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白龇着牙,仿佛不敢相信从沈浮光嘴里说出的这句话,然后“啪”的一声提起两只大掌按住自己的耳朵,跑到了另一边去。
沈公子依旧还是这般口无遮拦。
晏喻之眸中含笑,伸出食指抵在沈浮光的额头上,“沈浮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种话都敢说出口。”
沈浮光轻轻一愣,“啊?”
晏喻之笑道:“胆大包天。”
沈浮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的晏喻之可是对他没有任何感觉的,晚上一起睡觉这种事根本不可能。他赶紧捂住自己的脸,“陛下,我说笑的,别当真。”
晏喻之撤回手指,“朕自然不会当真。”
沈浮光满脸窘迫,看来目前是没办法跟晏喻之进一步相处了。
沈浮光回到偏殿,拆开了沈圻川给他的那封信,看到信的内容,他只觉得眉梢一跳,事情不简单呐!
——浮光,为娘知道你进宫是在陛下身边伺候,想了那么久终于有进展了,争取早日拿下陛下,到时候一起回来吃饭,为娘看好你哦!
沈浮光扶额发笑,他甚至能想象出沈母写这封信时那满脸笑意的表情。
原来沈家全都知道沈浮光喜欢晏喻之了,看样子丝毫不排斥,甚至还挺期待。
沈母的这封信无疑是帮他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晏喻之现在不喜欢他,可不代表以后不会喜欢,他也要学父亲追母亲那样的坚持不懈!
……
沈浮光慢慢移步到梨白身旁,然后轻轻碰了他一下,“白公公。”
梨白道:“沈公子有什么事吗?”
沈浮光道:“白公公你从小就跟在陛下身边,肯定对他了如指掌吧?”
梨白一下子就把他看透了,“沈公子想知道陛下什么?”
沈浮光:“就是陛下他平时喜欢吃些什么?”
话音刚落,殿内就传出晏喻之的声音,“沈浮光进来。”
沈浮光也来不及听梨白说了,忙不迭跑了进去,“陛下有何吩咐?”
“明日随朕出宫。”
“好。”沈浮光非常欣喜地答应了。
晏喻之挑眉掠了他一眼。这人突然这么高兴是做什么?
沈浮光问:“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晏喻之停下笔,好笑地瞧着他,“朕是天子,出宫怎么可能只带一个人。”
沈浮光一想想,好像也是,不然到时候遇到个什么危险,身边没点人岂不是玩完儿。
这夜,沈浮光在晏喻之睡下后,起身来到殿门前。
殿外刮过一阵夜风,带动树冠沙沙作响,月辉投下树影,婆娑地印在地面。本就穿得单薄的沈浮光不禁打了个寒颤,牙齿上下磕了一下。
他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准备守在殿门前,他倒要看看,今晚的晏喻之还会不会梦游。
夜空的明月被浓黑的云遮挡了一次又一次,时间转走,上阳殿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沈浮光的脑袋不停地往下点,眼皮已经完全阖了上去。
他想:就眯一会儿,眯完我就回去了。
次日沈浮光是被惊醒的,他想起自己还在上阳殿外面坐着呢,噌的一下醒了过来。
等他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直接上演了一场惊魂离体,胆子差点就被吓破了。
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会在晏喻之的床上?难道昨晚上梦游的是我?主动爬上了他的床!!
不是吧?晏喻之竟然没有把我一脚踹下去?!
沈浮光受到惊吓的魂还没回来,晏喻之直接走到他面前,“赶紧起来。”
沈浮光当即从床上跳了下来,“陛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晏喻之道,“沈浮光你可真是能耐啊!”
沈浮光根本不敢接话,只好匆匆收拾一下,跟着晏喻之出去了。
今日的晏喻之褪去了帝王的服饰,只着了一套天青色的衣裳,墨发用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白色发带束起。
清晨的天淡的泛起云水色,沈浮光抬头盯着一团云,只觉得那形状越看越奇怪,不由得笑了起来。
晏喻之回过身,瞧见沈浮光在那里兀自发笑,淡淡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多的是岁月静好的娴静。
晏喻之问:“你在看什么?”
沈浮光笑着跑过去,迫不及待的把这个事情分享给他,“陛下你看。”他指着一团云,“像不像一只猫?”
晏喻之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点了点头,“像。”
等在宫门的人是乐正闻,他看见沈浮光时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二位公子请上马车。”
沈浮光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就你一个人?”
乐正闻道:“沈公子还是快些上去吧!”
沈浮光倒是很好奇这次晏喻之出宫是去哪里,他挑起车窗帘,瞧着这条路,凭借他对这京城不多的记忆想了一下,好像是往东城门去了。
沈浮光看见路边有人在卖糖人,双眸顿时亮了起来,下意识回头去看晏喻之。
晏喻之正在闭目养神,察觉到沈浮光的视线,睁开了眼,只见一双闪着亮光的眸子欢欣地看着他。
他先是看到了马车外一闪而过的糖人小摊,才问:“怎么了?”
