阳级数,也许许多年来已飞升上界说不定,你去彻查一番,五千年来飞升上界的真仙根底,看看有无疏漏。”

  芙蓉女仙眼神一亮,抚掌笑道:“不错!孟神君能瞧出那厮身有轮回烙印气息,若是彼方世界有人飞升仙界,定能查出些端倪。”兴冲冲去了。左神君目露玩味之色,轻声道:“若是真有彼方修士飞升而来,这么多年不曾被看破马脚,定是有人帮忙遮盖,却又是谁呢?”

  郭纯阳立意却也简单,不过偷盗一缕九天仙罡,给乖徒儿修炼,顺手杀了个神将,却引出一场天大风波,连天帝都惊动了。其中关窍,凌冲自是不知,他与沙通一气逃下冰峰,远望穹苍,见雷云渐散,并无甚么真仙追下界来,松了口气,想起乃师一剑斩杀天将的雄姿,心头苦笑:“就算有天仙敢追下界来,只怕师傅也会一剑杀了,全不在意。”

  耳边郭纯阳之声又自响起:“好徒儿,炼罡圆满,不枉你八载苦修。前路还有两个跳梁小丑挡道,为师懒得出手,你自去打发了罢!”言罢寂然无声。

  凌冲望空一拜,心下凛然:“恩师所言,定是弃道人与雪娘子两个,想必要联手对付我与沙兄,不过我炼罡圆满,虽损失破邪、中平两道剑光,却修成天雷剑光,威力更上层楼,又有沙兄相助,尚有吞星符、阴阳之气为后手,如此还拿不下弃道人与雪娘子,干脆一头撞死算了,也无颜再回太玄峰!”

  沙通见凌冲望空而拜,不知究竟,只听凌冲道:“沙兄,前面有弃道人与雪娘子两个拦路,可敢与我将之诛杀?”沙通哈哈大笑,豪情陡起,说道:“有何不敢!弃道人那厮屡次暗算,早想杀他了!”二人不用遁光,就在冰天雪地之中,阔步而行,全无顾忌。

  冰雪阻路,仗剑而行,颇有古代侠士风采。只是凌冲两个比侠士剑士来头更大,乃是剑仙之辈,剑中之仙!行不数里,果然妖氛渐生,凌冲与沙通相视一眼,双双驻足。陡见一杆长幡升起,搅动满天魔气妖氛,长幡一斗,化为数十丈高下,幡面之上描绘无数赤身魔鬼形象,个个磨牙吮血,眼含绿芒,望向二人。

  沙通放声喝道:“久闻噬魂道玄阴噬魂幡威名,位列噬魂道诸般法器之首,妙用无穷,可惜缘吝一见,今日倒要见识一番!”噬魂道神通诡异,往往需祭炼法器承载道法,据传噬魂老人当年创下十种法器祭炼之法,排名第一的便是玄阴噬魂幡,此幡炼成之后,妙用无穷,护身伤敌只在一念之间,镇压余下九种炼器法门。

  但祭炼噬魂幡的法诀非掌教一脉不传,所需材料又太过珍贵,搜集不易。弃道人修成元婴时,无意中得了噬魂老人元神灌顶,传授一干上乘道术,其中就有祭炼噬魂幡的法门,自那以后,就以噬魂正宗嫡传自居,瞧不起夺魂道人。

  他用了百年光阴,广搜材料,苦心祭炼,终于将这杆魔幡祭炼了出来,如今已是十六重禁制圆满,相当于一位金丹级数的大修士。上次围攻玄天观,弃道人来不及施展这个魔幡神威,碧霞和尚横插一杆,这一次北冥道左相逢,终于有了这杆妖幡用武之地。

  这杆魔幡最大的用处是用来寄托魔种魔念,借法器之力创造一处心魔世界,容纳诸般杂念、魔念,立意理念与玄剑灵光幻境同出一辙,不过一个收容念头元神,另一个化生剑光剑气而已。

  魔幡展动,其上无数赤身魔鬼眼放碧火,忽然挣脱束缚,跳将下来,一个个桀桀怪笑,这些魔鬼皆是弃道人历年以魔念沾染染化的生灵,念头元神被拘禁了来,日夕受魔幡祭炼,苦不堪言,不得不听从弃道人命令,为其卖命。

  凌冲目光一扫,鬼影幢幢,不知其数多少,但个个凶威滔天,不下于凝煞境界。魔幡一出,魔火魔云翻滚,上达于天,北冥之地,虽海水黑浑,但天穹一碧,如洗如抹,这一魔意纵横,搅得天穹幽晦,压人欲呕,一派万鬼夜行的架势。魔气将天穹遮蔽,似乎长夜降临,全无日华坠落。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天雷破万鬼!

  噬魂幡下,弃道人与雪娘子两个徐徐现身,雪娘子见百鬼夜行,魔意滔天的场面,面上一白,天欲教法门天生受克于噬魂道,噬魂幡又是噬魂道神通集大成之宝,威力越大,对她克制也就越大,鬼气森然之地,雪娘子周身一冷,似乎亦有厉鬼趴在她肩上吹气。

  弃道人一指头顶魔幡,冷笑道:“此宝是我费尽心力,明偷暗抢个,方才凑齐材料,祭炼百年而成,其中融入我毕生魔然之生灵元神魂魄,今日摆下这座万鬼啖魂大阵,倒要瞧一瞧你们道力究竟如何?若是闯的出去,任尔等逍遥,若是闯不出去,就乖乖被我魔念炼化罢!”

  话音方落,根本不给凌冲缓冲余地,这座万鬼啖魂大阵便自轰鸣运转。无数赤身魔鬼口吐烈火魔焰,往凌冲二人身上烧来。沙通方要动手,凌冲阻住他道:“沙兄且慢动手,只看着雪娘子,莫让她动甚么念头。这座万鬼大阵还困不住我,且看我破它!”他炼罡圆满,修成天雷剑光,正是信心爆棚,正要寻个对手试剑,弃道人便巴巴送上门来,正是求之不得。

  心念一动,玄剑幻境中天雷剑光陡然发动,一道五彩祥光披拂法力飞去,迎空横斩,一剑之间,正是风雷变易,阴阳轮转,至大至刚!天雷剑光是凌冲参悟九天雷霆真意,融汇一丝先天之机凝练而成,出手迅若雷发,如天雷降世,对邪魔外道克制之力最强,试问九天雷落,天刑之威,有谁能挡?管你甚么魔鬼、魔念,凡是邪魔之辈,一击之下,尽数成灰!

  凌冲心思毒辣,务求一击必胜,天雷剑光之外,还特意施展出新近领悟的剑气雷音之法,以剑气雷音法催动天雷剑光,正是相得益彰,威力倍增。天雷剑光一出,登时突破音障,刺耳轰鸣之声响彻,似九霄雷动,电蛇狂舞。

  弃道人见多识广,见天雷剑光出场,只道凌冲修成剑气雷音的剑术,仗之破解万鬼啖魂大阵,心下冷笑:“亏得我早就想到,你小子炼罡圆满,定会修成这门剑术,我这万鬼啖魂大阵若是这般好破,也称不上噬魂道最高阵法了!不过这小子居然如此颖悟,真的修成这门剑术,今日决不能再放过,不然总有一日,我必死在他剑下!”心下生了忌惮之意,反而催动阵法变化更急,意图尽快将凌冲拿下。

  万鬼啖魂大阵为噬魂道最高阵法,噬魂老人当年创立此阵,构想便是要一万只元婴鬼王级数的厉鬼镇守阵眼,将万鬼之力合纵一处,任你纯阳真仙降临,也是撕食了事,凶威盖世,可惜这世上修士太少,根本凑不齐万只鬼王的数目,这座大阵最大威力便发挥不出来。弃道人布下此阵,退而求其次,不过用了数十只凝煞级数的鬼将,将其等法力汇聚一处,饶是如此,此阵斩杀一位金丹修士,也是轻易的很。

  但他万万想不到,凌冲非但练就了剑气雷音的剑术,还修成了一道专克天下邪魔的天雷剑光,这一预判失误,先机顿失。天雷剑光绕空飞走,剑发雷光,与鬼火、魔焰一扑,其如雪狮子向火,转眼消散,雷光不绝,倾斜如海,浇在那些厉鬼身上,面对倾世雷光,厉鬼魔魂连惨呼都发不出来,化为袅袅青烟,形神俱灭而去!

