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失信

  小皇帝拒绝早朝已经快十日了。

  钱忠站在奉天殿庄严肃穆的百官列阵之前,端端正正地揣着袖口,和善的嘴角下撇,低眉顺眼地朝着朝臣传达口谕。

  “有事递折子入阁,朕有空会看!”

  众臣面面相觑,还是只能献上老一套:派几位重臣上前嘘寒问暖,关心皇上龙体安康。钱忠找些借口搪塞,你来我往,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太极推手。

  大家彼此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什么龙体违和,根本就是咱们这位小皇帝又闹小性子了。

  这么多年了,那位不上朝的原因多到花哨。

  什么御园早春第一支桃花开了,斩断木头做手工;什么天降大雪祥瑞现世,宜搬运木头做手工,再比如...

  从前还有摄政王时不时地带着小皇帝临朝听政,现在,彻底没了约束,干脆翘了十日的早朝。

  钱忠拢袖转身垂头疾行,听得身后有官员窃窃私语,都不约而同地谈起了那宗诡异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坊间流言。

  无人敢提起那流言的具体内容,他们只是彼此交换了眼神,便止住了话头。

  毕竟,这是触及变天的大事,又怎么敢公然在宫城以内高谈阔论。

  钱忠恭敬地垂首快走,丝毫不逾矩,亦没想偷听那官员私下的交谈。

  他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了热毛巾,极仔细地擦着指缝指甲,力求无一丝污垢。

  “连义死了?”

  钱忠的声音尖细却温柔,语气中一如往常的谦卑,只是搁在这语境里,品不出一丝怜悯悲伤与愤怒,只是宛若死了一条狗的不甚在意。

  “是,百余人尽数葬身在河安境内。”

  “圣旨呢?”

  前来传话之人偷偷地打量着钱忠淡笑的表情,琢磨着,低声回道:“小的不知,连大人尸身旁,并不曾发现圣旨。”

  “糊涂。”钱忠恭敬地抚着胸口四爪金线蟒,“谁死了都不重要,圣旨才是第一要紧的。”

  小太监噗通跪在冰凉的地砖上:“是,小的这就继续派人传旨。”

  “候着。”

  钱忠收敛了眉目,弓着背,揣着袖口,慢吞吞地叩响了门扉:“陛下,是老臣。”

  过了许久,才有一声含混不清的应答自寝殿内响起。

  钱忠端着一碗青瓷恭敬地进入寝殿,又缓缓地扣上木门,一步步慢慢地走向龙床上裹着厚棉被的小皇帝。

  “陛下,该喝药了。”

  钱忠先是俯身叩拜,双膝一点点挪到李临龙床前,手中的白瓷勺轻轻在那汤碗中搅动,汤味散逸,没有丝毫中药的清苦,反而充满了槐花的清香。

  他温和地盛了一小勺,给双眼紧闭的李临喂了一口。

  李临圆滚滚的脸颊已经凹陷了不少,随着吞咽的动作,更显得脖颈细瘦。

  “老臣已经按照陛下的意思,去赤凤营传旨,可惜,梁王殿下执意不肯回来,还将传旨的百余人都杀了。”

  李临艰难地掀起眼帘,那又软又长的睫毛剧烈地发颤,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涨得通红,不停地咳嗽。

  “再...传。”

  李临艰难地张开嘴,用嘶哑的声音挤出了两个字。

  “是。”钱忠用帕子替李临擦去唇边的汤渍,“老臣这就用金牌急召殿下回来。陛下请安心,不可再动怒了。”

  说罢,又十分温柔地替他喂汤,一丝不苟,直到那汤碗见了底。

  “陛下,请快安歇吧。”

  钱忠十分贴心地替李临掖好了被角,步履轻缓地退出了寝殿。

  李临紧紧抿着苍白的嘴唇,直到听见钱忠的脚步声消失在殿外,才猛地张开了眼,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颤巍巍地扶着床起身。

  胸口像是坠了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困难;手脚更是像拴上了铁链,寸步难行。

  才五岁的孩子,胳膊腿不听使唤得像是个垂暮的老者。

  他挣扎着跌在了那方柔软的羊毛方垫上,双手紧紧扣着那皮毛,向着寝殿角落里的花架爬去。

  他用右手朝着舌根狠狠一戳,刚刚被灌下去的汤药便从胃袋里翻了出来。

  李临恶心得双眼通红,泪水不停地往下坠,拼尽全力才压住了他急促的喘息和呛咳声。

  他抹了一把泪,爬向不远处的案桌,果然看见所有的纸墨都被钱忠收束高阁。

  他瘪了瘪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可是,也只是哭了一会儿,便坚强地忍住了眼泪。

  裴皇兄说了,哭解决不了问题。

  等了几日,才终于让那群太监放松了些警惕,他决不能错过这难得的独处机会。小皇帝左顾右盼,找不到纸墨,只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一点点撕掉了一块床褥被单,又狠了狠心,使劲咬破了手指头,借着那殷红的血珠,用发颤的手草草写了几行字。

  给谁呢?

