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入口处时，酆玄将背后的人放下来，歇息了几瞬。
萤灯背着蓝姬站在他旁边，惊讶地道：“这么累吗？”
同样是背着人，她气都不带喘的。
他看着她那一滴汗也没有的额头，一时间也有些怀疑自己。
但只怀疑了一瞬，他就黑着脸道：“你在我背上背人，你当然不累。”
重量不全压他身上了么！
迷茫地想了一会儿，萤灯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的表情太自然了，酆玄觉得她应该不是故意的。
暗黑的空间里突然传进来了一丝光，萤灯回头看着，哇了一声：“天亮了？”
“亮什么亮。”酆玄拔剑将她挡在身后，神情严肃，“是棺材被那群尸体砸破了。”
符纸已经被成千上万的尸体撕毁，鸡血木做的棺材泛着红光顽强抵抗，但显然已经坚持不了太久。
“我出去为你开路。”酆玄掐指捏算，“能有半炷香的功夫。在这半炷香里你至少要召五百具尸体，我们方能全身而退。”
五百具？
萤灯被这数字砸懵了，掏出无量袋里的计算器就开始哔哔啵啵：“一炷香约半小时，半炷香十五分钟，也就是九百秒，用血在那些人额间写一个字至少要两秒，除开找尸体角度的功夫不算，我最多也就能召四百五十具。”
哈哈笑了两声，萤灯放下蓝姬抓起她的手：“我们完蛋了耶！”
蓝姬：“……”看書溂
“振作一点。”酆玄侧眸看她，“你肯定有办法。”
“我有什么办法。”萤灯来回踱步，“这事儿完全不科学。”
“科学是什么？”蓝姬疑惑地开口。
“科学就是——”
脑子里灵光一闪，萤灯立马捏诀。
“科学就是知识。”她眼眸发亮地道，“知识就是力量！”
嫣红的血流淌下来，萤灯飞身而起：“上神！”
酆玄应声而动，飞快破开棺材，星回剑出鞘，剑气震荡，眨眼便削开半扇空地。
萤灯就在他身后出来，朗声大喝：“血作祭，风作台，千手听我令，隔空探物来！”
话音落，五十多枚红色印章像蜂群一般冲出，飞向远处黑压压的尸体群，啵地就在他们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死字。
这不就比手写快多了吗！
与此同时，召尸禁术光阵亮起。
萤灯左手捏隔空探物诀，右手控制禁术光阵，让尸体对抗尸体的同时，还源源不断地继续召用新尸。
强大的仙气在她身上爆发，雪白的光搅弄着丝丝黑色，刚开始还花白，没多久就又只剩了白光。
冲天的白光映得天色都微微发亮，酆玄在厮杀之中感受到了，侧眸看了她一眼。
进步得很快，韧性也很强，这么源源不绝的灵气输出，竟也还扛得住。
微微颔首，他返身继续开路。
在近处看，两人配合得很好，满地都是残缺的尸体，他们三人身上却几乎没有带伤。
但镜头若是拉远，就能看见褴褛的尸体密密麻麻地从平地一直挤到了山谷，冲天的白光在广袤的天地间也不过蛛丝一缕，强大的尸气即将把他们淹没。
“走！”抓住了一个空隙，酆玄捏出了遁逃阵。
萤灯对这法阵可太熟悉了，只要酆玄往她这边跑，她就能被罩进光阵的范围里。
但是。
蓝姬还站在旁边的空地上。
蓝姬没有任何战斗能力，没了人的搀扶，连站也站不太稳。而酆玄，他一边捏着遁逃阵，一边还在砍冲过来的尸体，显然没有多余的精力能扶着她一起朝她这边跑。
遁逃阵从捏好到亮起的时间只有几秒。
她怔怔地抬眼，正好对上酆玄的眼眸。
猩红的、没有一点感情的眼眸。
心口莫名一沉，萤灯丢开手里的两个仙术，咬牙就往他的方向冲。
但来不及了，酆玄用那最后几秒的时间，将蓝姬罩进了遁逃阵里。
“……”
白光在她眼前炸开，有那么一瞬间萤灯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被抛弃了？
不应该啊，酆玄但凡有点脑子，都不该抛下她。
可能是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连思考都没有余地，所以只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
懵懵地杵在原地，萤灯只觉得这熟悉的空落分外令人厌烦，像心脏被人挖了出来，放在一条小舟上飘飘荡荡，没着没落。
——还没飘两下，眼前的白光突然散开了。
她抬眼，就看见有人从光里朝她冲过来，流火漫星带翻飞不止，乌红的麒麟长袍兜头就与她抱了个满怀。
光影消失，四周的尸体重新出现，酆玄掐着她的腰怒不可遏：“你找死？”
这个节骨眼上，怎么敢停下召尸禁术的？
群尸激愤，酆玄别无他选，左手抱着她一跃而起，咬破自己右手的指尖将血杵在右手手心。
仙力高强的尸体跟着他一起飞到了半空，却见方才还欲逃走的男人眼下竟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天地间突然卷起了沙尘，尘烟滚滚，化而为龙。
酆玄抬手，那龙咆哮着就席卷了坟场各处残存的灵气，自他的左手手背入，从他的右手手心出。
萤灯诧异回神。
是上古龙息之术。
但又好像跟先前的不同了。
灵气化成龙的鳞片，玄龙变得更加强大灵动，它飞驰而下，席卷了在场所有的尸体。龙身扫过之处，跟着他们飞上天的那些神仙肉身一具接一具地下坠，地上捏诀的尸体也被一扫而倒。
黑白混杂的灵气被玄龙吃进肚子，玄龙再落进酆玄的手背。
“上神！”她大喊，“这灵气里有煞气，你直接吃进去，怕是要走火入魔。”
酆玄凝神控制着玄龙，忍了忍，还是轻声答她：“我抢杀劫掠无恶不作，跟魔有什么区别。”
“不不，不一样！”萤灯抓住他的衣襟，“你本心纯良，还有救回来的机会！”
纯良？
他嗤笑，觉得这个词没一笔是跟自个儿沾边的。
不过，现在没了蓝姬，她说的应该就是真话了吧。
眼神温和，酆玄抬手，还是任由玄龙吃尽这坟场灵气，再带着腥味堕回自己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