  万鬼啖魂大阵总共也不过数十只凝煞级数的鬼将,若弃道人将通意老妖所化那只鬼王到手,主持阵法,威力当可更上层楼,被雷光之海一浇,立时全灭,死的痛快之极!这一招还是凌冲方才从郭纯阳借雷池之力,阻隔孟神君那一下学来,将天雷剑光拟化雷池,果然收了奇兵之效。

  弃道人眼见剑光一闪,数十只鬼将同时被斩,死的悄无声息,这一惊非同小可,天雷剑光一闪,剑意森寒,已迫在眉睫!凌冲这一剑运剑之巧,已甄剑术绝顶,尤其斩杀鬼将之后,携惊天之势,劈向弃道人,更是得意之作,洞虚剑诀此时方才初露威力,显现出博纳百川之大威力。

  这一剑曲直转合,又以剑气雷音手段倍增剑速,弹指即至,弃道人感受到剑光中森森剑意,心下居然没来由起了一阵惧怕之意,大叫一声,头顶玄阴噬魂幡三道阴气垂落,间不容发,将天雷剑光挡住。只是九天雷霆扫荡妖氛,是一切邪魔克星,玄阴噬魂幡再玄妙,也抵不过天雷之威,三道阴气又是匆匆发出,被剑光一扫,已自炼化成灰,与鬼将同一下场。

  也是弃道人过于轻敌,舍弃了最擅长的神魂侵夺之法不用,偏要以万鬼啖魂大阵将凌冲与沙通两个神通拘禁出来练法,被凌冲抓住机会,一剑破了阵眼,诛杀鬼将,幸好噬魂幡威力极大,竟能于间不容发之际,敌住天雷剑光,不然一剑之下,弃道人就要神魂俱灭了。

  凌冲一剑未竟全功,暗道可惜,索性剑光圈转,雷光迸发,扫荡妖氛!弃道人借噬魂幡法力,搅动天地元气,将方寸之地化为无量魔域,魔气笼盖,连大日也侵入不得,如今鬼将被杀,阵眼被破,再被天雷剑光一扫,犁庭扫穴一般,滚滚魔气全数消散,依旧是一方朗朗乾坤,冰雪交加,映着日光,散发七彩色晕的奇景。

  阵法被破,玄阴噬魂幡空自招展,却没了方才挥斥方遒的气概,连弃道人与雪娘子两个也成了笑话。弃道人不愧是魔道巨擘,一念轻敌,立时调整战术,玄阴噬魂幡垂下滚滚魔气,先将二人身形遮蔽,连人带幡化为一团暗灰幽光,腾空便起,冷冷道:“雪娘子,该是你出手之时了!”

  雪娘子与弃道人一处,还要提防其冷不丁用魔种将自家神魂沾染,好在她道行高过弃道人一线,怎么也不至于悄无声息就受了暗算,闻言银牙一咬,双手一搓,掌心雷光涌动,却是天欲教一门秘法六欲神雷。

  此雷属于魔道阴雷,与天雷相克,一阴一阳,以一缕欲念勾动周天魔气凝结,挨上一下,神魂受损不说,道心不固者,立堕欲海,沉沦不得脱出。弃道人先打算凭自家之力将凌冲两个拿下,谁知如此棘手,勒令雪娘子动手,怎么着一位金丹级数,总也算是极好的打手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六欲阴魔!

  六欲神雷一出,沙通冷哼一声,周身水汽凝结,亦发出癸水神雷相抗。当年他去寻叶向天晦气,便搅动东海之水,演化无数癸水神雷,层层叠叠,此灭彼生,乃至无穷,叶向天也破解不得,只能靠灭道真气硬抗,如今施展,恰将六欲神雷抵住。

  北冥之地水汽充沛,癸水神雷正是相得益彰,不虞真气有损,沙通使的兴高采烈。弃道人冷冷道:“你若不出全力,要渔翁得利,今日你我都要死在北冥了!”

  雪娘子银牙紧咬,全力催动六欲神雷,六欲神雷与癸水神雷轮番对轰,两人皆是金丹级数,正堪为对手。六欲神雷以情欲入手,长于虚实变幻,寻隙即入。相比之下,沙通真气浑厚,北冥水行之气充足,不虞损耗,更显堂皇大气,以阵阵之师,碾压而来。

  雪娘子精擅迷惑人心,采阴补阳,对这等战阵杀伐,比拼法力高下颇不擅长,有些力不从心,见沙通满面冷笑,与凌冲指点说笑,似是十分瞧不起她,没来由一阵心火勃烧,尖叫一声,披散了秀发,如云如瀑,檀口微张,一粒圆滚滚的丹丸喷出,化为一团栲栳大小精光。

  这枚丹丸正是她性命交修的一颗金丹,平日珍逾性命,今日不知怎的,怒从心起,非要将沙通凌冲两个毙于掌下不可,不惜以金丹催动法力。金丹一物,为修士性命交修,法力神通之源,非到万不得已,不会以此作赌,代价太大,一旦有损,神魂修为都要倒退,根本无法弥补。

  弃道人眼中闪过一抹阴沉之色,雪娘子再防备,又怎能躲得过他的手段?早用魔念潜入其神魂之中,稍加挑拨,雪娘子郁怒之意勃发,不管不顾,用金丹拼命,自家却可收渔翁之利。只是万鬼啖魂大阵被凌冲破去,还是心疼不已。

  雪娘子伸手一指,金丹上蓦地腾起一道虚影,隐约可见身姿曼妙,轻纱遮体,倾国倾城,露齿轻笑,一笑之间摇魂荡魄。这道虚影一出,弃道人面上都露出忌惮之色,虚影是阴魔一流,且是阴魔中极为凶厉的六欲神魔。魔道修士有两条路数可走,一是依凭自家修为,一步一步修行,最终飞升玄阴魔界,与正道修持别无二致。其二便是供养神魔,借神魔之力飞升,但与佛门不同,佛门修士借佛菩萨之力,飞升清净极乐世界,解脱生死,了断无明,自心自力。魔道借神魔之力飞升,神魂不由自主,归于神魔掌握,要生便生,要死便死。魔界之辈,哪有那般慈悲心肠,借我之力,助你长生?总要为我做事出力才行。

  雪娘子显然是走了后一条路,暗中祭炼神魔。天欲教中不少弟子都供养神魔分身,她们受天欲丹挟制,身不由己,沉沦于海,自暴自弃,倒不如赌上性命拼一把,若蒙神魔接引,还有翻本的余地,若不成功,打不了神魂被神魔拘役,也算不得甚么。

  玄阴魔界中有无数魔头纵横来去,亦有数种魔头性喜豢养下界修士,吞噬其神魂法力,壮大自身。六欲阴魔借众生欲望成道,专从六欲下手,坏人道行,毁人道基,吸人精气,凶恶之处,难以尽述,连弃道人这尊大魔头都有些忌惮。

  六欲阴魔一出,先是轻笑一声,一双媚眼望向雪娘子。雪娘子将心一横,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往凌冲身上一指。六欲阴魔张口一吸,精血入腹,身子也凝实了些,秋波一转,投注在凌冲面上,荡笑一声,身子一晃,穿透癸水神雷,已来至凌冲面前!