  怎么才能传出去呢?

  李临忍耐着抽泣,压着心口的委屈,努力在这片绝境里找出可以信任的人。

  可是,他绝望地发现,裴皇兄留给他的天威卫和皇城直卫首领都被调开了寝殿,现在这外面都是那个该死的老太监手下的人。

  李临揉了揉抽筋的小肚子,委屈地瘪了嘴。

  要不是因为前两天大黄嗅出来了那汤里的料,他现在早就昏迷不醒,快死了吧。

  李临忽得转头,爬向床下,用无力的小手一点点戳着大黄狗的肚子,用颤抖而嘶哑的声音轻轻唤着被他亲手迷晕了的大黄。

  “呜呜,大黄,大黄...”

  李临通红的小鼻子蹭着老黄狗温暖厚重的毛皮,像是在这冰冷的深宫中,抓住了最后一丝救命稻草。

  “朕好害怕...你醒一醒,好不好?”李临从喉咙口溢出一丝颤抖的呜咽。

  老黄狗被迷晕两日,又饿又晕,慢慢掀开了土黄色的眼皮,看见小团子鼻尖眼睛通红的模样,努力伸出舌头,替他舔了舔眼泪。

  李临被这又湿又暖的舌头舔了一下,压了多日的恐惧与委屈再也控制不住,他把脸埋进大黄狗暖和的肚子里,呜呜地小声哭了起来。

  边哭,边捂着大黄的嘴,压着嗓子急切地嘱咐道:“你别叫,千万别叫,知道吗?”

  见老黄狗只是虚弱地用软毛爪子蹭了蹭他的手,李临才忍着鼻音点点头:“乖,真乖。”

  小皇帝把布条藏在老黄狗厚厚的颈部皮毛间,伏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很久,仿佛老黄狗能听懂似的。

  其实老黄狗听不懂。

  但,它知道李临现在浑身颤抖得跟个筛子一般,又害怕又绝望。

  它双爪拢成了一个小元宝,拼尽浑身的力气,朝着李临作揖弯腰,像极了迎客送人时的机灵模样。

  李临噙着眼泪,看着老黄狗虚弱地原地转圈又作揖,只想逗自己开心的样子。

  “朕错了。”

  李临抱着老黄狗的脖颈,使劲地蹭了蹭,眼泪噼啪地打湿了黄狗的软趴趴的长毛。

  “真的错了。”

  小皇帝安静地哭了很久,最后,用肿得跟个核桃似的小眼睛,朝大黄笑着弯了弯,右手作势虚虚握着棍子,朝它说道:“出去就找那个总是打你的凶巴巴带刀首领,找到以后,就别回来了,知道吗?”

  小皇帝看着老黄狗一步一晃的模样,狠了很心,露出了白藕似的胳膊。

  “大黄,你饿了,就吃朕的肉吧。”

  老黄狗乖顺地垂下了头,温热的鼻息碎碎地打在李临的小胳膊上。

  小皇帝别开了眼,咬着牙到青筋暴起。

  可预料中尖锐的牙齿没有降临,李临心有余悸地张开了眼,看见老黄狗用双蹄拨弄着花瓶架极后面的一个黑黢黢的小坑。

  李临眼睛一亮,以为那是通往生天的暗道,可爬到近前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个拳头大的方寸之地。

  倏地,老黄狗从狗洞里扒拉出来无数它平日藏起来的零食与粮食,用两个爪子使劲扑弄到李临面前,长舌头伸了出来,黑亮的一对眼珠巴巴地望着李临。

  有些肉已经腐烂,有些粮已经干到结块,可这是大黄这一生最宝贵的收藏,全都给了面前的小主人。

  李临从那堆破烂里,挑了一个勉强能吃的麦饴糖,笑眯眯地舔了一口,又用手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对它示意,自己吃够了。

  饥肠辘辘的老黄狗双眼放光,将头埋在那堆陈年老粮食里,呼哧呼哧地吃了个干净。

  李临盘腿坐着,右手撸着大黄狗柔软的毛发,忽得想起了那夜,热气腾腾的那碗面。

  若是知道往后世事会变得如此无常,或许,他该多吃一些,让那些幸福,呆在他身边更久一点。

  他指了指门口的位置,如同主仆二人平日嬉戏游玩的那样。

  老黄狗脚步轻快地跑了过去,安安稳稳地蹲在角落里,伏在地面上,朝他愉悦地晃了晃尾巴,似乎在说,小主人不哭了,又可以陪我一起玩了。

  李临眨了眨眼,眼泪顺着白皙的小脸儿淌了下来,可却咧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出来。

