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话我记下了。”宋书榕点点头，“等看过师妹我便去调息。”
龙昭尘“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跟在宋书榕身后不远处的元宝，瞧着宋书榕的背影目光复杂。
自家公子性格素来张扬，便是对着月天一的时候，都是活灵活现，潇洒肆意的，何时这般谦卑恭顺过。
都是造化弄人啊。
龙昭尘和宋书榕到达裴昭那小院的时候，原本裴昭休息的房间房门大开，守在门前的江猛和墨青，以及厨房的青思都不见了。
龙昭尘挑了挑眉，“不是说没醒？人都没了。”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是没醒……他们会去哪儿？”宋书榕面色陡变，“难道是直接离开了？”
元宝低声说：“属下找个人问一下。”
“快些！”
“是。”
元宝离开小院，片刻后又回来，躬身回复道：“有人看到他们往西南后山去了。”
……
天柱峰西南的那座山高而陡，平素只有会武的时候，弟子们会上来一趟，其余时候无人前来。
今年会武已过去大半年，山道久来无人清理，如今这路两旁杂草存生，横七竖八地伸出来，阻碍了前行的道路。
有一行四人，却缓缓顺着山道往上走。
墨青和江猛在前斩杂草开路，青思扶着裴昭走在后面。
她仔细帮裴昭拢了拢披风，十分担忧地看了裴昭一眼。
就在不久前，裴昭清醒了过来。
江猛等人自然是大喜过望，青思也将自己精心准备的早膳送到裴昭面前。
可裴昭穿衣服穿鞋，说了一句“出去一趟”。
几个下属心照不宣，不敢阻拦，只能陪着跟上来，便走到了此处。
青思武功尽失，那日的事情她几乎没参与到，等她再看到裴昭，便是被龙昭尘带回来。
青思从旁人口中听说了会武广场上的事情。
萧云祈中剑，落入密林之中，到如今生死不知。
青思跟在裴昭身边，等过完今年便整整七个年头了。
她亲眼看着裴昭和萧云祈从懵懂青涩的痴心单恋，走到如今心意相通，情深意长。
她对旁人的情爱不屑到嗤之以鼻，却对这两人的感情肃然起敬。
她也很了解裴昭。
越是平静淡然的样子，裴昭的心思便越是沉重。
如今这般不言不语，叫她如何不担忧？
只是她不会安慰人，一路上无数次试着想说点什么，终究是难开口，便只能将裴昭扶好，继续向前。
裴昭的身体尚且虚弱，走了一段之后便有些喘。
“小姐，不如休息一下吧？”青思低声询问。
裴昭没有说话，继续向前。
青思便也沉默下去，继续陪伴。
不久后，一行人终于到了那会武广场所在，当日萧云祈和谢无庸动手落崖之处。
裴昭丢开青思的手，慢慢地环视四周。
这里早已经由天阙山弟子整理过，干净无比。
当日打斗过的痕迹半点不留。
裴昭上了那会武比试的擂台，一点点走向栏杆边上。
青思眼底忧心更重，忍不住说道：“小姐，那里风大，您——”
江猛抬了抬手，示意青思闭嘴，不要打扰裴昭。
青思阴沉地瞪了他一眼。
江猛讪讪地别开脸，给墨青打了个眼色，两人不远不近，悄然跟在裴昭身后护卫着。
裴昭静静立在那儿良久，手扶着冰冷的石雕栏杆，低垂着眼帘。
当时影像仿佛在眼前重现。
谢无庸手握龙吟，刺穿了阿祈的身体，将他从此处打了下去。
裴昭胸口滞闷，呼吸困难，眼睛也涩的厉害，“找了吗？”
墨青连忙说道：“除了我们三人照看小姐，其余人都随着青锋去找了，只是……”
“没找到。”裴昭低声说：“是吧。”
“是……”墨青回：“从这里飞落下去，是后山一大片原始森林，还有山涧瀑布，水流湍急……青锋寻了半月，到现在毫无消息，已经往远一些的地方去找了。”
顿了顿，墨青又立即说：“小姐放心，殿下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
裴昭轻声说，低头看着自己扶在栏杆上的手。
她的掌心受了伤，如今被白色纱布包裹，朝阳逐渐伸出山巅，将晨光落到她的手背上。
裴昭缓缓抬起视线，看着那一轮红日，低声喃喃：“原来早晨的太阳这么难看。”
墨青和江猛都是一怔，青思唇角也泛出苦笑。
难看的从来不是风景，只是心境变了。
宋书榕和龙昭尘此时也赶到了。
他看着裴昭立在那栏杆处，山风吹的她衣摆和乌发飘动，像是随时要乘风而去。
明明朝霞笼罩她全身，但她的背脊看起来那么悲伤哀凉。
宋书榕心头一阵紧缩，忽然觉得，她可能下一瞬就会跳下去。
“师妹——”宋书榕大步上前，脱口喊道。
没有人理会他。
只有青思阴冷地看了他一眼。
“别吹风了。”龙昭尘轻身纵跃，稳稳地落到裴昭身侧，捏住她的手腕。
“龙昭先生。”裴昭回眸，半晌才说：“多谢。”
“不客气！”
龙昭尘沉着脸，“老夫救你可花了不少功夫，你若要不爱惜身体，便先把老夫内力还来！”br>
“还有，老夫是你叔公！”龙昭尘捏紧裴昭手腕，“赶紧跟我走，那小子命硬的很，肯定死不了，没准明天就跑你面前来嬉皮笑脸，你哭丧个脸干什么！”
裴昭不知说什么，被龙昭尘拖着走了好一段。
“你那死鬼师父也还活着。”龙昭尘没好气地说，“你赶紧去看看吧！”
裴昭愣住，这是万万没想到，“师父他——他不是没了气息？”
“被打的进入了龟息状态，不过命大没死。”龙昭尘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有许多事情他得讲清楚，他没死正好。”
裴昭心底惊喜，脚下忽然有了力量一般，也不必龙昭尘拖着，立即便自动往山下走去。
经过宋书榕身边时，宋书榕想要说点什么，但却终究只是喊了一声“师妹”。
墨青和江猛青思他们都跟上了裴昭的脚步，依然是无人理会宋书榕。
宋书榕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任由阴冷的山风吹在身上。