  这样的神魔分身,为念头集合,可散可合,虚实变幻,癸水神雷那么凶猛的攻势,竟然丝毫不能加于其身。凌冲面色冷厉,冷冷盯着这尊神魔。六欲神魔化身美女模样,乃是倾国的尤物,只一双目中透出狠厉之色。

  沙通喝道:“小心,这是六欲阴魔化身,专攻神魂,防不胜防!”凌冲默不作声,天雷剑光倒旋而回,护在身旁。感受到九天雷霆之威,六欲阴魔面上闪过忌惮之色,随机笑容满面,恍如梦幻泡影,居然消散无踪。

  凌冲觉出清风拂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阴魔之身属于魔头一类,无形无相,善于自人七窍侵入,中者往往身不自觉,待到魔头发动,为时已晚,深受其害,败道辱身。凌冲听过叶向天讲解诸般魔头特质,知道阴魔天魔之流,最先便是以魔意沾染修士神魂阳神,只要占据中枢,练气士生死皆在一念之间了。

  六欲阴魔化为清风,自凌冲七窍钻入,兴冲冲往紫府而去,来至紫府依旧化为一尊美女模样,一双媚眼望向凌冲阳神,水汪汪含情脉脉,下一刻便纵身扑上,要将凌冲阳神抱在怀中,汲取精气。

  凌冲阳神手结法印,口诵真言,修习喝天功道法,见阴魔合身扑来,全无惊惧之意,忽然咧嘴一笑,身前一团阴阳之气陡然现出,黑白二气旋转不停,电射而去。两方去势皆是绝快,待六欲阴魔醒觉,已是不及。

  六欲阴魔化身对阴阳之气本能有些畏惧,檀口微张,惨叫声还未发出,吃阴阳之气兜头一罩,收入其中,黑白二气搅动不停,转眼炼化了补益自身。

  凌冲阳神一声冷笑,却也十分后怕,阴阳之气乃是他后手之一,对付六欲阴魔这等魔头,果然收了奇效,阴阳之气旋磨之间,六欲阴魔化为乌有。

  雪娘子以金丹为饵,引来这只六欲阴魔驻扎,日夕以精血元气喂养,希冀有一日阴魔壮大,将自家元神附着其上,也是个不死的道果,谁知投入凌冲紫府,竟似泥牛入海,消散无踪。阴魔与她心神相连,这一消亡,立受反噬,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满面骇然之色,指着凌冲道:“你!你将阴魔杀了!”凌冲冷笑:“区区邪魔之流,杀了就杀了,有甚么大惊小怪?”却是故作玄虚。

  第二百九十三章 弃道人败亡!

  弃道人面色阴沉,六欲天魔无形无相,连他都忌惮非常,却被凌冲轻描淡写除去,唯有一个解释,便是郭纯阳在其紫府中布下了甚么后手,这般猜忌可谓半真半假,凌冲紫府中确有阴阳之气的后手,却非郭纯阳布下。

  凌冲背后冷汗津津,郭纯阳袖手旁观,好在阴阳之气奏功,一举歼灭阴魔,不然自家神魂落入阴魔之手,也不必活了。阴阳之气自得天雷中先天灵机点化,越发灵异,连阴魔亦能吞噬,此战过后,倒要好生研究一番。

  弃道人将玄阴噬魂幡化为一团幽光,事前失算,万鬼啖魂大阵被天雷剑光破去,但噬魂幡本体未伤,不算动摇根本,还可再战。弃道人将幡一指,幽光中飞起数道阴气,如枪如剑,掺杂六欲阴雷之中。两厢联手,沙通癸水神雷大感吃力。

  沙通也非好欺负的角色,怒从心起,玄鲸吞海功发动,一圈青色涡流旋转之间,阴气枪剑与六欲神雷百川归海般投入其中。弃道人与雪娘子法力联手,沙通也不能轻易将之转化为水行真气,只能勉励镇压。

  弃道人哼了一声,目中疯狂之意大盛,连连受挫,道心有损,越发不能冷静思考,蓦地转头望向雪娘子。雪娘子始终提防弃道人陡然发难,见他眼中冒出绿光,早知不妙,一声尖叫,脱离噬魂幡向外就飞!弃道人狞笑道:“你能跑得了么!”噬魂幡发出五色奇光,数道黑气往雪娘子身上纠缠过去,却是要故技重施,以控魂之法操控雪娘子,学通意老妖,以自身为引,消耗凌冲与沙通的法力。

  凌冲岂能不知其意?天雷剑光震荡,雷芒彗尾一挥,将黑气斩断。剑势展开,将五色奇光圈在其中,不得而出。弃道人蓦然转头,嘴角全是阴沉笑意,紫府中一道人影步出,蓬的爆散开来,化为无数念头,魔意阴沉,向凌冲二人猛扑而来!

  沙通大惊失色,叫道:“这老妖不要命了!自散神魂,要将我们紫府占据!”玄鲸吞海涡流发动,护在身前,抵挡魔念侵染。弃道人神魂不全,本就有些偏执疯狂,神通屡被破去,终于引动天性中一丝狂意,不计生死,将自家神魂化为无数念头,仿效六欲阴魔,随风化散,只消一缕念头侵入二人紫府,以他高超手段,不难掌控其神魂,借体重生。

  弃道人费尽心思捕捉凌冲,就是为了借凌冲神魂补足道基,虽然疯狂,算计精准,佯作操控雪娘子,凌冲果然忍不住出手阻拦,趁机将道道神念发出,一时之间,阴风呼啸,魔意深沉。

  凌冲不料弃道人疯癫到了这地步,自家性命不要,这等做法,成了固然可得一尊潜力无穷的傀儡,一旦落败,就是形神俱灭之居,若非弃道人疯狂太甚,换了大幽、大行之辈,绝不敢如此施展。

  玄鲸吞海功能将诸般异种真气化为水行真气,对上这等神魂供给,就有些力不从心,吞噬了不少念头,还是有许多魔念侵入沙通灵台中。沙通面色一变,忙盘膝坐下,不暇他顾,以喝天功、龙鲸天音神通,炼化弃道人魔念。有了通意老妖前车之鉴,已知唯有这两门神通以天音入道,能以无上威严,摧伏外魔。

  天雷剑光偏生在外扫荡噬魂幡魔气,不及收回,凌冲有阴阳之气护身,不怎么惧怕弃道人侵夺神魂,还不放心,阳神行动,伸手一招,那枚吞星符落在掌中,严阵以待。

  弃道人神魂念头倒有七成放在凌冲身上,未遇甚么抵挡,几乎全数扑入凌冲紫府,念头一合,依旧化为面色阴沉的弃道人模样。这一次凌冲学了乖,趁他阴神显化之时,阴阳之气自下而上,吞星符自上而下,两厢合璧!

  可怜弃道人,学道百年,练成一身惊天动地噬魂道法,以噬魂正宗自居,只因恶了夺魂道人,被其暗算,神魂不全,疯疯癫癫,看上凌冲神魂,以分神夺魂之法,侵入其紫府,又被凌冲坑了一把。

  阴阳之气黑白两色犹如大磨,弃道人阴神猝不及防,被紧紧吸住,自踵起被黑白二气生生磨成点点灵光飞散,吞星符擅长吞吸周天星力,只进不出,半点无有反哺,化为一道光圈,自弃道人阴神头顶套下,比阴阳之气炼化更快,弹指间弃道人阴神连头都不见。

  弃道人万念俱灰,万万想不到凌冲这厮紫府中居然埋伏两道杀器,怪不得方才六欲阴魔连逃脱机会都无,被炼成了渣滓。鬼使神差一般,耳边似有人低语,当此生死之际,弃道人居然回光返照,神魂清亮,又自恢复到当年噬魂学道,意气风发之时。

  耳边低语也听了个明白,心头满是喜悦欢喜之意,阴神头足不能转动,双掌一合,掌心一团乌光现出,如星丸跳掷,一闪没入凌冲阳神中不见。

  凌冲当即魂飞天外,弃道人是甚么人物?一旦中了噬魂道法门,道基尽丧,惨不可言,忙运功探查,这还不够,手掐灵诀,以喝天功真言法,一点点震荡神魂,查知有无异常。空费半日功夫,阳神一无损伤,一丝异状也无。

  他还疑神疑鬼,那厢阴阳之气与吞星符合璧,已将弃道人神魂绞散吞噬,弃道人临死之前,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凌冲,你被祖师瞧中,日后我噬魂道发扬光大,全着落在你身上。大云死而无憾!哈哈!”凄厉笑声之中,已是魂飞魄散,再无一丝痕迹!