  他躺回了龙床上,将床上的玉枕被褥通通都甩了下去,撕心裂肺地喊叫了起来。

  门很快被人打开了。

  李临转头,看见那些穿着蟒袍的老太监朝他扑了过来。

  老黄狗似乎也想上前,可李临猛地攥拳捶着床,用血红的眼睛瞪着它,似乎是在朝着老太监吼着什么意味不明的含混词语,可那拳头却挥向了门外的广阔天地,用口型说着一个字。

  走。

  老黄狗毫不犹豫地穿过一众兵荒马乱,从那晦暗腐朽的室内,奔向了冬日明媚的日光下。

  它不知道自己肩上是生的希望。

  它只知道,小主人让它跑,它就得跑,死也得跑。

  在一阵闷响狼藉声中,寝殿很快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崔太后身边的尚宫奉命前来问候陛下龙体,见几位老太监满脸平静地弓背缩首自寝殿出来,有些担忧地问道:“陛下又犯噩梦了?”

  “是。”老太监恭敬道。

  尚宫俯身,在一身着素白长裙的双环髻姑娘耳畔低声说着:“陛下今日恐怕不得空,见不了姑娘。不如今日便先回太后那里,稍作休息。”

  崔时景眨着水杏眸子,从门缝间窥见了室内的一片阴暗。

  她极端庄地福了一福,朝着老太监有礼地说道:“室内幽暗,不若请诸位大人开窗通通风,或许对陛下的龙体有益。”

  老太监十分恭敬地朝未来的中宫之主弯了弯腰。

  “是,姑娘的意思下官明白,只是陛下身体虚弱,不能受风。”

  崔时景细长的柳叶眼微弯,笑得天真无邪:“姑母也病着,可也没像陛下寝殿这般门窗紧闭。莫非,咱们这位陛下身子...”

  尚宫连忙扯了扯崔时景的手,紧张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一贯守礼聪慧的十二姑娘今日忽得出言不忌。

  或许,是被陛下多日横眉冷眼拒于殿外,终于压不住自身的傲气与羞怒,非要见上他一面。

  崔时景贝齿咬着下唇,见老太监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便不再坚持,只端端正正地跪下,在殿外叩首。

  “臣女崔氏十二,代姑母问陛下龙体安。”

  殿内安静了片刻,传来李临虚弱又含混的一声应答。

  便再也没了声音。

  崔时景跪了一会儿,见李临似乎又睡熟了,只好起身,文雅地俯首弯膝,牵着尚宫的手,朝着寝殿的朱门轻轻地哼了一声。

  李临扒着龙床,透过窗棂的缝隙,看向那抹消失于殿外的素白衣角。

  他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接过老太监手里的汤药。

  “朕刚刚...怎么了?”

  “陛下梦魇,下官请太医调了安神汤,请陛下服用。”

  李临听着老太监的胡言乱语,却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他看着手里暗棕色的汤水,暗暗咽了口唾沫,心一横,又灌了下去。

  他想,睡一觉,醒来,大黄是不是就能拉到人来救自己了?

  李临眼前渐渐染上黑雾,他的小手在被褥里摩挲着,摸到了那把木头小刀。

  像是握住了什么无穷无尽的勇气似的,慢慢地坠入梦里。

  这次,老太监似乎没骗他,那碗好像真的是安神汤。

  因为,他好像见到了素未谋面的父皇和母妃,正用温暖的手摸着他的头,说他长得很结实;他见到了裴皇兄,将他抱在怀里,教他引弓射箭,那玉扳指硌得他手指骨都疼;他见到了梁皇兄,正握着他的手,教他临摹字帖,还夸他字体豪迈又飘逸,好看得不得了;还有只见过一面的外祖,正笑呵呵地给他煮面吃;还有,还有大黄。

  李临笑着跑向那原地转圈摇尾巴的老黄狗,将他毛茸茸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跟他在御园的草坪上打滚,笑得咯咯作响。

  “...陛下好像很开心。”

  远处,响起了李临不愿意听到那尖细的嗓音。

  他眼睁睁地看着温暖柔软的草地碎裂成深渊,他不停地往下坠。

  耳畔冰冷的风声呼呼刮过,他最想念的人,站在悬崖边上,朝他伸出了手,可李临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错过他们的掌心。

  不想走。

  他不想走。

  别让他走。

  李临胸口涨得快要炸裂,无数委屈和心酸藏在眼角,化成了泪水落下,浸湿了这温暖的梦,将这些明艳的色彩晕成了一团墨黑,变成了梦境边缘的一片幽暗。

  李临睫毛颤了颤,仿佛被人从天上扔到了冷硬的床铺间,唯一留在他手中的,是大黄那又软又暖的毛发。

  钱忠用帕子擦去李临眼角滑下的一滴泪,轻轻地叹了口气。

  “陛下,怎么哭了?”

