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芙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她需要不停地用证据证明自己的话，证明了上一句，又要继续证明下一句，可证明来证明去，总有一句话是没有确凿证据的。
于是岁华就道：“你这是诬告。”
怎么会是诬告呢，女娲一族凋零至此，无数冤魂沉而未雪，怎么能是诬告呢！
像被人拿笔画圈逼得走投无路的蚂蚁，山芙仓皇四顾，终于是忍不住爆发了：“尔等无德，也配做神？！”
说罢，双手一抓，被众神齐心补上去的五色石应声而裂。
火光重新现世，众神慌张躲避，岁华大怒，祭琴就朝山芙冲去。
结界里的山芙怔愣地看着外头。
他看着自己的替身告状无门，又看着它与岁华过招，恍然间仿佛看见了自己原有的命数。
“与其跟这些人拼命解释。”萤灯拍了拍她的肩，“不如上云顶九霄去。”
“云顶九霄。”她哑声喃喃，“去那里告状会有不同的结果吗？”
“若是告状，那结果未必不同。”萤灯认真地道，“但若去烧南天门、砸瑶光池、毁金龙座，誓死拉着所有的神仙同归于尽——事情大概就会有转机了。”
自古以来大家都是这样，想在一间屋子里开一扇窗很难，但你若说要掀了屋顶，那他们就会很乐意地与你商量开窗之事。
山芙震惊地扭头看她，旁边的御星和酆玄闻言也看了过来。
萤灯摊手：“看我做什么，这是鲁迅说的。”
鲁迅是何方邪神？御星想，听着比酆玄还危险。
酆玄只觉得这人果然是很有当坏人的潜质，想法疯狂得比他还略胜几筹。
就在几人震惊的间隙，外头的“山芙”被岁华一剑穿心，骤然化成了齑粉。
“嚯。”萤灯趴在结界边上张望，“他先前还重伤得半死不活的，一转眼怎么又这么厉害了？”
“运气好。”酆玄道，“在山洞里得了高人指点，捡回了命不说，仙力还提升了五阶。”
五阶？！
萤灯倒吸一口凉气。
越高的仙阶越难升，像她这样的小仙天天拼命修炼也要许久才能提一阶，这人掉个山洞就猛升五阶？
主角光环简直亮瞎她的狗眼。
“不止仙力。”御星看了看岁华手里的法器，“他的灵渊琴也从上品升为了极品。”
嫉妒地咬了咬衣袖，萤灯内心咆哮，她也好想当主角啊！
“山芙”被灭，众神开始补天，岁华没有被吹捧和赞扬冲昏头，反而是落去地面上，开始仔细地寻找着什么。
“不好。”萤灯想起来了，“他在找天火刃。”
就是在这里得了一把可斩神骨的天火刃，岁华才在大结局里彻底杀了酆玄。
她抽身就想动。
酆玄按住了她的肩：“不急。”
这还不急？萤灯回头，刚想张嘴，就看见了他那终极大反派的眼神。
自高而下的俯视、全盘在握的玩味，酆玄隔着结界看着岁华，就像在看自己养在琉璃缸子里的蚂蚁。
人设好到位哦，她想，但这模样也忒招观众恨了些。
外头正在寻宝的岁华莫名打了个寒战。
他抬眼四顾。
没了街道，没了商铺，这地方与他的梦境截然不同。
不过他的运气一向是极好的，走着走着，脚下突然就踩到一块凸出的泥土。蹲下来挖了两下，天火刃陡然出现。
“找到了。”他一喜。
与此同时，众神用带来的五色石将天穹的窟窿补上了，天火消失，四周慢慢恢复成了先前的样子。
岁华收了天火刃，想跟众神一起回去复命，但一抬头，他愣住了。
方才还是一片荒野的地界，突然就变成了日月同辉的平旦城。街边小贩打开门板，呵欠连天地开始做营生，冷清的街道上也逐渐有了行人。
岁华错愕地后退了，却听得哎呀一声。
“神君真是不看路。”山芙嗔怪地看了看自己的绣鞋。
方才亲手杀死的人，现在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岁华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抓住她的手腕：“你……”
山芙吃痛，蹙着柳眉道：“我什么我，初次见面就这般，神君未免太过无礼。”
什么无礼不无礼的。
岁华后退两步，再次拔出了琴中剑。
“这是做什么？”御星突然出现，一把将山芙拉到身后，皱眉看着他道，“光天化日的，神君想弑神？”
“她是神？”岁华摇头，“毁五色石、置生灵于不顾，这样的人岂还能忝居神位！”
“毁五色石？”御星一脸茫然，山芙也迷茫不解。
“上神在说什么，五色石不是好端端地在天上呢么。”
岁华抬头看了看，更加气愤：“这是我请命带来的仙众们刚补的。”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山芙摇头，“我平旦城就在五色石之下，五色石若毁，城池焉能完好无损？上神莫不是看我不顺眼，寻着借口要来杀我吧。”
“岂有此理！”岁华召来了天上的几个仙君，“他们都可以作证，方才五色石就是被你所毁。”
御星啧了一声，招手也叫来街边的几个散仙：“我们城里的人也能作证啊，城里一直好端端的，什么也没发生。”
“你！”
萤灯躲在暗处看得瞠目结舌：“上神高招。”
酆玄背靠在她身后的墙上，懒洋洋地道：“若是我，看见城没了的第一时间就会警觉。”
岁华还是太年轻了。
“如此一来，他便不能再杀山芙，也不能给她定罪了。”萤灯乐得拍手，“山芙甚至还能告他个谋害之罪。”
不过。
想起天火刃，她还是朝岁华多看了两眼。
刀刃已经被他收进了无量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拿出来？
酆玄垂眼瞥着她，突然道：“你是不是有预知之力？”
“什么？”萤灯满心在天火刃上，头也没回。
“第一次在琼露台上时我就觉得奇怪。”他眼神晦暗，“你一介低阶小仙，是如何知道我的魂元要从右后方攻击岁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