  凌冲听他大笑,面色大变,惊疑不定,弃道人虽死,但临死之言,分明是说噬魂道祖师瞧上了他,要他来发扬噬魂道道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堂堂太玄传人,怎会变成魔道之士,还要发扬噬魂道道统?但弃道人临死回光返照,凌冲耳边凄厉之言不时响起,还是有几分担忧。

  弃道人神魂已亡,侵入沙通紫府中的魔意就似无根之水,失了爪牙,全无用处,被他轻易炼化,长吁一口气,启目见凌冲神不守舍,目中无神,大感奇怪。

  弃道人一死,玄阴噬魂幡失了主宰,收了通灵变化,雪娘子本被黑气纠缠,得天雷剑光解救,早不知逃到何处去了。玄阴噬魂幡没了主人,依旧化为一面长有三寸的小幡,魔气隐隐,空中盘旋半晌,居然向凌冲落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东窗事发!

  凌冲见魔幡飞来,本欲一剑斩破,却鬼使神差般伸手一招,那小幡无比温顺,就落在掌中!沙通瞧得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扬手就是一顿癸水神雷炸去,喝道:“好妖魔!将我凌师弟还来!”见凌冲接掌噬魂幡,误以为其被弃道人夺舍,又惊又怒,当即痛下杀手!

  凌冲眉头一皱,抽身急退,天雷、玄武两道剑光飞出,挡住癸水神雷。但沙通到底是金丹级数,盛怒出手,威力不同寻常,两道剑光幸好根基雄厚,被炸得翻翻滚滚,到底不曾溃散。

  凌冲喝道:“沙兄住手!我是凌冲,弃道人已死!”沙通叫道:“胡说!噬魂幡都在你手里,还能作假?还我师弟命来!”凌冲见他夹缠不清,心绪不宁,也有几分好笑,说道:“沙兄想想,就算我是弃道人,仓促夺舍,又岂能指挥得动我这两道剑光?”

  沙通闻言一愣,法力不觉一缓,天雷剑光倒也罢了,玄武剑光曾见凌冲数次施展,却是太玄剑术的根基,弃道人就算夺舍,仓促间也绝不能运用如此纯熟,半信半疑,叫道:“你当真是凌师弟么?不是弃道人夺舍?”

  凌冲气极反笑,说道:“我若是弃道人夺舍,怎会当你面收了噬魂幡?定要假作是我本人,趁你不备,将你暗算。再者这两道剑光总不会作假罢?还有!”张口一喝,却是口诵喝天功真言法诀,雷声滚滚,荡魔驱邪,续道:“这喝天功也是我传你的,玄门无上伏魔妙法,我若是弃道人,又怎能施展!”

  沙通疑心去了大半,叫道:“那噬魂幡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太玄弟子,如何居然学会了噬魂道的法门!”凌冲苦笑道:“我也不知,当是中了弃道人暗算了!”沙通大惊,忙问端倪。凌冲隐去阴阳之气与吞星符之事,只说将弃道人神魂剿灭,但其临死时以乌光染化自家阳神,还说噬魂道发扬光大着落在自家身上。

  沙通沉吟道:“如此看来,弃道人该是把一缕念头寄托在你阳神之上,你收取噬魂幡才毫不费力。既然炼罡圆满,取了还幽寒水,回太玄峰寻你师傅,以他的法力,定可拔除隐患。”

  凌冲点头,事到如今,急也无用个,只能等回到太玄,请恩师出手,取过噬魂幡细细观瞧,见小幡不过三寸大小,玲珑可爱,其中魔气隐而不发,幡面似麻非麻,似布非布,不知用何物织成,绝难想到这一杆小小魔幡竟是噬魂道第一至宝。

  沙通也自啧啧称奇,说道:“早闻噬魂道十大炼器法门,有无穷奥妙,不在当年太清门符器之下。噬魂幡排列第一,镇压余下九大法器,传闻唯有噬魂老人炼成一杆,演化灵识,化为法宝,亦随其不见踪影。夺魂道人当年差了路数,本命法器并非此幡,只当炼制法门随噬魂老人湮灭无闻,不成想弃道人居然也炼成了一杆。抛开玄魔之别,这件法器着实威力无穷,你若能祭炼了,护道练法,有无穷好处。”

  弃道人所练噬魂幡高达十六重禁制圆满,是金丹级数法器,凌冲剑光犀利,也损毁不得,只能收了噬魂幡,苦笑道:“我兼修两道剑诀,已是顾此失彼,再要修炼魔道功法,直如说笑。再者噬魂道功法,阴损毒辣,我所不取。玄魔不两立,沙兄还是莫要说笑了。”

  沙通道:“甚么玄魔不两立,传说癞仙便是玄魔双修,更能飞升九天仙阙,成就正果,前人遗泽,你怎知自家便不能成功?”凌冲道:“练气之道,唯精唯纯,癞仙是如何沟通玄魔,调合正邪,我倒不知,也没兴趣去试。”练气之道,首重精纯。若非迫不得已,凌冲连星斗元神剑也不愿学,一心修炼洞虚剑诀,诚心正意,将一门道诀修到顶尖,才有资格问鼎大道。不然三心二意,贪多嚼不烂,空自浪费光阴而已。

  沙通只是说笑两句,也不深问。虽然惊险,好在弃道人伏诛,雪娘子惊逃,也算大获全胜,再将还幽寒水到手,北冥之行便算圆满。陡然山川震动,冰峰摇荡,震得冰屑四溅,扑簌簌往峰下落去。只听有人喝道:“是谁杀了我的弟子!”其声如雷,轰然作响。

  二人对望一眼,同时喝道:“不好!快走!”驾起遁光望空便走。当初选定冰峰时,弃道人以控魂之术,操控四位高手拦截,被凌冲斩了两个,沙通一口吞了两个,还有一个是金丹级数,三年以来,一直相安无事。今日凌冲炼罡圆满,才东窗事发,看来那四位修士的师傅回来了。

  那四人之师宁休来头极大,是一位元婴真君,其胞姐宁冰乃是玄女宫中长老,现任宫主姬冰花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师姐。当年也曾与姬冰花争夺大位,惜乎修为止步待诏之境,始终踏不出最后一步,被姬冰花抢先修成长生,得了权柄,只捞着一个长老的位子。

  恰好三年前宁冰炼成一炉丹药,请了胞弟品尝,就留在玄女宫中论道三载,玄女宫素来不许男子轻入,但宁休也算有道之士,又是长老胞弟,姬冰花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也是事有凑巧,就在宁休走后不久,弃道人杀上门来,勾动四人前去送死,被凌冲沙通一人一双,杀了个痛快自在。

  四人身死之时,宁休就有些心神不宁,想要回府瞧瞧,其姐道:“你所居冰峰,亘古无人,就有北冥水妖出世,也知你我根底,不肯轻易得罪,难得这炉大药炼成,还要你品评品评,何故就此便走!”宁休知乃姐素来说一不二,不好强去,只好留了下来,这一来就是三年光阴,今日才得回府,见洞府中灰尘遍积,四个徒儿不见踪影,心下大惊,忙起一卦先天神算,卦象分明大凶之兆,这一惊非同小可,当时怒极,发声震喝。

  凌冲沙通做贼心虚,驾驭遁光而走,早被宁休一双慧眼瞧见,他也不知是歪打正着,只道是杀死徒儿的贼人,当下怒从心起,大叫一声,脑后飞起一只大手,捞空便抓!这一只大手全是法力幻化,威力不容小觑,晃得一晃,已追上二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万丈寒渊

  练气之士,无论正邪,皆喜将法力化为一只大手对敌,盖因人身之中,双手最是灵活,抓、拍、劈,皆能运使精妙。宁休堂堂元婴大修士,含愤出手,威力自是不同以往,一只亩许大手往来冲突,拨开层层冰云水汽,向两人抓去。