  李临慢慢地撑开眼睛,看见钱忠手里又端着一碗汤,他努力压着喉咙间的酸涩,摇了摇头,伸手乖巧地接过他手里的汤碗。

  “朕睡了这么久吗?”

  钱忠跪在李临面前,替李临盖上了一件龙纹披风。

  “陛下,这汤...”

  “朕喝。”李临努力地笑了一下,抿了一口汤,却有些怔愣。

  这不是他平日喝的药。

  真的只是一碗肉汤,肉的香味很浓郁,是连香料也盖不住的浓厚醇香。

  李临年幼的脸上闪过一丝戒备,握着汤碗,试图从老太监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可钱忠只是恭敬而怜悯地看着李临,看得小皇帝脊背发凉。

  “陛下若是在这寝殿里待得闷了,为何不告诉老臣?”

  李临瞳孔猛地一缩,本就苍白的脸上完全褪去了血色,他手中的汤碗坠落地面,手指尖剧烈地发颤。

  钱忠慢慢悠悠地起身,自桌上拿起一根森然白骨,约半个手肘长。

  老太监用手指丈量着白骨的长度,眉间带上了一丝喜色,重重叩拜道:“几日前,陛下走失的御犬大人找到了!”

  李临扼着自己喉咙,望着那根白漆漆的骨头,喉头上下翻涌着。

  不能哭。

  李临死死地掐着自己细嫩的手背,双眼通红地望着老太监那副慈爱的面容。

  世上有恶鬼,必是以菩萨面目待人。

  钱忠用细长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根白骨,宛若在品鉴一根极名贵无暇的象牙。

  “不愧是陛下亲封的御犬,神勇非常。”

  钱忠扬起那根白骨,手臂挥舞在空中,似乎在比拟着老黄狗死前声嘶力竭地吼叫。

  “老臣想请它回寝宫,可它誓死不从,朝着南城门的方向一直在吼在叫,双爪在空中刨着,像是无论如何也要逃去那里。”说到这里,钱忠甚至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然后双手恭恭敬敬地奉上了那根白骨,“臣不想陛下因为御犬走失而日夜忧心,只好请它,常伴君侧。”

  “臣请御厨处理御犬,也算不辱没了御犬大人的身份。一共一百零八刀,生剐剔骨。御犬大人至死没有放弃逃跑,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只是,双眼无论如何不肯闭上。老臣僭越,替陛下阖上了御犬的双眼,亲自送它入汤锅,亲自替陛下呈上。”

  李临双手如寒冰凉。

  他没有拒绝,没有失态地吼叫,只是安静地接过了大黄的骨头。

  梦里,大黄温暖的毛发变作了现实的冰冷的白骨。

  可李临,再没有落一滴眼泪。

  年幼的天子抱着那根孤零零的骨头,很轻地说了一句:“大黄,你做得很好了。”

  他幼小的身体微微蜷在了床脚,身体不停地发抖,脸色惨白,却用平静到令人心悸的目光盯着钱忠。

  尽管他没有说一句话,可钱忠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君王如山厚重的强烈压迫。

  钱忠重重地叩首,嘴里不停地请罪。

  可李临知道,那变态的老太监,表面越恭敬,下手越凶狠。

  钱忠像是知道李临在想什么。

  他微微笑了笑:“蒙陛下厚待,老臣时常感佩于心。未来,即使陛下退位让贤于文林王爷,老臣也会侍奉陛下左右。”

  李临没说话,只是牙关咬得越来越紧。

  “哦,陛下可能还不清楚。”钱忠用那副忠厚的模样笑了笑,“梁王抗旨不尊,贪图赤凤营虎符,勾结边关将领,意图谋逆,证据确凿。陛下病危,文林王此刻已经启程,自望台经由汇同漕运北上,准备勤王。”

  钱忠看着李临青白的小脸,轻声细气地说道:“臣真的不想伤害陛下。可,文林王于臣有恩。司礼监张涛,杀了臣的义父,文林王替臣结果了他,臣就只能一辈子替他卖命了。”

  “...你放屁。”李临冰冷带笑的话说出口,冷哼道,“你们眼里没有恩义,只有利益。父子亲缘,在你眼里算个屁!”

  钱忠静静地看着李临,忽得笑了。

  “若是首辅大人看见陛下此等君威,不知是否会后悔自己倒戈于文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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