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思维发散了一瞬，又忙回神，见青黛哭得实在伤心可怜，抚了抚额道，“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你先起来，你别哭了，哭得我头疼。”
青黛闻言手忙脚乱的擦眼泪，连忙爬起来，无措道，“奴婢不哭了，殿下您别疼。”
哎~
这个傻姑娘。
“我真的喜欢大将军，特别喜欢他，就像你说的那样，是要娶他做我王妃那么喜欢的，所以……你真的能够放下以往的仇恨，真心接受他吗？”
房顶上，默默蹲在那儿的十一都觉得耳根子热得慌。
这小殿下，说话做事总是这么直白，但不得不承认，没有人能抵抗得住被这样直白热烈的爱慕吧？
难怪他家主子越陷越深，深到为了他可以把自己弄成如今这般千夫所指一无所有的下场。
他偷瞥蹲在另一头的主子，见他怔怔的垂着眸，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那雪花刚落在他眼睫上，就马上被抖掉了。
十一哑然，欲言又止之际，自家主子忽地起身，身形瞬间就消失在房顶上。
十一抬头望天。
主子刚才不会是哭了吧？
他狠狠打了个哆嗦，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抖掉了。
而原本因为一晚上大家懂的都懂的原因所以根本睡不好而且很难受的陆熠，其实上房顶只是想给自己降降温（qi）再回笼子的。
只是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番话。
小殿下对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感情？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想过多少次。
但每一次，都并不敢朝纯粹的喜欢上去想。
但是刚才听到的，却无一不在指着这个方向。
颠覆了他所有的想象，是他做梦都不可能梦到的答案。
他竟是，真心爱我。
陆熠抬手摁住自己左胸，只觉胸膛里的心脏跳得太过剧烈，仿佛就要炸开了。
屋内的对话并没有继续很久，因为陆时表示他饿了想吃早膳，青黛抹着眼泪去准备了。
而陆时，披上暖呼呼的披风，慢悠悠走到窗边。
窗一推开，对上了一双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的深邃眼眸。
“哟~”
他单手搭在窗框上微微俯身凑过去，一手去勾男人下巴，嘴角噙着浅浅笑意，“捡到一只红眼睛小狗勾，那就是我的了。”
陆熠对此的反应是先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把他伸出去大半的脑袋轻轻推了回去。
陆时挑眉。
“外面风大雪大，殿下别受寒了。”
看得出来，大将军对情绪的控制非常好，这么短短一瞬，他模样就已经恢复平静了。
只是看向自己时眼神却更加深邃且专注，恍然可见那满眼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深情。
快要把人溺毙了。
“刚才都听见了吧？”陆时往后缩了缩，很听话的没有再凑过去吹风。
“哪一句？是殿下一定会护着臣，还是……要娶臣做安王妃？”
“哦，都听见了。”陆时满意的点点头，“但就是，一个声名狼藉的阶下囚，似乎有点不好娶。”
陆熠深深的望着他，“殿下不都猜得出臣有后手吗？”
“哎呀，原来竟是这样？孤还以为，将军真的是抛弃了一切只为讨孤一笑，原来不是啊？白感动了。”
“那殿下反悔不想娶臣了吗？”
陆时笑，伸手就揪他衣襟，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字正腔圆，“娶。”
他似乎只是想过过干瘾，咬一口就要撤了，没想到后脑瞬间就被一只大掌兜住。
“别跑，让臣先收部分聘礼……”
一句话尾音逐渐被吞没在彼此的唇齿间。
隔着一扇窗，大将军像个登徒浪子般，衔着就不依不饶，亲得很凶。
小殿下虽然觉得有点招架不住了，但却始终纵容。
窗外的雪一直在飘，但两人都没觉得冷。
*
这个冬天比以往任何一个冬天都要冷。
当然，帝京中很多衣食无忧的人是不怎么能意识到这一点的。
大家都在为着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而陆时刚刚给自己捡回来的小丫头过完了她的十五岁生日。
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叫及笄，代表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
大户人家的女孩及笄会办得很隆重，但是紫苏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又繁琐的东西，而且主子的身子弱，也不适合费心操劳。
于是这一天也没有大办，就是一起吃一顿好的，以及陆时叫人给紫苏买了好多好多礼物。
青黛自从那天听到殿下直白戳破了他对大将军的心思之后，自己回房别扭了一天就又自己缓了过来。
说白了，比起已故的太子和太子妃，她肯定更偏向殿下。
当初出事的时候她年纪也不大，她也不过是众多挑选出来从小服侍且陪伴小殿下的人之一，要说对太子和太子妃有多深厚的感情不见得。
但是之后出了事，整个东宫里对太子和太子妃最忠心的那些心腹奴仆死完了，别的奴仆能找门路跑的跑，散的散，她反倒一直留在了小殿下身边，毕竟，她在宫中没亲人，也没门路。
她这些年一直以来恨大将军，与其说是恨太子太子妃被他害死，不如说是恨殿下因他而跌落泥泞，受尽苦楚。
但殿下本人都不在乎，她又执着什么呢？
何况……
真正说起来，当年大将军在整个事件中起到的最多就是推波助澜的作用，甚至太子太子妃的死是自戕，太子妃母族二百多口人，是五皇子下令杀的。
大将军当然不无辜，但架不住自家殿下都能放下了。
想了一天就想了这些，然后青黛也就不为难自己了。
最关键的原因还有一点，其实他们这些在殿下身旁的人都心知肚明——殿下他时日无多了。
再多的仇恨也好，不甘也罢，也抵不过让他剩下的日子过得快乐些。
所以青黛当真说到做到，从那日之后便把陆熠当作了准安王妃来对待了。
只是她也搞不懂殿下和大将军到底在玩什么。
大将军晚上会进殿下的房，但是天亮就会回他的‘牢房’，时不时的殿下会去牢房待一会，有时是一个时辰，有时是几个时辰。
通常如果殿下在里面待久，最后就总是大将军抱着他出来的。
青黛不太理解他们的乐趣，但是青黛学会了闭嘴。
这样的日子平静无波的又过了几天，新年要到了，旧年的最后这一天，皇宫里会设宴宴请百官，百姓们会阖家团圆一同守岁，皇城城墙上还会在夜里燃放烟花爆竹。
安王殿下称病不出，别说宫宴，就是守岁也没能守多久。
彼时陆熠正用厚厚的披风裹着他抱在怀里，两人在王府屋顶，说好一起看皇城上的烟火，可怀里的人已经精神不济的睡着了。
烟火在天空中绽放的那一刻，大将军为他捂住双耳，并低下头亲吻小殿下的额头。
“愿我的小殿下，岁岁平安。”
与此同时，帝京城外官道上有一人不断策马奔向帝京城外的三里驿站。
刚到驿站门口，马儿一声嘶鸣，同马上的人一起直直的栽倒在地。
在他怀里落出了一封染血的文书。
驿站内有守兵奔出来，查看了两眼之后忽地跳起来急冲了回去。
大雪簌簌往下落，是从未有过的，透彻心扉的寒凉和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