  沙通骂道:“妈的,早知就一路潜行跑了,这下歪打正着,辩也辩不清了!”凌冲冷冷道:“无论有无弃道人作梗,他的四个徒弟的确是死于我们之手,报仇也是应当。沙兄还是快想对策,如何脱身罢!”沙通哼道:“说得容易,那厮是元婴真君,就算我也不够他一手拍的,能有甚么办法!只看谁逃得快喽!”施展水遁,一派水气长河涌动,将凌冲甩后老远。

  凌冲嘴角一撇,天雷剑光飞出,裹身一绕,施展新近参悟的剑气雷音法子,以天雷剑光催动,更是相得益彰,雷音霍霍,眨眼追上沙通遁光,再一眨眼,已跑到前面。

  沙通也不知他蔫头蔫脑,居然修成了这门绝世剑术,气的破口大骂,使足了气力追赶。二人如流星赶月,遁光剑气争辉,一路向西而逃。宁休不料他们逃命的本事一流,一只巨手捞来捞去,总也捉不住他们两个。

  一路之上,飞行绝迹,法力大手蛮横之极,无论甚么冰柱、雪峰,碰上就是横撞过去,冰峰催折,雪路断裂,声势浩大之极。宁休隐居冰峰数百年,深居简出,只收了四个徒弟,更有一个资质极好,修成金丹,还指望继承衣钵,就这样被凌冲沙通杀了,岂会善罢甘休?铁了心要将二人打死偿命。

  这就看出元婴真君法力之恐怖,修成婴儿,了悟天地造化,一举一动皆搅动天地元气,法力神通运使亦自高妙之极,一只巨手头前开路,宁休缺如闲庭信步,缓缓飞驰。沙通在遁光之中喝道:“往还幽寒水之地去!”

  一句话提醒凌冲,略微辨识方向,剑光转折,往一处冰坳飞去。叶向天曾言还幽寒水在万丈冰川寒渊之下,那处地方恰在方圆千里之内,以剑光之速,轻易可至。沙通亦转回遁光跟去,宁休法眼无差,见对方不过区区一个炼罡,一个金丹,也有几分诧异自家徒儿怎么死在这两个手上,心生疑虑,就在追袭之中,又起了一卦,卦象分明指向凌冲两个,这一下更加笃定,直气的跳脚,当下改了主意,要将二人活捉,逼问究竟是如何杀死他四个徒弟的。这一下歪打正着,坐实了凌冲两个罪行。

  剑光遁光一前一后,飞入冰坳,就便穿破冰层,向下而去。北冥之地苦寒之极,地下冰川经亿万年演化,堪比精钢,若非凌冲剑气犀利,换了旁人,绝难打动冰川,更别提钻出窟窿了。凌冲全力运转剑意,剑光剑气飞舞,凿破坚冰,直入地下。

  事到如今,宁休反倒不急杀死二人,要瞧一瞧他两个究竟能逃去何处,刻意将法力放缓,不然凌冲剑光再快,也难敌元婴大修士一念发动神通。

  凌冲也不知前行了多远,冰层击透,已至土层,土层之坚,丝毫不下于冰层,几乎每钻进一丈,真气消耗更加剧烈,但身后有个杀神紧跟,不得不咬紧牙关坚持。

  沙通见状,伸手一指,也来相助。二人合力,总算吃力少些。宁休紧随在后,偶尔大手一捞,逼迫二人。也不知钻了多久,足有万丈之遥,终于钻透土层,二人面前一亮,来至一处幽暗之地,哗啦啦土石碎屑掉落,噗噗有声,下面居然是一汪深潭,广大无边,根本瞧不见边缘在何处。

  深潭之中幽静之极,偶有丝丝水气升腾,但更多的却是刺骨寒意。凌冲两个落入此间,周身一冷,连骨髓几乎都要冻僵了。忙提起真气御寒,轰鸣连声,先是一只大手飞出,宁休紧随其后,也觉凄冷无比,他道行高的太多,心念一动,丹气自生,护住肉身,低头见了深潭,面色大变,惊呼道:“竟是万丈寒渊!”

  他久居北冥,其姐宁冰也曾提过,就在北冥万丈冰层之下,尚有一处寒渊之地,传说其内通往幽冥之地,为天下七大水眼之一,玄女宫中曾有祖师寻到,还曾见到寒渊中孕育无穷之宝,其中最为珍贵的便是还幽寒水。此水后天而生,若能到手,祭炼圆满,得返先天,便是七大先天真水之一的玄冥真水,冰封万物,威力至大。

  只是当年那位玄女宫祖师只是机缘巧合,误入寒渊之地,那还幽寒水亦是昙花一现,转瞬无踪,待其反应过来时,已然消散无踪,那位长老为此懊悔之极,特意禀明师门,派遣高手日夜看守,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后来玄女宫请高人推算,说是那还幽寒水尚未孕育成熟,取之无益,这才息了心思,姬冰花上位,更将派遣看守弟子调回宫中,此事才无人再提。宁休当时便存了心思,还幽寒水乃是世间瑰宝,若能到手,稍加祭炼,便是一件上好法器,尤其灵性天生,更易开启灵识,成为法宝。

  要祭炼法宝,两大要素要齐备方可。一是祭炼法宝的道诀必须上乘,二是法器宝材能经得起多次祭炼,若是天生灵性,那就更好。还幽寒水正合此意,是上佳的炼宝宝材。

  宁休修成婴儿多年,尚无一件趁手法器,太也寒酸,留了心眼要寻到还幽寒水,炼成一件惊天动地的法宝,可惜他暗访多年,不曾寻到,不料今日误打误撞,被凌冲引导此处,岂非天意?

  宁休见了万丈寒渊,眼中贪婪之色一闪,大笑一声,说道:“我道你们要逃上天去,原来是要来这万丈寒渊之地。罢了,瞧在你们将老祖引来此处,老祖我留你们一具全尸罢!”一只大手展开,掌纹宛然,向二人拍去!法力大手一动,搅动气流空间,万丈寒渊本是清净明澈,忽然激流涌动,哗啦啦响动不停。

  第二百九十六章 玉碗法剑 灭道指钳

  宁休是堂堂元婴真君,对付一个金丹一个炼罡,还要出尽全力,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只用一道神通就能将两人杀死,再去慢慢探究万丈寒渊之秘。

  大手还未压下,法力带动气流翻卷,已压得凌冲两个喘不过气来,身后万丈寒渊被神掌压迫,陡然下沉数丈,足见掌力之强。修成元婴化身,再非人类,举手投足,皆可引动天地元气来朝,一招一法,带动元气大道,威力与金丹级数不可同日而语。

  宁休资质根骨一般,还是靠着有个好姐姐。宁冰拜入玄女宫,做了执事大长老,不顾门规所限,将所修《太阴玄冥神章》私自传授给他。这部经文是修行玄冥真水的无上宝典,宁休得了经书道诀,苦练多年,才勉强元婴出窍,却还不能温养成熟,练就法相。

  宁冰爱之深责之切,将他叫去一通好骂,留在身边三年,悉心传授,才放他出来。三年参悟,宁休道行更有进境,开始哺育婴儿,修炼法相。这一只神掌使出,当真气象万千,以一道神通镇压两人,宁休自家也十分满意。

  沙通大喝一声,玄鲸吞海功全力运转,恰好此处是万丈寒渊,水气无尽,正可施展。一道符文生出,眨眼吞噬无量寒水,也化为一只玄色巨掌,两只大手半空击在一处,互握互击,但沙通法力道行毕竟弱了不止一筹,数招过后鬓角见汗,眼见抵挡不住。

  宁休狞笑道:“你们杀了我传衣钵的爱徒,就这么打死太便宜了,我要将你们元神抽出,贬入猪狗体内,做一辈子畜生,方消我心头之气!”凌冲充耳不闻,临阵对敌,定要气定神闲,不为外物所扰,方能灵台清明,出招犀利。见沙通不敌,就要飞起天雷剑光帮手,虽知自家上去也是白给,到底聊胜于无。

  寒渊之中忽然有人说道:“宁休,以大欺小,太不要面皮,我来陪你过几招如何!”一道剑气飞起,横过无尽寒水水面,弹指而至,剑光闪出,宁休一只法力神掌应声被劈为两段!