沈浮光道:“我们等会儿回来还会走这条路吗?”
“不知道。”
沈浮光眼中的欣喜瞬间就落了下去,失望地“哦”了声。
乐正闻将马车停在了距离东城门不远处的一家酒楼旁。
三人一进去,乐正闻便丢出一锭银子给掌柜,“两日前便定好的包间。”
“知道知道,都记着呢!”掌柜赶忙将人请进去。
沈浮光打量着这酒楼,现在几乎都没什么人,除了打扫卫生的店员,也就他们三个。
几人来到一间房门前,晏喻之推门而入,沈浮光跟在后面想要进去却被乐正闻拦住,“沈公子就同我一起守在外面。”
沈浮光:“好吧!”
沈浮光悄悄问乐正闻,“陛下他是在里面约了人吗?”
“机密。”
“这有什么好机密的。”
乐正闻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切。”
“这位公子当真是生的好俊俏啊!”笑意朗朗的女声从侧面响起,一名女子走到沈浮光面前,“公子站在这外面做什么?为何不进去?”
沈浮光道:“我等人。”
“等什么人?”女子笑道,“心上人?”
沈浮光当即接下她的话茬,“对,就是心上人。”
房间内正在向晏喻之禀报事情的暗探眉头一皱,“陛下,门外那人……”
晏喻之手指骤然收紧,道:“你说你的。”
乐正闻沉着脸,主动打断他们的话,“这位姑娘,你不如问问我,我肯定无所不答。”
女子摆了摆手,“我先走了。”
乐正闻正色道:“沈浮光,随陛下出门在外,凡事都得留个心眼,像你这种随随便便就被别人把话套了。”
沈浮光才后知后觉地胆怯了起来,在这地方保命可真不容易。
两人又等了一阵,晏喻之才出来。
酒楼的一个暗角。
方才同沈浮光搭话的那名女子道:“进去的人没看清楚,但属下认得那沈浮光,他说那里面的人是他心上人,保不齐就是宫里那位。”
“那行,安排下去吧!”
沈浮光趁着这次出宫,想在外面好好玩一圈,两只脚刚一踏出酒楼,街上就猝然冲出一群人,就跟刁民闹市似的,一瞬间就把他冲走了。
“诶,不是,等等……”沈浮光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就被挤走了。
他死命抱住自己的脑袋,从人堆中挤了出去,缩在一处墙角。
老天爷,你可别搞我啊,我这辈子从没作过什么大恶,别让我命丧于此。
他可是见过这种场面的,稍不注意就造成踩踏事件,或者这些人发起疯来逮着人就砍。
晏喻之只不过晚出去了一步,沈浮光就消失在了他眼前,等到他出去,沈浮光的一丁点影子都看不见了。
这时候还有源源不断的暴民往这边挤,手上大多是拿着刀或者棍子。
晏喻之着急吼道:“沈浮光!”嘈杂的人群声完全吞没了他的呼喊。
大街上的百姓都无措地瞧着这一切,好多人都被混乱的人群冲走了,焦急地呼喊着自己的亲人。
乐正闻赶忙拉着晏喻之退进了酒楼,“微臣送您回宫。”
“不行。”晏喻之直接拒绝他,“你快去找沈浮光。”
“这种情况肯定是人有意为之,微臣必须保证您的安全。”
晏喻之盯着他,硬声道:“朕说了,你去找沈浮光。”
乐正闻只好遵命,“是。”
而这边的沈浮光看着这些不停地往前冲的人,一颗心凉到了极点。
他都自身难保了,那晏喻之呢,晏喻之会不会被冲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而且晏喻之从小都是娇生惯养的,在这巨大的人流下,肯定会磕磕碰碰的伤到哪儿。
沈浮光慢慢放下手,咬咬牙站了起来,埋头就是一顿猛冲。
肩膀突然被人抓住,乐正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快跟我走。”
沈浮光被乐正闻带着穿梭在人群中,急忙问:“他人呢?”
“在方才的酒楼后院。”
二人到了酒楼几乎是直奔后院。
此刻的酒楼人全都走光了,多半也是被这场面吓住了。
沈浮光喊道:“陛下!”
后院的晏喻之听见了沈浮光的声音,垂眸瞧着眼前这个人。这人跪在地上,脑袋无力地搭着,胸前插着一把长剑,而剑柄这端在晏喻之手上。
他几乎是不做任何犹豫地抽出那把剑丢进井里,然后走到墙根处,坐在地上。
沈浮光一进到后院就看到前方跪着个一动不动的蒙面黑衣人。
他稍一转眼,就看到了坐在墙边的晏喻之。
晏喻之那天青色的长衫上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脑后的头发也凌乱的搭在肩前,此刻在那里缩成一团,瞧起来害怕极了。
沈浮光眼眶一湿,他好像看到了晏喻之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害怕,于是匆忙奔过去将晏喻之抱在怀里。
“陛下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到底是谁别害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