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来人！”西羌王兽皮地毯上翻滚而过，想抓一旁的斩马刀。
那原本被压在兽皮地榻上欺辱的汉家女子尖叫一声，泪痕满面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裴昭只扫了她一眼。
那挂在身上的衣裳只能称之为碎布条，露出的皮肤多处受伤，脸上也好几处血痕，头发散乱。
而那女子脸含稚气，不过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裴昭眼底杀气纵横，长枪划过，西羌王的手腕经脉断裂，鲜血淋漓，他惨叫着跌过去的时候，裴昭的长枪飞旋而至，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西羌王瞪着裴昭，极为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裴昭长枪抽回，叮的一声拄在了地面上。
她解下身上的披挂，上前去披在了那发抖的女子身上，“我是北梁人，别怕。”
女子激动又不可置信地看着裴昭。
十六岁的贫家女子没有读过书，不知道用如何词语来形容，只觉得眼前这金甲的女将军，是降世的天神，专门来解救他们这些被蛮族人当牲口一样对待的人。
“小姐！”唐战带人冲了进来，示意手下将西羌王的尸体拖走，才禀报道：“侯爷已经率军赶到了！”
“嗯。”
裴昭点点头，“清扫战场！”
在那女子激动惊喜的眼神之中，裴昭提着枪快步奔了出去，飞身上马。
这一场围杀，从深夜子时打到了第二天东方露出鱼肚白。
整个蛮人的营地内尸横遍野。
裴昭跨着马立在营前的一片空地上，发髻微乱，长枪和金甲上全是血色。
天边逐渐露出朝霞，如似被这场战争所流的鲜血染红。
空气之中弥漫着铁锈一样的气息。
这是死亡的气息。
是战争的气息。
裴昭静静地看着，眼底平静的不见丝毫波纹。
前世便横刀立马，经历大小百余场战争，眼前的景象与她而言，不过是最熟悉的场面罢了。
“阿昭！”
风中传来宁远候的声音，急促并着担忧：“你受伤了？！”
宁远侯远远就看到，裴昭的手背上和脸颊上有几道血痕，肩膀上和腿上也泛着紫红色血渍。
那显然是自己的伤渗出来的，可不是敌人的血溅上去的。
“皮肉伤，小事。”裴昭轻描淡写地说：“等回去包扎一下就好了。”
宁远候沉声说：“先回营地去处理伤口，此处薛伯伯盯着。”
裴昭知道自己不回去，他必定担心，便笑了一声说：“好！”
现在蛮人主力已破，此处只剩打扫战场……底下的人办也能放心了。
……
策马回营之后，裴昭麻利地自己处理伤势，顾不上用饭就招来唐战，询问伤亡人数。
唐战回报说：“战死两千七百三十八人，重伤五百，轻伤三千出头。”
“那解救的百姓呢？多少？”
“蛮人营中只有三千多，其余十三城被蛮人俘虏去的百姓，大多数被卖去各个部落做奴隶了。”
裴昭神色一沉，大步往外去。
“小姐！”唐战追上去，“侯爷让您休息！”
裴昭已经翻身上马，冷声命令道：“你和贺长风父子暂且休息，唐恒和江猛带五万人随我出关去。”
“……”
唐战见裴昭去意已决，咬了咬牙说：“末将随小姐前往。”
裴昭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挥鞭飞驰而去，一骑绝尘。
……
等宁远候收到裴昭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午。
宁远候瞪着一片荒芜的戈壁滩，半晌后忽然大笑起来：“这臭丫头！好样的！”
“乘胜追击，裴小将军做的不错。”薛平遥也忍不住慨叹，“末将这就率人跟上去支援她！”
“嗯。”宁远侯捋着胡须，“务必将蛮人逐出雅丹戈壁去，凡我北梁百姓，只要能带回来的，全部带回来。”
“是！”
薛平遥是宁远候身边最为得力的大将，率军出去之后，立即派人追上裴昭传信与她，二人从两个方向分开追击。
……
在这广袤荒芜的雅丹戈壁之上，裴昭与薛平遥相互配合，展开了整整三个月的围追堵截，打的蛮人大小部落丢盔弃甲。
待到来年二月时，两人在宁远候的支援之下，于瀚海之滨取得大捷。
俘虏了西羌王族妃嫔、公主、王子及文武大臣及家眷近两万人，缴获西羌王庭宝玺，印信，俘获牛、羊、骆驼、马匹等牲畜众多。
同时解救了被蛮族欺压凌辱，充为奴隶的北梁百姓五万余人。
这一仗，让雅丹戈壁上尚且存活的异族闻风丧胆，以最快的速度迁往更远的大漠草原去。
护卫百姓回到玉阳关的那一日，先前曾经怀疑过裴昭的将领们，看着裴昭时目光满含敬畏。
贺长风举起兵器，高呼道：“征西将军！”
其余的将军也纷纷喊了起来：“征西将军、征西将军！”
接着，武器敲动地面，地动山摇，“征西将军”的呼喊一声高过一声。
百姓们从戈壁上归来，原是精疲力尽，但此时竟然生出了无穷的气力，与所有将士一起高呼。
三军之中，实力往往比军衔和地位更加能让人信服。
裴昭用实力证明，女子亦可横刀立马，保卫家国，护佑百姓。
并且她比任何男子都做的好。
没有人再会因为性别对她有偏见和怀疑。
百姓们看着裴昭的目光更是充满信任和感激。br>
他们被蛮人当做牛马一样买卖，殴打，凌辱，践踏。
他们以为终其一生只能过那样的生活，从未想过有一日还有人解救他们重归家园。
宁远候立在不远处的中军帐前，长吸了一口气。
无怪乎江淮那老家伙总说阿昭是天生的将才，是女中的人杰。
这孩子的确非同凡响。
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第一次打的这么畅快淋漓，而这其中至少五成的功劳，都在裴昭身上！
马背上的裴昭尽管前世见过多少震撼人心的大场面，此时依然心中震动。
她看着那些百姓——
衣衫褴褛，发丝散乱的年迈老者。
身形佝偻的妇人抱着天真懵懂的稚子，浑身是伤却相互扶持的男男女女。
他们激动，却又含着期盼和不确定的眼神。
裴昭忽然觉得自己再怎么辛苦，再怎么艰难都是值得的。
裴昭抬起手来，所有呼喊瞬间戛然而止，比训练过的还整齐。
她朗声道：“一日是我北梁人，终生都受北梁护佑，各位放心，征西大军会协助各位重建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