  宁休大惊,叫道:“是谁!”凌冲却是大喜,叫道:“叶师兄!”万丈寒渊蓦地寒水喷薄,喷珠撒玉,一道英挺身影升起,面相酷寒,双目紧闭,不是叶向天却是哪个?

  宁休避居北冥多年,不履中土,竟没听过叶向天的名号,但来人亦是元婴修为,周身剑气森然,更是剑修之辈,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以赴,顶门一声雷响,跃出一尊婴儿化身,身量极小,恍如四五岁的孩童,一手持宝剑,一手托一只玉碗,碗内空空。他满心要独霸万丈寒渊与还幽寒水,存了速战速决的心思,见了叶向天,一句话不说,将全部法力施展,要将三人一网打尽。

  当年叶向天修成婴儿,凌冲只是惊鸿一瞥,全然不知其玄妙,见宁休现了元婴法身,睁大眼去瞧。宁休婴儿小手将玉碗一丢,滴溜溜飞至万丈寒渊之上,碗中发出无量吸力,无数寒渊真水投入其中,狂风劲吹,叶向天衣角抖动不已,但身姿绝无一丝摇晃。

  那玉碗乃是一件异宝,宁休以自家法力祭炼了百年,十分灵异,能御天下众水,化生种种神通法术攻伐敌人,对敌之时威能极大。他生平都未动用几次,今日见叶向天是个劲敌,抢先动手,占据先机。玉碗饱饮寒渊之水,蓦地倒扣下来,无量真水如天崩地裂,爆散而出,道道水帘涌现,将叶向天困锁其中,又有无数水刀、水剑生出,往叶向天身上刺去!

  这一招困敌杀敌,极为阴狠,换了凌冲与沙通,不出一个照面,就要尸横就地,连元神也逃不出来。宁休还恐不够,伸手一指,元婴化身又将法剑一抛,化为一道游丝,掺杂水气之中,权作暗算之用。这柄法剑是宁休采北冥万载寒气水精祭炼而成,锋锐之处,不亚于五金飞剑,宁休练剑资质不成,练不成剑气雷音、炼剑成丝等上乘剑术,但这般不顾面皮偷袭,亦是威胁极大。

  叶向天始终动也不动,冷冷看着玉碗施为,待万顷寒水将要即身,蓦地一道光圈腾起,五色涌动,符文流转,将他护住,正是最拿手的正反五行混元灭道真法圈。无量寒渊之水被灭道光圈一绞,立时消散,不知是被挪移到了别处,还是干脆被“灭道”而去。

  凌冲多次见叶向天施展灭道真法神通,这一次施展显是法力大进,圆润许多,几乎念动即发,毫无拖滞,轻描淡写之间,将玉碗神通破去。比之宁休狞目运气的模样高出无数倍。无量水幕被灭道光圈阻挡,却有一丝游离剑光飞来,闪得一闪,往叶向天眉心钉去!

  灭道光圈抵挡无量水行真气,居然未能阻住法剑进袭,宁休的玉碗本就是迷人耳目,法剑才是杀手,见狡计得售,微微冷笑:“同是元婴真君又能如何?还不是在我一招法剑之下授首?这厮也不知甚么来头,居然大咧咧任我施为,斗法拼杀,哪有如此托大?岂不是找死么!”

  法剑带起一溜寒光,离叶向天眉心不过数寸距离,一旦击中,叶向天元婴元神皆要被剑上寒气封冻,当时坐僵而亡。“嗯?”叶向天目光一扫,似乎才发现这缕剑光,右手两根手指伸出,轻轻一夹,如拈绣针,将法剑剑光夹住!任由法剑通灵变化,灵蛇一般扭曲不定,也逃不出他两根手指之力。

  宁休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那法剑禁制高达十七重,是其苦心祭炼的本命之宝,居然被那厮轻描淡写捉在手中,逃脱不得,连连运使法力收回,却毫无音讯。叶向天冷笑一声,二指如剪,狠狠一剪!剑光应手而断!这边法剑一碎,叶向天张口一吹,化为满天水气飞散,竟是被打回了原形。宁休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法剑与他心神相连,被一指剪断,登时心神震动,元气不调,受了重伤。

  第二百九十七章 壬癸钓还幽 萧厉再出世!

  法剑破碎,宁休心神大震,也无心思操控玉碗,叶向天抬手虚劈,灭道光圈中一道灭道剑光生出,一剑劈在玉碗之上。总算宁休在玉碗上下了不少苦功,灭道剑光锋利之处还是稍差于五金飞剑,只把玉碗劈飞,不曾碎裂。

  法剑被毁,玉碗劈飞,宁休已知叶向天法力惊人,远在自家之上,今日觉难讨好,他也甚是光棍,发觉不妙,二话不说,转身便走。叶向天冷笑一声,正要用灭道剑光将他斩杀,只听一声幽幽叹息传来,“叶兄还是放了他去罢!”一位宫装女子悄然现身,轻纱遮面,气息清雅,正是玄女宫大师姐程素衣。

  叶向天望她一眼,留手不发,趁此良机,宁休亡魂天外,眨眼无踪。凌冲见大敌已去,叶师兄居然连元婴化身都未出,就将宁休打的狗屁不如,仓皇而逃,忙上前施礼。沙通哼了两哼,扭头在一边,却是记恨当年叶向天将他击败之事。

  叶向天与凌冲叙旧几句,转头说道:“程道友,此獠在此逃得性命,定要上玄女宫搬弄是非,尊师亦有借口发难,倒是好算计!”凌冲仔细打量这位玄女宫大师姐,只觉其与数年前相比,身上气息更加缥缈难测,仿佛非是此间中人,这种气息在叶向天,甚至方才宁休身上皆有,看来这位冰山师姐终于跨过那一层阻碍,亦练就婴儿了。

  程素衣面上轻纱微动,苦笑道:“叶兄言重了,非是家师算计甚么,实是四九重劫临身,若不早做打算,唯有败亡一途。我还要回转宫中为恩师镇守宫中要地,免得出甚么差池。”

  叶向天依旧不咸不淡说道:“家师一尊法力分身已至贵宫,正与尊师对坐,有他老人家,便是天仙来了,也翻不起多大浪。叶某要在此处敦促师弟收取还幽寒水,就不送道友。玄女宫再会!”

  程素衣轻笑道:“这还幽寒水于万丈寒渊中孕育几近万载,乃是无上至宝,我玄女宫早有意收取炼化,今日便赠与凌师弟炼剑,也算一桩酬劳。”叶向天冷笑道:“区区一缕寒水,便要我师徒万里迢迢而来,为贵宫做那打手仆役,倒也太便宜了些!”

  程素衣笑道:“此是两派掌教钦定之事,我也不与叶兄斗嘴,告辞!”身化泡影,走的潇洒之极。凌冲听得云里雾里,似乎师傅与玄女宫之主有甚计划,要对付何人,就以一道还幽寒水为报酬,至于其他条款他就不知了。

  叶向天待她去后,向凌冲说道:“师弟,你很好,不枉师傅为你一片苦心。”凌冲自是知晓,叶向天所指是他炼罡大成,三十六道天罡尽入囊肿,不枉费郭纯阳倒翻天界,偷盗灵机一场,心下十分感动,说道:“恩师如此为我谋划,小弟无以为报……”

  叶向天道:“我太玄剑派的规矩,历来是收了弟子入门,师傅必要倾囊而授,绝非其他门户,教导徒弟师傅还要留上一手,代代盘剥,还谈何发扬光大?你欲报师恩却也简单,只要快些修成法力,支撑一片基业,便是为师傅分忧了。你炼罡大成,师傅十分欣喜,此时正在玄女宫中候你,等你炼化了还幽寒水,再去拜见不迟。你来看!”

