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娴。”皇帝眉心紧拧，“怎得说话如此粗鲁？他好歹也是大理寺卿，哪容得你这么无礼呵斥？”
“我无礼了吗？”成阳公主不客气地拆台道：“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喊打喊杀的呢，还说我无礼。”
皇帝脸上挂不住，狠狠地瞪了袁海生一眼：“还不退下！”
袁海生待要再说什么，抬眸就对上了成阳公主幽深的眼神，抿了抿唇，行礼退下了。
“明妃娘娘……哦不，皇兄不是已经把她贬成宫婢了么？怎么她还在养心殿？”成阳公主懒懒地看着皇帝问：“让她在养心殿做宫婢啊？”
“不是。”
成阳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从小皇帝便宠爱她，要什么给什么，对她也比对旁人多了许多的耐心，即便她总是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着夹枪带棒的话，皇帝也从不生气。
“她来与朕禀报一件旧事。”皇帝抬手招呼润福：“给公主赐座。”
“是、是！”
润福赶紧带了两个太监，搬着椅子送到龙椅一侧来，还贴心地垫上了兽皮垫子。
成阳公主却没坐，而是问：“什么旧事？我很好奇啊，皇兄与我说说吧。”
“这……”皇帝略有迟疑，事关皇室血脉，又还没正经证实，便不太好开口。
“呦，皇兄这是和明妃有了秘密，不愿意分享给皇妹知道了，那你给我赐座干什么？直接赶我走不就是了。”话音落下，成阳公主甩袖就走。
“站住！”皇帝喊了一声，但成阳公主步子不停，眼见就要出殿门了。
皇帝哭笑不得，喊道：“瞧你这脾气，回来回来，朕告诉你！”
“真的？”成阳公主回头望着皇帝：“这可是你自己要说的，不是我逼你的。”
“是是是，赶紧回来坐下。”皇帝最近太郁闷了，薛芙这件事情算是件喜事，他正愁没人分享喜悦呢。
于是，成阳公主回来之后，皇帝便简单说了一说。
明妃立在一旁，心里不停的打鼓，十分的不安。
成阳公主来的实在太巧了，也是为了江氏被杀的事情吗？可是江氏和她有什么关系？
还是她是跟着袁海生来的……
方才成阳公主呵斥袁海生，分明是救了那袁海生一命。
明妃的心里七上八下，忽听成阳公主浅浅地问：“这么大的事情，你瞒了二十几年，瞒的够深啊明妃娘娘，以前都没看出来呢。”
“臣妾当年被逼无奈！”明妃勉强镇定，将原本的对皇帝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当年姜贵妃圣眷正浓的时候滑了胎，便将怒火转嫁到了其余怀胎的妃嫔身上，明妃肚子已经大了，藏不住，知道生出儿子必定要被姜贵妃盯上报复。
因此兵行险着，一生下孩子就想办法和江氏换子，这才躲过一劫。
成阳公主长长的“哦”了一声，缓缓问：“你可知道，混淆皇室血脉是什么罪责？”
“臣妾——”明妃急忙说道：“臣妾真的是逼不得已的！”
皇帝叹息了一声，说道：“当初后宫的确不稳，明妃用这个法子保全皇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成阳公主慢悠悠地说道：“哦，想来你应该是为了让薛侯夫人保守秘密，才杀了她的？”
“臣妾……”明妃艰难地说道：“的确是，因为薛侯夫人威胁臣妾，臣妾没办法，所以才……”
“又是没办法……你以前没办法，是因为那时候你只是个小贵人，没权没势的，在宫里生存艰难。”
成阳公主挑了挑眉毛：“可这么些年过去了，你都升到妃位了，你哥哥又战功赫赫，在朝中地位稳固，你怎么也不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啊？”
“那薛芙长的好，皇兄知道了，必定是龙心大悦的，你非要不说，非要杀人灭口，然后等到今日才说，本宫真是想不通啊。”
“混淆皇室血脉的罪臣妾不敢担，先前才不敢说的——今日已是半点退路都没有，臣妾不得不说啊！”
“说得好像你今日说出来，就不必担混淆皇室血脉的罪了一样。”成阳公主笑了笑：“不过想来，今日你要不是上了绝路，你也是不会说的。”
“你捏着这个秘密，又给薛芙物色慕容仙，又给他说和裴昭，你想干嘛啊？”
皇帝一怔，用一种复杂莫测的眼神看向明妃。
这些年，她的确有很多机会可以说这件事情，可是一直到了今日才提起来……
明妃捏着一个皇子在手上，兄长是战功赫赫的宁远侯，先前的姻亲裴家又是北梁百年来的护国柱石，又拉扯慕容家……
慕容仙那件事情，到底是宁王算计薛裴二家，还是明妃布了更大的棋局，把所有人都算进去了？
他日自己龙御归天，薛芙自证身份，背后势力还强——
那这把龙椅，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皇帝心中怒气翻涌，真没想到啊，连明妃都在算计这把椅子，还算计的如此隐秘。
“皇上、皇上！”明妃察觉皇帝表情不对，连忙扑跪在地：“臣妾绝对没有别的心思，臣妾只是当初被元妃事情吓坏了，元妃她那么受宠，都躲不过后宫的算计！”
“臣妾怕臣妾说出来之后，会引来无数的明枪暗箭，臣妾——”
“住口！”皇帝心中怒火更甚。
不止是因为这些肮脏的谋算，更是因为明妃提到了不该提的人——
元妃之死，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她竟然提出来做自己的挡箭牌？！
“你——”皇帝咬牙说道：“跪在这里闭上嘴！”
他现在不想听她说话，只想见到那些证人确定薛芙的身份。
成阳公主轻笑着，漫不经心地看着明妃慌张莫测的模样，眼底却一片厌恶。
一条毒蛇，竟然还妄想翻身？
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呢！
两刻钟后，羽林军右统领带了明妃所说的三个人证到场，薛芙出生时的情况，包括薛芙后背上的胎记形状，那三人说的巨细无遗。
皇帝面色虽然还算平静，但心中却十分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