  伸手一指万丈寒渊,指尖一缕清光迸发,照彻水下千丈之处,凌冲鼓目去瞧,见寒渊之下,居然有许多生灵,往来游去,十分惬意。此处森寒之极,这些生灵生的奇奇怪怪,但对苦寒之意毫无感觉,当是天生奇物。

  叶向天道:“寒渊中生物任一捉了上来,便是极好补益元气的食材。只是我等修道之人,无故不敢杀生,只采练天地元气即可。我如今法力,照彻千丈水下,再往下便力有不逮。那还幽寒水深在万丈之下,便是师傅来了,也要费一番手脚方能到手。以你法力,万难抗衡万载奇寒之气侵蚀。”

  凌冲愁道:“我真身不能下水,又当如何取得还幽寒水?”沙通满脸别扭之意,忽然插嘴道:“你师兄这厮卖了半天关子,岂会无有办法?你只是当局者迷,还幽寒水乃是水质之精,你亦用水行之力勾引,定能上钩!”

  叶向天微微瞧他一眼,沙通心下发毛,当即闭口不言,溜溜达达跑到另一面去了。凌冲心头一亮,说道:“沙兄说的不错!我有玄武星神剑光,勉强演化壬癸神水真意,当可将还幽寒水钓上来!”

  叶向天道:“师傅也不知你有奇遇,修成玄武剑光,本来准备了另一套办法助你,既有玄武星神在手,自也用不上了。壬癸神水自生五行,最能滋养万物,还幽寒水如今灵智已生,用此法最为妥当。你只要小心操控玄武剑光身入万丈之处,余下之事便是静候还幽寒水上钩了。”

  凌冲点头,盘膝静坐,调匀真气,调动丹田中玄武星神剑光,但见一道剑光飞出,有蛇嘶龟吼,又有澎湃水声,神秘之极。叶向天暗暗点头,不来打搅。这道玄武剑光是凌冲以周天剑法种子结合北方七宿星力所练,有无穷妙用,尤其其中一道壬癸神水,虽是后天之物,亦能滋养形神,好处多多。

  就在他熬炼玄武星光剑,要钓还幽寒水之时。远在数十万里之外的金陵城,此时已入静夜,万籁俱寂。天穹之上,西方白虎七宿本是光华暗淡,瞬时之间星光大作,连闪之间,一道身影凭空出现,望着金陵城嘿嘿冷笑。

  此人面色惨白,一脸冷漠之色,周身刀意沸腾,正是多年不见的萧厉!当年他被莫孤月接走,拜入星宿魔宗长老乔依依门下,修炼星宿道法,如今终于出世,第一件事便是找上了金陵城!

  “凌康当年险些娶了玉莲,连他的弟弟凌冲也曾暗算于我。我好容易修成法力,当年便曾放言要杀尽凌府一家,若不兑现,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先杀了凌府众人,再去杀那凌冲罢!怪只怪你们勾搭高府,动了本座的禁脔!”

  第二百九十八章 白虎七杀 碧霞弄法

  萧厉萧厉当年遭逢大变,九死一生,逃命中无意得了一册星宿魔宗道术与一柄陨星刀,修炼经年,修成一身武功,只是自悟自修,未入道门。莫孤月奉了长老乔依依之命,接引萧厉入门。萧厉在灵江之上,癞仙金船中,取了太玄玉匣,换了凌冲手中血灵断剑。之后整整八年,躲在星宿魔宗中修炼道法。他初时修炼的就是西方白虎杀伐妙法,名为白虎监兵七煞元神法,操控西方金精之气,掌控世间杀伐之事,凌厉狠辣。萧厉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修成法力,第一个就找上凌府,要报当年夺妻之恨,他将高玉莲视为禁脔,绝不容他人染指。

  八年不见,萧厉周身星光澎湃,西方白虎七宿熠熠生光,遥相呼应,他一身法力居然到了修成星光种子,即为道家金丹的境界,进境之快,令人瞠目。

  条条星光垂落,在他身前凝成一柄数十丈长短的刀光,流荡若水,散发滔天凶意。萧厉蛮横惯了,这一刀下去,非但凌府不保,半个金陵城也要化为飞灰,他只求报仇快意,哪里管那些杂事?待刀气凝结,大手一挥,长刀散发无尽凶暴之意,寒光凛冽,向金陵城中凌府横劈而去!

  刀气纵横挥洒,气势磅礴,忽然一声叹息传来,虚空中一位禅师着大红袈裟,漫步而出,伸手一指,一团佛光沉浮不定,当空将刀气拦住。那般凌厉刀气,遇上一团轻若柔纱的佛光,却怎么也突入不进,两方僵持难下。

  萧厉面容极为英俊,但面色苍白,两条眉毛横搭,平添一股凶厉之意,喝道:“楞伽寺的秃驴,还敢出头坏我大事!”当年他便是在金陵城外被三嗔和尚追的上天无路,幸好莫孤月出手救助,不然就被三嗔渡化了去,如今在楞伽寺出家做了和尚。

  那高僧正是碧霞和尚,运起佛门神通,遥遥感应到萧厉紫府中一道佛门灵光,静静漂浮,心知面前这位满面凶厉的少年便是方丈所言之有缘人,暗自叹息。这位有缘人如今深入魔道,戾气缠身,绝难回头是岸,修持佛法。但既是清净佛授记之人,与佛有缘,久而久之,自会归于佛门,倒也不必心急。

  他淡淡说道:“老僧乃是金陵城外碧霞寺主持,有守护一方净土,不为魔染之责。凌府又是凌冲施主出身之地,临行时曾殷殷咐嘱老僧好生看顾,不可多生枝节。施主一来便痛下杀手,灭人满门,太也残忍,老僧不得不出手阻拦。还望施主心存慈悲,早早退去,莫生劫数。”

  萧厉冷笑道:“凌冲之兄与我之妻订婚,夺妻之恨,怎可罢休?我非但要杀尽凌家满门,连高家也要杀绝!”碧霞见他戾气满面,简直不可理喻,冷冷道:“施主当真是落了魔道,以老僧看,还是放下屠刀,参修佛法,化解一身戾气,免的多造杀孽,待到劫数临身,悔之晚矣!”

  萧厉大笑道:“秃驴又来胡说,佛门那套只好拿来哄骗世俗中的俗男俗女。魔道中亦有正果,杀一人是狂,杀万人是鬼,杀亿万人是魔,不然玄阴魔界又怎样生成?我杀人自有杀人的道理,却不受你之渡化!”

  大笑声中,白虎刀气陡然一分为七,化为七道寒光次第交差,避开佛光牵扯,往凌府杀去!这一招为白虎监兵七煞元神法中凌厉杀招,以一化七,对手往往猝不及防,被斩杀当场。

  碧霞和尚低颂佛号,一团佛光蓦地展布开来,化为垂天之幕,反兜过来,将七道刀气裹住,任凭挣扎,不得脱出。那团佛光正是佛国世界所化,亦是碧霞和尚毕生道果所结。佛国世界中,许多生魂化为沙弥,正在低头诵经,中间一尊神将打扮的神祇,正是当初通意老妖化身的元婴级数鬼王,被碧霞和尚收在佛国世界中,渡化为护法金刚。

  这尊鬼王有元婴级数,渡化成功,每日诵经念佛,产生的愿力还要超过所有生魂所化沙弥,有了这尊神将金刚,佛国世界日趋祭炼完整,碧霞和尚道行渐深,渐渐有了开启第七识的兆头。

  佛国世界通灵变化,碧霞和尚修成六识,相当于玄门元婴高手,足可抵挡萧厉攻势。萧厉连连变化刀招,却总也穿不透一层淡淡佛光包围。萧厉逐渐焦躁起来,他吃尽无数苦楚,才练成了星光种子,本拟一出世就震惊天下,谁知道第一战就被一个老和尚拦下,丝毫奈何不得对方。

  碧霞和尚心头暗暗赞叹,萧厉为人虽然狠辣凶毒,但一手刀法气象万千,不在玄门剑术之下。星宿魔宗的道法历代为人推崇,修炼星辰之力,不带丝毫邪气,不伤人命,造孽不多。因此星宿魔宗中得大成就之辈甚多,不似其余几家魔道门户,好容易修成道法,只因造孽太多,为天地所忌,大半躲不过天劫去。

  萧厉刀气千幻,一看便知是得了星宿魔宗真传的,碧霞和尚本可将他结果,一来他是清净功德佛授记之人,二来也不愿杀生,只把佛国世界化为轻纱一般的佛光,慢慢推进,将白虎刀光逼迫的越来越紧。

  四灵之中,西方白虎属金,主掌天下兵伐之事,凌厉之极。白虎监兵刀法共有天地人神鬼仙佛七杀七招,萧厉施展的便是佛杀一招,本是招招克制佛门神通定力,无奈碧霞和尚道行高过他一重,又是参悟佛门最高大神通之一的佛国世界,正可克制白虎刀法。刀气便再犀利,难道能斩破世界不成?

  任由刀招变换,佛光轻柔,却总能将刀气刀术消弭于无形。萧厉越打心火越打,偏偏碧霞和尚还口诵经文,一道道梵文飞出,化为莲花、金灯、瑞霭,众妙纷呈,花雨缤纷,绚丽已极。这些佛门小神通换了其他魔道高手来,总要受几分克制,好在星宿道法别具一格,不受佛门神通克制,倒也无虑。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还幽寒水到手!

  萧厉心道:“有这秃驴在,我要灭绝凌、高两家,还不得下手,不如早去!”有了退意,七道刀气合璧一处,与佛光硬拼一记,趁机将身一扭,已然走脱。

  碧霞和尚想了想,不曾追袭,收了佛光,自语道:“我佛慈悲,此人戾气如此之重,要造无量杀劫,纵佛门广大,不知有何契机,能将他度入门中?”现在瞧来,萧厉何止是无有佛性,简直嗜杀成性,但佛法微妙不可思议,纵一阐提人亦可成佛。碧霞和尚绝不怀疑佛法之力,定能度化萧厉,但要机缘成熟方可。这个缘法就不知要到何时了。

  萧厉被碧霞和尚击退,满心愤懑,忽然想起当年害死自己全家的罪魁祸首便是靖王,不如先将他杀了再来寻凌家、高家的晦气,掉头往京师而去。

  北冥万丈寒渊之边,凌冲正自运炼玄武星神剑光。这道剑光一出,照的幽沉寒渊一片通亮,可惜不能及深,只到水下十丈即止。凌冲修炼星斗元神剑诀,只为了采炼星光,转化太玄真气,祭炼玄剑灵光幻境,对星斗剑诀并未深研,连这道玄武星神剑也是机缘巧合得来,并非本意。

  但此刻需剑光出力,钓出还幽寒水,只能全力感悟这道剑光奥妙,心中将星斗元神剑诀来回诵持,脑中灵光一动,伸手在玄武剑光上一点,玄武星神剑猝然一变,蓦地化为一头龟蛇交合,身披鳞甲,有无穷神符笼盖的神兽,正是玄武星神本尊。

  这尊玄武星神真身一成,冥冥天外不可知之地登时传来七道粗大之极的星光,照耀玄武星神。玄武化身无声嘶吼,仰首张口,大口吞噬星光,本有些虚幻的身躯也逐渐凝实。

  依照星宿魔宗道书记载,练成星神化身,一身法力已堪比玄门金丹修士。但凌冲不过是炼罡级数,机缘巧合,能修成玄武星神化身也是一桩异数。玄武星神化身张口一吐,一道无色真水飞出,其中星光点点,似乎蕴有无穷神妙,正是壬癸神水。

  这道壬癸神水是后天星力演化,还未得返先天。但已有不凡妙用,善能滋养万物元气,玄女宫嫡传天一真水的法门,修成天一真水之后,能化纳天下万物,与之恰恰相反,一是养一是夺,一正一反。

  壬癸神水一出,三人面上皆是一亮,凌冲牙关紧要,全神操控这股壬癸神水。谁知壬癸神水一入寒渊,被寒气侵蚀,居然微有冻结,凌冲勉力操控,也无济于事,坚持了盏茶功夫,终于轰然碎裂,还原为点点星光,回归玄武化身本体。

  幸好壬癸神水是星力演化,玄武星神本尊不曾破碎,凌冲也不至受了反噬,但一回不成,还是颇为沮丧,凝神片刻,又把壬癸神水运炼了出来,缓缓伸入寒渊,这一次他加了小心,壬癸神水凝实了许多,缓缓下探,足足深入水下数十丈,这才受不住寒渊寒气,又自破碎开来。

  叶向天道:“不必气馁,寒渊中寒气太盛,莫说星光,就是我等修士下去,万丈之下也要元神坐僵,运转不灵。这也是考校你功力根基之事,收取还幽寒水只得你自家努力,别人帮不得。”

  凌冲点头,先沉定心神,接引虚空北方七宿星光。虽在地下万丈深处,依旧有七道清光垂落,融入玄武星神化身中。玄武星神化身仰头大吼,一道壬癸神水喷出,足有数十丈长,合抱粗细,比方才功力又见精深。

  凌冲见了壬癸神水,念头一动:“壬癸神水自生阴阳五行,我既有阴阳之气在身,正可精炼一番,剔去杂质。”当年他修炼星斗元神剑时,就曾用阴阳之气精炼星光,驾轻就熟。阴阳之气从炼化了雷池真气,得了先天造化之机,就变得灵动许多,也不去管紫府中云文天篆,待在丹田里游动不休。

  好在阴阳之气毕竟是他亲手修炼得来,也还听话,将手掌摊开,阴阳之气自丹田循着经脉流动,显化掌心。沙通忽见凌冲掌心一团黑白二气缠绕不休,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哪里不知是何物事。叶向天看他一眼,沙通心下一凛,不敢出言发问。

  凌冲伸手一指,玄武星神化身吐出壬癸神水,注入阴阳之气中。阴阳之气登时开始磨合旋转,将壬癸神水中杂质不纯之处丝丝炼化,往往一道神水被精炼之后,只剩三分之一的分量。

  凌冲唯有再汲取玄武星力,加大供给力度。玄武化身喷出神水数量越多,阴阳之气炼化之速也就越快。凌冲端坐了七日七夜,终于将壬癸神水练得通体通透晶亮,凝练到了极处,遇刚则刚,遇柔则柔,变换由心。

  凌冲不敢怠慢,免得夜长梦多,壬癸神水深入万丈寒渊,这一次寒渊寒意果然奈何不得壬癸神水,一路下行,到了百丈之处,才有几分寒意侵入。

  凌冲一面指挥若定,壬癸神水缓缓下潜,一面继续炼化星光,再由阴阳之气锤炼,补充壬癸神水之消耗,一点点潜入寒渊。百丈、千丈,凌冲御使神水,心神消耗巨大,额上冷汗一滴滴留下,被寒意冻结,化为条条细小冰缕,也兀自不觉。

  壬癸神水下潜到了寒渊数千丈之深,此时寒气之大,已可冻石成粉,凌冲功力有限,再也潜不下去,只有勉强将壬癸神水停住,运用神通,缓缓散发神水真意。过得良久,忽觉寒渊极深之处,有一道细小游丝探出头来,灵性十足,似乎对这道神水十分垂涎,围着打转不停。

  凌冲精神一振,已知是那话儿来了,越发不敢大意,只拼命散发壬癸神水真意。壬癸神水能补益万物,对还幽寒水而言,乃是大补之物,万万不能放过。

  那道还幽寒水试探了半日,就在凌冲坚持不住之时,陡然撞了进来,与壬癸神水化合为一,拼命吞噬神水。凌冲一声大喝,声震虚空,壬癸神水闪电般往上便收,疾如电闪,几息世间,便到了岸上,将神水一抖,化为一团水珠,其内正有一道细小水流左冲右突,却不得其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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